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把需要用的马匹车子定下,这是逃跑必须的东西。”王伦总算恢复一些理性。
王伦又道:“一辆够吗?两辆?明早我顺道定了,你今晚受些累,把情况摸清,几更关城门,明早几更开。”
“还有路上的吃食干粮,不要花哨的,只要能扛饿的,这些到时候驮咱们马上。”
“今天咱们买的那些怎么办?”王伦拿眼睛一瞟堆在一起的“好东西”。
杨林摸摸后脑:“能吃的叫伙计给做了,其它的,我明早回来购几丈麻绳,全给恁捆扎妥当了。”
“那就这样,我留一张便条,咱们开始行动。”
杨林戴好兜帽,出门而去,王伦刚收了笔,杨林又急匆匆跑回来了。
“王兄,楼下有个花胳膊说带来小七的消息,让你带钱去。”
“花胳膊是什么?”
“哎,那种赌场,春院看场子的人,身上描着纹绣。”
“走,先下去看看。”
王伦杨林下了楼,花胳膊出奇得客气,把情况一说,王伦气得差点翻白眼:
阮小七去春院与人春风一度,然后觉得那女子温柔贤淑,非要替人家赎身,他身上没带多少零花钱,所以着人请王伦来了。
杨林拍拍王伦肩膀道:“王兄弟,持重,持重,我先去了。”
王伦叹一声返回楼上,自己这次没少带钱,合五百多两,包了二百两,心下算计就当小七跟自己支私房钱了,换了身体面衣裳,一切妥了随花胳膊左绕右转来到一处彩楼。
汴京的春院之多,王伦在郊外就感受到了,邀客之殷勤真是吓人,没想到头一次来就是办这事。
王伦的衣服在汴京地面上不了档次,故而没有引起太多女子的莺莺燕燕,到了地方叩开门,那里局促地坐着阮小七。
“哥哥。”小七满含温情的一嗓子,“我给你讲讲李蝶儿身世有多惨。”
“你先把咱们分别后的事讲清楚吧。”
阮小七真在那等着抚琴女子李蝶儿,那婆子岂是糊涂之人?
把李蝶儿悲惨的身世一说,什么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一个人凄苦长大,把小七触动得热泪涟涟,更生爱怜,之后就是醉心琴音,相见恨晚,想要再“多多了解”,情到深处发生了“一些事”,李蝶儿哭诉衷肠,阮小七仗义想要为其赎身。
“额,你就这么吃了个快餐?”
阮小七一愣,王伦摇摇头,“既然来了,就进来聊聊吧。”
是那见过一面的婆子,满面含笑:“官人真是好耳力。”
“你那么大的影子谁看不见?来说说李蝶儿的真实情况吧。”
婆子安然坐下道:“官人就是这位阮七爷的兄长?不知如何称呼?来,这是老身刚泡制的茶,请尝尝。”
“丑话先说在前头,这次来汴京我有要事要办,这事今天必须解决,二,少给我灌蜜捧我,听腻歪了,三,说话讲良心,少给我满嘴胡说八道,你那花胳膊,在我这排不上号!”
“呦,呦,官人好大的火气,我去吩咐李蝶儿给恁来一味凉汤吧?蝶儿!蝶儿!”那婆子躲开王伦的目光,拉开门朝外喊,然后回归座位。
“我看官人也是爽快人,那我就直接说了。”
第110章 我来换假钱()
“这位阮七爷求着我,要给李蝶儿赎身,我也不是拿势,这李蝶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只卖唱,不卖身的,要不是李蝶儿相中七爷,我也不许。”
“这是你们住的地方?白天出去卖唱?”
“啊,哈哈,老身自幼是这里的王娘抚养长大的,当然住在这里,客官们喜欢吃饭听曲儿,当然要去。”
“李蝶儿是你亲闺女吗?说实话。”
“当然是我亲女儿了~”
“让女儿干这行,你当娘的不痛心吗?她以后怎么办?也是生女儿继续干这行?生男孩呢?卖掉?”
“哟,客官,这么大火气怎的,我们这姊妹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婆子伸手一划拉窗口方向。
“这汴京城也有几万女子,恁有话对着她们说去啊,看恁发发菩萨心肠,让他们都嫁了去?”
王伦痛挞这个狠心妇的道义制高点站不住脚了,男权社会的产物,后世高度发达的经济保障,人文保障都无法避免,又怎么苛责一个觉得理所当然的老鸨?
愤世嫉俗容易,改变革新重建困难重重啊~
“人来了。”小七轻声一句。
婆子开了门,那李蝶儿托着几盏弯腰进来,一盏盏推到眼前,婆子拍一下李蝶儿的后背,她便乖巧得跪坐在一旁。
“官人掌掌眼,我这女儿可是妙龄廿二,我问过女儿的意思了,她也愿意,既然郎情妾意,老身也不愿做这恶人,成全你二人。”
王伦点点头,这婆子总算说了句人话:“那么,请给个数儿出来商量吧?”
“官人恁说,最多能出多少,我开这个口,不是卖女儿了吗?”婆子慈爱地望着李蝶儿。
“一百两。”
“哎呦呦,官人,在这马行街,你挑家正店,随便吃一桌也就要这个数儿了。”
“一百两润笔费,买卖成了难道不签契书?”
“奥,奥,要的,要的。”
“再有,哎呀,哎呀,这汤水吃了我肚子难受,我去上个茅厕。”王伦表情一拧,开门窜了出去。
我擦,不了解行情,要被吃死了,一共就那么多钱,哪敢大手大脚,王伦四下瞅瞅来往的或一对,或一群,该找谁问问呢?
出得门来,四下张望,不远处有个军巡铺,是刚才路过的,王伦觉得可行,快步摸了过去。
“七爷,要不你去看看?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是有事耽搁了吧?”婆子三人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王伦回来,忍不住提醒小七。
“那,我去看看。”小七起身跑下楼来,在转角处见到了王伦。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快点儿,李娘都等急了。”
“浑小子,还没成亲呢!这就站他们那头了?那还不一定是她娘呢,叫那么亲热!”
“怎么不是?哥哥,你去打听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得了些有用的信息,就等你出来寻我,没想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是李娘让我来寻你的。”
“对喽,老鸨都看不下去了,打发你出来。”
“啊?”
“小七,瞅瞅你我这衣裳,再看看四周,你觉得咱们现在还是贵人吗?”
阮小七自打进来就知道,这里出入都是豪客,想这一笔要敲光哥哥了,故而格外乖巧。
“既然那婆子愿意花时间来谈,说明她是愿意这事做成的,那么问题来了,无论以后你发现李蝶儿的过去如何,有何疾病残疾,你都会始终如一,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对她好吗?,好好想想再作回答。”
“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可以慢一点半句,半句说…”
老鸨在屋里等了片刻,攥起李蝶儿的手道:“女儿,该死心了吧?看那穷酸样就知道没几个钱,下去这半天,也该打听清楚了吧?还是安生留在这儿,再做几年,妳也收个女儿养老,不比在那些臭男人家里伺候他们强?”
看女儿不吭声,又道:“公婆支使妳干活,男人叫妳生养娃儿,田间地头的农桑活计,妳从小都没干过,怎么嫁人?何况咱也没有几个钱陪嫁,还不受乡邻白眼挖苦?所以啊,赎身就是昏了头,猪油蒙了心,出去的姊妹,有哪个好过了?还不如在这里娘疼妳,姊妹们互相照顾,不用受那心苦肉疼的气!”
“不能生娃?哥哥,你这瞎猜的吧?这咋行?”小七听王伦解释,心底瓦凉。
“做最坏的打算,一时的脑热以后再后悔,害不了你,害了人李蝶儿,李娘你也看见了,那就是她的将来,如果你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娶她只是因为一时的快活,只是因为她拿了你的一血,你早晚会因为她现在的身份而懊悔,因为她不会农桑而懊恼,那时候,抚琴,能拦得住你左邻右舍嚼舌根吗?”
阮小七现在才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左右路过的男女好奇得打量着这一对。
老鸨发落了李蝶儿缓缓出来,离着十几步发现了二人,咳嗽几声缓步过来。
“呦,官人还没想好?要不回去再想想,老身是过来人,都懂的。”
“自然要想清楚,有结果了再寻你。”
老鸨摆动着腰肢离开了,王伦道:“这里太吵闹,走,找一处安静地方考虑。”
王伦领了小七出门来,就在对过的这条街,寻了个打烊的铺子门口坐了,吹着凉丝丝的风,脑中耳中的嘈杂瞬间被逐去。
“哥哥,你再给我讲一遍,真的有那么遭吗?”
“看见那边的军巡铺了吗?里面有五个兵丁,这条街上的风事听得都不稀奇了,那老鸨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假的,不过关于李蝶儿的事,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接受,这不是钱的事。”
阮小七抬头瞅瞅对面窗棂中的流彩,百爪挠心,本来非她不娶的意志开始动摇。
“这是她们的生活,不是你的生活,也不是你想象的,她们生活该是如何如何。”
王伦陪着阮小七枯坐,打更人拖着长音敲打着:五更喽~
“二位客官,小店这就要开门了,能不能挪一挪?”
“你家卖什么的?”
“小吃石肚羹,胡饼。”
“一样来两份尝尝。”
“好咧!二位请里边坐,里边坐!”
……
快速得吃完早饭,安顿好了小七,王伦出得门来发现刚才还冷清的街道,三四成铺子都亮起了灯火。
“赶过年生意都这么好吗?”王伦快步寻去张教头家,发现这里也开门三家了,老王一脸困意得打量着前方,王伦便藏起身形,躲去后门那条巷子。
走到门口才发现趴着的不是黑狗,而是一个穿着厚实的男子,倚靠在门板上睡得香甜。
这么拼!王伦无奈又转回前门,摆开夸张的动作幅度上来砸门。
“哎!你怎么又来了!”老王一个激灵站起。
“昨天给的钱有假钱,我回来换换。”
第111章 年少不知精血贵()
老王再一次被关在了门外,气咻咻得吹起胡子,去拍几个邻家的门,把人都喊起来。
“贤侄!外面的家丁去哪了?”
“我来的时候只看见后门有啊。”
“昨晚一前一后守着门来的。”
“哎,先不管他了,张教头,咱们说正事,今晚就离开,带些随身的衣物御寒就好。”
“贤侄都安排好了?门外的乡邻怎么办?”
“还没有,反正你们打好包袱,换好衣服就行,随时我来接应就能走,怎么也要跑出一两条街去,咱们才能坐马车。”
“咱们走了,衙内迁怒邻里怎么办?他们都是无辜之人啊?”
“那我就把他们全杀掉,省得受那龟儿子的虐待。”
“啊?这个,这个不行。”
“别管他们了,咱们逃就够费事的了,我说下注意事项,两辆马车…”
“贤侄啊,还有一事,昨晚两个高府家丁前来送信,今日就要下聘礼,我怕他们会增加人手,以防不测。”
“说的也是,交待好婶婶嫂嫂,还有使女,见到血肉千万不要慌张,我最怕的是这个。”
“真的要动手了?”张教头嘴唇都哆嗦了。
“至于嘛,张教头,恁又不是没见过血的人。”
“我见过,没动手杀过人。”
“那恁好好给她们说道清楚,实在不行布头堵了嘴。”王伦没说几句,前门的吵吵之声闹得不小。
“不会已经来了吧?这么早?”
“反正就两条,一,随时准备走,二,不要惊慌喊,不要腿软瘫。我出去看看。”
王伦扭着腰出来,瞅瞅墙头没有动静,立定了门前听着外面的吵闹。
“李四,我看你是没吃够打!”
“哎!好小子,前次你们人多,这回就你一个也敢充大爷?弟兄们上,也叫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扭打之声剧烈,门板被撞得咣咣响,王伦扭头问张教头:“知道这是什么人吗?”
“这是南城一带的泼皮,好像叫什么张三李四,估计也是假名字,是鲁大和尚的徒弟,大和尚听我女婿说过没?在半路救了他一命!”
“鲁智深的徒弟?他们来干什么?”
“之前捎来我女婿的书信,说他已经安全到了沧州,劝我把女儿再嫁,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哪家敢收我女儿?可恨的是…”
“好了,这话以后再说,这些人是鲁大师派来看顾你们的?那鲁大师没来吗?”
“不敢来啊!大和尚出家的相国寺因为这事受了重罚,大和尚也是在城外躲着,不知道怎么和这些人搭上线的。”
张教头咳嗽几声,继续道:“前后来了三四次吧,那会衙内随心就来看看,撞上一次,把这伙人打得狠毒,之后好长时间没来了。”
“今天来了,我数数,有六个,这是听到要强聘的消息了吧?所以过来探口风?不过,早前为什么没把恁老一家救出去?”
“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
“额,贤侄为什么不出去搭把手?”
“我又没有武艺,出去还不是找打?不过啊,我还真小看这两家丁了,原来六打一还能占上风,这下后门的也来帮忙了,就是一边倒了。”
“都是太尉家的精锐军卒,你看他们挥刀!挨一下拦腰给你砍做两段!这些人杂乱无章又不敢斗狠,成不了事。”
“张教头,恁这家里还有称手的兵器吗?”
“都给收走了,只有一杆棍,不过,我女婿家里好兵刃有几把。”
“林教头房舍都被恁卖了。”
“不,院子里的兵器架应该没动,买房那人也是军头,会留着的。”
“武艺怎么样?去偷会不会被打残?”
“那会讲来是调到安远门守门的监押,图个近便,姓桑,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不会这么巧吧?这姓桑可是太显眼了。王伦不再发问,因为外面的打斗已经结束了,张三李四逃走了,一群街坊围着那两个家丁在吹捧。
“好了,我该走了,张教头,暗语,葡萄,说这两字的就是我的人,跟他走,按着他说的做。”
张教头点点头,王伦打开大门,装出一副战战兢兢逃离此地。
“官爷,这人来了两次了,刚才趁恁吃早茶溜进来的。”
“哦?是昨天那人?”
老王把今早的情况一说,花胳膊互相咬几下耳朵,一人道:“老王,你去跟上,看看他去哪了。”
“哎,哎,好,好。”老王点头哈腰,快步追了上去。
王伦又绕回了春院,看小七不在铺子里,问了店家说是看小七进对面了。
“还是放不下啊。”王伦打个哈欠,再次步入春院。
老王躲在十几步外暗骂:大清早来这地方!不怕折了寿!小后生啊,少年不知精血贵!
王伦再见二人,小七少了些许青涩,这娃居然一夜就长大了,那李蝶儿静静坐在小七对面,也不知是在看他的下巴,还是胡子。
“小七,有主意了吗?”
“哥哥!”小七惊站起,“你说的那些我还是想问清楚蝶儿,她不会骗我的。”
“我希望我是错的,有结果了吗?你能不能接受?”
“你得帮帮我,哥哥,她的身份,我圆不了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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