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哭了,咋哭得更来劲了!”
群情激动,互相扶助对视,嘈杂询问声此起彼伏,众人刚被梁巡检安抚好的情绪再一次失控,要挤上前来围住武酒监好好问一问!
令人窒息的操作,这就是传说中滔滔不绝的敬仰吗?王伦没绷住,逃也似得走了,被成贵连声大喊:“王大员外的活命之恩,无以为报!成贵给恁烧经祈福供生台!”
啪!成贵后脑又挨揍一下,姚义叫道:“那些都是愚昧无知的东西,根本无用,只有加入摩尼教,才能在光明来临时享受一切财富!”
王伦离开现场,躲外围的小镇村店里休憩,苏泾跑来问:“大员外,那成贵等人怎么办?”
“收拾包袱跟我走。”
“他们不是盐场的私产吗?怎么跟咱们走?”
“先把他们的家眷送走,然后选一晚,月黑风高,组织他们越狱。”
“哈?”苏泾急得环顾四周,有两个食客在偷偷看向这里,苏泾比划一下拳头,二人才扭回脸,放开声音闲扯,“大员外,会有更好的办法的,不用这样!”
王伦道:“其实我也懒得管,武酒监自告奋勇,就让他去吧。这种场合我不好出面,掉身价。你懂吧?”
“我懂!我懂,谁让恁管家不在身边呢!”
“也是哦,他们走陆路,啥事都要我亲力亲为,不过到了海州就好了,老黄和蒋神算都在。”
苏泾得了吩咐跑回去传话,一会儿一传,来回五六趟,后来又换了姚义,看着殷情的这二人,王伦居然悟出做人不易的哲理论辩:生而为人,要么压迫别人,要么被压迫。
……
之后的事王伦没管,都是武承规一手操办的,把他们的家眷取出来,然后派给路费,雇佣向导并两个保甲护卫,即日上路赶往海州城,速度应该比船只慢个两三倍,得了现钱的家属们热泪盈眶不能自己,感恩戴德,强烈要求当面拜谢,被王伦一口拒绝了。
成贵、谢福等这些在籍的盐工,处理起来就比较麻烦了,武承规的策略是把他们运作到海州,算是异地关押,真到了那边再运作,想法不错,但要经过多道手续,还不一定能批准,那先去州衙递文书?
王伦直接否了这个方法,“不行,咱们没时间跟他们耗,官府的办事效率,三天又三天,多衙共管,你没问问梁巡检有什么高招?”
武承规道:“他?他一百个不乐意咱们带走这些人啊!人一少,规定的课盐就无法按期完成,他就得吃挂落,你没瞧见我迁走家眷时他那张脸!生吞活剥了我的心都有了。”
“那他会拦着咱们喽?”
“不应该在那时摊牌的,这下全沙要盐场都知道这17个人呆不住了,都防备他们逃走呢!真是失策啊!”
“只有17个在名册啊,都载到船上来?”
“你敢都拉到船上来?”武承规反问道,“你不怕半夜撒尿被捅刀子啊!就成贵他们几个带上就行,剩下的人闹不翻。”
“那个乔四我不喜欢,让他用腿走过去。”
……
结束谈话,武承规去准备行动,王伦则外出透透气,定于两日后越狱,那时家眷的队伍至少走出百里外了,可以乘船走运河通过苏州,即便盐场派人追,也没有合理的名头。
“咦?苏泾,你有没有觉得有人盯着我们?”
“有吗?”苏泾打量一圈,除了路人就是小贩,偶尔见到妇人通过,“没有奇怪的人啊!姚义你看见了吗?”
姚义在摆弄他的新衣服,是昨天立功王伦刚赏给他的,胸口绣一个马字,证明是王伦的私人马夫,虽然王伦现在没有马匹可乘用。“看见啥?”
“跟你说话真是对牛弹琴。”苏泾冲王伦小声道:“大员外,不如咱们分开走?我在暗处瞧瞧?”
“可以,那前面咱们分开。”
王伦等人穿过一断人流较多的路口,苏泾自隐身去了,王伦如纨绔子弟般玩味步态,看见新鲜东西就上前摸一摸。及夜归客栈,满身的疲惫感,发出感叹,“原来有钱人逛街也很累啊!”
姚义殷勤道:“下次逛街还叫上我,我不累,恁累了我可以背恁。”
“姚义啊,至于么,不就一身新衣服,感激我一夜一天了。你又不是自己买不起。”
姚义搬个小凳子坐在王伦脚下,伸手道:“那不一样,别看我大字不识十个,但我还是分得清楚好坏的,我这马夫的位置光鲜,谁也别想抢走!苏哥也不行!”
哈哈~王伦笑,“等你看了我的马,每天给他铡草、拌料、清粪就不会这样想了。”
姚义愣一下,“我要是不喜欢,那到时候让别人抢走就是了。”
“哈哈~你活得还真是简单。”
砰砰砰,“大员外,我回来了。”
一听是苏泾的声音,王伦唤声进来,“怎么样了,这么晚?”
苏泾道:“查明白了,是梁家的人跟着你,是个小辈儿,十七八的样子。”
“有意思~”王伦眯起了眼睛,“姚义给我揉揉脚。梁巡检是什么意思?不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看来是的,派人跟恁肯定没安好心啊!要不咱们把他绑来?”
“那你和姚义去办吧,万事小心。”
……
翌日,王伦还在软润间沉醉,苏泾就来敲门说猎物上钩了。王伦不得不爬起去理这事,绑来的居然是梁巡检的儿子,梁义成!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你爹还真舍得下本!”
瘫坐于地的梁义成明显吃了好几记黑拳,左脸肿里透着青,傲娇得把脖子一梗:“敢来就不怕被你抓!倒是阁下掂量自己的后路为好,及时收手免得咱们两家都难看。”
“你爹还跟你说什么了?”
“无可奉告!”
“捡能说的说,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梁义成眉间川字一动:“那些盐工你想都不要想!我爹不会让你带走他们的,在盐场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坐船你也逃不掉!拿我威胁我爹也没用!没用!”
第527章 淮水(四)()
“有没有用,拉出来试试就知道了,你们家兄弟几个啊?”
梁义成把脸一扭,“我不会告诉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苏泾怒道,“不说是把?我们亲自上你们家问去!总有人知道!”
“你们这帮恶贼!我爹说的没错!表面光鲜,里面乌黑一团!”
“你才乌黑一团,我刚洗过澡!”姚义说着敞开怀,露出白肚皮,嗨!昨天见的差别没这么明显啊!
梁义成道:“谁要看你的黑肚皮,你走开点!我闻着就想吐!”
“嗨!你这后生好恶毒!睁着眼说瞎话!我偏让你闻闻有没有味儿!”
“啊!你别过来!”
姚义扭打梁义成,王伦看着笑出声,等他们闹够了,喊退了姚义,再问道:“我不喜欢拿别人的家眷威胁,但你是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我打算给你老爹写一封信,让他对这事闭一只眼,我也不会让你爹吃亏,一百两奉上。”
“谁稀罕你的臭钱!这点钱就想收买我爹!做梦!”
苏泾道,“你不也是钱?你自己说值几个钱?”
“你!太卑鄙了!”
王伦直起腰道,“好了,姚义你亲自看着,不许虐待他,苏泾你跟我来取信,交给他老爹。”
随后苏泾带着王伦的绑票信投递到梁宅,梁巡检不在家,梁夫人收在了书房,恰好被二女儿小字红玉路过看到了。
“娘,谁来的信啊?”
梁夫人莞尔一笑,“妳也心急了?又去厨房偷吃!妳哥哥还没回来呢,都被妳一个吃完了。”
红玉跨步进来,一点女儿家端庄都没有,“我能不急吗?女儿还不想定亲,不想离开爹娘!”
“傻孩子,还能一辈子不嫁人和爹娘挤在一起?”梁夫人抚平女儿的衣裳,打量是否妥帖,“身子还能再长长,还是给妳准备嫁妆的时候了。”
“不嘛!我才十六,急什么!再晚两年也是可以的。”
梁夫人宠溺道,“过了年,妳都十七了!还小!”
“那也是十六岁不到半,不算十七,这谁的书信啊,字写的连我哥都不如!不会又是哪个铺掌柜的宝贝儿子吧?衣裳都要下人给穿!”
梁夫人道,“妳别动你爹的信,快回去学妳的女红,什么时候能有妳姐一半,我就放心了。”
红玉眉间微蹙,“我姐女红再好,也救不了那个病痨鬼,我都怕姐姐被他传染了,要不接她们回来住吧?”
啪啪!“不许这么说你姐夫!”红玉屁股上挨了两下,叫声哎哟,就把书信撕开了。
“啊!死丫头!妳干什么!”
“我看看又不碍事,又不是没有偷看过!”红玉目光一闪,高叫,“哥哥被人绑架了!”
“乱叫什么啊!也不怕被人笑话!”
“不是娘,妳看这信写的什么?”红玉把信展开递给娘亲,映入眼帘短短几行字:你家宝贝儿子在我这里做客,我会杀鸡给他吃,你想不想来一块?单独来,不要生食——王哥字。
梁夫人一愣,“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什么吃鸡,什么单独来?”
红玉道,“哎哟你不懂啦,我要去找爹,出麻烦了!”
梁夫人没扯住女儿,由她包了头巾匆匆坐马车出去了,回想儿子两夜没回来,这心口一阵空虚……不会真出事了吧?
梁巡检拿到了火急火燎女儿的送信,只一眼就明白了意思,气得把纸撕碎,“臭小子这么不小心!连家都被他们寻见了!净给我添乱!这个王员外,面善心恶好手段!连要挟信都写的滴水不露……”
红玉吓得怯怯站在原地,看老爹发够了邪火,到底出了什么事?惹得爹发这么大的脾气?
梁巡检面对着窗口,用力一推差点把窗扇拆下来,屋外的冷风湍急涌入,红玉打了个哆嗦,梁巡检眼睛还没有睁开。5
“头儿,你看什么呢?”窗外传来军卒的笑声。
“娘的!没个晓事的!”梁巡检哗啦又拉回了窗扇,看到了畏缩的女儿,“这里没妳事了,回去好好陪着娘亲吧。”
红玉道:“爹,哥哥不会有事吧?”
梁巡检摇摇头,“没事的,我会解决的,跟妳娘什么也不要说,好了,我派人把妳送回去。”
红玉没敢再问,爹把她送回了家,梁巡检就去找武承规摊牌,一群人在磨洋工似得干活,当一天盐工熬一天盐啊!
“武酒监,你过来下。”
武承规缓缓踱来,“梁巡检改主意了?”
“我不拦你们带走人,盐司那里我肯定要吃瓜落,直接卷铺盖滚蛋都是可能的,但我拦着你们,你们又用家人来威胁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后半句话什么意思?我没有啊。”武承规一脸无辜。
梁巡检叹一口气,“好吧,我是叫儿子盯着你那位王大员外,臭小子学艺不精,被你们王大员外捉住了,现在送来信逼我就范。”
武承规了然一笑:“真是瞌睡送枕头啊,正道还跟我说尽量拿钱买通你,不要祸及家人,你就这么上赶着往圈套里钻,他不是装作漠不关心,而是真的去玩耍了~”
梁巡检脸黑,“好罢,那你们要怎样?盐场官吏军卒加起来小二百多人,都知道你们要走,你说我怎么做睁眼瞎?”
武承规思索片刻道:“你真的愿意配合吗?”
“别伤害我儿子就行,我就这一个儿子留着延续香火呢。”
“咱俩先假装吵一架,晚上我去你那屋找你,把闲杂人等支开。”武承规话音刚落,脸色一变大叫道,“我们员外神通广大,一定会弄到合法文书,你等着吧,就这两天!一定会拿来!”
“我不信!你拿来再说!没拿到之前,不允许你在盐场晃荡,这是监管重地!少了一合盐都要拿你是问!”
“我也是有官身的,你凭什么赶人?”
“少废话!滚出可!”
远远围观盐工都被他们资深的演技所折服……
……
翌日黄昏,声称是提刑司的两匹快马赶来,出示一大抄文书,改判成贵等人赴崇明海岛煎盐,盐场官吏上下觉得蹊跷,但听武承规有意放出来的一些消息,也觉得这个王大员外神秘莫测,闭着眼也就认了,毕竟之前也有调走重刑犯的先例。
梁巡检咆哮着说这是假文书,扣押不放人,官吏反倒过来劝他,这印没错啊,气得梁巡检摔门而去,收了武承规一百两润笔费后,当夜就把手续都办好了,成贵等人愉快地被套上绳索押出盐场,好多盐工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第528章 海州大仓()
计策还是王伦的配方,但这个配方有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王伦和武承规都没有见过提邢司的发配文书,州衙的调动文书,格式不知道,笔法不知道,用印不知道,王伦空有计策,无法往里添加内容,自然骗不过盐场这些人,玩呢?拿这种假的不能再假的东西来救人?
梁巡检自投罗网的一步臭棋,把儿子送入虎口,在公与私的抉择间,短短五圈就做出了选择,家人大于一切!盐场的舞弊那么多,这点事儿算的了什么!王伦爆出的转狱计策,梁巡检着实上心了,各种准备拆破明招暗招,没料形势反转,梁巡检于是献上此计。
在武承规访夜,二人完善了这个计划,梁巡检偷出几份文书,复刻出几份以假乱真的文书,又描出几个印样,武承规带着这些出去,找工匠刻好用泥,再找了船上留守的护卫扮做公吏,突击了两个时辰吴腔儿,通力合作之下,一场严谨的行动展现在盐场官吏眼前,对王大员外真的有人脉这一事实,不疑有他。
人是捞出来了,梁巡检让武承规把儿子直接放了,他不便现在出盐场,需要留下善后。既然是押解队伍,样子总要装一下的,往北绕路十几里,在一处僻静地儿,武承规吆喝众人休息一会儿。
史进四处转转查看有没有躲在暗处的路人,武承规掏出汗巾擦去汗水,“你们坐一起歇一下,我已经提前通信王员外了,怎么一路都没看见他?奇怪了。”
周通倚着树道:“兴许又睡过头了,自从温州回来,哥哥赖床的本事越来越强了,一般人叫不醒他都,何况苏跑腿,姚马夫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武承规道:“真是仆随主家,咱们稍歇歇,如果他不来,咱们几个商量怎么分配吧。”
史进大步返回道:“没外人,武酒监之后的计划呢?”
“你们17个人肯定要分开,成贵,你有什么想法吗?”
成贵道:“我听武官人的,随恁怎么分派我们兄弟都没有意见。”
武承规道:“我想你们也明白,这么多人上船,我们也不放心,这样留五个,剩下的成贵你带队赶往海州。”
成贵道声好,余众纷纷响应,只有乔正小团体三个人撇着嘴,一脸不屑。
史进看在眼里,伸臂一指:“乔正你来船上!”
“我晕船啊!官爷!”乔正早就想好了托词。
史进立刻斥道:“晕船再放你下来!麻溜的过来!”
武承规却拍拍史进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史大郎,强留下来的人无意义,他逆反,就让他去罢。”
“额,这个…”史进一想也是这个理儿,回道,“那不如当面讲出来?”
“一讲出来全跑完了,他们不想呆着,让他们偷跑掉就是了,还是我来讲吧。”
史进点头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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