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新来的吧，这都不知道？”周围的人听了，都对那人的迟钝感到惊讶：“公主是金枝玉叶，但要是跟这位比起来，那是没得比！”
那人更加好奇了：“还有比公主出嫁更奢侈的？这我可不信！”
普天之下能够有这样隆重的迎亲场面的，只有公主下嫁。皇子与帝王的婚礼虽然更加奢华，但那是在皇宫里举行，普通百姓并不能观礼。
“嘿嘿，这可是你老兄眼皮子太浅了！”旁边的人引导道：“你别总是往宫里的人身上想，你只要想想，咱们京城，除了天家，还有哪一位，是能够和皇子皇孙一般尊贵的？”
那人恍然道：“凌王！”下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睛：“可这是迎亲的队伍吧？从来也没听说凌王与谁家定了亲事？”
想起凌王的种种传闻，一张凶神恶煞的夜叉脸在眼前闪过，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凌王的事情，岂是我们这些人能想到的？”另一人说道：“我也是今早上街才听说的，之前完全有这事的苗头！”
周围的人都纷纷附和，众人都觉得自己被眼前的各种珍宝闪花了眼，连带脑子都不好使了。怎么一夜之间，京城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这还不是迎亲，听说是凌王的彩礼！啧啧，光是彩礼都这么丰厚，将来成亲那得多大的场面！”
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觉得令人心跳不已。
“说了半天，你们还没说，这凌王求娶的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能够得到凌王的垂青，对方一定不是寻常的小家碧玉。这样一场轰动京城的亲事，却偏偏是要嫁给传闻中冷血无情的凌王，也不知是该羡慕她好，还是该同情她好？
结果这问题一提出来，能答上来的没几个，答案还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好像是工部周侍郎家的嫡女？你们看着队伍不是往城南去的吗？”一人遥指着前方已经看不到头的队伍，说出自己的推断。
另一人反驳道：“城南又不是只住着周侍郎一家，依我看，是太常寺家的长女，那可是全京城闻名的美人，艳压群芳！”
“庸俗！太庸俗！”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不赞同：“像凌王这般的大人物，难道还会没见过几个美人？光有皮相怎么能入得了凌王的眼，重要的是内里，秀外慧中，才是王妃的首选！”
此言一出，得到了众多的点头：“不错，不错，是这般道理！”
马上又有一人说道：“那照我说，一定是吴太尉家大小姐！才貌双全，门当户对，可不就是天赐良缘吗？”
众人讨论了一阵，都觉得十分有道理。那吴太尉的府邸，不是正好在城南吗？
这时从前面挤过来三两个人，听到他们的议论，嗤笑道：“都别在这里瞎猜了，前头凌王已经到了，自己去看看！”
“都没猜对？这可就奇了，城南还有比这几位千金小姐更出色的女子？”
众人的好奇心顿时涨到了最高点，急不可耐地问道：“究竟是哪家，可别再卖关子了，急死我了！”
那看见了‘真相’的人不禁得意起来，把看到的都告诉了他们：“都猜不到吧？是城南的沐家！”
“沐家？哪个沐家？”有人反应不过来，城南并没有足以匹配上王爷身份的沐姓人家。
也有人很快猜到了，也是一脸惊讶：“神医沐家？这可真是……”
沐家虽然有着神医的名号，但是巫医百工，向来不被看重，至少在官场上，搏不出名声，沐家的当家又是出了名的不管事，官职只是个虚位而已。
这身份要说与凌王府结亲，着实有些高攀了。
很快这点小惊讶就被压了下去，沐家虽然地位不高，但是凭着神医的身份，并不是单以官职就能评定价值的。
高嫁低娶，身份上有些差异，也不是不能接受，何况对方还是凌王，本身就足骨尊贵，或许他真的对女家的出身并不在意。
“那就是沐家的二小姐吧？”
萧国民风开放，女子也能单独上街，不少人都见过沐家的几位小姐，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人如鲜花，娇滴滴的沐染媚。
之前那人却摇摇手指，说道：“是沐家的大小姐！神医沐染霜！”
“什么，竟然是大小姐吗？”
沐染霜的天才之名，很早就在京城传开了。但她喜静，平时没事不外出，专心研读医书，京城里的人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再加上她要是出门，十次里面有几次是被沐染媚拉着出来，站在精心打扮的沐染媚身边，不免显得有些不事边幅。即使是同一张脸，确实没有沐染媚吸人眼球。
久而久之，沐染霜相貌平平，与双胞妹妹相比犹如鱼目混珠的传言就传开了。至于这传言里沐染媚有没有出力，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长大一点，随着沐染霜的医术不断精进，沐家越来越多的人将她视作眼中钉，时不时地往外面散播一些污蔑的谣言，沐染霜在京城人心中渐渐变成一个徒有医术，却品行不端的女子。
尽管沐染霜重生之后，一直在消除这些负面的谣言，但是日积月累的传言，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
围观的人都有些不敢置信，望着这长龙一般的提亲队伍，神色看起来都有些复杂。
高高在上的王爷，和容貌平平的医女，这门亲事究竟是怎么达成的？
而在他们得知这是皇帝的指婚之后，更是吃惊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两个馒头。
不管这些人心里是如何想的，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眼前这琳琅满目的彩礼感到震惊。
这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积攒不到的财富，看看都过瘾。
“沐家这一次可是走了大运了！”
这是京城多数人的心里的想法。
然而他们要是能进得去，就会发现沐家的反应更他们想象中的完全背道而驰。不但没有喜庆之感，反而气氛僵硬地要是在啃一块放置了三天的干硬饼子。
秦氏坐在上位，沐染霜站在她身边。底下依次是沐家众人。沐海坐在左下首，面色凝重。
一个侍卫小跑进来，行礼道：“王爷，彩礼都抬进来了，大厅太小，摆不下。还请王爷示意。”
沐家秉承着医术为上，对于享乐并不崇尚，上几代家主也都是专心医术，虽然没有沐海这么夸张，对于府邸的建筑也并不关心，能住就行。
话虽如此，沐家毕竟是几代传承的世家，家底并不单薄，宅子修建得也颇为宽阔。能将整个大厅都塞满，这彩礼的数量不可谓不让人吃惊。
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厅，沐染霜面上快绷不住了，忍不住瞪了凌墨泽一眼。
只是假成亲而已，不是应该尽量低调行事才对，这人怎么还嫌不够博人眼球，怎么引人注目怎么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凌墨泽察觉到了，视线往沐染霜那边移过去，凑着没人注意向她抛了个媚眼。
沐染霜默默地低下头，盯着青石地板做沉静状。
而凌墨泽回过头去，已经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自然而然地使唤起沐家的下人：“你们过去帮忙，摆不下的箱子，就先暂时放在院子里。”
下人面对着院子里涌动的侍卫，战战兢兢地向秦氏请示。
秦氏挥了挥手，说了一声：“去吧。”
她真是有些累了，这几天事情总是发生地出其不意。昨个儿冯家的亲事还没妥善处理完，今天居然又有人上门向沐染霜提亲。
而且来提亲的人，还是秦氏从来没有放在沐染霜择婿名单上的凌王。
“王爷，你莫要开玩笑，王爷身份高贵，当配得富贵人家，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提亲，未免折煞了沐家。”
秦氏婉转地拒绝，道听途说虽不可信，很多事情却是空穴来风，并非全然的谣传。她活了大半辈子，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
这个凌王，绝对不是易于之辈。
不知他究竟看中了沐染霜哪一点，总之，秦氏并不赞成这门婚事。
凌墨泽笑着向旁边招了招手，一个侍卫立即将手上捧着的卷轴恭敬地呈上。
“给沐老夫人看看。”
他没有去接，而是让侍卫直接将卷轴送到秦氏面前。
秦氏接过来看了两眼，神情顿时僵住了：“皇上的指婚？”
第八十二章 沐家的反对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帝如果要指婚，怎么会不经过沐染霜的点头？而且皇帝之前并没有透露出这样的意思，秦氏一直认为皇帝有意为萧绝痕指婚。
不对！秦氏突然记起，昨天沐染霜被传召进宫，难道是那时？沐染霜时不时地就会被召进宫，沐家已经习以为常，昨晚回来秦氏也只是例行问了一声，并没有深究。
结果是这样的大事吗？
沐染霜心虚了一下，小心地避开秦氏的目光，头垂得更低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凌墨泽做事这般雷厉风行。昨天刚刚得到皇帝的指婚，今天就上门提亲来了。
照沐染霜原本的计划，这些都是要详细商量之后才能实行，事情变成这样，她也完全不知情。
有时候沐染霜真的不能理解凌墨泽的行事，他似乎总是凭着自己的心情决定做什么，根本不经过思考。
但是沐染霜也知道，如果她真的这样认为，说不定下一刻就栽在对方手里了。
所以，他这样做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沐染霜脑中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却只是搅得一团乱，一点线索也没有得到。
“凌王且坐一坐，老身突感不适，失陪一下。”秦氏被丫鬟扶起来，向凌墨泽告退。
凌墨泽自然不会阻拦，任由她离去。
沐海站起来道：“我也去。”
秦氏站起来之后，把沐染霜也叫上了：“霜儿，你也来。”
“是，祖母。”沐染霜起身跟上，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她要是被责备了，这笔账要加倍从凌墨泽身上讨回来。
“那我也……”
沐河也想跟着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然而他还没站起来，就被凌墨泽按了回去。
“人都走光了，本王可是会很无聊的，你留下来陪本王聊聊天。”凌墨泽笑得春风和煦，却成功让沐河僵直着身子坐了回去
最终秦氏，沐海，加上沐染霜三人去了偏厅。
“说吧，这究竟怎么一回事？”秦氏问道：“昨天皇上找你进宫，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
沐染霜轻轻点了点头，承认了：“祖母，你别生气，霜儿并非有意隐瞒。昨天皇上召我进宫，是因为凌王去向他恳求指婚，特地来找我征询意见。但我也没想到，凌王今天就会来提亲，昨天也没和他说上话，出宫之后句各自回去了。”
秦氏紧张地道：“这么说，是自己自己答应嫁到凌王府去的？”
凌王是什么人，皇帝只会比她更清楚。以皇帝平时对沐染霜的疼爱，不会故意将她许配给这样一个满身戾气的男人。
“嗯，是我答应下来的。”沐染霜解释道：“我不是要瞒着你们，只是没找到说的机会，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心里也一直很彷徨。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们，没想到……”
没想到凌墨泽连商量都没跟他商量，直接来了沐家。
秦氏不解地看着沐染霜，满是疑惑：“霜儿，祖母向来对你最放心，你从小做事自有分寸。可是这次，祖母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答应着这门亲事？”
要是换成二皇子，秦氏还能理解，毕竟二皇子表现得十分明显，还几次上皇帝恳请。但是对象是凌王，她就不明白了。
“哼！”
一直静默不语的沐海大声呵斥道：“这家里没安静日子过了。前头你妹妹竟然承认自己与人有私情，今天你这个做姐姐的，连皇上指婚都敢瞒着！要不是凌王的到来，我看你还敢瞒着我们偷偷地去成亲！”
“你闭嘴！”秦氏怒道：“平日里没见你教导几个孩子，如今孩子做错了事，你倒是想起来自己还是为人父亲？”
被教训了的沐海不敢回嘴，忿忿地找了张凳子背对着他们坐下
沐染霜暗自好笑，面上还是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祖母，你别责骂父亲，这都是霜儿的错。”沐染霜挤出一丝泪光，说道：“都怪我考虑不周，昨天就应该先找你们商量。只是当时事出突然，凌王又来势汹汹，容不得人思量，我一时之间没了主意，等回过神来，已经答应了下来。”
她把责任都推到凌墨泽身上，自己变成受到牵连的无辜之人。
秦氏想起凌王的气势，心里先相信了七分。若不是凌王相逼，皇帝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将沐染霜许配给他。
“这可怎么办？”秦氏为难道：“圣旨已经下了，如今再要悔婚，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凌王带着聘礼就坐在沐家的大厅，想赶出去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沐染霜松了口气，顺着秦氏的话说道：“如今既已成事实，霜儿也认命了。反正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凌王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算起来还是我高攀了。”
她心里默默地向秦氏道歉，说谎骗了她。沐染霜也知道，秦氏替她准备婚事，也是为了她好，想让她远离是非，安安静静地相夫教子过一辈子。
只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如今活着的唯一目的，就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糊涂！”沐海不知什么时候又转过身来，冲着沐染霜骂道：“你一时糊涂答应了亲事，将来一辈子就这么忍着过日子？趁着这事还没定下来，拼着被皇上骂一顿，把婚事退了！”
秦氏也道：“霜儿，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要想清楚了。要是现在想反悔，还有机会，等正式下了聘，那就真的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没想到两位长辈为了她，竟然愿意违抗圣意，得罪凌王，沐染霜有些惊讶。
虽然是建立在知道皇帝并不真心支持这桩婚事，只要沐染霜去拒绝，他是一定会收回成命的基础上。
但是他们能够这样为她着想，还是让沐染霜心中一暖。
尤其是沐海，对这个父亲，沐染霜并没有对秦氏的感情。秦氏护着她，她能想象得到。但是沐海偶尔也能像父亲一般给予关怀，出乎沐染霜的意料。
“多谢。”沐染霜轻声呢喃了一句，声音轻到几乎不能被听见。
接着，她抬起头，将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祖母和父亲对我的爱护，霜儿铭记在心。只是这亲事，霜儿还是想答应下来。古来女子奉行无才便是德，像我这样的医女，是不被世人认可的。”
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沐染霜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世人为了自己的病痛康健，当面可以对她笑脸相迎，其实在背后都对她指指点点。关于沐染霜的谣言能够流传得这般迅速，也有这个缘故。
在世人心里，都有根深蒂固的念头，认为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更加不能出人头地。她的医术再好，也治不好别人的观念。
女子能上街，但是不能考状元。她们所有的自由，都是必须固定在男人们‘慷慨赠与’之下，脱离了这个范围，就会被视作异类。
这个道理秦氏又怎么会不知道，沐家世代行医，也不乏女医者。对于世人这一套，她早已知晓清楚。
但是……
秦氏叹息道：“你要是担心以后找不到人家，这一点祖母能给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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