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
众婆子面面相觑,手下不觉慢了,张横一声暴吼:“你们想死吗!”旋即不敢拖沓。
少顷,张横的努力终于换来一二将醒未醒之人,使劲摇晃呼唤、掐人中、拧肉皮!半醒之时猛灌凉水,咳嗽不止。直耽误到东方白肚亮,才有一人清醒五分知觉,张横立刻牵了马来,让他去军营报信,生怕他中途掉落,又拿绳索捆了。送走这迷糊的一骑,张横继续摧残众兵卒,陆续唤醒七八人。
“横哥儿,这是怎么了?”
“啊!”张横惊得从地上弹起,蹙眉进来的正是吕方!
“这是中毒了?”
吕方都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急忙跑到王伦身侧,探脉翻眼低头听心跳,一颗心急急从嗓子眼坠下!
“娘的!怎么中的蒙汗药!”
“吕方!你终于来了!我差点以为兄弟们都要死在这儿了!”说罢张横嚎啕大哭,泪流滚滚,“兄弟们都被捆了抹脖子,死了好几个……”
“干他娘啊!”吕方气得弹起来了!“是不是黄文炳勾结蔡九!”
“黄文炳在那儿,先救兄弟们!他们跑了一个去报信了!”
吕方啐一口:“娘的!幸亏哥哥让我早上过来接人!船已经到黄家附近了,我这就去喊几个兄弟过来!”
船上除了梢公水手,还有招来的匠师家户,将兵一共就十五六人,郝思文、薛永闻变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要是被官军堵上,死路一条啊!郝思文坚持独自留下护船,召集匠师男丁准备接应,其余保甲都随吕方去抬人!
……
所有人到场铆足了力气搬运兄弟们,战马、牛都赶出来拉车,能走一点是一点,渐渐有农人上耕,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吕方偏腿上马往来哄散!时刻提心吊胆中真分夺秒!待走出最后一车,吕方回府查看。
“怎么样?一个不少全带走了吧?”
“嗯,全……我派去军营送信的,你们接到了没?我还把他拴在马上了!”
“是朝军营方向?我去找回来!你也马上撤走!”
吕方不待张横回答,提马走了,张横看着一地的狼藉:“兄弟们人是走了,兵器甲胄还在后面仓库呢!这可怎么办!娘的!你们几个过来!黄家金库在哪?说!”
……
吕方纵马直奔军营,那迷糊的保甲骑着贪草的马驹,在水草边大口咀嚼,吕方擦去满脸的热汗并马牵回,郝思文派人迎出拉马拽牛,见吕方回来了,唤他少歇镇守船只,自去抢车辆快行,蜿蜒艰难,车队陆陆续续到达,又全凭人力抬上船去,各个累的腰背虚脱,手臂不似长在身上!
郝思文忧心道:“即便咱们开船,以现有的人力,根本无法阻挡场务的水军啊!”
“江州码头还有十几个人,凑三十人咱们还怕他们?”
“我看江州码头也是凶多吉少。”
李忠、王希孟、王定六,还有张顺家眷、侯健一家,同样令人担心的组合,保甲也没有甲胄弓弩。
“甲胄弓弩还在黄家,要不要再去取一趟?”
郝思文沉吟几秒:“哥哥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算我一个!”吕方吼道:“起碇,出发!”
第388章 他有权做主?()
船员陆续就位,调整小帆,郝思文道一声:“张横怎么还不回来?”
吕方闻言怒:“他又干什么去了?啊呀!这都什么时候了,磨磨蹭蹭!”
吕方将木舱锤得山响,不断眺望来路,高大的芦苇荡随风摇荡,什么都看不见!一发狠,拽着绳子坠了下去,两脚踩进烂草泥里,快步去寻。
半路遇到打劫归来的张横,一柄朴刀成了扁担左右挑着,前胸后背鼓鼓囊囊,脑袋都扎了一条巾,小包在后面挂着,腰里别着缰绳,后面哼哧个骡儿,挂满箱子包袱,不是逃荒,胜似逃荒。
“张横!要钱不要命了!”
“啊呀!真他娘背!黄老狗太贼精了,金银都没有留下!我就抄了些看着值钱的,没耽误功夫!”
吕方急:“少废话,快上船!”
二人大步狂赶,匆忙上船,躺在甲板上呼呼直喘,吕方歇片刻爬起来整顿保甲,很大可能遇上官军船只,不得的不早准备。
“张横!歇好了赶紧爬起来,还没逃出去呢!”
“哈~我知道、我知道,没吃饭斗这一场,累死我了,这秋膘贴得太狠了,想当年我挑着担子跑这么短一截儿,从没这么不继力!”
自言自语够了,张横发现没人理他,滚地爬起来把包袱收拾一下找舱丢了,走几个屋都是昏迷的兄弟,又一顿狗喘。
“哥哥在哪屋呢?不懂?王员外在哪屋?”
匠师给张横带路,王伦如其他人一样仰面朝天,这屋堆着四个人,张横上前就是一顿摧残四连击,只听呢喃,眼睛半睁!
“黄老狗这是灌了你多少酒!你就傻啊?你不醒怎么带兄弟们出去?湖口场务一定会派船盘查的!”
张横手段都失尽了,问那匠师:“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大夫吗?”
匠师一哆嗦:“大王,我不是本地人,是大冶县的。”
“呔!这船上的梢公、水手呢?”
“他们好像是本地人。”
张横闻言叫匠师按照自己的方法唤醒王伦,跑去找人,自怨道:“白瞎我是个本地人,连哪有野大夫都不知道!顺锅在,他一定知道!”
从黄家出鄱阳湖北口,有五六十里水道,所有水手都不轻松,停船找大夫,去哪找?
郝思文喊住了在眼前第五次跑过的张横,“你干嘛呢,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我在找水手打问哪里有大夫!这些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清醒的!我真怕他们是中了毒!”
郝思文闻言面色更加难看:“这时候谁敢靠近码头,又怎么上岸请大夫?还是直接逃去池州再说吧!”
“那不行!人万一挺不住呢!咱们谁都不知道这黄老狗用了什么毒药!”
“你不是捉了黄文炳,没问出来?”
“我手快差点直接能死他!他是知必死不肯说啊!”
“哈~”郝思文头都大了!这麻烦超出了自己的脑力范围,“这样,你许诺保他不死,问出解药来!”
“这老狗杀了咱们那么多兄弟!疯了吧你~你!”张横干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这人叫啥!
郝思文按下张横的手指:“别我了,这是你私人答应他的,我们杀他不犯戒!”
张横顿悟:“哦~我这就去!”
“郝将军!对面像是巡湖的官军!”
郝思文转去船头:“准备战斗!”
张横又跑回船舱找黄文炳,这是唯一的俘虏,找来找去,都误入女眷舱了还没找到人!
“他娘的,去哪了?难道绑碇上了?”匆匆去瞧了,依然没有!
薛永守着船尾,看张横抓耳挠腮自言自语,道:“张哥你这是干嘛呢?”
“我说你~你叫啥?”
薛永抱拳:“病大虫薛永!”
“好我知道了,你们往上抬人的时候,见黄文炳了吗?”
“抱歉我不认识他。”
“就一个被捆着的,打的鼻青脸肿的!”
“奥!那个打的血肉模糊的?都在舱里,被压在底下了吧?”
“啊呀!看我没有多想!谁会把他放在榻上!说不定塞木箱里锁上了!”
张横道一声谢跑掉了,终于在存放五具尸首的地方,找到了压在下面当肉垫的黄文炳,要不是吕方强调不要弄死他,早被切成条儿喂鱼了!
张横把黄文炳搬出来,哪还有个人样儿?急割断绳索,大声招呼匠师拿水来,忍着恶心给他擦把脸,嘴里少了牙,舌头还好在。
“喂!醒醒!黄老狗!”
黄文炳的身子骨还真抗揍,慢慢转醒了,眼神迷离,明显处于神游中。
“哎!看我!看我!你害人被我抓了,这是在船上……”
张横忙活半天,黄文炳意识恢复二分,吐一口血沫子道:“我全身都麻…快死了…给我痛快!”
“你的毒酒有没有解药?在哪?快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蒙汗药,十二个时辰起步。”
“只是蒙汗药?”
“给我一刀…”
那个人教的没用上啊!张横丢下了黄文炳,“想痛快去死?没门!等哥哥醒来,玩死你丫的!”
“嘿嘿…嘿”黄文炳笑得嘶哑难听,“一条命陪一百,我也值了!”
张横怒了:“你丫还笑得出来!”蹲下就要对黄文炳施以酷刑。
“没解药,你们冲不破湖口场务!”
“就你们那点杂兵?什么解药?有解药?你他娘骗我!找死!”
黄文炳哈哈大笑,丝毫不觉痛苦颜色:“你骗我,我就骗你,谁也不是好货色!等你们进了埋伏范围,那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娘的!你告诉我,我就饶你一命!这次当真!”
黄文炳笑:“你发誓,如果我死,你兄弟张顺一家不得好死!”
“滚你娘!还是去死吧!”张横踹了一脚,关门走了。
……
郝思文又见张横来吹风了:“张横,找到没?”
“嗨!官军被打退了?”
“南康水寨的,混得半熟,打个招呼就过了,黄文炳呢?”
张横就把详情告诉他,郝思文闻言,招人把吕方喊下来,吕方也看到下面可能出事了,现在官船远离,就从主桅杆斗里下来。
“黄文炳只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一边是他的狗命,一边是哥哥和兄弟们,我咬咬牙认了!”
张横扭脸反驳:“你这样算什么兄弟!这是深仇大恨!”
郝思文道:“咱们弓弩只二十架,真如他所言被围攻,肯定要肉搏作战,即便以一当十,船上这些梢公水手会跟咱们同心到底吗?到时候船儿在湖上打转转?”
张横瞪眼道:“那你们去说!我背不了这个恶名!”
“吕方指挥,我去说!恶名我来背!”郝思文大踏步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张横跳脚:“这人是谁啊?他有权做主?”
第389章 胡道人大法好()
少顷,郝思文急急出来:“过了鞋山岛,十里水面,泊西边有一处突出,名为青山咀,那里住着一位医士,皆称胡道人!”
“那还等什么!快点划!”张横嚎一嗓子抄桨去了。
吕方道:“五六十里,差不多闯进湖口场务的范围了,黄文炳还是骗咱们钻口袋?”
“李忠他们也要去接应啊!”
吕方目及远方:“看来这百里水面,少不得一场恶仗!”
“该来的总会来的,今天就撕破伪装吧!”
弓弩手们要积蓄体力备战,只能干瞪眼看张横喊着号子催促划船,无风的湖泊总比逆风的强,带着安慰心里一个半时辰后望见了孤悬湖中的鞋山岛,众人欢呼雀跃,近了近了!
船只渐渐增多,郝思文紧盯着左舷,吕方盯着右舷湖口方向,水手们湿透了衣衫,只能靠着身体慢慢控制船行的方向,不久,看到了青山咀码头。
问题又来了,是把王伦送上岸,还是把胡道人请上船?
张横道:“那般多顾虑,婆娘似的啰嗦!我去把胡道人抓来!”
“这种事还就你最合适。”
吕方招呼水手放小船,张横甩了衣衫,脱了鞋袜,一个猛子噗通钻进水里,如果王伦在,一定赞个水花压得漂亮!张横似鲟鱼一般潜水突进,很快靠近岸边,乱抓上岸,朝这边招招手,挡开芦苇荡钻去大路。
随便抓了个人问询,这胡道人是本地名人啊!张横腆着肚子光着脚就寻去了,一间院落处于街坊之中,间有人进出,浓烈的药香飘散,张横确定就是这家了!
“胡道人!胡道人!救命啊!快跟我走一趟!”
看见火急火燎闯进来的湿答答张横,围坐等待看病的乡人毫无惊色,一张桌案上医患二人,依平和交谈,那胡道人还真是道士打扮,须髯半白寿眉飘飘。
张横往前几步,居高临下道:“胡道人!要出人命了,快随我去救人!”
胡道人伸出一手:“稍等,稍等!”
“稍等就出大事了!上百个人呢!”
胡道人惊:“什么!出什么事了?翻船了?”
“中毒了!可能是蒙汗药,还有别的什么毒!”
“蒙汗药?好端端怎么会中这种毒?”
“啊呀!恁能不能治啊!”
“能治,但你得帮我配药!”
张横狂喜:“好说,好说我帮恁配!”
胡道人给等候的病人抱歉个,拉张横去邻屋配药,还要加工几味,体力细心活儿,清楚了便又要走。
张横急拉着道:“我说胡道人,我那兄弟们急等着呢,你怎么一走了之?”
“你在这里制药啊!弄好了来喊我咱们就上路,趁这空隙我把等候的几位病人交待了,有何不对吗?”
“好好好,恁有理,我弄!”
张横心里十万火急,他不是干细活儿的人,药材洒得满地都是,等胡道人再来,牛脾气点着了,斥责张横:“你这是在干什么?败家子毁损这么多药材!滚一边去!”
“你这道人怎么骂人!”张横一丢小石磨腾得站起!
胡道人两个铜铃一瞪:“从没见过这样求医问药的口气!”
张横紧握了拳头,二人大眼互瞪!眼里的怒火在燃烧~在燃烧~少顷,好吧,张横妥协了:“胡道人还请援手则个,我们多给恁诊金!”
呯!张横被敲了一下脑壳,胡道人抢过药材:“憨里憨包!”
备妥了药材,胡道人要张横背了带路,一路没有慌张嘈杂,张横情绪逐渐稳定,码头前吕方已经翘首脖子酸了。
“横哥儿,你怎么才回来!我想要找你都怕走两岔了!”
“人请到了,上船吧!”
吕方道了声好,见过胡道人,载了几人回大船,张横耳语这老头脾气不好,吕方便道:我来应付。胡道人踏上大船,藏不住古怪的表情,吕方保驾护航,一切先不管,先看病为上!
胡道人走看几处,忍不住问出了怀疑:“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多汉子中了蒙汗药?你们是什么人?不像是本地的禁军?”
吕方道:“胡大夫,恁先为几位看病我慢慢跟恁解释。”
胡大夫看吕方秀气不似恶人,“好吧,先救人,取我的药材来,我告诉你们怎么煎药。”
……
“就这些?你们记住了吗?严格照做,不许马虎!胡大夫,请跟我来,先为一位救治。”
通红脸蛋的王伦展现在二人面前,引来胡道人哂笑:“这样强催醒不了人的,还会伤了身体,帮我把他上衣脱去,把火盆拿来,我要为他施针。”
吕方照办,胡道人铺开银针,拿捏于指,再看王伦,胳膊肋下全是青印儿,吕方都要骂娘了,这张横搞什么玩意儿!
胡道人笑笑拂开吕方,躬于榻前施针,一针,两针…扎了六七针,王伦渐有动作,继而又一人……吕方一直跟着帮忙,胡道人再次起身道:“药应该好了,去给他缓缓灌下。”
吕方火窜去取药,端了来寻王伦,迷糊中的王伦被唤醒,扶起喂下药,王伦嫌苦使劲躲着嘴。
“哥哥!听话快喝!不喝清醒不了!伤脑子!”
“什么嘛,就喝药!”王伦勉强咽下,“这是在哪?几点了?”
“船上!过正午了。”
吕方给王伦后背垫了枕头,又去给一侧的朱武喂药,哼唧也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