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教廷使节
高文凝目望着都拉佐城,又看看东方灿烂的晨曦,他闭上双眼,不由得浮现出了画面:阿姆河东岸的草原上,无边无际的游牧民骑兵们,无数的畜群车辆,卷起能遮蔽日月的灰尘,像可怕的巨龙般向着波斯和小亚细亚的高原涌来,在他们的后面可能还有更为强大可怕的帝国。
现在不是因循的时候。
几名内宫侍卫刚准备上前劝阻住皇帝,但高文还是走到了堆起的契丹雪桶前,示意名炮手用短戟划开灰色塞琉西亚纸做的药包,接着捻起团淡灰色的颗粒状契丹雪,“阿格妮丝。”
阿格妮丝也大胆地用一个点着的火棒,烧了高文裹着皮革手套里的契丹雪。
火焰升起,旁边的马克亚尼阿斯不由得惊得朝后退,但皇帝却没有任何痛苦灼伤的神态,那些契丹雪很快就烧完了,迅猛冒出阵白烟就消散了。
“火药质量有问题吗?”
“完全没问题。”阿格妮丝回答说,“产自穆特河谷的质量,比皇都大军械作坊还要优异。”
“现在的发射弹药是多少包?”
“六包,陛下。”斯塔利亚努斯急忙回答。
“那便加到八包,我和皇帝都留在这里,你们放心大胆去做,不必担心炮膛和炮架,熊和狮都是帝国炮匠最杰出的作品,它完全能承受得住。”巴塞丽萨立即指示说。
“加到九包。”高文闪闪淡蓝色的眼睛。
“我先打旗语,让那边的狮炮先如此发。”
“不,熊炮也立即如此做!”皇帝语气不容推阻。
当旗语打出去后,狮炮前扛着果醋桶浇出阵阵青烟的炮手们,包括奈克瑟斯在内,都用种难以置信的神态默默接受着这一切。
两门攻城炮几乎同时射出弹丸,南垒下原本肃立的骑兵,都因为地面的颤抖而遭到了惊扰,马匹开始骚动痛苦地打着圈子,炮垒上震落的尘土,盖住了垒下手持长戟的禁兵卫士之头盔,他们抬起双目,看到两颗沉重巨大的炮弹,带着萧萧的红色余焰,在天空里越变越小,接着击中了都拉佐北面的城墙和座低矮坚厚的圆塔。。。。。。
接着就是轻重臼炮和火熊炮凶猛而连续不断的轰击。
第二日,都拉佐的北墙就坍塌了许多段,被强征来的市民不顾威胁,全部丢弃岗位逃走,甚至还袭击杀死零散的守兵,激烈反抗异族人,要为皇帝陛下打开城门。
南垒上的马克亚尼阿斯见到,北墙下,东墙下,所有攻城的旅团连队们都涌上去了,要撕裂城墙的缺口,成百门粗口大铳、虾须炮排在那里,喷出可怕的弹雨,扫荡着狼奔豸突的守兵,接着散兵和矛手排着牛角形互相增援的队形,踏着废墟和瓦砾奋勇上前,利剑、矛刃戳在敌人身上发出的惨叫声,他站在南垒上似乎都能听见。
第三日,替补上去的后续梯队也压上去,力尽的守军士兵再也支受不住,结局已无任何悬念。
待到第四日,教廷的使节团终于坐船来到都拉佐城前时,悬着“圣彼得钥匙”徽标的船帆下,所有人看到地狱般的情景,都拉佐的海港和塔楼已被灰色的浓烟遮盖,红色、白色火焰的箭矢和弹丸,不断在城头成片升起、掠过再落下,冒着火的船只拉着帆像喝醉了酒的人,刚刚从港中逃出,就被拦截来的巴里或拉古萨战船捕获或击沉,海面上飘满了灰白色的死尸,还听说城方正雪崩般地投降。
幸运的是,使节团遇到了两艘拉古萨战船,得到它们的保护,安全上岸,在圣米哈伊尔修道院前,他们成功见到了新罗马皇帝。
“你们终于愿意认可朕和朕妻子的御座了?”高文握着金鹰权杖,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教士们说道。
“彼得教会全部应该退出达尔马提亚的海岸和城市!”他旁边个子小小的巴塞丽萨,语气倒是非常凶悍,手里也握着金麦穗的细长权杖,带着漂亮的小冠冕。
皇帝举手示意妻子稍安勿躁,而后他换了温和些的语气,要求罗马教廷道“现在你们的合法性尚不稳定,故而朕决定在都拉佐战役后,使用船队横渡亚得里亚海,自巴里城登陆,而后直驱罗马城召开真正的大会,给尔等的真伪存续下个定论。”
“莫非皇帝要效仿当年的匈人阿提拉,还是汪达尔人?”使节团带头的教士奋力抵御着。
“朕以的是君士坦丁大帝和查士丁尼大帝的名义。”高文不慌不忙。
“圣彼得教宗身为诸多教区的王子,其地位是建立在精神的磐石之上,怎可能因为皇帝陛下的一己之力而倒塌呢?”
很显然御座上的皇帝陷于了利害关系之思索,一会儿他似乎是敬畏教廷的权威,或是对深陷意大利局势而担忧,便对使节团说道:“朕愿意遣返都拉佐城的俘虏,并归还对方阵亡贵族的遗体,但是要求巴勒莫宫廷、威尼斯公爵宫和托斯卡纳卡诺沙堡都派出使节来,朕要在奥赫里德堡接见他们,商议和平他们必须付出代价的和平。不然朕要把所有敌对国家夷平。所以朕越不越过亚得里亚海,决定权在于你们,一个月内必须给朕合宜的答复,否则追悔莫及。”
罗马教廷的使节们互相看了看,现在都拉佐城陷落,汇集在这里的精兵强将等于丧失殆尽,反高文阵营里可打的牌不多,再加上这位皇帝还采取外交攻势拉拢德意志兰皇帝、匈牙利国王,甚至对遥远的阿基坦、科尔多瓦乃至英格兰等形形色色不同旗帜的王国都积极派遣使节,互通政策。要是再继续和他对抗下去,怕是圣彼得教宗的基本盘都会崩塌,现在“四教宗”撕裂的局面可能解决要遥遥无期。
最终使节表示会将皇帝的意见忠实地传达给各方,结果在告退前皇帝忽然又对他们补充了条:
“朕拟于三年内,在亚德里安堡或大普雷斯拉夫城,重新召开次旷世的基督信徒大会,要决定千年的大计,到时朕希望罗马教区也派遣代表参与其中,否则届时罗马教区脱离其外,怕是会对公教会有诸多不利。”
所有使节脸色发青,原本的东罗马帝国已经退化为了“希腊国家和希腊正教”的存在,结果它而今复兴的首件事情,就是要重新夺回普世的权力,“皇帝大祭司主持下的大会”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第78章 心中的祭奠
这群使节们惊恐地来,忧闷地走。
夕阳下的都拉佐城,海面浩浩汤汤,所有塔楼上已悬挂起了新主人的旗帜,城内所有还活着的威尼斯人和西西里人都被拘禁羁押起来,营地的许多牛车上扔满了尸体,并分好了各自阵营。
高文先把大约一百八十名威尼斯贵族的尸首,包括费莱耶长子吉奥索法特在内,摆在艘缴获的威尼斯长船甲板上,要求其悬着黑帆,在数日后驶入了圣马可之城的湖当中。
城内哀恸声一片,老执政官费莱耶颤抖着双手,孤独地站在自家临海的露台园亭上,看着下面驶进来的黑帆之船,甲板上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那全是城邦的菁华,也有他的长子在里面。
但费莱耶没有哭泣,这片惊涛骇浪的海洋早已让他舍弃了任何幻想,人也好,城也好,国家也好,都是漂浮在其上的航船,随时都会遭遇彻底倾覆船毁人亡的命运。“现在的威尼斯,就是昔日的迦太基。”老执政官说出了和皮埃罗相同的喟叹。
结果第二日,公爵宫爆发了自威尼斯建邦来最严重的冲突,不是言语上的,而是肢体上的,骚乱随即蔓延整个城邦皮埃罗执政官因错误的政策,遭到了激烈的指责和攻击,他的拥护者和反对者在宫殿前发生野蛮的战斗,甚至拔剑互刺,许多人受伤死亡。
暴动的贵族和公民而后在墨丘利庭柱上贴出了杀气腾腾的檄文。
因为长子战死,故而他们还算留些情面,可费莱耶知道内里很多内容非但是弹劾皮埃罗的,也是在攻击自己的:
在克里特、科孚、都拉佐等地的战斗、海难和阴谋当中,威尼斯已丧失了三十七艘桨帆船,阵亡了一千六百名公民,外加七千名各色佣兵,现在还有五千名公民成为俘虏奴隶无法赎回,可以说几乎家家都有人丁丧失,金钱损失逾九十万拜占特金币;
非但如此,为了给克里特割据的约翰小朝廷输血,为了继续占据罗德岛,再加上高文隔绝了塞浦路斯、的黎波里的海上航线,威尼斯城邦每年还要为此失去四十万拜占特金币。
这样下去,不出三年,不要等高文的军队前来,威尼斯自己就会彻底崩溃。
所以城中出现了强大的“媾和派”,他们人多势众,强烈要求另选执政官调整政策,和罗马皇帝议和,重新充当君士坦丁堡的附庸,为此背负赔款也在所不惜。
公爵宫里就此议题,发生了激烈的辩驳,老执政官费莱耶满头白发,瞬间苍老了十岁,但依旧坚持上台游说元老院的诸位成员,他站在圆形的讲台前声嘶力竭,请求城邦成立“十人将军委员会”,享有被元老院授予的“独裁大权”,总揆战时政策,实施物资管制,修筑壁垒,继续在内陆招募士兵,并对萨利安的皇帝开展外交活动,争取更多支持等等。
如此种种,核心的理念就是继续和高文对抗,对抗到底。
费莱耶疾呼,“高文现在也非常困难,自他进入君士坦丁堡来,战争延续了近三年,他从安纳托利亚抽取来的税金也几乎告罄,看似征服颇多领地,但官吏队伍的训练派遣,治安军队的建立,都耗费其极多的金钱,而我们则可收缩回湖内,立稳脚跟继续联合他的敌人,和他厮杀到底,这是场狼对大象的战争,虽然大象体型庞大,但战斗到最后胜利也许是会属于狼的。假若我们像历史上的布匿人那样,自毁武装,那便正中高文下怀,他在战场上无法得到的,这时候都可轻轻松松不费任何力气得到,接着拉紧套在威尼斯人脖子上的绞索。。。。。。”
可费莱耶的言论,却遭致了绝大部分人的反对,没人能继续忍受这场“把血流干”的战争,即使是以团结、狡狯和坚毅著称于世的威尼斯。
最终老执政官面如死灰,驼着背黯然离开了松香木的讲坛。
在他身后,新的议题方案正在达成:威尼斯要选出新执政官,并且准备迅速组建支全权的使节团,前往奥赫里德去觐见斯蒂芬。高文。
“海做的墙垣马上就要坍塌,建立在荒芜湖上的永恒之城最终还是要归于片废墟。”老执政官喃喃自语着,走出了公爵宫,抬头望去,海上风色险恶,云层灰暗,海涛挟着飞溅的泡沫正在越过港口的长堤,像是人的哭泣,也像是怒喊,“吉奥索法特我的孩子,我骄傲的孩子,父亲只能在这里祭奠哀悼你。然而你的牺牲,最悲哀的却是没有意义,这个邦国最终还是要毁掉。”老执政官这时候悲从中来,死死抓住自己心脏的位置,低着头,将其埋在斗篷的高领之间,咬着牙齿,泪水和鼻涕顺着不平的沟壑流下来。。。。。。
费莱耶也许不知道,巴勒莫宫廷里的速度更快:新任的二代国王西蒙,在得知都拉佐城内的巨大损失后,涕泗横流,惨哭数日,接着他不愿意“再把国运寄托在海洋的彼岸”,加上许多诺曼贵族也开始起来反抗他家族的权威,西蒙决议要尽快和谈,趁着斯蒂芬。高文还愿意。
但在达尔马提亚内陆建起“卡林西亚王国”的弟弟小罗杰,却对兄长的妥协愤恨异常,他表示要和高文死战到底,绝不承认西西里和高文的任何条款。
托斯卡纳女公爵也嘲笑所有男子的怯弱,她下令把自己所有的田产都均分给所有效忠的乡绅和自由城市,誓言动员所有力量捍卫信仰,随时要和高文作战。
她也终于接受了小罗杰的求婚,并表示自己死后,整个托斯卡纳王国不再留给“立场苟且”的罗马教廷,因为对方自尤金薨后不再值得她信任追随,“若我死后,托斯卡纳和海洋对岸的卡林西亚组成联合王国,罗杰便可成为真正的国王,他和高文战斗一天,你们就必须得效忠他一天,哪天他和高文媾和,你们完全可以联合起来反叛他!”
一个月后,西西里王国、罗马教廷和威尼斯三方的使节团准时来到了奥赫里德,在风景如画的湖边,皇帝立起了谈判的营帐,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第79章 意大利加联盟
其实先前费莱耶说得无错,高文进行了这么长时间的战争,财政也已非常吃力,围绕着帝国西疆的搏战持续到现在,已耗费了近七百万塔索银币,许多钱币还没有从特拉布宗、亚美尼亚的银矿掘出,并于塔尔苏斯或皇都的铸币厂成形就被预支出去,还不足的部分直接用田产、革币、战利品来偿付。帝国宰辅伯里尔直接写信向皇帝抱怨,“此次战争结束后,要等两到三年才能缓过劲来,何况马上还有笔更大的钱款,要花费在舰队上,不然陛下根本没法渡过海洋。”
故而若是这三方能坚持抵抗作对,短时间内高文还真的无法彻底打败它们,再加上东方阿姆河的边界局势日新月异,那么即便高文能耗费两到三年处理好东方边境的威胁,那时候再回头处理西方的事务,怕是他的敌人会回血不少,至于这时候组建大舰队登陆意大利加,更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场和谈,有七成成色算是场挟都拉佐大胜余威的“外交讹诈”。
奥赫里德的“萨穆埃尔堡”四周,刚刚结束都拉佐战争的三翼旅团都集中在这里休整,有四个支队单独驻防都拉佐。而另外两个旅团各自归还布兰姆森将军与阿克罗鲍利忒斯将军,前者得到命令,直接进军胡姆王国,逼降扎维达。奈加曼;而后者则更不客气,“扫荡伊庇鲁斯,夺取其全境,而后南下攻击底比斯、科林斯和雅典诸城,接着穿过地峡,彻底踏平莫利亚地区约翰僭主的势力。”
西西里的外交使节是名精通文化的希腊人,叫拉奥尼克斯,他穿着传统的长袍,希望能博得帝国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萨的好感。
威尼斯则派来了名曰莱杰的贵族,他顶着阔杯皿般的宽檐帽,披着宽敞的袍子,眉眼愁苦,很明显并不乐意接受这项毫无名誉和回报的使命。
而罗马教廷派出四名殿中执事,可他们的遭遇最为凄惨刚到都拉佐海港前,就被高文的士兵“礼送出境”,理由是皇帝根本不想与教廷谈论世俗权力方面的事,若是教廷有任何想说的,便请静心等待由皇帝主持的信徒大会,“陛下会在合宜的时节,将会议安排和日程知会拉特兰宫的。”
其余两国使节怀着惴惴的情绪,沿着艾格南迪亚大道,不会儿就来到目的地。
拉奥尼克斯惊叹于皇帝营地的威仪,他在日记里记录道,“这里曾是摩西亚凯撒(保加利亚沙皇)曾经的堡垒和王都,后来杜克里亚王族又在这里居住过,但而今君士坦丁堡的新主人,帝国之剑的新持有者以种伟大而狂暴的力量与精神毁灭了旧主人。在这里营地十分严整有序,是再标准不过的罗马式营盘,士兵们精神风貌很好,他们从木栅和河流边的营市里得到充足的给养,两日便沐浴次热水澡,四面八方的商队都来了,没人劫夺侵害他们,军队对他们也很客气,很多商贾说新统治者带来的,比旧时代要好,要好得多。皇帝的御营不大,但很威严整洁,装饰着旗帜和帷幕,巴塞丽萨与数名机要女官是营垒内的唯一女性,他们都用最标准的希腊文和我交谈,高贵典雅,不由得让我燃起了小小的曾身为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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