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一下子把自己的责任撇清,顺带做好人给当地的军官求了情。这大嘴一张一合,王伦都挑不出理儿来。
王师中显然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孙钤辖,之前的蟊贼我没空追究,但这次有这位小军使探明了贼人巢穴,该怎么做,不用我手把手教你罢?”
孙立恭敬道,“下官明白,这就悄悄抽调人手,黄昏时分出城。”
“务必尽心!”
“下官一定不辱官府威严!”
王师中偏过头,“怎么样王员外,恁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第553章 父子团聚()
孙立带领武官们离开,王师中向王伦表达了歉意,王伦还礼道:“相公不必挂心,又不是你的错,只是登州驻军缺额很厉害吗?”
王师中道:“也还好,能招到兵员,只是吧,矿场抽走一部分维持,两营水军巡视海面,这里摊点,那里驻防,这样下来兵员即使满编也不够用。城外的小贼,顾不上也属正常。”
“那应该申请增加一二营的编制了。”
“这个我会考虑,但扩编这事,还请王员外多美言几句。”
王伦笑,“正当理由,太尉怎么会不支持,哪还用得着我说。”
“这倒也是。”王师中自嘲笑笑,那等孙钤辖捉贼归案这时间,咱们去登州各衙门看看如何?请兄指点一下哪里可以改进?”
“善,那客随主便。”
“这样,我准备一下,咱们明早起程。”
“好,那我回客栈换身衣裳,明早咱们不见不散。”
王伦笑别王师中,终于踏出了知州宅院,护卫们吃的满嘴流油,王伦都要考虑这算不算受贿了?也不怕有人跟踪,径直回了客栈,陈瓘还眼巴巴等人回来呢。
“陈师,恁还好吧?”
陈瓘放下手中毛笔,叹一口气道:“贤侄回来了?你那里没出什么意外吧?我听说有人当街殴打道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嘿嘿,看那张嘴脸太气人了,就撩袖子揍了一顿,不过没出死力,人应该能走,但是装伤躺着走的。”
陈瓘道,“主意分寸就好,你冒充朝廷官员,行事就要像,不能太多意气用事……”
王伦一听陈瓘又要长篇大论,赶忙求饶,“我这事不着急,王师中也被我安抚住了,只是武兄那里还没消息回来,真让人担心。”
“是啊,我总不愿意想发生意外怎么办?毕竟狱监不可尽信,不如采取第二套计划?”
王伦道,“我对武兄有信心,咱们再耐心等等,一切都会好的。”
王伦不敢确定陈正汇是不是活着,或是一把骨头渣滓都没留下,而武承规正从犯人手中赎回他的旧衣物,给陈瓘带回来……摇头甩去脑子中最坏的景象,王伦又安抚陈瓘几句,老头子重新铺了铺纸,捏着笔却久久无法落下。
父亲挚爱,伟岸如山,沉默在无言中……这样会得忧郁症的,王伦就和老人唠嗑,把宗泽,高老道之事托出,请教陈瓘以后遇到这种人,该怎么收拾他?
陈瓘反复问几遍,沉思道:“官场之中,最恶的就是这种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心思缜密的恶棍,被人扎刀子,往往防不胜防,你想查他们的错处也是艰难,宗泽这个人做的不错,暗暗收集证据才是唯一制胜之道,像你这样诓骗别人,也真是运气好,撞上了没见过世面的人。”
王伦道:“那这种害虫,十年不露马脚,就十年不处置吗?”
陈瓘道:“不然,下三滥的招数你会用吗?”
“我不介意使用。”
“也对,脸皮厚看来真是优点呢。”陈瓘吐槽几句,“对付恶人用这招,谨记。那就是断章取义,抠字眼,模糊联系,更下作的就是,诬陷!”
王伦点点,“我懂了,就是拿高老道说话的错处是吧?文字最好?”
“对,这种事一拿一个准,最好多备几份他寻常的书信字迹,基本能做成死案。如果这个高老道真这么无耻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冤枉好人。”
“肯定没冤枉他,有带着小三十鹰头雀脑道士去给人祝寿的吗?明显就是没安好心,又极善撇清自己,说实话,我对大多数和尚道士,都没有好感。”
陈瓘道:“人无所寄托,便有了仙、佛、天,心中怀疑这些是否真的存在,却不得不相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家人。”
“对啊,都是为了家人祈福。如果有一天,官府能解决这些事呢?老百姓会不会改换信仰?”
“信仰?”陈瓘揣摩这两个字,信奉,仰望?“官府能力有限,还是要法则来约束民众,让他们即便遭灾也不要慌,不要抢劫杀人,保护百姓免受危险……”
王伦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从生下来,就享受官府提供的这样,那样的优容福利,比如产妇有干净整洁的产房休养,优质的营养补充,娃儿有专职的医士陪伴,年纪稍大些送进官办的幼儿园成长,三餐补助,及长,提供识字,学技能的学堂,学成后直接赚钱养家,与官府或雇主签订合同,缴纳一部分的意外保险、养老、意外基金,比如干二十年,就可以领取二十年,当他结婚、生儿育女的时候,再有婚育补助,住院补助,生下小宝宝,再次循环……”
陈瓘看着王伦陶醉得畅想,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这样热血而心怀梦想,仿佛自己考中进士那一天开始,就是自己的宏图第一步,时隔多年,都是沧桑啊~
枯瘦的手掌搭在王伦肩头,“正道,你有此雄心是极好的,武小子认为你的医药院终极模式是吹牛妄想,我却不这么认为,有时候人的能力不重要,笨鸟也能成大业,何况你贼精贼精的,一定能把医药院的模式推广开来,以此善业,陛下破格赐你个进士,是很有可能的!”
“哈?”听陈老爷子这一句话,王伦尴尬得想哭,谁他娘稀罕赵佶的进士!我也是有学位证的人!不是肄业辍学!“还是不要了,汴京太挤,那里容不下别的势力入侵,我要是做大了,多少奸商卖假药的要来找我拼命?说不定下毒的都有。”
“这倒是,哈哈~”
凝重的气氛缓解,陈瓘重新振作起来,约定晚上一起吃饭,王伦找了个好手艺师傅给陈瓘来个全身按摩,老头子趴在榻上昏昏入睡。
王伦伏在书案前回忆与王师中的点滴,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楼下传来匆匆轻快的脚步声。
咚咚~“进来。”
钻进翟源来,“东家,武酒监,史大哥他们回来了。”
“哦?结果怎样?”
“一切顺利,人安置在城外了。”
“什么!谁回来了!”刚才还发出微鼾的陈瓘一下子鲤鱼打挺起来,真看不出这老腰如此强韧!
第554章 呼家将()
“陈师,恁儿子安然救出了。”
陈瓘一把抓住王伦的胳膊,猛烈摇晃,“真的吗?别骗我!他在哪?”
“他们也是刚刚回来,之知道救出来了,安置在城外,详细的情况,还要问武兄。”
“那我去找他!”听闻儿子还活着,陈瓘老泪纵横,光着脚蹬蹬蹬跑下楼去了~王伦咳一声,“帮老爷子把鞋拿下去。”
“东家你是不是嗓子不适?”
“没什么,最近有点干燥,你去罢。”
王伦继续分析形势,现在陈正汇安然救出来了,那自己没必要跟王师中多纠缠了,只是宗泽这里~该怎么说呢?……护卫提着鞋子悄悄掩门而去,退出十几步蹬蹬也下楼,正撞上众人拥着老爷子回来,楼下都是食客,嚎啕大哭算怎么回事?咱们回屋我给你细说!
众人拥去客房,史进落在后面问道,“你不是说哥哥在吗?怎么没见他出来迎接?”
护卫道:“东家有事要办,就在那屋里。”
史进闻言点头,去寻王伦,护卫去给陈瓘送鞋,一进门就看到这对冤家换了相处方式,从三门湾上船开始,都是陈瓘逮着武承规训诫,那严厉的眼神,不容违抗的吐字,着实震慑了全船的人,把武承规终于掰直了,今天,武小子成功解救亲儿子陈正汇,陈瓘泣喜不已,怎么看武小子怎么顺眼。
“快说说,怎么回事啊?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还久?我们怕夜长梦多,办完事就走的。一刻也没敢多耽误!”武承规揉捏着手心道,“沙门岛那地方,普通船只根本不敢去,要去城西北角的刀鱼寨乘船,那里驻扎有登州平海水军,我们去拜访的时候,第一眼见面,我就知道这指挥使不是好糊弄的。”
武承规抓了附近的村民打听这水军,有两营之多,都是上禁军!每天巡视水面,片缕不得下海,如果要出船,那只能从这里出,不得已,武承规就去拜寨。
说明来意,守卒解决不了去通报指挥使,就放他们进寨,一进寨武承规才发觉不妙,如果军寨里一片破败,士卒们破衣烂衫,三三两两吹牛打哈欠,那是真轻松,可这寨里军容整齐不说,虎步巡逻,孔武有力,武承规是京兆府人,都怀疑这是西军了!但一开口,口音没有粗犷味儿!那这支军伍的指挥使一定不简单!”
武承规想着,这登州乃是大宋边海,朝廷重视的情况下,调任精锐将领,俸禄足额也不奇怪,也正是顾虑宗泽在此,王伦才定下贿赂之计,实乃明智之见。
军卒领着武承规一行进内寨,指挥使出来相迎,“上官来访有失远迎,着急换了身衣裳,还请见谅,本将呼延单名一个庆子,不知上官如何称呼?”
“不必多礼,上官不敢妄尊,我只是王使君手下一名虞侯罢了,平职相称便好,咱们进去谈吧?”
呼延庆笑请,寨厅内简单的粗糙,倒是桌凳磨得锃亮,看来经常使用。小卒奉上茶水,武承规按官场套路走流程,嘘寒问暖,真把自己当成巡官了。呼延庆不疑有他,武承规便提出了自己的意图,上岛。
“这个倒是没有问题,那武虞侯,恁带了官衙的文书吧?”沙门岛流配重地,没官府的大印文书,呼延庆可不敢随便放外人上去。
武承规道:“当然不能和官衙打招呼了!你想啊,曾经的屠杀犯人之事影响极其恶劣,我们这次是突击检查,看岛上还有没有虐待犯人、肆杀犯人,如果先去官衙出具文书简单,被官吏抢先去通风报信如何?失去我们来的本意了,不如这样,我押两个人质在这里,你送我们去岛上,事后王廉访使拿印信来赎人。”
“你说的也有理,我看那岛上真不是人呆的。”呼延庆赞同,权衡一下道,“那我派人送恁上岛吧?”
这就答应了?武承规还有点意外呢,“那呼延兄咱们一起去。”
“哎,请恕失陪,我在这营寨里不得离开,须随时应对变化。”
武承规了然一般点点头,跟着呼延庆的军卒去岸边,400料的船足够用,乘着风去了沙门岛,靠岛之后,接待的官营好说话,武承规花费了一夜的时间跟他套近乎,史进则在外私下物色办事人选,顺利找到陈正汇后,第二夜营救小组实行计划,武承规拖住官营喝酒,史进指挥狱卒偷梁换柱救人,偷藏队伍中,但难点在于,摆渡船只的军卒不是傻子,你们上岛8个人,回程9个当人瞎吗?
武承规喝得不省人事,就逼着史进拿主意,贿赂那6个军卒?把陈正汇装缸里?草席子裹上?偷偷先藏到船上?方案一个又一个否决,再憋天就要亮了。最后史进无奈,去给武承规解酒,吐得稀里哗啦,被史进生生摇醒了想办法。
武承规头疼欲裂,恨不得把天灵盖掀掉,“史大郎,你自己想办法好吧?随便装个什么东西里带走!不要问我了,我要回岸上,我一定是中毒了,上吐下泻!”
史进麻爪了,早饭都食不下咽,就跑去请教陈公子,陈公子这六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家,这鬼地方都呆够了,白天干活出神都想着怎么逃出。
陈正汇一听,原来是这事,遂提出,“我可以钻进小箱子里,你提着我走,他们不会搜查的。”
“这怎么可能!那么大个箱子!万一查到,那可不好撇清。”
陈正汇道,“苦工几年,身上别说肉了,皮都快绷不住起褶子了,我挑一个小箱子,钻进去把我钉牢,士卒不会想到的。”
史进无奈,且这样试试,陈正汇骨瘦如柴,身子都佝偻了,还真能钻进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就这样有惊无险带回了刀鱼寨,呼延庆得知特使中毒,赶紧把登州城内在的名大夫全招来联合会诊。
武承规吃了催吐药便好了不少,暂休营中,待武身体恢复六七成,小队撤出了营寨,把陈正汇安排在城外一户,洗漱干净了,只等父子相见。
于是,陈老爷子见到了分别六年的儿子,那场面太美,煽情得武承规、史进内心空落落。
第555章 马钤辖()
陈正汇,当年曾在膝盖下呢喃叫爹的胖小子,那个挥毫指点江山的俊后生,曾经双目有神,炯炯发光,那时的陈瓘自豪而又期待。
陈瓘纵有万千臆想,见过海边盐工,也从未剜心得想过有一天儿子会被折磨成这样!
眼前的陈正汇套着合身干净的衣裳,却难掩苦难在他脸上,手上留下的伤痕,皮肤红皲脱皮,融近深层的黑污垢,昨夜好泡好洗都没有去掉,眼窝一圈儿黑
,明显不仅仅是昨夜失眠,两颊无肉,猛一看就是逃荒鬼,手指攥在陈瓘手心,冰凉硌手,就像抓着一把筷子,这还是人手吗?皮包骨头,粗破伤痂!陈瓘
要挽起儿子衣袖,被陈正汇抓住了。
“爹,不要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心里的酸楚抑制不住,陈瓘的老泪扑簌簌往下掉,陈正汇望着老爹道,“爹,你苍老了好多,是儿子不孝连累了你。”
“胡说什么!是爹连累了你!叫你吃这么多苦头!千刀万剐的蔡京,我与他势不两立!恨不能吃他的血肉,挖他的黑心!……”
老爷子一口暴怒上来,脏话飚了几百句,身旁之人好生劝解,武承规直道:“现在父子团聚,就应该好好珍惜以后的生活,每天骂蔡京一党的人有多少?有
用的话蔡京早嗝屁了,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只是时候未到,咱们先比他活得长,这就先胜他一筹。”
陈老爷子这才缓口气,拉着儿子不放手,生怕他再消失,“儿咂,你想吃什么?爹给你做。”
陈正汇破涕为笑,“爹,你做的东西又不好吃,再说我现在是鸟的肠胃,只需要那么一捧就能喂饱,多吃要胀死了。”
在座的都是明事人,知道陈正汇刚脱离饥餐果腹不宜马上大吃大喝,温润养胃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武承规一看差不多了,笑道:“那二位好好叙叙旧情,我们就不好留在这里碍眼了。”
“慢着,儿咂,这些帮你的小友你都认识了吗?”
“只认识武兄和史大郎。”陈正汇站起道,“活命之恩,无以为报,大恩大德正汇在此叩谢!”
“不可!不可!陈兄过誉了!快起来。”众人赶忙扶起,陈正汇恭恭敬敬行了三礼,“今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直接说,正汇敢不孝死命呼?”
武承规道,“我们救你出来,又不是图你报答,但我们的目标一致,就是赶蔡京下台,好了这都是后事,陈师,正汇兄,二位叙情吧,我们先离开了。”
众人客气离去,只留下一个护卫候命,父子俩重新回屋,“这原是一家铺子吧?”
“对,武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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