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当场的皇帝,只看到眼前都是在爬动翻越的人,在更前方的空地上,他那些还忠于职守在战列上的士兵,正在遭受着屠杀:不断有人被香水瓶射来的铅丸打中,衣甲和武器就像被恶魔的利爪猛然撕裂,身躯被贯穿,有的直挺挺地倒扑在地上,有的瞬间被撞飞好远,有的在原地,看着同袍的阵亡和被铅丸砸出的团团烟尘而茫然无措。
己方营城塔楼上,高文同样立在那里,在侧边沉默地看着这个战场。
大片的硝云喷出,声响震天——车垒后的掷火兵们齐射了一轮,以壮声威,接着红手骑兵们齐声呐喊,在这片密集炮火和箭矢的猛射后,迅速冲出了车垒,列成了前后相续不断的队伍,两侧有举着弓和梭镖的边民与乌古斯义勇兵的掩护,在半刻后即彻底将皇帝几乎已无人看守的盾墙洪水般冲垮:无数马蹄践踏着尸体,许多骑兵甚至一鼓作气冲到了皇帝车垒的堑壕边,狠狠用骑矛投掷、戳刺,而后再拔刀和钉锤猛砍猛砸,将落后的皇帝士兵杀死在壕沟当中。
皇帝方的不朽军和遗孤军箭手们也攀登上了车辆,他们要勇敢地镇住这颓丧的局面,而同时高文方有数百名掷火兵,同样飞奔到了红手骑兵的后方,半跪下来,双方夹着长长的堑壕开始激烈互射,一时间火花和烟尘狂欢起来,弥漫得到处都是。足足对射了一个时辰,待到高文的步骑士兵都撤回去后,皇帝方的数百面制作精良的盾牌也被当作战利品给拖走了。
接下来两日内,高文主动派出了四十辆篷车和五百名精锐掷火兵,沿着己方的车垒前方,布置出个凸出的“临时营垒”,并同样于车辆上筑起木塔,将香水瓶火炮吊上去,居高临下控制周围的战场,并且将精锐骑兵藏于其间,伺机突击——由此,皇帝方的士兵再也不敢出垒,也不敢再往前掘壕立营,工程就此迟滞下来。
由是两军进入了长时间的僵持对峙,各自无所作为。
皇帝是因为遭到了反制,而高文则是因为军力不足尚没有底气决战。
时间慢慢进入了四月中旬,天气暖和起来,但好在并没有下雨,营地的居住还算是舒适的,皇帝和高文几乎不约而同地在营垒安全地带,设立了营市,还从各自领地引入了娼妓:高文的来自塞琉西亚城浴场,而皇帝方则从阿塔利亚、士麦那召来舞娘。
士兵们在漫长的营砦战当中,除去要忍受掘壕和岗哨这种繁重无聊工作外,还要承受着填饱肚子之余的**折磨,总得让他们有个轮流舒散的空间和机会。
就这样消磨了很多时间后,到了四月底,皇帝得到了战况的报告:安格拉斯堡围城的高文第三个旅团(守卫者),有部分步骑忽然出现在高文前往菲罗梅隆的“故道”上,据斥候的报告,这支队伍携带了辎重车和不少行李,似乎是企图前进到我方营垒的侧边集结。
“这说明高文的后备部队已经抵达安格拉斯堡下,接手布拉纳斯那个叛徒,继续围困安格拉斯,而布拉纳斯和他的旅团要抽身,威胁朕的侧翼?可恶。。。。。。早知道朕多给狄奥格尼斯多一些辖区和军队就好了。”得到如此情报,皇帝有些悔恨,接着他在沙盘前沉吟思考了会儿,“毕竟。。。。。。高文的旅团战斗力朕得给予承认,布拉纳斯旅团当有四千人,一旦让他们得逞,就像把锋利匕首插在朕的肋部。所以朕必须要派出六千到八千人的别营,才能抵挡住这个额外出现的敌人旅团。”
考虑再三后,皇帝决定让马休将军分出八千士兵,在己方侧边外,额外列营,准备阻遏住布拉纳斯的进攻。
这会帕弗拉哥尼亚和锡诺普的战况也不断传来:哈罗德和马林努斯两位将军各据一军,互相间配合不甚良好,谁都指挥不动谁,闹得现在一个困守锡诺普海港,一个拘身在卡斯塔莫努新建的堡垒里,整个周边的乡村和通道都沦为西奥多罗天下,这位老将军据说真的戴上了高文馈送的雄狮之冠,并且又让昔日“篡位者利奥”复活了(找了个洞窟修道士冒充,反正大家都是轻车熟路)来作为自己旗帜,大肆在新占乡村与军镇分配“农兵田产”,队伍急速膨胀起来,不但西奥多罗原本的农兵们夺得大批田地,许多渴求产业的普通农夫也如急雨般投入到他的队伍里效劳,“几乎一日内,特拉布宗的军队扩充了一倍,他们在阿米苏斯和普韦拉尔锻冶武器,农夫和牧人走入军营接受训练,心甘情愿地为逆贼作战。”(未完待续。)
第83章 回忆与现实
焦头烂额的皇帝,决定要派遣个德高望重的人物,前去统一哈罗德和马林努斯的行营,挡住西奥多罗——一旦让这老家伙得势,他也能和高文实现事实上的战略配合,若南下急袭皇帝军营后方,阿莱克修斯可真的要从御座上跌落下来。
这会儿在紫色帷幕的御营当中,胡须有些长和坚硬的皇帝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明显,回想起先前高文送来的画,他不由得开始背脊发凉,接着便是阵阵涌起的痛苦和不信:
“朕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厌弃艾琳让帝国产生内讧,还是当初放任高文这个毒瘤壮大,抑或是朕当初就应该把安娜嫁给这个瓦良格蛮子。。。。。。”丝丝燃烧的蜡烛前,皇帝的眼睛几乎昏花,他叹息着起身,踱到了营帐的立镜前,看着自己的身影,他确实老了,老到几乎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他为帝国疆域的恢复殚精竭虑这么多年,击破了那么多危险的敌人,几乎要重振罗马帝国昔日的威望了,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对手,似乎是他无法战胜的。
比如罗伯特。圭斯卡特,当年轻的阿莱克修斯带着大军,在都拉佐堵截他的攻势时,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圭斯卡特无论在战场经验上,还是果决狠辣上,都凌驾于自己,并狠狠给自己个致命性的打击。
皇帝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二十年前,第拉修姆的旷野草地上,诺曼骑士们围住了正在逃走的阿莱克修斯,黑色的骑矛被当作标枪掷来,年轻皇帝穿戴圣铠甲,锁环链甲紧密覆盖的手臂绑着华美的圆盾,骑在装饰华美的骏马上,沉稳不乱地调整着马的步伐,尖利猛烈的撞击声响起,诺曼人掷来的骑矛陆续折弯在皇帝的铠甲前,有的则掠过阿莱克修斯的身侧,扑腾扑腾扎在地上。
最终,两根飞来的骑矛,一根刺在皇帝的肋部铠甲上,但是只刺裂了几根系绳而已,还有一根刺在皇帝的头盔上,折弯了落在地上——镜子前的阿莱克修斯竖起手指,慢慢拂起盖在额头前的头发,接着镜子里一道疤痕宛然可见。
急中生智的皇帝垂下胳膊,夹住肋部上的那根骑矛,并歪着脑袋。诺曼骑士误认为皇帝被刺中了身躯,便欢呼着停止了攻击,纷纷纵马来抢最荣耀的功勋。
忽然暴烈的啸声响起,阿莱克修斯胯下的神骏被马刺狠狠踢打下,驮着皇帝如龙般腾跃而起,在目瞪口呆的诺曼追兵前,踏上了面断壁悬崖。叫骂声里,阿莱克修斯将一根根继续飞来的骑矛、梭镖抛诸身后,三步两步便如风般盘马跳上了小悬崖的顶部,消失在追兵的视野当中。
不久后圭斯卡特死了,死于莫名其妙的热病,还有传言说被他妒忌的妻子盖塔给毒死了,而盖塔则是被皇帝唆使的。其实这些东西,连阿莱克修斯自己都说不清楚,谁知道呢?反正圭斯卡特就是死了,皇帝的心腹大患就这样除去,诺曼人纷纷扬帆归去西西里和阿普利亚争权夺利去了,帝国西部疆域危机告一段落。
而后在东方,塞尔柱各方势力因马立克沙汗的死而分裂内战,不久皇帝也组织起军队,陆续渡海反击,虽然有得有失,但总的来说在而后教皇组织的朝圣者大潮里,皇帝也趁机光复了许多的领土。可以说假以时日,只要他运用巧妙的军政和外交手腕,是足以在有生之年恢复昔日帝国的疆土的。
“在高文出现前,朕的事业和运势都是不可战胜的啊。。。。。。”想到这里,皇帝不由得悲哀地喟叹起来,他现在真的很憔悴,为了尽快恢复帝**队的力量,他不得不承认各地“普洛尼亚监领地”的权益,让土地贵族拥有对佃农的司法权和税收权;他不得不割让特权给意大利城邦,让他们在君士坦丁堡、士麦那等城市拥有商埠、浮动码头,并无限制地倾销商品,垄断帝国的特产;他也不得不疯狂地派出“世俗主保人”去管理修道院、寺庙,为自己从正教僧侣集团头上盘剥出金钱收益,忍受着对方的指责和暗中辱骂。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罗马尼亚帝国能在我科穆宁的手中,完成复兴壮举!
这是皇帝自己矢志不渝的“罗马梦”。
但现在的结果呢?虽然他现在拼凑起了比昔日都要庞大的军队,足有五六万人来出征高原,但帝国的财政却由此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先前他嘲笑高文领国的人口只有自己的四分之一,但是细较起来自己所能动用的也不过是直属皇产司的那部分金钱而已,其余的便是靠无限度透支皇帝的信用来实现的。
可恶的西奥多罗还是反叛了,现在他又得向北方战场投入更多,但对面的高文的抵抗又是如此顽强疯狂,那群形形色色的盟友也都各怀鬼胎,犹豫不决。
但阿莱克修斯却不能有任何逡巡,“朕已经无路可退了,就像个背靠悬崖上和扑来狮子战斗的人。现在的情况再糟,也不会有二十年前都拉佐危险,朕当初都能绝境逢生,何况现在!”而后皇帝闭上双眼,黑沉沉当中,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双隐藏在草丛里猛兽的双眼,正散发着幽幽而凶残的光,瞪着自己,“来吧,朕心中的魔念,即便现在帝国完全成为血淋淋的碎片,朕也要把它重新一块块拼好。。。。。。”
想毕后,皇帝秘密唤来几位心腹侍卫,对他们询问说,“朕准备紧急派遣某人前去北方,将哈罗德和马林努斯两位的行营给统一起来,指挥那里的战事,全力将西奥多罗的侵攻给驱逐回去。依你们的看法,我若派遣布雷努斯去的话,他的身份和地位应该能胜任,对不对?”
几位侍卫官对视了下,而后塞利拉鲁乌斯上前,小心翼翼地对陛下说,“请允许我发表自己谦卑的见解,因为陛下您之前已撤销了科萨将军的指挥权,若现在再让布雷努斯殿下前去北方,会给众人种过于强硬钦定的感觉,也会影响到整个前线的士气和军心。”
听到这话,皇帝会意地点点头,“那只能叫宫廷大总管渡海前来,指挥北方对西奥多罗的阻击和反攻了。既然是尼克德米亚。尤斯塔斯,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另外,急速传令士麦那港,朕的杀手锏也要在这关键时刻动了,它会让高文陷于真正的进退两难当中!”(未完待续。)
第84章 扎哈斯再现
可以说这样的“最坏最为僵持”的局面皇帝在前数个月的缜密规划推演当中也预料到了,所以他认为要击败高文,光靠正面的对抗还是不够的,起码得有隐藏的“杀手锏”,才让高文方寸大乱的。
“现在正是最好的适航季节,而现在高文虽然暂时不用考虑马拉什、达尼什蒙德、特拉布宗的陆上威胁,但他所有的机动军力也都被牵制住了,而他的领地核心是完全空虚的,海岸线全部洞开。而塞浦路斯岛已经归附了朕,它恰好和克里特、罗德岛与阿塔利亚湾构成个方便快捷的跳板,下面啊高文,见识见识朕的怒火和手腕好了!”皇帝说完,当着心腹侍卫们的面笑起来,
十数日后,塞浦路斯岛的总督大公阿普索玛特斯立在岛屿北方的凯里尼亚港的高塔上,惊恐地看着无数黑色的艨艟劈波斩浪,像蝗虫般而来,它们好像是忽然从西边的克里特或罗德岛的“海眼大漩涡”迷雾里钻出来似的,海螺号角的声音让人揪心震恐,桅杆上的旗帜呼呼作响。
“皇帝的杀手锏,居然是。。。。。。”阿普索玛特斯大恐,但身边皇帝安插过来的钦官却不断提醒他,肩负有配合这支庞大船队出征的职责,还要为其提供灯塔、补给和停泊基地。
阿普索玛特斯脸颊上的冷汗流下,有些恍然地询问钦官,“出征的目标在哪?”
“当然是塞琉西亚城,那里是高文的旧巢,有许多高文的武器作坊和商贸集市在内,并且不像奇里乞亚沿海那么多芦苇沼泽,利于上岸作战。”钦官不假思索,指着海洋那边说到。
凯里尼亚,相距塞琉西亚坐船的话,不过是半日的行程而已!
而安娜和女儿海伦娜,及几乎全部女官都在塞琉西亚卫城旧宫当中,伴随她身边的,不过三支塞琉西亚民军百人队,外加四十名独属安娜的“安纳托利亚卫队”。
几乎即是次日上午,御墨官赫托米娅脸色震怖,急匆匆说了声打搅了,而后直接进入旧宫寝室里,在彼安娜正抱着海伦娜玩耍,但此刻窗户外凄厉的号角声已让女凯撒的神经绷紧起来,她抢先问到走入进来的御墨官,“有敌人?”
“是的,凯撒殿下请前往城东的小塔处观看。”赫托米娅将手伸出。
城东高耸小塔处,安纳托利亚卫队的武士都焦灼地背着弓箭站在那里,见到安娜来到后纷纷半跪致礼,安娜走到处搭起木台的雉堞后,凭高望下。
塞浦路斯的海面上,出现了数量极其多的船只,有斜帆排桨船,有三角帆快船,还有几艘较为庞大的三层甲板大战船,排成了两道战线抛下锚,将城堡西侧的军港码头给团团封锁起来,互相联络的号角声急促密集,渲染了副大战来临时的紧张气氛。
而安娜所在的城东处下,入海的河口沙洲边,几艘放下帆索的船只停靠在那里,后面还有许多船只迅速朝这里靠拢,甲板上居然站着裹头巾赤脚的海匪,正在发出粗豪的叫声,不断对着岸上和城头射箭,其余的海匪大约数百人,已经跃出船舱上岸,分成几个纵队,朝着河桥方向前进,沿途他们焚毁劫掠了几处圣俸农庄、造纸坊和锯木作坊,其中打首的一位头目缠着白色毡帽,裹着红色的袍子,骑在马上,身后是面招展的狼头战旗,在熊熊火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是。。。。。。扎哈斯。。。。。。”扶着后腰凸着孕肚的安娜,看着那狰狞飘舞的狼头战旗,惊讶不安地说。
接着,几发飞过来的箭矢,擦着垛口石墙而过,卫队武士急忙举盾,将凯撒给从雉堞木台上搀扶下来,“塞琉西亚的舰队呢?”安娜急切询问,接着她自己回答自己,“大部分在马尔鲁斯港,于安德列夫和贾尔古巴带领下,和阿达纳舰队会合在一起,原本是防备阿普索玛特斯的破交战的。另外还有两艘车船在阿拉尔曼堡,也无济于事,敌人船队数量是我们的五倍或十倍,不光有扎哈斯的,还有阿普索玛特斯的——父亲啊,为了对付塔尔苏斯国,连昔日的仇敌都联手起来了吗?”
这便是阿莱克修斯的杀手锏。
本来,尼西亚埃米尔扎哈斯被帝国典厩长击破后,就顺着圣海到处坐船劫掠,后来又在加利波利被高文击溃,便流窜到了伯罗奔尼撒的海角,又被皇弟塞巴斯托克拉特和威尼斯人联手驱逐走,一路沦落去了北非的凯鲁万,继续玩着“海上游牧民族”的角色扮演。
直到战前,皇帝派遣密使混入商队,居然对扎哈斯许愿说,“你有三十多艘战船,和两千多名精强的海盗,只要愿意归顺朕,帮助朕对付高文。朕可以指令克里特的总督大公,在岛上划出一大片土地给你,你所有属下都视为帝国舰队的水兵,享有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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