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大虫薛永跑江湖卖艺赚钱,让王伦想到了锦豹子杨林,那是一种无拘束的生活,同时也在寻找自己的归宿,可薛永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张贴得满大街寻找,被人哄笑那一刻,还以为是官府发榜的重刑通缉犯。不管路上怀有怎样的忐忑、不安、紧张,薛永还是来了,待发现是曾经授徒过的裁缝铺,薛永笑开了脸,原来是两个高徒推荐的自己!还有什么疑惑?进去直接问呗!
接待薛永的王希孟、侯健很热情,归来的朱武出于对王伦的负责,对薛永进行了多方面的问询,过程很满意,朱武也就直接摊牌了,把个薛永惊得拿不住筷子,晚上为了继续做薛永的思想工作,朱武就和他畅谈一夜人生、信仰、责任……聊到广宁监这事上,朱武把问题抛给了薛永,多个人,总能多一种想法,结果瞎朱武碰到薛永打灯笼:广宁监的工匠挖不出来,咱们去别地儿挖啊!我知道一处铜监荒废几年了,工匠应该就地遣散了,咱们去重新招来不就成了?
这一惊爆消息让朱武大喜,恨不得催薛永马上出发!硬躺了一个时辰估摸开城门了,三人告诉王希孟一声就上路了。
薛永所言的那座废弃铜监,就是江州往西二百三十里,兴国军境内的富民监!在晋、唐时便有开发,这铜、铁富集之处,多有冶炼,因而地名多取大冶,富民监周遭也是,有铜钱监,有铁务,元丰三年(1080年)岁铸20万贯铜钱,因为这个矿脉分布不均,或采尽、或积蓄矿石,原料供不上时有铜监停产,富民监就是这种情况,在大观年间停止了生产,但只封不拆,则机再开。
三人一去,如探囊取物,很快寻访到七八户匠师,把朱武乐得合不拢嘴,想着既然来了,铸模一起搬走吧!于是策划潜进监内,搬出不少难造的工具,丰收回归。鉴于长江下游的场务林立,没了王大小舅子这块硬招牌,朱武想闯过去太难,所以驱船回了南康军水寨,见了郝思文就赶了过来。
朱武回来,王伦卸掉一块惦记,两人合谋:干掉蔡九的当天下午,咱就扬帆起航!
“老朱你出去放放风儿,把老六叫进来!”
朱武哈哈笑,起身出去了,王定六哒哒跑进来:“哥哥,有一等功的任务安排给我?”
……
黄文炳回来见到了朱武,那欣喜之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朱武带笑寒暄。
“朱总管,你们走了这几日,是去做什么了?”
“啊呀,不是新收个巧匠嘛,家里有冤屈,我帮着给申冤昭雪去了。”
“没想到朱总管如此热心肠。”
朱武笑:“进了王家们,都是亲人,黄通判有木有一点点心动?”
“哈哈~黄某还做不到视功名如粪土啊!做朝臣还是家臣?黄某的年纪不到养老的时候啊!”
“黄通判的心意,在下明白了。”
朱武的尝试无功而返,王伦道来:明天早上举办水上争雄会。
“何为水上争雄会?”
“就是拔河、游泳、水上射击、赛船等活动,这不中秋节吗?四里八乡热闹热闹,我出悬红!”连续两夜饮酒乐,白天都醉醺醺爬不起来,王伦是想今晚名正言顺禁酒,保持清醒体力明天整装待发,到时候成与不成,黄文炳我是带走了。
黄文炳一时没猜透王伦卖的什么药:“好是好,但还是不要太招摇了,咱们在庄子里吃喝玩乐,外面人看不见,一旦军卒们露面嬉笑,免不得多嘴之人传到衙门,招来问讯。”
“啊呀,没事的黄通判,黄大善人出面总可以了吧?不挂我的名儿。”
“这个我再想想……”
三五人在商讨这事,黄家仆人来通传奚知军遣人来请,黄文炳有日子没去衙门报道了,这才暗叫不好急去了。吃晚饭时黄文炳才忧忧转回,而此时,王伦已经顺利拿下了黄佛子,今晚不摆酒,全放在明天赏赐胜者!
一脸便溺的黄文炳,被专门等他的朱武第一时间捕捉到,来唤王伦去套近乎,自己则去挑逗那个叫邓侁的。王伦从人丛中脱身,拉黄文炳掏心,却是一个让王伦憋着笑嘿嘿装悲情,黄文炳气不打一处来的消息:蔡薿不负王伦所望,把黄文炳弹劾掉了!撤职诏书前两天就送到了,哎,黄文炳都到家了也不来衙门报道,把奚知军惹恼了!让你丫再不务正业!原来舔蔡九,现在每天围着高俅小舅子屁股后面乱转!活该!
黄文炳从忿恨到气炸,又从气馁到沮丧,情绪五味杂陈乱糟糟,酒大口大口在灌,王伦夺了这丫就自虐,迫不得已又还给了他。
“黄兄,何必如此自暴自弃呢?这道大门关上了,另一道大门却像你敞开了!”
“王兄,这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王伦无辜道:“我有这么无聊吗?”
黄文炳沉默:这奏章一来一去需要不少时日,除非王伦早就想害自己,但看那真挚的眼神,应该不是他干的……
“黄兄,不要悲伤,不要心痛,你我还有大好年华,这事随他娘的去!咱们一起去江南玩耍可好?”
“你还要去江南?是两浙吧?”
“反正就是那疙瘩~你愿意,咱们明天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黄文炳再次陷入沉默:“好!今夜不醉不归!所有人!”
王伦一见大喜:“这样才对嘛!”
黄文炳猛然起身,朝人群大喊:“王员外发话了,今晚不醉不归!都给我敞开了喝!哥哥,把你那珍藏的好酒搬出来!”
哇~众人呼喝,无酒不成席,无酒不尽欢,酒来酒来!
第386章 血色中秋夜(二)()
这一夜把酒庆祝,这一夜醉生梦死,东倒西歪流哈喇子,黄文炳跪倒在花圃中,佝偻身子吐尽呕物,呸呸~缓一缓再次把手指探进口腔……
“可以了。”黄文斌拿衣袖抹干净了嘴,努力站直身子,头还有点晕。
“二官人。”声若蚊蝇的一声轻唤,从月亮门处传来。
“妳过来扶我!”
婢女轻快跑来扶住黄文炳,坐了椅子稳当。自打黄文炳盘算在哥哥家安置王伦等人,就把府中家眷都转移到了自己家,只留几个年老妇人打理各处,王伦是正经人对此没啥意见,即便王伦有要求,黄文炳也舍得这几个花销。
“现在,去门厅喊那六个随从来,然后妳守在那里。”
婢女领诺去了,很快来了六个身材腱条的随从,斜挎绳圈。如果王伦留意的话,会发现这几人面孔生分,而在意这些的吕方、王定六都不在身边。
“黄通判,提前动手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恁真要大排筵宴呢。”
“幸亏你不傻。”
为首一员正是江州衙门的缉捕郝都头“咱这脑子,清楚得狠呢!看样子全放倒了呗?”
黄文炳道:“别废话了,快动手吧!先把大个捆了!”
郝都头笑颜:“兄弟们动手!这次蔡相公可要给咱们兄弟升大官了!”
六人嬉笑跳进醉倒的人堆,环腿绑臂手下飞快,一看就是熟练的捕快公人,不多时过网一多半了,哼哼唧唧醉言醉语者不少,犹在梦中欢畅。
“那个是我亲哥!糊蛋!这个是贼头王伦,那个是朱武,先来个人绑了。”
郝都头闻言又跳回来:“我还以为黄通判恁想亲自动手呢。”
“我不想碰他!”
“哈哈,成双入对进出,我还以为恁二位关系多亲近呢!没想到现在碰都不愿意碰了?怪不得恁没个相知,酒楼里一个人自斟自饮。”
黄文炳闻言怒目:“你说什么!关你屁事啊!他们是贼,我是官!官贼不两立!捉拿他们天经地义!”
“恁吹什么胡子嘛,没恁的计策,我们兄弟几个还捞不到这么大的功劳。只是后怕,恁不会有后手,把我们也划拉进去吧?”
黄文炳突然站了起来,“你们到底想怎样?蔡相公怎么交待你们的都忘了吗?现在来讨价还价?”
“恁说呢?”郝都头直起了身子,“你们继续,我和黄通判再谈谈。说好的是先拿了南康军营的兵权,把他们装到一窝打尽,现在恁提前动手,这些贼人可还有不少在外面呢?我们能不后怕?”
黄文炳怒道:“我就知道没一个能信得过的!没一个!官府这些年养你们吃喝风光,纵容你们勾结作歹,现在需要你们出点力,瞻前顾后,临阵提要求!五百人都挑不出十个像样的人来!”
郝都头一摊手:“那要看恁对付得是谁,如果是普通的江边大盗,个把人、几十人,恁给够了钱我们也帮恁料理干净,这些是什么人?他娘的还有好几百!”
“什么好几百,他们最多还有二百人!”
“什么二百人,月饼我都看见了!他们说一人一个,留给不在的兄弟!起码五百人!”
“唔……没来都是乌合之众!这边悄无声息得拿下,立刻发信给淮东、江东帅司,剿灭贼人不在话下!”
郝都头道:“恁骗毛伢儿呐,可能吗?这一百人恁都不敢动刀兵直接围剿,他们就能做到?到时候得知真相,潜入江州报仇杀人,黄通判,恁躲在城里真觉得安全?”
“群龙无首!贼人必做鸟散!”
“呵~黄通判,恁怕是小瞧了江湖义气,恁也不懂,我也懒得跟恁讲,我直说我们兄弟的想法吧,这功劳全部让给恁,蔡相公给恁升官什么的我们不关心,只是希望恁直接给我们兑成金银,交了这差,我们兄弟远走高飞躲灾去,看恁这家业,我想也不缺这几个钱?”
“啊呸!什么狗东西!”黄文炳怒急,“蔡九千里挑一就给我选出你们这几个白眼狼!都不如我自己的家丁!”
郝都头笑:“黄通判,恁以为全江州上下的公人有几个好货色?即便有,能轮得到他吗?平常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干的,孝敬也是我们奉上的,符合恁的要求:忠诚可靠、孔武有力,美差不给我们给谁?”
黄文炳哑口无言,茅坑里能有好蛆吗?以酒麻痹王伦的兵丁,就是出于不愿意激烈动手,有亲眼所见蕲州码头的强势碾压,黄文炳才苦劝蔡九使用温水煮计策,已经获得贼头王伦的信任,兵不血刃一网打尽!如此被迫,还不是因为江州无可用之兵?
“你们只是想要钱,是吧?”
“黄通判想通了?正好兄弟们这边也完事了。”随从们做了最后的检查,聚集在了郝都头身边,“一人一千两,恁答应了,我现在就派人去送信。”
黄文炳吐道:“那你派人吧,我答应了,不过你也要有点表示。”
“这个我懂,兄弟们,一人挑一个放血,别让他们折腾。”
五人银笑散开各自挑人,捂住口鼻一刀横喉、鲜血泼溅汩汩不绝,木偶般趴在地上。
“满意了吗,黄通判?那我来挑个小头头,这个陈牲口就很合适。”郝都头反刀下蹲,去提陈达的脑袋。
“干你娘!老子取你狗命!”
一声惊爆起,拐角处突然杀出个狰狞大汉!手里的朴刀寒月破空,直取郝都头!黄文炳背后炸响,吓得汗毛矗立!卷势往地上就滚,显然来人首要目标不是他,这才哆嗦爬起。搭眼看去二人已经战做一团!仔细分辨来人正是船火儿张横!
张横的病,已经养好了八分,但为祛除病根儿,防止传染给其他兄弟,王伦还是不许他出门、饮酒,要求几个头领每天陪他唠半小时。王伦的人文关怀有多强大,那是体会过的人才知道,张横躺在病床上听王伦哔哔,每次都听不够,三十来岁的老滑头,被勾得热血沸腾的。
昨个儿下午开饭,照例先给张横送来,王伦要求晚饭禁酒的事也传达了,明天要出发,张横算着要在船上颠簸几日,可能睡不好,就强迫自己早早歇了,赶在行动前恢复全力。
卧床以来都是吃喝睡、听故事,张横早早便醒了上茅厕,一出房门好大的酒味儿,勾起馋虫压都压不回去,张横一看圆月当空,估摸兄弟们喝得正爽呢,悄悄过去讨一杯解馋,就看到了怪异的一幕:黄文炳正和那六个人嬉笑!
第387章 兄弟们不能死在这里()
张横心中警报大响!这黄文炳狗东西要使坏,脑子从没这么机智过!转身蹑手蹑脚摸回屋取兵器,几人的佩刀、枪都在他屋里收着呢,没事就拿来把玩,为选择自己的主战兵器左右为难。
张横持刀如虎,三角眼瞪得魔性,急步轰杀似有千钧之力!揭阳镇敢称三霸者,能有虚名乎?平常他懒罢了!今天,他可没退路眼睁睁看兄弟们送死!十个人太多,六个刚好!
“张横!是你这厮!”
“少他娘跟老子套近乎!”
江州第一凶残捕快对阵三霸之一,只暴风急雨般斗了十个回合,被张横拦腰砍歪!临死,啊都没喊的出来!
“啊呀!”
赶来助战之人惊呆失神,张横杀性暴起继续追劈!几无五合之敌!一后生被强推圈外:“郝通快跑!这厮不是人!”
“谁他娘都别想跑!”
张横斗杀最后两个挡路的公人,那后生已经冲出月亮门,张横猛追而上,眼角余光一扫,黄文炳挪动身子起身要逃!戛然止步折回,先追黄文炳!
黄文炳拼死迈出十余步,被张横刀面拍翻,“狗东西!真他娘会装啊!我让你装!让你再装!”
朝身上咣咣咣就是几脚!黄文炳打地滚惨叫连连!
“让兄弟们亲手扒了你的狗皮!”
张横嘴上骂骂咧咧,突然收了脚,发觉一个奇怪的现象,自己跟这伙人打了这么半天,一个惊醒的也没有!满地拉起人拍拍,皆是昏睡不醒!
“我干,你娘啊!”
张横猛然扑回,把黄文炳从地皮上扯起:“你他娘用的是毒酒啊!说话!”
黄文炳被打的口眼歪斜,呢喃道:“你饶不得我,死便死了。”
张横闻言一拳开碎了黄文炳鼻梁骨,当场昏死过去!张横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先取刀划开十几人的绳索,跑去后院找人,后厨躲着的几个婆子都赶了出来,吼叫着让他们去花圃看病,婆子们被凶神恶煞的张横吓得不清,哆嗦来到事发地,个个捂脸哭作一团。
“谁他娘的再哭,我立马给他开瓢!”
众婆子捂嘴呜咽,张横赶他们去解开绳索,查看病灶,是不是真的中毒了?横乱的肢体却让他们不敢靠近,抱作一团。张横几次催促,这才赶人过去。
张横冷静下来翻看几人,自言自语道:按理说中毒应该吐个白沫、抽搐啥的,这该是中了蒙汗药了,需要甘草汁可解,这火急火燎,“喂!你们几个,哪里能弄到甘草汁!”
“府上没有、药铺、城里、别杀我们……”
全是没用的回答!张横一瞅就来气!这可怎么办?跑了一个肯定送信去了!很快就会有大队官军来围捕,守着这么一地兄弟又不能走开去求援!这种难题交给张横,真是把他难哭了。
干坐着就是等死!张横爬起身吼道:“去打凉水来给他们擦脸!你、你两个去!谁敢跑我杀他全家!”
两个婆子忙不迭去了,张横见婆子们惧怕那些尸体,就捡了丢进花丛,己方有五个兄弟被割喉,血流了一地,看得张横扎心不已,拿布盖上了。
凉水抬来,张横叫人泼水抽打脸颊,左一个、右一个不见苏醒,急得颓废跪地、呜咽嚎叫:“兄弟醒醒啊~醒醒啊!这么多人我带不走啊!我带不走啊!官军就要来了,我拼了这条命也挡不住啊!醒醒啊,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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