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小后生,有话快说吧?”
“说,我自然会说,我要先记住你这张恶贼的脸!”
“哟,我招你惹你了?”
“自己干的恶事,心里没数吗?我姓杨名安,是不是想起点什么?”
王伦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人跟杨靖有关系,但嘴上却不肯相让,“你是谁的儿子?冠哥、凡哥、大治、大强?”
杨安怒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八道!”
第472章 山阴陆氏()
啪!王伦一个大耳刮子抽杨安打了个旋儿,“你算什么东西,尊卑不懂吗?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身后卫士迅速跨前一步,杨安捂着脸满眼忿恨!“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朱太公的命案铁证如山,你就是皇亲国戚也逃不掉干系!”
王伦笑:“朱太公是谁?血口喷人可要吃挂落的。”
“你装傻没用的!还有更大的内幕我也知道!”杨安突然换上笑脸,“差点被你逼急了,我是无名小卒,这巴掌挨就挨了,外面那位看你怎么蒙混!”杨安说罢退了出去,与那官员咬耳朵。
黄文炳小声道:“正道,刚才那一下太鲁莽了。”
王伦道:“不行就对峙吧,想他们也不会乱来。”
官差一班头呼道:“喂!对面的员外递交手本文册!不然当以对抗官府论处!”
王伦笑:“呵~老六,喊回去!”
王定六攒足了力气吼道:“对面是什么人?还不快拿手本文册来!”
“你们克制弓弩,我这就过来!”
哈?王伦有点呆,还真带了官方文件来的?那甲士踏步过来,王定六拦了抢过来,一溜儿小跑递给王伦,展开观瞧,是指认这里有人为火灾,并且死了人,官衙派人来核查情况,要求一应人等配合,领差的是越州工曹陆宲。
“老黄,这个字怎么念?”
老黄抻了下脖子:“宝,这人不会是越州山阴(绍兴)陆氏吧?”
“又是本地大族?”
陆氏自汉以来,为天下名族,文武忠孝史不绝书。大唐衰亡,厌恶五代之乱,都不愿出仕为官。然孝弟行于家,行义修于身,独有古遗法,世世代代守之,不以显晦易也。而在山阴会稽这一支有个名人祖宗,是为陆逊,家谱累代传之,自宋国家休养生息,渐暖繁荣,庞大的陆氏也开始展露头角,科举得官。
眼前这个陆宲,生父是陆佃,家贫苦学、映月读书、千里求学(1070)中进士,建中靖国元年(1101)迁尚书左丞,次年亳州任上卒。因陆宲的伯父二子早亡,就把他这个老五过继顶门柱了。亲哥哥陆宰,正任淮西提举常平(陆游老爹)。
那一年亲爹进入宰执序列,陆宲就以恩荫补官承务郎。守孝结束后,他进入仕途出任台州宁海县丞,他清正廉洁、遇事立决、老吏宿奸、畏慑缩栗、不敢胡来。巫师以非分之祭敛财骗色迷惑百姓,陆宲将他们全部拘捕,治之以法。自此,宁海风气肃清,深受百姓爱戴,后代理县令行事。因治政出色,他调至州衙任职时,父老送他出境,争着赠金送帛。他坚决推辞,百姓流泪恳求,才取下一缕丝,一枚钱币,作为纪念。后又任杭州仁和县尉,现任本地,也是朝廷特许他就近照顾父母。
杨安一到本地打听有这么个刚正人物,那事情妥了,专投他门下!
杨靖被王伦打得破相,被丢到州衙昏迷不醒,有相熟官吏把他救起,再通知家里。纨绔公子杨安正和狐朋狗友打得热闹,家里出这么大事儿找不到他,直到三天头上还在咀嚼朱太公被杀一案,他不屑这事,是因为他老爹有头脑,报大腿嘛,直接就抱最粗的,走的是鲁公、童贯的门路。老爹都说了,正在花巨资打造三只精美火柜,明年让他押去汴京行贿。好几次炫耀即将去樊楼一展身姿了!
没想到回家遇到晴天霹雳!库叉~天真的塌了!
杨安在家人的责备声中,为维护自己的丰厚下半辈子生活,就开始调查老爹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当时跟随老爹的随从很多,朱家奴也在大牢关着,目击者很多,所以仅凭杨安的低文化水平脑子也能分析出来,是这个姓尹的员外故意围殴了老爹!哎这就奇怪了,老爹之前有小恩帮他,而且去查案是州衙授权的,这个尹员外有病啊!要打我亲爱的老爹?经过细致分析,他推理出一个结论:朱太公当晚横死,是这个尹员外干的!
得到这些重要的情报之后,杨安跑到州衙才发现: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参与了分赃!
这是赤果果的拉帮结派、徇私舞弊、结党营私、胡作非为、包庇杀人、打人罪犯!千种滋味汇成一句话:这杭州衙门暗无天日,我要申冤!杨安就找到狐朋狗友们出主意,全城都在朱冲伏法中欢呼,狗友们劝他:尹员外势大,你现在出头肯定不了了之,说不定还会被盯上,到时候给你整一个失踪,岂不白瞎?
杨安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儿,就蛰伏继续窥伺王伦动向,跟着王伦的队伍来到沈家。因王伦对沈家宣称的是真名,所以把杨安也弄糊涂了,尹天喜和王啥,到底那个是真?那一天王伦震怒带人折北明因寺,杨安都看见了,当时心想又是去杀人了吧?就悄悄跟上,几乎目睹了王伦在明因寺的所作所为,把杨安惊个呆!正如王伦猜测,杨安当时找了渡口渔夫中的强人玉爪龙成贵人等,开出高价码让他们混进去偷一些重要情报出来,成贵念着天降这么好一人,有点于心不忍,但白花花的银子、玉佩、金簪摆在眼前,就动了心,带着谢福、翟源、乔正六七个兄弟去死皮磨王伦收留。
王伦能收吗?当然不敢!严词拒绝了他们,成贵等人败兴而归,告知杨安,却扣下一半定金,这可惹恼了杨安,平常只有他占便宜,何时吃过这亏?真当自己是寻常百姓了?咱杭州城也是有人的!治不了这个员外,还打不了你们这些贱民?杨安遂返回城里叫人,把成贵等人的家眷扣下了,想要救人很简单,去给那员外使坏!捉一个知情人来!杨安盘算有了两重人证,就可以直接去宪司告发了,这样胜率高点儿。
结果王伦突然出发,杨安计划打破,花巨款砸成贵等人,一定追上船队给他制造麻烦,逼停船队然后下手,只恨浙东运河往来稠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王伦停泊会稽整理船货,成贵看到了大量物资搬运,将这些告诉杨安,其心花怒放,咬牙切齿,发誓要将王伦置之死地而后快!
第473章 出彩()
“看完了没有?该拿来你们的文牒了吧?”官差大声开催了。
王伦哼哼,文牒还没顾上编呢,如今剑拔弩张的架势,有杨安这个搅屎棍作梗,怎么才能让陆宲离开呢?
黄文炳道:“不如我过去找他谈一谈吧?以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诓走他。”
额…王伦有些犹豫,对面的杨安能沉得住气,没有透露背后的仰仗,他怀揣什么诡计无法判断,现在第一回合交手了,不回击不行,朱武、老黄,显然老黄更合适,但是……唉!算他娘,不行就打!
“老黄你去,把陆漕官稳住,杨安嘛,交给我对付。”
黄文炳拱手而去,迎着官差边走边道:“走吧,带我去见你们官长,我有话当面要说!”
搜查之后,黄文炳被带到陆宲眼前,眼睛闪着精光的杨安,戏谑打量黄文炳,仿佛是在视奸:“有什么悄悄话不方便说吗?穷措大贱骨头!”
黄文炳怒往上撞,本官出身文字还在,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吆五喝六!还嘴的却是陆宲:“杨衙内,嘴里积德,勿放污言秽语!”
杨安秒变笑脸:“那我不说话了,不说话了,工曹请发问。”
陆宲盯着黄文炳眼睛道:“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昨夜码头又发生了什么事,伤亡几何?”
“陆漕官,看我们的兵丁如何?”
“都是正军,当是精锐之师!只是兵符文书可否给吾一验?”陆宲看在眼里,自己这边的弓弩手明显乏力了,肩膀松垮小动作很多,反观对面,在对峙第一时间就排兵布好了阵,目不斜视更无闲聊!由此陆宲谨慎处之,先确定这些人的身份。
黄文炳笑道:“陆兄好眼力,不像有些人敢睁着眼胡言乱语。”
杨安道:“好,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好了,兵卒过境,拿出文书给本地官看一下,只是例行公事吧?”
黄文炳不理他道:“工曹如何称呼啊?是哪一年中的科举?我是蔡薿那一科的!”
“工曹不要听其花言巧语,你拖什么时间!莫不是心里有鬼!拿出文书,再来拉家常!”
正道干什么呢?怎么还不想折把他叉走?“等你有资格来看,再来嘚嘚,我已经派人去取了。”
闻听眼前之人是进士出生,该有的尊敬礼节必须要补上,陆宲上前拱手道:“兄看着不显山露水,原来也是进士出身,我这厢赔罪了,小弟当初恩荫补的官,在兄面前见笑了。”
“哪里的话,都是为国出力,不分高低,只有先后之别罢了…”
黄文炳进入拉家常模式,杨安不干了,屡次劝陆宲赶紧拿下这个冒牌进士!陆宲也不傻,通过对话谈吐,可以判断文采六七分,既然他说去取告身了,那多等一小会儿也没什么,拿不出来再翻脸也不迟。杨安气得没咒念,跑阵前催促王伦,人早不在了,遂骂冒牌骗子!
一刻、两刻、三刻,一小兵终于跑来了,怀里抱着个锦盒,正是黄文炳珍视之物,告身以及通判的任命诏书,还是阴差阳错,被张横当作这富贵盒子里有值钱东西,一并带出来的。王伦还吐槽张横搜罗的战利品,怎么都是妇人衣裳!
对于士人来说,这东西真的真的太关键了,老黄失而复得珍藏之,今天才有机会拿它来压番位!
“黄总管,恁要的东西,我们一顿好找才寻到!这个是给杨家小子的。”
黄文炳笑纳,这封信肯定是正道刚写的,转手递给官差让他交到杨安手上,轻开盒扣取出了里面的告身、任命诏书。陆宲都不用打开看,就知道是真的!告身特有的华丽封皮是分三六九等的,诏书同样!陆宲羡慕不已,进士出身的人,高人一等啊!黄文炳坚持让他看,陆宲打开快速游览了一遍,确认眼前这位,是货真价实的官员,南康军通判。至于那道解职诏书,要被丢不知哪里!
“那黄兄如此阵仗,来此所为何事?”陆宲一指依然戒备的保甲军。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各自除了武装,再细细谈来。”经过刚才的沟通,黄文炳可以确定陆宲坦诚交流。
杨安气急败坏冲来,一把碎屑丢将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羞辱我吗!我告诉你们这班恶贼,我不会上当!陆工曹你不要再迟疑!赶紧请调驻军清缴这些罪徒!”
“放肆!”送盒来的甲士又给了杨安一个大嘴巴,这可是史进之掌,比王伦多了五倍力!杨安直接摔倒在地,半张脸都石化了。
黄文炳含怒道:“你爹助纣为虐,甘当朱氏鹰犬,鱼肉盘剥百姓,被惩戒是理所当然的!还不警醒!一错再错,无路可退!现在又雇佣杀手来放火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剐了你都是轻的!”
陆宲心有疑惑,但事情未大白之前,还是分开原被告为好,努力劝和黄文炳,把杨安先控制住。甲士纷纷撤下,对峙危机暂时解除了,黄文炳吓得一声冷汗,对面要是个二愣子,说不明现在已是遍地尸体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文炳邀陆宲进院,查看昨夜的争斗痕迹,有王伦重新梳理了剧情,向陆宲托出:老爹被法办、怀恨在心、蓄意作梗、买凶作乱!
陆宲突然打断了王伦的滔滔不绝,“看似王员外是这里的主官,不知可否借告身文牒一验?”
这波突然攻击让数人诧异,不都搞定了么?怎么又要看!王伦只有商队文书,哪有任官诏书!那玩意还仿不出来!
陆宲发觉了异样,道:“恁知道这是浙东航道,往来商贾官员众多,王员外在杭州的事,在越州上至官员下到平民百姓,无人不在热谈。都想见见你真人,初听杨安说你凶残狠辣我还有点不信,再听后事不像是编的,反倒疑窦丛生,今日既然见了,我倒想弄明白这件事,陛下或是上官,怎么也会给一个散职吧?还请见谅我的不通人情。”
陆宲这话说的平淡,但满含肃杀!黄文炳大呼被骗了!原来这小子是想趁所有人放松而突施冷箭!一句话砸过来:我啥也不想听你们说,你明面的职务是什么?可以带这么多兵!可以肆意攻破寺院!
第474章 只因多看了你一眼()
陆宲一脸凝重,黄文炳假笑呆住,王伦喉头打咕咕~
“黄通判有告身诏书,王兄应该也有才是。”
“我就是个官二代,众多不显眼纨绔子弟中的一个,荫补哪有我这个外人的份儿。”是啊,高家儿子孙子挨着领,轮也轮不到尹天喜。
陆宲往后一指,“那些甲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带出来的,就没有给你的遮掩的官职、文书?或是兵符?一路上没有人盘问?没有人要求看一眼?”
呵呵,还真没有,苏州之前藏得好,苏州之后都理所当然认为自己身份神秘,这些甲士反倒是坐实自己身份的象征,什么时候需要出示所有权证明了?
王伦耸耸肩:“陆兄,需要吗?”
“难道可以堂而皇之带着军卒穿街过巷?弓弩甲胄可都是禁物!结合杨安的陈述,你随心所欲得有点过头了,以往的外派官员可不曾这样先斩后奏!”
“你居然相信他,而不相信我!”
陆宲摇头道:“他的话中有几分可信,这是我的疑惑罢了。”
黄文炳道:“先不说这些军卒归属神秘,但一句外派官员不曾先斩后奏,就贻笑大方了。”
“这话怎讲?”
“崇宁年间的苏州钱狱案,株逮至千百,死者甚众啊!沈氏刚把沈畸的灵柩从信州迎回来!”
陆宲叹:“那时我正在守孝,闻听此事也是大感意外。”
黄文炳道:“那王员外只是捉拿朱勔一家,并未泄愤私杀,交给张龙图、徐龙图后续处理有错吗?是不是符合我朝的一贯判案做法?抓、审、复核、列罪?并没有越权行事吧?到最后朱勔有没有罪,判不判刑,都不是我们所能干预的!”
陆宲赞同,“射杀朱冲、殴打杨靖也是基此考虑?”
王伦接过话头道:“朱冲是畏罪自杀,杨靖阻挠办案,一切消息请勿相信道听途说,以官府消息为准。”
趁着二人交锋,王伦飞速把头绪整理了一下,现在轮到他了。
“哦~是嘛?那明因寺的和尚又有何罪?”
“咎由自取,稍后请等待仁和县衙发布公告,我已将此案移交主簿了。”
陆宲道:“我上一职就是仁和县尉,可从没听说明因寺有违法勾当。”
“没有案发之前,隔壁老王都说自己是好人,陆县尉在任把罪犯都抓光了吗?”
“那也不能如此粗鲁,直接攻伐吧?县官、军吏都没有到场。”
“你不知救人如救火的道理?县衙内有人通风报信,贼和尚销毁证据怎么办?要么说读书读到狗肚子里了,万事想当然!”
陆宲闻言气鼓鼓:“好好,你说的有理,那你麾下的甲士从何而来?”
王伦道:“陆兄怕是没有听说过朱勔在苏州有两千人的私人卫队吧?”
“什么!两千人?”陆宲显然很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