《魔术的耳语 作者:宫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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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术的耳语 作者:宫部美幸-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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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关于什么?」
  「电话中请教有点……有点不太好意思,我叫日下守,是个学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嗯……」
  「可以啊。你就过来吧。知道地方吗?我们家是『恋恋情人』咖啡店,你记一下,我告诉你路怎么走。」

  「恋恋情人」位于车站前最好的地段上,即使不指点怎么走也找得到。窗户、遮阳篷和白墙散发着浓浓的南欧风味。店内天花板上有座大风扇慢慢地旋转着。
  周日,店内客人很多,放眼一看全是年轻人。轻快的背景音乐流泻着,也有投币式雷射唱盘的自动点歌机。
  「你看,来了个好可爱的男孩。」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三十五岁的苗条女子,宽宽大大的素色毛衣不是件合身的牛仔裤,系皮绳的凉鞋。虽没画妆,但飘散着淡淡的香水味,及肩的长发右边系着一条鲜艳的栗色网装绷带。
  「我是水野明美,水野良之的太太。你是日下君吧。你提到的《情报频道》我想可以稍微帮忙,从出资到停刊后的处理都是我在做的。」
  「水野先生呢?」
  明美觉得好玩似地笑了:「嘿,他在哪里呢?那个人啊,出去就像丢掉一样。」
  两人隔着柜台面对面坐了下来,明美亲自为守煮了杯咖啡。
  「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弟弟,怎么会对那种色情杂志感兴趣?不过嘛,男孩子往往透过色情经验变成大人。其实那种杂志和录影带到处都有……」
  「《情报频道》是色情杂志吗?」
  「分类上是。不过,想卖得好的话,还不够色情。有意却无力。良之那个人总是这样。」
  「你手边还留着那本杂志吗?」
  明美的表情第一次变得认真:
  「你当真?是不是有什么事?倒不是怀疑你,不过,你如果不说明理由,我也会不安呢。」
  守向她说出一路上想好的藉口:从朋友那里听来的,简直吓了一跳。说是好像在旧书店里看到一本《情报频道》上登着离家出走,许久没消息的姊姊的相片。
  「那个朋友那时没当场买下杂志拿给你看吗?」
  「是啊,真没想到,他很不灵活呢。」
  明美手拿着咖啡杯,陷入沉思。珍珠粉红的指甲油很显眼。
  「这里也没留吗?我以为会有线索。」
  明美偏头望着守说:「两、三个月以前,也有人和小弟弟你一样来找《情报频道》。那人是个上了年纪的欧吉桑,看起来像有什么原因……和小弟弟一样也很认真呢。那时,没卖完的份数还没交给裁纸商,全放在仓库里,结果全被那个人买走了。」
  那八成是……明美的眼光投向一旁的报春花盆栽,说:
  「我想,不知道是那个人的女儿还是孙女,总之是那个人的亲人,当了模特儿刊登在《情报频道》了吧,所以他来收购。我为了这事和良之吵了一架,尽管支付了报酚、做生意,但还是罪过,对不对?」
  「那么,一本都没剩下来吗?」守的心情像极了体温一口气降了五度。
  「有哇,各有一本。良之要我多留些作记念,我没听。不过真的好吗?你要找姊姊的话,还有其他方法吧?如果你的朋友说的没错,小弟弟,那可不是普通的冲击唷。」
  「没关系,请让我看看。」
  明美站起来,要守进到柜台后面,一个狭窄的、像事务所的地方。办公桌上放着一排帐簿、写了日程的月历。
  水野明美生意人。丈夫良之在她的羽翼保护下,是个说着梦呓还能出手做新型生意的幸福男性。
  「这是全部喔,出了四集后就拜拜了。」
  把杂志摆在桌上后,明美就留下守独自一人。
  《情报杂志》是那种在深夜的超商,背对着柜台看的杂志。守一页一页很认真地看,但他突然想到,如果有人看到这个场面,会觉得是个滑稽的场景。
  找到了!
  守回到店里,明美隔着柜台正在跟一位客人谈笑。有人在自动点唱机点了摇滚乐,是一首听过的歌。
  (是的,每个人都有:永远想隐藏起来的脸,在没人的地方取出来戴上的脸……)
  「找到了?」
  明美转身问道。守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篇报导是谁写的吗?」
  是《情报频道》第二集。守摊开后递了出去。
  在翻开的那一页上,刊登了四名年轻女性大幅的上半身裸照。每个都很漂亮,即使在粗粒子的照片中,肌肤、头发仍然显得灿烂。她们直率地告白、笑着。
  从右边数来的第二名女子,就是守在相簿中看到过的营野洋子的脸。
  相片下面,有个大标题:

  「层出不穷、花样繁多的色情圈套
  坦开躯体拚命赚钱
  『恋人商法』女郎的真情指数座谈会」

  标题下面,加了一行引用出席座谈会女郎的一句话,而且还用引号框了出来:

  「我们是销售气爱』的现代卖春妇」。


  五

  水野明美所告知的地址,是东京都内的一个小镇,从「恋恋情人」还要再搭约半小时的电车。走出仅有一个出入口的车站,眼前一片绿意盎然,全新成排的房子栉比鳞次扩展开来,和浅野家所在的小镇趣味完全不同。
  附近没看到警啃亭,守于是向车站前的不动产商问路。一名正在看报纸,穿着西装背心的中年男性,顺手抽了一张堆在桌子四周的宣传广告,亲切地在纸的背面画地图给他。
  「慢慢走的话,大约要十分钟。」
  那是一幢涂着绿色油漆、两层楼的水泥建筑。平屋顶的边缘和窗框周围的都毁损了。门已经坏掉脱落,立在墙边。窗户没有窗帘,尾端折弯了的百叶窗是关着的,看来像有一年以上没擦洗。
  守走上三级矮楼梯,站在门口。塑胶制的门牌上写着「桥本信彦/雅美」。是水野明美所告知的名字。
  守按了沾了灰尘的对讲机以后,一旁传出声音。
  「那东西坏掉了。」
  守吃了一惊,四处张望,发现门边的小窗里有张被胡子裹住的脸朝外窥视着。
  「修电器的不肯来修理,好笑吧。」
  那人呢哝着带着睡意的声音,眯着眼睛。已经傍晚了,却像刚起床的样子。
  「门没锁,进来吧,要印章吧。」对方漫不经心地说着,脸缩了进去。
  守打开门,站在窄窄的玄关。
  固定的假桃花心木拖鞋柜损坏得很厉害。看起来像是有人在心情不好时,用力地把什么很重的东西摔在上面过似的。比如说::酒瓶。走廊上也滚了一地酒瓶。那场面脏乱得像有七、八个人酒后闹事似的。
  「包裹在哪里?」男人走回来,问道。
  「请问是桥本信彦吗?」守沉住气问道。
  「我是,嘿,印章。」
  「我不是快递人员。因为想请教关于这篇报导的事,才来拜访您的。」
  桥奉看到守出示的《情报频道》,眼皮跳动了一下。
  「很抱歉这么突然,不过,我实在很想知道一件事。」
  「你从哪里知道我的?」
  桥本听到守说出水野明美的名字后,像是很瞧不起似的点了一下头,望着守。
  「想探听卖春这种内幕情报,时机还早吧,嘿!」
  他那笑的方式,让人觉得若是在不同的场所和时间,简直像是找碴要干架的样子。
  「听说这个座谈会的报导是你写的?」
  桥本闭起眼皮,手按住太阳穴上说:
  「我宿醉中呢。小弟弟很快就会懂的,很痛苦,可难受的呢,没心情和任何人谈工作上的事。」
  守不肯作罢,央求着说:「拜托,总之请听我说。我想你会知道我不是因为好奇而来的。」
  对方眯着细细的眼睛俯视着守,视线栘到杂志后,再度落在守身上,说:
  「嗯,好吧,进来!」
  窄小走廊的右边是厨房。正确的说是厨房的遗迹。堆得很高、积满油垢的碗盘和已腐坏的生鲜垃圾堆积着。要挖掘出来恐怕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此处也囤积了许多空酒瓶。苍蝇在那上面来回环绕着。
  守靠近了以后嗅到更浓的酒味,仿佛桥本正在举行一个人的酒宴,而且并非只要有酒精就行的样子,酒瓶全是同一个牌子。
  「就在那边找个合适的地方坐吧。」
  守被带到的地方,应该是这个家在建造时设计图上所规划的「起居室」。现在已成了工作室。
  房间几乎从中间隔开成两半。在分界线旁有个大型壁桌,上面也有两个酒瓶。灰色罩子覆盖着打字机。旁边有个独立的桌子,放着桌上型电脑。一旁立着高达天花板的两段式滑走型书柜,书架上塞得满满的,和书店的平台一样堆积着大量的书。在眼睛所见的范围,守熟悉的书名仅有盖伊.达里斯(注)的《敬汝之父》。约一年前,守被那书名吸引,以一种「没有值得尊敬的父亲的人该怎么办」的嘲讽心情买了下来。
  家具全沾满了灰尘,显得很落魄。这里尚未染上灰尘的唯有还有余酒的酒瓶。
  守坐在桌子对面的沙发上。沙发表皮处处斑驳受损,里面的绵絮都露了出来。看不出是什么的污渍如孤岛般散落着。守心想,不管如何迫切需要,千万别借用这里的厕所。换了一丝不苟而且爱干净的以子和真纪的话,既使无报酬也会自愿来打扫。
  「什么贵事?」
  桥本在守的对面坐下,点上烟。他的年纪大概是三十五岁左右吧,可是那张脸看起来像已届龄退休的老人家般毫无目标,对那头散乱的头发也毫不在意。
  这一次守不捏造,从头依序地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寻访到此的起因是那个来历不明年轻男子的电话,还有菅野洋子临死前说的话,全都说了。
  一直到守说完,桥本的烟也没停过。一根接一根,抽到快烧到指尖那么短了才丢进用来做烟灰缸的空罐里。
  「是这么回事呀。」桥本喃喃自语地说着:「营野洋子死啦?」
  「报纸也刊登了。」
  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夹杂着责备「写东西的人竟连报纸都不看」。桥本微笑地说道:
  「说实话,最近都没订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件,最近的新闻记者每个人的文章部写得很烂,看了只会生气。」
  「你认识菅野洋子小姐吧?这张相片里确实一是她。」
  那篇报导中,四个人的名字并没写出来,只以A子、B子称呼。
  桥本的脸转向窗户,有一会儿仿佛忘了守的存在似的发呆。然后,终于转过身来,低声回
  「啊,是呀。」
  「就如小弟弟说的,菅野洋子出席了那场座谈会,接受了我的访问,没错。在当时聚集一起的四个人当中,她钱赚得最少,不过,因为她长得很漂亮,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守突然感到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不禁一阵晕眩:
  「这些人你原本就认识的吗?」
  「不,是开始做这篇报导之前,我到处向业者打探后聚集起来的。当然,付了相当高的出席费用呢。两小时的座谈会,她们每个人各领十万日圆,还有用餐和接送。」
  「十万?两小时?」
  「刊登脸部照的关系啦,」桥本看到守吃了一惊的表情,笑着说:「原本并没告诉她们要这么做,只说是匿名报导,虽然拍照但不会就这样登出来。她们简直太轻率了,可能是因为尝过轻松赚钱的滋味了,警觉心不够。至于杂志社这边呢,当然不可能让她们大吃大喝、高谈阔论就付那么大笔钱。这点她们连想都没想过,很讽刺吧。」
  桥本一副很有趣似的笑着,继续说下去:
  「所以,事后严重的抗议来了,营野洋子也打电话来了。」
  「说了些什么?」
  「她说,这和约定的不一样,你打算让我一生就那么完蛋啦?所以啊,我跟她说啦,没关系的,你们那些清白规炬的朋友们,绝不会在半径一公尺以内接近那种不检点的杂志的啦,绝对不会曝光的啦。结果,她竟然哭出来了。那女孩,做那种买卖嫌太嫩喽。」
  她是在害怕,守再一次想到她新搬的、才住进去的公寓,换了电话号码、电话答录机里「拚命逃也没用」的留言。
  「那四名女孩也在那时才彼此认识的吗?」
  「应该是吧。在那以后是不是开始走得近了,我可不知道。要是换了我,我可不想和在背后做亏心事的一伙人做朋友呢。」
  桥本吃力地站了起来,抓起桌上的酒瓶,探头探脑地找东西,然后在一叠倾倒的经济专业杂志下,抓出了一个沾满油渍的玻璃杯。
  「我可不劝未成年的人喝喔。」
  「别客气,」守心想,就算已成年,我也不愿在这里喝酒。
  桥本很快地边把已喝了半瓶的酒倒进玻璃杆,一边坐回原处,琥珀色的液体理所当然地溅了出来。
  一阵酒香味。
  「很特别吧,是威威士忌国王之一喔!」
  为了圈住那个国王,这个人似乎把其他的东西都牺牲掉了。还有,从那几乎把鼻子埋进玻璃怀里的姿势推测,对他来说其他事情应该都没什么大不了。守的心情变得沉重了。
  「小弟弟,她们做的『恋人商法』是啥玩意儿,你懂吗?」
  守点点头。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在电车里看了座谈会的内容,觉得自己大致了解了。
  「你怎么想?标题下用引号括弧起来的文案,不是她们说的,是我写的唷。不过,现在想想,错了。把她们比喻为卖春妇,她们一定很生气。因为卖春的女人是让付钱的客人搞的。」
  一只苍蝇发出微小的声音飞过两入之间。桥本觉得很吵伸手驱赶,拿着玻璃杯的手指着守说:
  「这种比喻如何?小弟弟,假设你是电脑公司三班交替的接线生,或者是运输公司的司机,或男校的教师也行。总之,工作很不规率又忙得要命,四周的女性少到令人绝望。有一天,突然有一名不认识的年轻女孩打来电话。」
  桥本徒手做出把听筒拉近耳朵的姿势,突然发出一声「铃!」,然后说:
  「日下守先生吗?我是你朋友介绍的,不知能不能和你见个面?由女孩子家开口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我很厚脸皮,不过,听说你是个很好的人,现在又没有特别在交往的对象,所以,能不能和你做个朋友?」
  桥本勉强装出性别颠倒的假声,向着空中边眨眼,像是很愉快地说着。若不是在这种状况下,那景况真是会让人大笑出来。
  「你刚开始会有戒心,问她是哪个朋友介绍的呀?女孩笑了,说朋友要求守密了呢。后来,打来好几次,你累了,独自吃着冷冷的晚饭时,会想,有个说话的伴该多好。有一天,你终于屈眼了。和女孩约了见面,心里想就那么一次又何妨?反正空得很,对方又是个女孩。」
  守盯着桥本的脸,点了点头。类似这种电话他也接过t、两次,大多是要求回答问卷调查的宣传,对方闲没什么意义的明朗声音不停地说话。
  「没料到姗姗而来的是个漂亮得不得了的美人儿。两人不像是初次见面,她很坦白、开朗,又很会说话,一副能见到你就无限快乐的样子。你也高兴了起来,于是,开始跟她交往。刚开始去看电影、散步,带着便当开车逛。付费的当然全是你。因为对方是位淑女。然后,你喜欢上她了。这是当然的,又漂亮又开朗,更要紧的是看起来真的像是迷上你了。」
  桥本把玻璃杯搁到桌上,继续说:
  「有一天,她拿着两张招待券来赴约,说这是人家送的,要不要去看看?而那多半是卖皮毛、和服的展示会、宝石店的优待券之类的。你和她挽着手一起去了。会场上来了很多一样的情侣,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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