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零点几条命了。
“王伦!看你伤得挺重,我们就不捆你了!你要是敢耍花招,我们有一千种法子收拾你!听见没!”
“军爷!我知道了,我老实交待,和我同来的兄弟怎么样了?”
“你的兄弟?你哪还有兄弟?”
王伦心中咯噔一下,“就是在节堂,我带来的那三个兄弟!”
“哈哈~”卫士们笑得肆无忌惮,“你倒是有几个忠心的死士,他们不肯说,那只有动刑喽,熬不住,是死是活就不知道喽。”
“什么!我都招了啊!为难他们做什么!”
卫士道,“别一张臭脸问我们!如你不是首犯,早被处决示众了!杂碎玩意儿,刺杀我们林大使,撞伤我们朱提举!勾结徂徕山贼寇,杀人越货,你这罪祸大了天去了!等着被处决吧!不过我告诉你,不要自杀,你要是敢自杀,叫你没死的兄弟们,妻儿老小来陪葬!好好掂量清楚!别干傻事!……”卫士们叨叨说了好久,王伦从没见过这么热情的看守。
哗啦啦卫士们散去,空荡荡的临时牢房只剩王伦和那后生。王伦眨眨眼,“你们才五十个几个人,就敢叛乱?也是够可以啊!”
“就是哥哥们听信了你的鬼话,这干下这糊涂事!我拦又拦不住,只能生死跟随!不像你!为了自己活命!出卖兄弟!”
“胡说八道!我哪有为了活命出卖兄弟!”
“你要是不招供!你的兄弟们就能活下来!”
“呵~”王伦了无生趣,“我不招,他们被取了半条命去,照样是死路一条,我真是高估了这些人的品行,一丘之貉!”
“啊呸!说的冠冕堂皇,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伪君子!”
王伦梗着脖子回骂,“小后生你够了啊!我不想用你们帮忙的!是李衮哭着喊着要帮我,他是为了钱愿意卖命,我们这只是交易!你不愿意来,可以不来!想拿钱又怕死叫屈!什么玩意儿!”
“呸!”小后生飙几句脏话,难看不能听,彻底拉开了王伦与其的撕逼大战,开始还讲点道理,后来就是直来直去得怒骂了!唾沫四溅!
四下守着的卫士觉得好笑,“两狗撕咬,来真的啊!小张将军怎么会接这种差事?”
“上面的意思,执行就是了,过的人不许露出马脚,配合把戏演好了。”
有人道,“来真的,到时候他们越狱,会不会真往我身上捅刀子啊?”
“怕什么?你看王伦那死狗一样,站着都费事!小张将军手里有活儿,定然不会伤着你,叫一声倒下就是了。”
……
这边骂够了,两条狗吐着舌头在喘,张清拱拱衣襟,眼睛一辣呜呜哭出声来。
这一下措手不及,王伦怪道,“好男儿,哭个什么劲儿?十五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他娘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爹娘兄弟怎么办!”
第717章 兖州劫(九)()
王伦用尽前半生的套路,才把这个后生安抚,不会红着脖子暴着青筋骂人了。说真的,结仇容易,和好登天难,如若不是只有这个同伴,以王伦现在的脾气,根本拉不下脸来和缓,资本越来越强,心高气傲,脾气竟有些不耐烦了,没有当年那种哄一个人,耗时半年的耐心了。
“你看,小张,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个样子,你们李大哥,项二哥的事我也清楚,你们所有人的窘境,我也是深表同情,所以才有了这一步计划,当时的你,不应该跟去,才是正理!而不是在这里埋怨我!”
“说的轻巧,我以为只是偷偷摸摸干一票,哪知掉入了猎户的圈套,那是几千军伍的包围!我们一个都没走脱!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去了有多少人?”
“我没数,有五六十号人!他们喊着抓活的,出手却刀刀要命!我们寡不敌众,只能且拼且退,没多久,站着的兄弟没几个了,受伤、脱力全被拿下了!”
王伦欲知详情,“然后呢?怎么只你一人被关在这里?”
“我们起初是在一起的,后来被一个个拖着提审,轮到我时,我啥也说不出来,吓得要死,上官可能是看我年纪小,真不知道内情,就打了一顿关押了,然后就到了这里,我想其他人应该也在附近,你进来时看见没?”
王伦摇头,“看见个屁啊!我疼得昏死过去了,这些糟老头太坏了,掰我的腿,疼得我眼泪哗哗得,不说都不行啊!”
小张同情似的看了一眼,“你腿没事吧?”
王伦活动一下,“没有断,就是动作拉得筋疼,我全身没有不疼的地方,真是自作孽!”
小张道,“让你过来帮我解开绳索吧?再这样绑着,我的胳膊怕是要坏死了!”
“那你不许打我哈?”
“嗨~事已至此,我打你还有什么用,咱们一起想办法逃出去吧!”
“逃出去?闹呢?”王伦这是第二次听到这种荒诞的想法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等死吧。”
“你看得这么开?你的亲眷呢?你不想想他们会被抓来处死?”
王伦长叹,“我都这副样子了,你让我想想,有什么理由可以策动我前进。”
王伦用牙硬是一缕缕撕开了绳索,小张薅领子、抡拳瞎吓唬王伦道:“我现在就要你给李大哥、项二哥……他们偿命!”
王伦瘫成一条鱼,“我倒是希望你给我个痛快,实在无颜再见跟着我的那些兄弟!提前去底下给兄弟们准备一番,奈何桥前唠唠嗑。”
“胆小鬼!”小张松开王伦,丢一把,“不明白你这种人怎么那么大名声,花钱买的名声吧?”
“呵~差不多。”王伦的目光随着小张四处走动,小后生往高一纵,两臂用力攀住通风窗口的台沿,呔一声身体迅速提升,半个身子就挂在了通风口!
“我去!这么强的臂力!后生你可以啊!铁锹抡得应该也不错吧?”
小张低吼一声,“闭嘴!不然我下去撕烂你的嘴!”王伦立刻噤声,往外凑了凑,侧耳听走廊的动静,“我帮你望风,你看看能出去不?”
说话间,小张半个身子已然探出去了!凝神探查一会儿,骑了窗口冲里面道,“还有灯火,看来营内戒严得紧呢!”
王伦期待道,“戒严紧不紧再说啦,先逃出去再说!”
“下面黑乎乎的,万一是陷坑杂枝石头什么的,崴了脚就白瞎了,我不敢跳,你有啥法子没?”
“这里有绳索!”捧起刚才捆扎小张的绳索,重新接了,还是短。
“那就只能撕衣裳做绳索了。”说干就敢干,王伦来了精神,脱衣裳就扎绳!外衫裤子拧好了接上,丢给小张,学么半天没地方可以拴牢。王伦死命从栏杆的间隙中伸手扒拉回半截水火棍抛了上去,小张接了做个扣,挂牢靠缒着下去了。王伦半起着身子看小张消失,然后没了声音,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去!这兔崽子自己跑了?太不是东西了吧!你他娘倒是把绳索给我丢进来啊!”
王伦气得以锤砸地,气得哦哦叫,还是挽不回小张的逃离觉醒,冻嗖嗖的王伦绝望了,那条绳索还不如挽个花儿上吊来的实用。
啾啾~啾啾~细微的响动钻进王伦的耳朵,随后蹭蹭踩墙的声音,不多久,小张的脑袋钻进通风口,“喂,活着没?”
“你还知道回来!”
“瞧恁这话说的,我干人一个出去,怎么活命?恁好歹还有帮手在外围。”小张攀着绳索回到牢房,头上脸上热汗哗哗,王伦是看不清,但从喘息得吐字听得出来,这后生累坏了。
“外面怎么样?有看守没?能约到其他兄弟不?”
“少歇,我慢慢讲。”小张一屁股歪倒,“看守没看见,可外面都是一座座院落仓库,我不好冒险进去查看,至于其他仓的通风口,都一样高又难爬,想联络,我看是不可能了。”
王伦沉默,“他们伤得比我重,即便就出来,逃也难逃,不如咱们先离开。”
“恁和我说笑呢吧?咱们不得准备几天?”
“准备个屁!你说我衣裳去哪了?”
“额……”
梆梆~打更巡查得来了,二人赶紧装睡,为了掩饰失去外袍,王伦钻进了草堆里。那巡查就站在栏杆外,提着灯笼照一照,走了。
寂静一会儿,王伦爬起就招呼,“小张!时间不多了,咱们赶紧逃吧?”
“咱们要不挨一天,混个饱肚子再走吧?”
“吃什么吃!活命的机会稍纵即逝!”
“可你还是没解决怎么逃出去啊?内营好说,没有高大的栅栏围墙,可外营关卡出不去啊?”
王伦道,“你身手怎么样?可以俘虏几个小兵,咱们换了衣裳你背我出去!”
“哈?他们会放人?”
“你就这样说:将军说了,得了伤寒需要马上送医,留在营内一旦大规模传染,后果不堪设想!”
小张不置可否,“能骗的了人吗?”
“如果是我来讲,十骗十个准儿,你小子太愣了,我尽量庄得严重点,但咱们要打时间差,不能让这边发现!”
王伦扯了小张的外袍裤子,做了两个草人放置,然后互相帮扶着爬到通风口缒下去。一股寒风袭来,两个孙子冻得牙关打颤……
第718章 兖州劫(十)()
王伦的鬼主意和应变,加上小张还算凑合的身手,二人爬排水渠逃出中军大营,直觉得恍如隔世!
但不能停下休息,摸爬滚打向着南边逃去,一时间心里乱糟糟,不知道该投身何处。路过一处山丘,二人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发黄的落叶厚实,把身子藏进去,商量下一步的落脚处。
王伦累的像狗不想说话,小张摸索挑选着石头,然后揣进怀里。
“你拣石子干什么?”
小张扬扬手,“防身。你快想想咱们该去哪里,这样跑下去一头栽倒就爬不起来了。”
“呵~我也知道跑下去不是办法,但龚县怕是被他们控制了,要转去城外的客栈,我看是难以办到,就咱们这副样子?遇到村民是要被殴打的。”
“不回龚县,那回哪里?”
“你们的营寨在……”
“嗨!跟我回去更不要想!董将军守卫门户尽职尽责,中军大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肯定下令严加防守,咱们绕不过去的。”
王伦沉默,“那这样看来,只有两个选择,西去李家庄、西南下任成县。”
“可以啊,哪里有援兵,咱们就去哪里!”
“援兵?呵呵~”王伦自嘲笑笑,“哪有什么援兵,无非最后的挣扎罢了,只济州、兖州官府,拍死我就像拍死个蚂蚁,我毫无反抗之力……”
“总归是有些死士的吧……”
“哎,我说,都逃出来了,你不想回去看看老小兄妹?”
王伦突然这么一句,小张一愣,舌头打结三秒,“啊,哈~不是,我想回去,但独身一人,回去怎么救他们于水火?”
王伦若有所思喃喃道,“然后你想把我当作功劳,交给董将军?”
“啊!不是,不是!我没有这种想法…”
“也不对,你既然要抓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放我出来?”
“是啊!是啊,何必放你出来!”
“难道是你们上官所站的阵营不同?我知道林摅算是蔡京系的,这个董将军…”
小张抓耳挠腮捧住王伦的胳膊道,“王员外你够了!我就想利用你把亲眷救出来!然后换几百金子花花,后半辈子吃喝不愁,行了吧?我都说实话了,你能不能做到?”
王伦挣脱不开这后生的臂力,“我做到什么?干翻兖州大军?还是偷袭泗水大营?”
小张一本正经道,“你想偷袭泗水大营,还是声东击西得好,我推荐瑕县大营!”画出三城勾连个三角形,“瑕县大营屏障龚县、瑕县、曲阜三县,最为紧要之处,要是此地有警情,泗水大营必然来救!”
王伦摸着下巴道,“小张,你考虑得够全面啊!”
“呵~哈哈。”小张不自然得挠挠头,“其实这是李大哥他们的计划,想出逃,不就得这样吗?”
“我懂,你们也是苦楚,干的比禁军还累的活计,确只有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的口粮钱,是个人心里就不平衡。”
小张又道,“那咱们去西南,什么人城县?”
王伦点点头,“只有这样了,先闹起来再说吧,现在全局乱透了,真的各安小命儿吧!”王伦想起身,却哎呀一声又坐倒,“跑了一宿加一早,我这饿得前心贴后背,小张啊,你应该会点打猎手段吧?能不能弄点吃食来,稍微有点就行,要不然撑不住了。”
小张嫌弃似得看看王伦,“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吃,你藏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寻么些。”
王伦乐一声道谢,然后就钻在落叶堆里躲着,小张走了不知多久,王伦就困得睡着了。
小张寻食儿回来,把王伦戳醒了,递上冰凉的粉红色肉条儿,叫王伦吃下去。
“我去!生嚼蛇肉啊!小张你就不怕吃了感染寄生虫吗?”
“真他娘高贵!不吃拉倒!”
“哎哎!我吃还不行!这玩意,烤烤不行吗?”王伦想点个火儿热热。
小张拿牙撕咬着蛇肉,“取火?你自己钻!手搓秃噜皮疼得不是我。”
“额~那好吧,我忘了这茬。”王伦干嚼蛇肉,真是不一样的肉腥味儿。
野餐罢了,二人继续偷摸赶路,小张也有些怀疑得问王伦,“为什么不见官兵追上来?或是大肆搜捕?”
“不可能没发现,那迟缓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觉得咱们还在营内!”
小张信服得点点头,赞王伦说得对!
……
从兖州大营回到任城县王氏小镇,差不多一百三四十里路途,来之时那是秋风得意马蹄急,现在,拄拐蹒跚两行泪。官道不能走,倒是有难走的山路可以绕行,大大影响了王伦、小张二人的赶路速度,有伤又累、又饿又冷,与逃难差不多少,相扶着走到黄昏,王伦说什么也走不动了,要求小张去任城搬兵救驾。
小张推脱道,“他们又不认识我!我怎么可以请动救兵?”
王伦虚脱不堪,“你一人去,咱们俩还有的救,我绊着你,你也要被我耗死,所以还是分开,你先行赶往吧,信物是没有,我教你两句暗号吧!”
“有暗号他们就会相信我?”
“差不多,只要形势不太烂,想想就头疼。”
“那我走了,你怎么办?躲回山上?难道吃草为生?”
王伦道,“这个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简单,我就说自己遭了山贼袭击,逃出来的,村民定然不疑,村正里长肯定要上报官府,咱们就是打一个时间差,三天内你一定要回来接我!”
“这个……”小张思索半天,“咱们慢点走,其实也能回去。”
“不行!咱们在与时间赛跑,中军大营那里再笨的主事人,也该发觉咱们是真的逃走了,必然会向南北发出搜捕文书,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
“这样看来,我不去送信还不行呢!那好吧,你把暗语传授给我,然后咱们去前面的庄子演一出戏!”
“你附耳过来。”
……
“庄主!外面有二人遭了贼寇,乞求在庄内暂避风头。”
“遭了贼寇?”手里忙活木匠活计的庄主半直了身子,望望天光暗了,“明天继续吧,咱们这里太平得很,哪里跑来的贼寇?”
庄丁道,“小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