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渡到了对岸。
在哪里,一个伸出到河川中满是参天密林的岬角,劈入在皇帝的视角当中,也把整条希尔斯皮斯河呈倒“l”形割开,他的前哨队伍就潜伏在岬角的这侧,那古怪的骑兵队伍即在那侧屯营,双方隔着岬角处的密林,应该说互相不确认,但又都互相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三支步兵夜巡队的士兵,手持各色长短武器,披着暗色的斗篷和兽皮帽兜潜伏在草丛里,布成了个口袋阵,而二十五名骑兵排成个接敌的半圆形,一半骑兵跨坐在马鞍上,另外一半也模仿敌人的骑兵,竖起排轻便拒马,牵着战马手持长短火铳立在其后明处的骑兵和暗处的步兵大约相距七十尺上下。
不知多久,弧月像个善走而活泼的女神,只顾在天际里不断奔走,慢慢从黑暗走到了蔚蓝色当中夜空的星辰湮没,它们好像被太阳神的金箭一个接着一个射下来似的,远方的山峰出现一抹鱼肚白,接着愈来愈大。
那岬角的密林也渐渐显现出它的轮廓来,它比高文原本想象得要长的多,卧在对岸广袤的土地上。
突然一阵号角声乍起,惊起林中飞鸟无数,对岸听到这声音的高文也猛然没了瞌睡,他猛力勒住对战场很敏感的阿格硫斯脖子“陛下他们出来了!好家伙!”几名披着蓝袍的内宫侍卫立在马下,指着对岸喊到。
高文急忙望去,不知道何时起,从密林边缘猛然突出一队骑兵来,他们根本没有像斥候所报告的那样列成前后两阵,而是呈现个锥形,两侧尖骑冒夜举火,火尖幽长,中间的甲骑鼓噪呐喊着,喊着让人恐怖而不懂的语言,他们甲胄和武器的寒光如流星般掠过草地,撕裂了夜色箭矢纷纷笔直自他们的弦上射出,甚至在对岸都能听到嗖嗖嗖的破空声。
“可恶,虽然设置骑兵诱敌,但这股骑兵在这里出现,并抢先发起扑击,足见我们的斥候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皇帝急忙亲自要带着两个中队的骑兵,过河去策应,但被侍卫们拼死拦住,他们害怕敌人还有后手,那样若皇帝陷于险地可就不妙,三名侍卫翻身上马持着战旗,引导岸这边的两个中队迅速向对岸奔去。
在马背上诱敌的十五名骑兵,有三名当即被敌人甲骑射落马下,他们精良的马胄和铠甲也未能抵御住彼方的箭头铁簇。
其余骑兵见对方势不可挡,都急忙拨马,向伏兵的圈内走去,边走边引弓回射。
此刻对面一名重甲骑兵,直接举起桦木胎的复合反曲弓,飞来一根“铲子头”箭簇,那方形的簇头直接掠过帝国诱敌骑兵旗官的后脖,像把锋利的铲子铲过块乳酪,撕裂了血肉和筋脉,血嘭声爆射出来,火舌旗被染红了大半面,随着主人一起殒命在马下。
一时间,敌我白色尾巴的箭矢就像旋风里的雪花般,在密林外的空旷地盘旋交错。
“射击!”当对方这群横冲直撞的骑兵抵达埋伏圈外,两支夜巡队士兵,从草丛里立起,和拒马后的骑兵大声吼道。
“束珊,束珊!”随着谐音的叫喊,草丛那边,也突然立起一群敌人步兵来。
第49章 耶律大石
这群叫“束珊”的步兵突然自草地里冒出的同时,原本抬起火铳的夜巡队伏兵的齐射霹雳般开始了。
飞溅的火光和烟雾里,遭到交叉射击的敌人巡哨甲骑的举火手和旗手,马铠和甲胄上嗡嗡嗡飞出许多“小虫”仔细看那便是被射穿的铠甲碎片,顿时有三四人仰面倒栽于马下。
遭到火器射击的林中骑兵,虽然人马颠仆,但并不慌张,他们在发觉草地里有敌人步兵埋伏后,便决心不吃眼前亏,毫不恋战,径自转身疾奔。
“务必要抓住活着的舌头啊!”对岸御伞下,看着短促激烈交手的高文,心情颇为紧张。
这会儿,那群名曰“束珊”的敌方轻步兵担当了拒后掩护的职责,高文只见到他们的队列腾起白光闪闪,“火器?”高文纳罕道。一阵尖锐的啸声响起迎头冲过去的夜巡队士兵,铠甲顿时被那白光射中而燃烧起来,不久整个草丛四周都黑烟弥漫,就在高文暗自捏把汗时一阵粗豪的叫喊声里,满身冒着烟火的夜巡队士兵蒙在铠甲里,继续突出,很快和“束珊”们互相缠斗起来。
“不过是种能燃烧的箭吗?”
这时候原本败退而走的高文方斥候骑兵,趁机去而复返,发动追击,一名乌古斯的特等骑射手,捻起根叉头箭,流星般射去:敌人一名甲骑后背中箭,伏低在马鞍上,最终吃不住痛昏厥摔落了下来。。。。。。
最终,那甲骑和四名束珊士兵被抓捕起来,送到对岸御伞下端坐着的罗马皇帝面前。
皇帝先审讯了那四名束珊士兵,侍卫们呈献上了他们的武器,排在座位其下,高文定睛望去,有弓弩,有刀剑,还有盾牌。
刀剑平平无奇,而盾牌明显是步兵所使用的,极为长大,类似鸢盾能遮蔽大半个躯体,上尖下平,中间有数道木制横档,另有叫“戗木”的东西,可以用它在地上将盾牌支起,抵挡箭矢。
高文最为关心的是这束珊士兵刚才纵火之具,这会儿他看清楚,他们是使用了筒射之箭,另在箭杆两侧系着药包,里面装着一定量的契丹雪,他亲自取过一杆没射出去的箭来,捏碎了药包,将内里的契丹雪搁在手里,看看嗅嗅,又想想,点点头,便借着通译对那束珊们询问说,“你们籍贯故乡都是哪里的?”
束珊们都低头不语,通译也没法子,他们是赵昭商会的外圈人士,前代就居住于异国,不过会说赛里斯的语言而已,对于这几十年来的彼处内情是不知道的。
侍卫们掀起他们袍子的衣袖,发觉这群束珊胳膊上都刺着个古怪的字,高文望去,也只能认得个偏旁“幺”字,而后旁边是个弯曲如蛇般的字体。
合起来,即是个“”字。
这时一名通译才喊起来,对皇帝禀告说:“陛下这是契丹的文字啊!”
一旦身份暴露,下面这群束珊就熬不下去,再加上皇帝温言劝慰他们,并给他们换了衣服,赐予些金钱财货,便供出了他们所能知道的情报。
原来这群人居然为契丹大辽时代守卫西境的“军”士兵。军即是辽的边防军,平日里驻防在边塞壁垒当中,而前三年时他们的上司遥辇小将军忽然下达命令:全军开出防地,骑马带上必备的粮秣和武器,一路向西,不知何故。
结果在半途当中,汇聚起来的各路军士兵越来越多,达到了二三千骑,不知走到了何处,将军突然在片草原里将他们聚集起来,搭起座帷幕高台,上面站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亲王,高呼我大辽的天祚帝蒙尘在外生死未卜,现在我们要暂时屈事于宋,奉戴宋国的公平王殿下向西征讨,只要攻灭了忽而珊(即呼罗珊)和花剌子模,公平王即许诺我们在彼处复兴大辽,作为藩国屏障。
说到这里,那被俘的甲骑异常愤怒,大骂这四个束珊毫无忠义廉耻。
但高文叫侍卫将其拖下去,继续要求这四人说下去,比起大公平王他现在更关心那位要求军降服于宋的年轻契丹亲王是谁。
“耶律大石。”一人报出这个名字,而后其余三人互相看看,也都点头,暗地里表示赞同,并且向皇帝招供,“此次自巴里黑(巴拉克特)南来大军的统帅,亦是耶律大石殿下。”
耶律大石?
高文的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他知道这位名号,这位在本位面的辽亡后不折不饶,一路向西,后来于卡特万之战里大败塞尔柱帝国,建立了雄霸中亚的“西辽帝国”(其出土文物高文在穿越前,曾搞到过一个能生火加热的八角砚台);惊的是,这位确实是提前不少年跑来,并且还主动投降了宋,这是个什么道理?
接着那四名束珊又说,西进途中各族蛮骑如回鹘、室韦蒙古、喀喇等都陆续来投,耶律大石将契丹和喀喇人遵照辽国旧制编为“腹心皮室军”和“拽剌军”,而将回鹘和室韦蒙古编为了“鹘军”,而他们因是西番出身,所以取消了原本的军身份,统一被编为“束珊军”,不过本来手腕上的刺青还在。
而束珊在契丹语里的意思,就是“珍珠”,主要由沿路的他们在战斗里主要担任步兵,伴随骑兵冲锋,还要射箭发炮;至于“皮室”则是“金刚”之意,而“拽剌”则是“巡警”之意。
“那你们所说的公平王的宋国远征军呢?他们的编制和战术如何?”高文询问道。
被俘的束珊便说,公平王的大军每每和他们保持相当的距离,根本无法窥探其中的门路,哪怕到了奥克苏斯河东岸,这支军队也驻屯在布哈拉的城中,而耶律大石的队伍则驻防在野外。不过大石对公平王异常敬畏,经常前去布哈拉的幕府当中奏事密议。
此外,其中一人说,他有同袍曾经偶然看到公平王的行军大阵,约有两万人上下,行伍里有许多奇异的车辆,但当高文询问这些车辆有无在槽道上行走时,束珊们都摇摇头,说并无这样的现象。
“看来那个叶通判果然是在吹水。”高文冷笑起来。
第50章 战前犒赏
现在高文的心思已定,从呼罗珊到波斯,再到赫拉特、伽色尼,再到希尔斯皮斯河的局面化为了个巨大而清晰的沙盘,并在其眼前和脑海里旋转起来。
“朕已智珠在握,不用将敌人放入进来打,也不用扼守渡口全军筹措器械,直接强渡希尔斯皮斯河,去和伊斯莱尔与耶律大石决战!”
而后高文直接在围困木尔坦城的三万拉杰普特仆从军,抽出一万五千人出营砦,来到己方处会合,伴随而来的还有七千名土邦苦力。皇帝下令所有苦力和士兵,迅疾于河岸渡口处筑起一座庞大的御营野战壁垒来。
这座壁垒占地方圆各有五千安娜尺,用当地丰富的木材砍伐筑就,炮垒、木塔、壕沟、拦马栅一应俱全,它也处在河流的分岔口处,顺着河岸线呈巨大的三角形,如巨大怪兽般横卧在土地上,壁垒的幕墙由土基、高达十二尺的粗木蜿蜒排成,并用土筐、沙袋夯实,上面露出密密麻麻的射击孔,其下还有供轻型火炮射击的坑道,带着壶盔的士兵举着长矛在塔楼和幕墙上不断巡察,每隔一段便燃起火炬,入夜望去就像座真正灯火通明的城市那样。
为防备敌方渡河偷袭,整个壁垒幕墙和壕沟相距河岸约三十尺,并掘出蒺藜陷坑,狗脚木削尖并缠绕了倒置铁钩和尖刺。另外在堡垒后的高地处,还修起了四座储备宝贵契丹雪火药的仓库,由皇帝亲自指认侍卫和猎犬护卫。
野战壁垒之内,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盖起了一所大的和一所小的蒸汽浴室,以供皇帝以下的将士们洗浴:先前因为印度等地的热气,导致生病减员近两千人,高文便急忙要求士兵们每隔三日就要洗一次热水澡来强健身体。营市在南侧壕沟外,用搭建的木桥和野战壁垒相连,在这里士兵们开始使用自伽色尼和印度劫掠缴获的战利品消费,花在女人身上,或者购买各种印度的美食。
其中一种面食最受欢迎,那是用印度特产的小碎米烤熟的,上面撒满了柔软可口的糖块。
但欢娱不是长久的,很快皇帝就在日头下,亲自检阅了红手旅团的队伍,告诉他们马上既要决战,为了振奋士气,让士兵感到有进无退,皇帝叫军需官们将所有士兵的行李都铺在了壁垒外的郊野上。
四个支队的矛兵,三百名射击军士兵和一百五十名旅团骑兵,列成个三面朝内的方阵,而皇帝和他的旗幡、御伞单独立在一面,这样所有人都能看见皇帝的身姿,都能听到皇帝的训话。
而方阵围成的空地上,堆着如山的行李,不少包囊里露出各种各样的亮色:金砂、银块、铜器。水晶、玛瑙、珍珠等等。
身着甲胄的士兵们,保持着肃静的姿态,帽盔下许多眼睛都盯住了皇帝,和他们的财货行李。
高文伸出了鹰头权杖,尖细的一端指着那些行李,“朕的儿子们啊,我们从波斯行军开始就接受过伊斯法罕苏丹的大量馈赠,而后在赫尔特城,在伊斯坎达,在信德你们确确实实如朕在出军前所说的那样发了大财。这里的东西,毫无质疑地,全都是你们的,天经地义,上主认可。待到这场战争结束后,朕也答应所有人有年满四十五岁的,可以跟朕凯越皇都,在帝国任何地方安度晚年,也可以带着这些行李在新尼西亚行省安置下来,娶个当地女人,至于生下的孩子,只要你说一句‘我是追随斯蒂芬皇帝陛下到过希尔斯皮斯河的’,那他或她就是罗马的公民。
可是现在你们不可以眷恋它们,更不能在战场上牵挂它们,因为决战还未到来,战争还未结束,你若贪图金钱和女人,在对着敌人时手脚发软心事重重,那你必被敌人杀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它们最后只能沦为敌人的战利品,和你的头颅一起。
所以朕要求,马上开战时,所有士兵都将行李堆在这里的郊野,战斗时忘却和舍弃它们,待到你们真正胜利时再尽情享用它吧,哪怕你们阵亡了,你行李里所有的朕答应,全都寄回给遥远故乡你们的妻儿。”
说完,皇帝做出十分决绝的神态,将权杖插入地上,“我知道,单是这样你们是不会心悦诚服的。所以朕将随营的皇室私库里价值七十五万塔索银币的东西,统统分给你们,作为战前的犒赏。条件是,你们在战斗时遭逢失利不可退却,遭逢胜利也不要顾着劫掠敌人的营地,而要彻底果决地继续前进,继续前进,追杀死一切敌人,不管是伽色尼人,还是来自北地的喀喇契丹人,统统把他们变为尸体,变为惨绝的死,这是场灭国之战,阵前执行军纪绝不姑息!”
皇帝演说的声音尚在回荡,那个吃过石龙子的老兵马托主动自队列里站出来,拍着胸甲上的勋饰,抖动着花白胡子对所有人喊到,“我觉得皇帝小爸爸说得完全对,马上所有的同袍们不可以辜负巴塞琉斯和巴萨丽萨的眷顾和荣耀!”
“决不辜负!”
随着士兵们齐声叫喊,高文说到做到,果然把御营辎重车里带着的所有金钱,都如数分给了麾下的将士,而后拉杰普特仆从军们也分到一份,连随军的苦力军仆每人也得到两枚塔索银币的分红。
顺着开阔雄浑的希尔斯皮斯河川,许多斥候骑兵和巡逻队昼夜穿梭不息,随时捕捉河对岸伊斯莱尔或耶律大石的动向。
另有许多土民工匠被征召而来,他们在壁垒当中造出个大熔炉,并将方圆二十古里的树木几乎砍伐殆尽,用作造船材料或烧炉子的薪,冲天的焰火和浓烟里,新火炮和火铳被不断制造出来,以填补军队的实力铜、锡和银都是印度富产的物资,许多工匠在高文来到前就替领主老爷们私铸铜币来缴税,所以手艺相当精熟。
而在河川对岸,心念被困木尔坦城的伊斯莱尔,组织起一场“声东击西”的进攻来。
第51章 圣妹的蝎尾
在高文还在构筑壁垒时,伊斯莱尔之所以没来攻击他,就如高文事前的预测那般:很大可能是圣妹在伊斯坎达和伽色尼城间发起了次大型攻势,所以不少蛮骑甚至可能有那位神秘而年轻的耶律大石统率,北上去和圣妹、格里高尔的军势纠缠了,导致伊斯莱尔在河对岸只能固守营垒不出毕竟先前高文于马尔卡渡口一战杀死近两万信德士兵,屠灭以骁勇著称的撒米莱骑兵,迄今让伊斯莱尔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