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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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念玉-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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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历年菊会诗局全是由公主姒念雅夺魁,若是被冥念玉搅乱,未免太丢圣都面子。所以整个咏菊会场,大家处处小心冷落她,生怕她插嘴,而冥念玉也十分配合地默不做声,半眯着眸,小口地饮着花雕。桌面食物渐渐被主人清空。范悠然浅笑着,看着身旁可爱的念玉,不经意间伸手去拂下了落在她额头的花瓣。冥念玉身子一僵,大梦初醒,像是警觉的刺猬竖起了身上的保护,脱去了平静的笑容,冷淡许多。

范悠然的手停在空中,眼前的女子就像是空气,他抓不住,只能任由她一点点溜走,消失,转过头,正巧对上悠绣越来越冷的眼神,嫣红的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缝隙,一字一字说得清晰“素闻念玉公主琴艺高超,能以情动人,让天地失色,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听到?”

冥念玉一怔,放下手中酒杯,抬头迎向范悠绣审视的目光,想了想,笑道:“虚名而已,不足挂齿。”说罢转头自顾自地闲散起来,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挑衅。

姒念雅虽然在巴国吃鳖,但毕竟对冥念尘有情,又了解到他十分疼爱妹妹,自然要多加维护几分,客气道:“念玉妹妹谦虚了,如今正是一日中最明亮的时段,还是先赛马后执琴比较应景。”

公主发话,范悠绣不好多说什么,视线还是落在了马场西侧,不知是深情望着她的悠然哥,还是怪冥念玉不识抬举?

马赛?念玉眼睛一亮,几匹高头大马被牵了出来,野性十足,磨蹭着前蹄,不安分地在场中间慢跑。前方立了标靶,莫非是射箭?她忍不住扬起嘴角,死气沉沉的面庞熠熠生辉,瞬间便清醒了。一个人喜欢一件事情并非精于此事,念玉喜欢驯马,却不精于射箭,即便如此,却丝毫不影响她学习的热情。更何况对于一个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来说,自然不懂何为丢人。

范悠然眉头一皱,看着冥念玉流露出期待和自信的笑容,试探性地问道:“念玉爱好骑射?”

冥念玉心中一动,她确实爱好,但水平一般,冷淡敷衍道:“还好。”

“可想参与?”

她面容一喜,忍住心底跃跃欲试的痒痒,摇摇头“不想。”斟酌再三。还是老实呆着比较保险。

但是总有一些人不认同你的忍让,黄莺般好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语调温柔,却隐含挑衅“久仰冥国战士的勇猛,据说无论老少男女都能骑善射,不知道公主殿下怎样?”

念玉手中酒杯停在空中,忽地抬眼凝视着范悠绣,一双慵懒的明眸渐渐变得暗淡,染上几分看不懂的漠然。踌躇了片刻,爽朗地回道:“我大冥女子从来不输男子……”

“那么,今日是否能让本宫开开眼界……”女子指尖微扬,白皙的手背落下一条淡淡的红痕。冥念玉皱着眉头,不认同地凝视着那张倔犟苍白的面容,沉默了良久……

“悠绣,你不要胡闹。念玉途中受过重伤,不适宜进行剧烈的运动。”范悠然打破了僵局,旭日般阳光的脸庞多了几分认真。

“重伤?”红润的薄唇微微启口,凄凉一笑,任性道,“才听风凡殿下说你们一路上策马狂奔,欢声笑语,没想到还身染重伤?”话音未落,一片哗然,范悠然沉下眼眸,凝视着那双含泪的美目。众人的焦点瞬间从冥念玉的脸上移到了范悠绣的怒容上,窃窃私语,早就看不惯那个身份卑贱的女子以范氏之女荣登太子殿下的东宫,如今,人家正主未婚妻回来了,你一个已婚女子有何资格在这里叫嚣?你又凭什么与公主同坐?更多的人采取看好戏的姿态默不作声。对于世家子弟而言,范悠绣和范悠然骨子里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如果不是介意范悠然,谁又会对范悠绣笑脸相迎?要知道,这帮贵族子弟最在乎的便是出生的卑贱……

但是令他们失望了,一阵秋风袭来,清新的空气中飞舞着片片黄菊,白衣女子突然起身,没有居高临下的愤怒,没有争强好胜的嘴脸,只是淡淡地微笑,一张略带残缺的容颜沐浴在花瓣的摇曳下,精致小巧,自信灿烂,让众人有片刻的窒息,如果说此女奇丑,那世上又何人美矣?至少,此时此刻,阳光下的黄菊洒在她的身上,好像是天然的凤衣,把一身黄色宫装的范悠绣衬托得无比暗淡。轻轻地,女子抬起头,左手已经拿起软鞭,右手把玩着碎发,含笑的看着一脸不快的范悠绣,说:“你若真想看,便叫你看看,玩玩而已,不要大动肝火就好。”

顿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存在了,好像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存在,随意地说着劝慰之话。范悠绣身子不稳,强颜欢笑道:“本宫一时冲动,言辞过厉,多谢公主殿下赏脸……”

念玉摇头,轻叹“错,我本就无聊,只是碍于闲杂人等众多不便发作,还要多谢你的成全。”不卑不亢的应声,没有丝毫的奉承,更没有一点的同情,一下子把对方归为闲杂人等。范悠绣轻瞥了下嘴角,迷茫的大眼清澈了许多,似乎刚刚从梦中醒来,看向范悠然的视线中带了几分悔意。但是已经迟了,冥念玉走到马场中央,斟酌了一会儿,挑了一匹躯干壮实,四肢修长的棕色宝马,纤细的手指轻拂着马儿的鬃毛,后者一声长鸣,完全不理会主人的示好,啼叫了几声,前蹄刨着泥土,十分不耐。白衣女子眼睛一亮。温和的视线染上一抹不服的趣味,拽住灰色麻绳,左脚一蹬,腰身一拽,干净利落地坐上了马背。马儿后蹄仰起,不停的甩动,围着马圈跑了起来。白衣女子夹紧马肚,俯着身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好像已经胸有成竹。

范悠然在一旁仿佛雕像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总是很大胆的女人。攥着拳头的手心渗满汗丝。在南朝,女人骑马是不常见的,更何况是驯马?世家子弟瞪大了眼睛,看得心惊肉跳,轻视的目光渐渐布满赞赏,眼前的女子不管外貌如何,风评怎样都已经不再重要,那一身天下无我的气势、软硬不吃的态度和一双沉着冷静的眼眸,让众人惊艳,也难怪冥国立她为储君。至少在娰国,这样的女子太过稀有,又或者在当今世上,又有几人可以做到这么随意、慵懒、自我……这么不成体统……而更令人赞叹的是,这种淡然完全是浑然天成的潇洒,没有一丝的刻意,掩饰……

……

马儿昂首嘶鸣,腿蹄轻捷,三足腾空、飞驰向前,让人看得触目惊心。白衣女子却依旧面容平静,严肃认真,脸部贴着鬃毛没有一点要放弃的架势,霎那间,众人一声惊叹,马儿加快速度的跳跃,冥念玉一个不稳,侧挂到马肚上方,双手紧抓着缰绳,一点点向上收缩,冰凉如水的眼眸射出骇人的冷漠。范悠然心底一揪,站了起来,袖摆不经意地抽动,浑身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一张满是汗水的小脸从马侧露了出来,范悠然长吁口气,那个该死的女人总算回归到马鞍原位。

一片掌声响起,凌云飞驰的天马之上,白色女子的衣衫随风舞动,淡淡的笑容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映衬着周围的菊海,比明媚的阳光还要眩目、剔透,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黄色海洋中的雪白身影,追逐了太多不可置信的目光,就连范悠锦也不禁露出了钦佩的眼神,这个女人是疯子吗?怎么可以对自己那么狠?突然想问自己,女子,到底该怎样去活?

棕色宝马的步伐渐渐平稳,冥念玉坐正了身子,接过马夫的弓箭,仔细斟酌了几下,算好角度。左手握弓,右手取箭,将箭梢卡在弦上,箭头从左手的虎口穿过,箭身贴弓身,平左臂,右手向后拉动弓弦,将弓弦张满后,冲着远处柳枝的方向仰射出去。按照规定,射中柳枝的不算赢,一定要把柳枝射断,然后飞马前去将射落的柳枝接下,才能算获胜。所以念玉二话没说地都冲着柳枝跑去,刚到一半时才发现根本没有射中,又折返回来。顿时,周围响起一片喧闹的笑声,包括范悠然,只是这笑声中多了几分欣赏和宠溺的情绪。如此精彩的驯马之术,即使没有射中也让人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因为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骑射的乐趣。

这世上,有几个人敢放下身段如此张扬随意地在众人面前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更何况她的身份还是尊贵的公主。尽可能展现自己会的事情,又努力去完成不会的东西,让围观众人觉得感动,又忍不住赞赏。大姒祖先创办射柳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攀比,更不是为了竞技,而是要一种单纯的快乐。这一切,她做到了。菊海之中的白衣女子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让看着她的人都想上去比试一番。片刻后,冥念玉□的棕马高昂着头颅,配合着主人做第二次出击。瞬间,念玉用力拉弓,腰后仰15度又是一箭。“啪”的一声击中了柳枝树皮,但是却没有断。那张略显疲惫的小脸上染上了几抹沮丧,皱起眉头,思索着问题。三次为上限,她终归实力有限,没有过关。无奈地跳下马匹,却诧异的发现周围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好像是温暖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没有鄙夷,没有轻视,更没有不屑。

她有点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友好,神情一怔,脸色微红,三发不中,是不是有点丢人了……

范悠然急忙上前接住她的弓箭,紧张道:“感觉可还好……”

冥念玉微愣,点了下头。不经意地看向范悠绣,却看到后者用一双哀怨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突然感到一丝无力,冲范悠然冷淡道:“范悠绣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都与我无关,所以请不要把我扯进来。”

范悠然猛地一怔,也转头望过去,垂下眼眸,无奈道:“自然与你无关。”

入夜,马场的□挂满了闪亮的宫灯,冥念玉换上干净的衣衫,一头如墨的亮发用一根紫钗束起,小巧的脸庞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精致。

“姒王爷又派人来催了,主子还去前庭晚宴吗?”绿娥满脸的愁容,从晌午到现在,已经打发走许多慕名而来的陌生人,这次小姐明明还没有以前出风头呢,怎么还惹来了苍蝇?莫非姒国人的喜好比较怪异?

冥念玉没有听进去绿娥的抱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云英黄裙,拽了拽薄纱式的袖子,无奈道:“我的衣服干了吗?这种裙裾飘飘的南朝服饰,穿起来怪怪的……”

“呵呵……”绿娥浅笑着,说,“我看着也觉得陌生……”

冥念玉眨了眨眼,摆手道:“算了,就这样吧。”转身趴到床上,没有形象地揉着小腿,撒娇道,“绿娥姐,我浑身快散架了……”

绿娥摇摇头,不置可否道:“中午可是把奴婢吓死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情,我们都没命回家了。”

冥念玉全省起笑容,白璧无瑕的面容染上几抹哀伤,想起了远在边关的大哥,心头一堵,轻声自言自语道:“回家……回家是一定要回去的。”

范悠绣站在门口,看着那名被传闻成鬼面胎的女子,光滑的侧面轻轻抬起,朦胧的视线落在遥远的天边,坚定的目光,棱角分明的轮廓,好像在想着什么故事,但是这个故事中没有她,或者说这个女子眼中没有她。这个意识让范悠绣的心底如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想起刚才悠然大哥对她说的话,心底好像被小刀划出了一道伤口,虽然不深却不停地渗血,那句“与冥念玉无关”的维护,彻底地打破了她温柔的伪装。范悠绣不是神,她只是一个为爱忧愁的女子,所以她讨厌冥念玉。在她的感官世界里,如果没有冥念玉的一句喜欢,她又怎能被送入宫中?而如今,她仅有的悠然哥哥的温存也在一点点被眼前的女子夺走,她怎能笑着对她说,我不怨你?

“冥……公主殿下。”

绿娥一愣,看着不请自入的范悠绣时,眼中闪过一抹不快,在冥念玉的示意下,没有发作走出了屋子。冥念玉敛起忧伤的情绪,站起身,客气道:“有事吗?”

“念雅公主要宴请殿下,我正巧刚刚见过悠然哥,便顺道过来。”

“哦……”拉长的尾音听不出女子的想法,范悠绣忍着心底的厌恶,笑脸相迎道:“殿下如若不嫌弃,一起过去可好?”冥念玉垂下眼眸,思索着该如何应付。她看得出范悠绣不喜欢她,所以本着一报还一报的原则,她也决定不喜欢她。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她一向冷血,想了想后还是觉得没有必要维护二人的关系,冷淡地回绝道:“不好。”

范悠绣瞬间愣住,积压许久的怨气在此刻爆发,一张薄粉敷面的艳丽容颜变得扭曲,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冷笑道:“冥念玉,你不要以为悠然哥哥对你好,便可以目中无人。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丑女的……”

冥念玉眉毛一挑,好笑道:“你太看得起在下了,你的悠然哥哥愿意对谁好便对谁好,从始至终都是与我无关的……”

然悠绣的身子顿时僵住,看着眼前说得理所当然的冷面女子,越想越觉得气愤。她凭什么如此理直气壮地拒绝公主的邀请,就因为她骨子里的血统吗?心底那道刚刚被伤到的痛处又疼了一下,凭什么她可以拥有仰望一切的权势,凭什么一个丑陋的女子也可以吸引住众人的目光,凭什么她站在这里好好地为所欲为,自己却要承受宫中的尔虞我诈?

60

刺心

“绿娥,送客。”

“等一下。”范悠绣突然大声嚷道,寥若晨星的眼眸染上了几抹寒意,故意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何长公主一定要你南下圣都……”

冥念玉身子轻颤了一下,停下欲走的步伐,转过身,冷冷地盯着她,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些。心底一动,一字一字问道:“你想说什么?”

“呵呵。”她抿嘴浅笑,宽大的绣摆缓缓一摇,故作姿态的转身,金色的凤冠映衬着大红色的宫装显得素雅高贵,款步姗姗地向门外走去。小巧的玉足落到门槛时突然回头,柳眉如烟,翩若惊鸿,琼姿花貌,明眸善睐,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微微扬起,嘲讽道:“范悠然会娶你不过是想拖住你,把你留在南朝。储君?女帝?天大的笑话罢了。冥念玉你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而已,你懂什么叫作工具吗?就是用完后可以丢弃的人,所以,你比我还不如。哈哈……”整个大厅回荡着女子放肆的笑声,这笑声中带着一抹绝望的悲伤,失态的范悠绣似乎在安抚自己,不停地呢喃重复着,“范悠然不是真心喜欢你……”

远处的松树下,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白衣翩翩,玉树临风。范悠然冷着一张脸,纤细的手掌不经意间折断了一旁的松枝。他望着失笑的悠秀,越过她,深深地凝视着那个一脸茫然的黄衫女子,淡淡的哀伤爬上了她倔犟的容颜。他捂住心口,突然一痛,原来真的不可以随便造孽,否则便会有报应。这一刻,他突然想回到从前,回到生命的开始,陪着那个小女孩看书,习琴,研谱,一切都回到那个美好的春天,没有后来,没有误会,没有阴谋,更没有这原本就不够单纯的开始……

“范悠然拖住我,有什么好处?”冥念玉垂下眼眸,冷冷地启口,故作镇定地声音中含着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颤抖。她早就预感到这里面隐藏着什么,如果一切与母亲有关,那么养育之恩是不是可以彻底清了?为何在给了她一个无比幸福的童年后,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放弃她,是恨吗?对谁?对父亲?还是其中有难言之隐,这群人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想知道吗?可惜宴会要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可好?”范悠绣抬高了下巴,心中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这世上她拥有过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所以范悠然的宠溺是她赖以呼吸的全部,如今,连这个都没有了,那么范悠绣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冥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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