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是这么说,但这些人明面不干净,咱们不好露出大名儿。”
“不如委托附近掌柜、渔户留意?”
“那还不是一样人尽皆知!”
王伦吐口浊气:“罢了,明天再寻一上午,没有就算了,下午休整,后天咱们出发行动,要准备干硬仗了!”
关胜终于听到点感兴趣的了:“怎么,正道,要到朱家地盘了?”
朱武道:“正道兄,咱们要不先给这朱勔定个代号吧?你们老说朱家、朱家,我听着心里别扭,改明个儿都是杀光朱家云云了……”
王伦笑道:“好好,那咱们议一议,叫个什么吧?”
“朱大虫?”
“一说就露馅!不行。”
“大耳朵?苏州倌儿?猪婆龙?”
“哎,猪婆龙是什么玩意儿?”
乔道清答:“就是扬子江里的鳄鱼,凶残狡诈嗜血好杀,常常浮在水里袭击人畜。”
朱武道:“这个妙哉!”
众口认同,那朱勔的代号就定下了猪婆龙,闲聊几句各自散去了,王伦明早须再回南岸采买一些金创药材,所以要早些睡了。在瓜步州没定远县那么高调,除了护卫箱车的,都散在附近客栈大车店休息了。
江宁不愧是三大火炉之一,王伦灌了好几碗酸汤都压不住里外的燥热,江水就在不远处,却无一丝凉风,王伦直想把这层皮囊脱了去。席上翻转,就像是在烙饼,吴用居然哼哼睡着了,口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哪个小娘子的名字!好啊~闷骚吴用,可让我抓住小辫子了!
王伦拿湿绵巾擦拭了身上,再次躺回竹席,逼迫自己进入梦乡,窗外夜市依然热闹,王伦真想泼尿下去!
咯吱~咯吱~木质挤压,一点黑影出现在敞开的窗垛,继而是另一点,黑色球状慢慢升起,如半个西瓜扣在那里,终于露出一双鬼魅的眼睛,借着月光悄悄扫视着屋内,两条大汉半果各自躺着,那眼儿弯出了笑~
……
王伦在梦中挣扎片刻,呐喊着让自己醒来!强大的恐惧感终于使王伦惊醒,嘴里含着大块布头,全靠鼻孔用力呼吸,卷入的却是麦麸的尘杂,这一颠一颠的感觉是:口袋里?哎呦我的肚子,要被这肩骨硌断了,气都送不上来!
心里估算着这贼扛着自己跑了多少步,几声粗重的话语之后,毫无防备的王伦被重重摔在了木板上,听水流哗哗,应该是船上了!紧接着船桨吱呀划动,凉风穿过网眼刷着后背,王伦努力变换身形想要坐起来。
“大哥,肉票醒了。”
“敲晕!”
泥马…王伦没来及骂出,那贼人朝王伦后颈一个开山劈,这脑子像短路一样,一瞬间黑掉了。
“得了?”
贼人嘿笑:“大哥,那还用说,老本行了。”
船上赫然载的是三人,一色的粗糙汉子,慢悠悠趁风摇桨。
“大哥,这衙内的手下可不少,万一惊动官府追查起咱们来,有些人怕是靠不住。”
被称作大哥的回道:“怕什么,咱们就把他丢进这江里喂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他们哪里去寻?又怎会怀疑到咱们兄弟身上?”
“不能讹他一笔钱财,可惜了。”
“要命钱,童大可贪不得啊!”
童大道:“我看他们院子里那车,四五十亮呢,都贴着封条车辙那么深!里面指不定多少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大哥就这么舍了?”
第354章 不杀无名之人()
那大哥停了掌舵,倚靠坐下道:“童大,那可是虎狼之穴!”
童大搅道:“大哥不是我钻钱眼儿,咱们干了这一票,能享受多久你就不想想?免得东躲西藏,干着送命的营生,赚着卖拖孩的钱!”
“童二你也是这么想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童二见躲不过去了,道:“大哥,咱们还能在草窠子里躲多久?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吧?”
那大哥道:“我自有主意,两年、两年内干一票大的,咱们兄弟金盆洗手,去泉州混条海船,远走高飞!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咱们!”
童大道:“眼跟前不就是条大鱼吗?”
童二附和:“是啊~”
“呔!你们懂什么!这厮院里的都是好手!你们怎么讨到便宜!”
“好手?光顾着守货了,一早醒来衙内给丢了~”童大的阴阳怪气,把童二也逗乐了。
那大哥道:“好了,别说笑了,继续划吧,找个湖叉子沉了这厮下去,别让人找到。”
“唉~好大条肥鱼没了!”
吱呀~吱扭~小船上重新陷入寂静,偶尔老鸹呱呱飞过。
……
小船拐进一条黑森森水道,那大哥坠下木爪石锚,唤童大下手。
“压舱的石头呢?童二?”
“不在那呢吗?你摸摸~”
“童大你磨蹭什么呢,解开没?”
童大嚷道:“黑灯瞎火,啥也看不见,好了开了,是丢石头进去,还是捆在他身上?”
“还是捆在身上罢,给他两刀。”
童二忙道:“别介,溅一船血,不吉利!”
“就你小子事多!那就扭香瓜罢。”那大哥蹲下身子,摸着王伦的脑袋,一手扳住了肩膀。
“哎,等等大哥,看看身上有啥值钱东西!别错过了!”
“除了亵裤有个屁的值钱东西!”
“啥,亵裤值钱?”
那大哥被逗乐了,“都是一个娘生的,童大你弟弟是不是溺过水?”
童大反呛道:“我不信你没溺过。”
“啐!”那大哥翻检一遍,确实没发现,“没东西,我下手了啊?童大你要不要亲自来?”
“大哥,咱们的规矩不杀无名之辈?”
“有名儿啊,王衙内,高俅家的亲戚!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还不够?”那大哥看着黑黝黝前方,只凭声音判断童大童二的方位。
童大挪了下脚步:“大哥好像有东西过来了。”
“猪婆龙吗?赶走它,不要让它叼了尸体去。”
“呜呜!”
那大哥怀中一哆嗦,笑道:“童大手艺生疏了啊,这才多久就醒了?”
王伦被刺骨的寒冷激得瞬间清醒!满眼是黑暗,唯有斗天星光!身靠之人掰住了自己脑袋!泥马!双爪顶力王氏后滚翻带暴躁之脚二连击!那大哥被踹中了肩头,让身舍了王伦,王伦在甲板挣扎,艰难支起半个身子。
“童大,你办砸了,你去结果罢。”
童大道:“交给我收拾了?”
王伦闻听心如死灰!这些狗水贼什么玩意啊!绑票都不问来由直接想杀了自己!既然如此…王伦猛然膝行几步,用尽全力栽倒船外!
“不好!站…”童大飞扑船舷,只听水面噗通一声。
“啊呀!”那大哥和童二也反应过来,可是为时已晚,只听下面扑腾游水声。
“下去捞上来吧,童二。”
“水里有猪婆龙,他也逃不掉。”
“我下去,你们给我护持。”
那大哥去了衣裳,纵身跳入水中,游出五六步,把王伦像小鸡子一样捞回来了,王伦奋力挣扎,在水下乱窜,那大哥抓了王伦小腿,王伦就势使出剪刀脚死死缠住,奈何王伦双手后缚敌不过,被锤个七荤八素推上了船,童大、童二把王伦重新控住,那大哥轻巧窜上船来。
“没看出来啊,是条硬茬。”
“既然是衙内,少时多少学得些许武艺,大哥你说好的,交给我处置。”
那大哥捡起衣裳擦把脸,“那随你罢,不过快点儿。”
王伦口中的布头被浸湿,呛得王伦鼻涕眼泪一起流出,童大拍拍王伦的脸蛋:“给你留句遗言,想好了再说!”
口腔瞬间涌进新鲜,酸麻已经让舌头不会打卷,王伦痛咳几声,歇斯底里道:“有种放开我单挑!怕的是没卵子癞头傻儿子!”
“哈哈哈~童大,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不关我事!”
“哥……你?”
童大听着王伦在甲板上的蠕动,淡淡道:“不打算求饶吗?兴许我们能放你走?”
“哈哈哈~”王伦大笑得苍凉,眼泪止不住断线流,“杀人越货的强盗水贼,凶残狠辣,刚才是给我下马威吗?老子不吃这一套!有没卵子?要不要当爹的傻儿子?”
“你找死!”童大窜身挥拳。
王伦痛骂水贼:“不要脸有种单挑!江南人都是怂逼吗?只会以多欺少!送自家女儿做娼妓!妄为男人!”
地域黑一砲顶十砲,童大停了手,按住王伦用刀划开了绳索,从王伦身上弹开,“好啊,王衙内,本想留你一条全尸,你想要死的难看,童某奉陪!”
王伦幽幽站起:“你用刀,不算是好汉!有本事真刀真枪来!”
童大道:“童二先帮我拿着!”
王伦大吸一口气,奋力冲出船舷,噗通~哗啦~又下水了!
三人俱懵,那大哥抚掌大笑:“这衙内知道在船上肯定打不过我们,故而想借水道逃了,童大,是你放跑的哦,追是不追?”
童大转身走开道:“能在这地方活下去,童某服他!咱们回家!”
“什么!你不追了!”那大哥明显急了,“童大,玩笑过了啊~”
“要追你去追,我不去!”
小船上气氛戛然冰冷,童二道:“游出去远了,追不上了,那咱们回家吧?”
那大哥甩下重重一哼,闪了衣裳噗通跳进河里,水面激流排开,快速向王伦追来,王伦咬牙关力挺,还是没躲过那大哥的魔爪,这次可没束缚,拔一丛芦苇就朝那大哥勒来,双方在水中搏斗开来,拳打脚踢、撕扯抓挠!
童大招呼童二支船过去,近前这二人斗得已慢下手来,童大噗通下水助阵,这一次把王伦抓上了淤泥地,踩进去没了小腿,两个人呼哧呼哧大喘,噗噗吐着水泡,王伦紧捏了鼻子闭气,以求快速稳定呼吸。
“大哥,水里打都输,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张家兄弟?”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倒霉兄弟?你知道他拿芦苇茎勒我手指吗?现在像断了一样!”
王伦喘匀了气,嘲笑道:“你不会是李俊吧?你们是童威童猛?揭阳镇三霸就这点出息?要不跟我混吧?”
“大哥,被人认出来了。”
第355章 三次还逃不掉!()
李俊道:“废话,他找的不就是咱们,是个傻子都能琢磨明白了!”
“你们一直在附近?”
童大道:“咱们杀不死他,要不还按我的计划来?”
“换赎金?”李俊一指眼前,“你觉得咱们能脱得了身?”
“我想和你们谈谈。”
童大道:“怎么不能?就在船上趁晚上起风的时候,先交钱,然后把人给他推江里,他们指定着慌救人,哪里顾得上咱们!这不就跑了?”
李俊道:“想得挺美,通行文书呢?躲得过扬州、镇江、江阴、苏州沿江水军?”
“其实我也是干杀官勾当的。”
童大道:“当年咱们怎么躲过的,还怎么过不就是了!”
李俊驳道:“说的简单!现今查私货的比当年严苛多少?我不能带你们去冒险,做这杀头买卖!”
这回王伦怒了,真把自己当透明了?“喂!你俩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太过了吧?”
童大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哥,我看你是被官军吓破了胆!”
“谁他娘怕官军!我是怕咱们弟兄白白送命!弓弩床弩强劲杀人,没有甲胄护身,非死即残,活着不好吗?我怎么忍心看生死与共的兄弟,到头来如蝼蚁般苟且偷活?”
这二位争执激烈,王伦咧咧嘴没再次插话,扭头去唤静静呆着的童二,“童二你过来。”
童二道:“你说啥,我也不会信,死了这条心罢。”
“我只是想问,你们跟着李俊多久了?他们最近经常吵架吗?”
童二单手卡住了王伦后脖颈,“哪那么多废话!临死前念念经,悔罪个,到时候我这扎心刀可不会失手!”
“额。”王伦在童二身上又看到了纯粹的恶意,以恶维持人性的迷茫后怕诸多情绪,以邓飞来看,他只是需要恶来伪装自己,震慑手下、民户,逼到那份上,手软就是死……因为每一次出去借粮,都可能有喽啰一去不复返,然后暴露自己大寨位置被无差别屠戮……
“总之,我有办法供养弟兄们,童大你这法子不行!”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你要是怕了,我一个人押着他去交割!”
李俊气结:“你这是意气用事!我不许你去!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对得起你老娘!”
童大慷慨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宁愿快活一日,不愿再憋屈两年!”
李俊嚯得给了童大一拳,童大早有准备,只退后几步站稳,“大哥!我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了!让我试一次!到时候你们伏在芦苇荡里,我把钱丢过去,你们拿了就跑!他官军还能奈何得了?”
“糊涂!我不跟你讲了!你别想去!”李俊噔噔朝王伦走来,“都是你这脑满肠肥的衙内害我们兄弟起争执!去死吧!”
王伦怒道:“窝囊废嘴上厉害,单挑啊!没卵子货!”
“童二!放开他!打不过你个粉面痴肥!我混江龙就不在这江上混了!”
王伦瞬间得了宽松,但嘴上讨饶少不得,“把我困了这么久!我须得吃肉喝酒壮壮气力!叫你尝尝王某人横推八百无敌手的厉害!”
李俊暴道:“还想吃肉喝酒!你当这是在你家!我是你爹要惯着你啊!这张臭嘴,我非把你片了喂这塘里的鱼蟹不可!”
“要人帮的是鳖孙子!生孩子没**!头顶流脓,脚底长疮!敢不敢发毒誓?”
“杀才激我!你们都不许帮忙!看我生撕了这肥猪!”
“小贼别猖狂!老子死了自有人兵发揭阳镇!穆家兄弟,张家兄弟全给他挖出来!拿鞭子蘸屎抽!把你们老窝掏了,一个别想活,全给我陪葬!”
“哇呀呀!撕烂你的嘴!”
李俊作鳄扑杀王伦,王伦抢跑还是船舷!噗通又下水,李俊早有料到,紧跟下水,这下不踩残了你!
王伦这次却是近跳,蹬水钻过船底,李俊落水这才发现上当,赶忙返身回游,王伦刚才一直默默活动手脚腕保持肌肉温热,现在潜力全开!
依常理船身是顺着河道,那一边水面宽绰逃不出去,那就赌这一边了!闯进芦苇荡,是生是死全看天意了!
“大哥!他想逃荡子里!”
李俊也游过了船底,上浮辨别猎物方向,含半口气,双臂如飞轮划水,直击王伦,比之前更快!
王伦胳膊一阻,心下一喜,终于到了!摸爬滚打踉跄上岸,淤泥滑黏陷人,每一步都是生死之门!
王伦只逃出七八步,李俊也上岸了,回首大喊道:“划过来等着我!”
“大哥!小心鳄鱼伏着!”
李俊听这一嗓子,艰涩行进中心下一紧,这厮搏命使诈!迟疑间脚下一滑,仆倒在地,甩一脸泥水眯了眼睛鼻孔。
“大哥!别追了~回来吧!小心姑婆龙!”
李俊爬起再看黑莽莽的芦苇荡,风浪声掩盖了一切,李俊骂几声,拔脚回岸边,童大使竹蒿拍打着水面吸引凶兽,童二伸手拉把李俊。
咚一声巨响,船只一荡!
“有东西撞船!哥哥快过来!”
……
江边酒肆的王老丈,早起来收网取鱼蟹,待赶到塘边狠力拉了渔网,拖上岸来清点渔货,嘴里念着这个能卖多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