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却没了声息。转过头,我发现她还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的动作,应该是梦中的呓语吧?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再停留了。有什么事情都留到天明吧。我关上电脑,拿着那个面具。我决定带走这个面具,无论它是不是秘密的关键。
在回去的路上,S市正陷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天气很冷,地上薄薄的一层细雪,我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把玩着那个面具,它到底是不是她所隐藏的秘密,还是她梦游时随手拿起的小道具呢?总不会这面具里有什么特殊的秘密,人带上会有特殊的感觉吧?我把面具慢慢的套到自己脸上,居然很合适,也没任何特殊的感觉。我的眼神透过面具打量周围,四周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我紧张的心慢慢的放松下来,同时也感到一点失望,也许这面具里没有我要找的答案。
车子转了一个弯,忽然迎面开来一辆卡车,车速很快,车灯直接打在我的脸上,我简直睁不开眼睛,我忍不住骂了一声冒失鬼。就在车子擦身而过,我的眼睛刚刚恢复的刹那,无意中,在观后镜我看到一张诡谲的微笑的脸,那是一张陌生的惨白的面孔,他对着我微笑,生动的微笑,我吓的大叫一声。接下来只感觉手一软,车轮冲向路基。。。。。。在我失去知觉之前,我终于明白其实那张脸是我自己的带着面具的脸孔。
在醒来的那一片刻,我只觉得眩晕。我努力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恍惚中我的情人就坐在我旁边,关切的目光中,有涟涟的泪水,她在帮我擦脸,手掌温软。还有我的女儿,她好象在给我唱歌。我想伸出手想去拉住她们,手臂上猛的传来一镇刺痛。这痛楚让我的思维也一下清醒过来。
我努力的侧过头看自己的手臂,那里有几根管子,目光顺着管子向上是就个输液瓶。我这是在那里?医院吗?转过头打量这个房间,是的,我确实在一间小小的病房。房间里没有人,我的她不在我身边,女儿也不在,刚才的一切是个梦吧?记忆慢慢的浮现在脑海,我是去看我的情人,然后我离开那里,再下来是那辆急速的卡车,接着呢?好象是我出了车祸。。。对了,还有那个面具,那个诡谲的面具。她在那里?它又在那里?
我想坐起来,只支撑起半个身体,就感觉一点气力都没有了。我徒然的再次躺下,看着旁边的窗子,窗外是灰蒙蒙的天,还有。。。窗沿上很厚的积雪。我忽然想起,在出事的那天晚上,S市只下了很小的雪,现在怎么会这样?我躺了几天?
“有人吗?”我发出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虚弱,嘶哑,声音小的恐怕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得到。我到底怎么了?我的身体怎么了?朦胧中,我又昏沉沉的睡去了。
“老爸。。。老爸。。。”再次醒来是在女儿的呼唤声中,又是梦吗?努力睁开眼睛,是女儿喜极而泣的脸。
“我。。。我。。。”我努力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老爸。。。老爸。。。你真的醒了。。。妈妈,老爸真的醒了呀。”这时候我才看到,女儿旁边站着一个女人,那是我的前妻。她的表情木然,看的出来她不喜欢我清醒过来。
“去叫大夫过来,给你爸爸检查一下。”她对女儿说,女儿愉快的答应着,燕子一样的飞了出去。
“你知道你昏迷了多长时间吗?”前妻站在床边,她的个子很高,年轻的时候做过空姐,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还有冷漠的声音。这感觉让我很不舒服,确实,每次面对这个我曾经深爱过,又背叛了我的女人,我一直都不舒服,所以我们虽然生活在一个城市,却很久没见了,想不到这次见面居然是这个情景。我摇了摇头。
“四十九天。”
“怎么。。。可能?”我没办法相信,挣扎着说。
“也许你真不该醒过来。。。”前妻脸上露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我正要问什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门被打开,女儿和几个穿白衣服的人走了进来。
很快我被他们围了起来。“我说过他这几天会醒过来嘛。。。”“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他们的声音好象来自遥远的地方,我感到疲乏,在我闭上眼之前,我看到前妻远远看着我,冰冷的表情让我厌恶,我不想再看到这张脸,不想再想起过去,此刻我只想见到那个真正属于我的她。。。她为什么没来。。。
两三天之后我除了还感觉有点虚弱之外,已经基本恢复过来。大夫的术语我不是很明白,大概的意思是我除了脑部震荡,导致休眠状态之外,身体其他部分没有受到伤害,这也就是说我差点变成了植物人。我为自己庆幸的同时,也为自己就这么度过了四十九天而感到不可思议。
那几天来看望我的人很多,而我却越来越烦躁,因为我最需要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我问过我女儿,女儿说出事之后,在我的手机上找到了姐姐的电话,她很关心,甚至着急的哭了,但是就不是肯过来看我。开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和女儿通电话,但是后来忽然就断了联系,手机停机了,宅电没人听,女儿着急,曾经跑去她那里,没人开门,女儿把一张纸条塞进了门里。女儿最后总结说可能是她觉得我不能醒过来了,所以离开了。我想了想,觉得没有这个可能,我相信她,这是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女人,除了还有一些我暂时搞不清楚的事情。
想到了出事前的个诡秘的夜晚,我又觉得浑身发冷。对于女儿自己去那里找她,我感到后怕。我对女儿说,以后不要自己去找她。女儿不解的看着我,我只好解释说姐姐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又问女儿有没有见到一个面具,女儿告诉我那天出事是巡警发现的,当时天亮了,大家七手八脚的叫来救护车,连我的钱包都丢了,没人看到什么面具。我感到很奇怪,因为出事的时候,因为好奇,我是带着那个面具的,怎么会不见呢?也许是被谁捡了去吧。我对那个面具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想想这么丢掉了,也好。
就这么过了四十九天,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有那么多麻烦在等着我。也就有一件事情勉强能让我稍微感到欣慰,我的下属告诉我,一个谈了好几个月的100多万的定单终于签了下来,100万,这个数目对我来说也不算太大,但是起码让我能打起精神。
我迫不及待的想出院,因为我真的很想她,也担心她。我打过她的电话,确实是停机了。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我现在很后悔,那天应该等她醒来,把一切都说清楚,有什么问题大家一起解决,总比她一个人抗要好的多。我本想让女儿再去一次她家,塞一张纸条进去,告诉她我出院了,想想算了,还是等自己出院后自己告诉她吧。我几乎可以确信,我的她还在那里等我。
出院的时候是几个朋友和下属过来接我的,大家簇拥着我走出医院。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我的心情也跟着舒缓起来。大家开过来好几辆车,让我选择坐那辆,我问他们我的车呢?一个叫大赵的以前的战友笑着说“在你院子里当展览品呢。”什么展览品,我被他们说的糊涂。
“这个展览品啊,对你是个告戒。大家说等你醒了,让你自己看看撞成什么样子了。你啊,车子开的那么快,又没系安全带。让你看看,也好接受教训。”大赵笑着对我说。
“快吗?我记得那天我开的很慢啊。”
“你可得了吧,怎么也得八十迈,把护栏都撞倒了。”
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我车开的不快,是我当时踩了油门?不由得我又想起了那个面具,心理咯噔一下,忽然间我感到那个面具根本就没有离开我,它就象一个巨大的阴影,凛凛的悬浮在我上空,俯视着我。“现场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吧?”
“什么特别的东西?”大赵不解的看了我一眼。“你出事那天正好下雪,估计是路滑,你又踩了油门,结果。。。”大赵做了一个翻白眼的动作,大家都笑了。
“这么说我的车没人动?”我追问了一句。
“你的车应该是没人动过。出事之后是小刘第一个到的现场,警察把你弄出来,拨你的电话,第一个就找到他了。”
小刘是我下属的一个副厂长,他接过了话把那天的具体情况简单的告诉了我“我到的时候,救护车刚来,您正被往上抬呢。我一看您上没血也就放心了,当时您那样子跟睡着了似的,怎么也想不到您到是很能睡,睡了四十九天。然后咱们厂子的孟厂长也被叫来了,我让他护着您去医院,我叫拖车把车拖到您家的小区里了。。。我还没来得及修理。”小刘显得有点尴尬。
“我们没让他修”大赵打断了他“我说你也是,不就一辆车吗?你再买一个就是了,反正出了事儿的车也不适合再用。”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我知道大赵误会我心疼那辆车了。
“其实啊,我们的想法是啊。。。”大赵神秘的说“万一你真要光荣了,这车就是我们血粼粼的前车之鉴啊,我们以后每当看到这辆车,再想到光荣的你,我们都会遵守交通规则,做个好孩子的。。。”大赵的话让车子的里人笑了起来,在大家的笑声中,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我的本意是要到厂里看看,可大家说我刚出院,还是先回家休息休息,明天再去也不迟。车子开进小区,很远的地方我就看见我那辆车停在路旁边,车的前脸整个的撞了进去,可以想象当时危险的情景。
下了车我就对小刘埋怨,怎么也不能让车就这么停在路边啊。大赵笑着说“我今天早上刚从车库拉出来的,知道你回来,这展览品也得修理了。正好拉出来,让你看看什么样子,然后叫修理厂拉走。怎么样?参观够了没有?我打电话叫车拉走了。”
“不用,不用。”我忙阻止道“我明天自己叫人来修理。”
“看看就得了,放在这里,你不堵心呀?”
“先别管这车了,大家先上楼吧。。。”我把大家往里让着,说不上什么原因,我必须要在这辆车修理之前亲眼找一找那个面具,不然我的心将永远被它压抑着。
来到门前,发现门是开着的,一个我不认识的穿着很朴实的中年妇女在门前迎接我们。大赵忙把我拉到一边给我解释“老王啊,这次别怪我们,你是宝贝闺女一定要我们帮你找个工人的。”
“你知道我不雇工人的嘛。”我确实没雇过工人,只是每个星期找钟点工帮忙收拾房子和一些杂活。我总感觉有个工人随时在自己身边,总象被监视着,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还有,我真不习惯过旧时候那种老爷式的家庭生活。
“这次不一样了,不管怎么说你病了吧?得有个人帮着弄点药,弄点饭吧。说实话,我和大老张本来想给你雇个女大学生的,后来听你闺女含糊着说你好象新交了一 个女朋友。就算了,嘿嘿”大赵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你和大老张帮我找的?”大老张是我另一个朋友,就是在他家的聚会里,我认识的我情人。
“可不?你清醒过来之后,我和大老张就开始找,找了两天,S市的劳动市场走了个遍,才看到这个工人,人老实,手脚麻利。大老张不放心,还带到家里试用了几天。回来说,这是他见到的最麻利,飒落的工人,我们才敢推荐给你。就凭我们这费的心,你也得给点面子吧。”
我心内一阵感动,这大赵和大老张也都是干实业的人,时间对于他们也是等于金钱的。也许这就是战友和朋友吧。
进了房间之后,我发现女儿也在。女儿和那个女工人已经很熟悉了,向我介绍说那女人姓郝。我就顺口叫她郝姐。郝姐到也不多话,打过招呼后,就开始忙着给客人倒茶,我观察了一下,确实是个手脚麻利的女人。
大家坐着闲聊了一会,就张罗着告辞,我本想留他们吃饭,大家说我毕竟是刚出院,等以后彻底康复了,再聚一聚。
大赵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身体要养好,个人问题也要尽快解决。女儿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一个劲给他眼色,他却没看见。
大家散去之后,乱哄哄的房间恢复了肃静,我才发现我的脑袋又有点昏沉沉的欲睡。从休克状态清醒之后我观察自己,身体一切都好,唯一的改变就是总是昏昏欲睡,大夫说这是正常现象,过几个星期就好了。我麻烦郝姐整理房间,自己和女儿进了卧室。
我躺在床上休息,女儿坐在床头,顺手拿了一只苹果削皮,这是一个很女人的动作,我看了却感到心里一痛。自从上次出事之后,我和女儿的关系改善了很多,她似乎也更愿意和我交流一些思想,就在同时我也不得不接受女儿由女孩变成小女人的事实。可我这个做父亲连那个男人是谁都不知道。
“爸,你说姐姐还能回来吗?”女儿轻飘飘的一句话,把我问的一愣。
“什么回来?”
“姐姐走了呀,还能回来吗?”我这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谁说你姐姐走了?”
“我们找不到她了,这样还不算走?”女儿迷惑的看着我,那眼神就象真的在看一个病人。
“你姐姐没走,只不过暂时你联系不上她,我很快就联系上她的。”在我心里我从来没担心过会失去她,我相信她对我的爱,这是不能伪装的。现在孩子应该四个月了,该显怀了吧?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问题。
“老爸。。。姐姐很神秘呀。”半晌,女儿犹豫着说出这句话。
“哦?你怎么说姐姐神秘呢?”
“她为什么不见人?连我都不见,就算你病的那么严重,她都没来看你。还有,象您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她为什么不肯嫁您。要说对您没感情,又不对,我都能感觉的到她确实很爱您。。。”她咬了咬嘴唇“老爸。。。姐姐住的地方好诡秘啊,那个地方白天都让我毛骨悚然的,我给她送纸条那天。。。自己看了看,那楼里好象根本都没住多少人,似乎是要拆迁的意思,大白天的,上楼的时候我总感觉好象有东西在跟着我,看着我。。。我不敢想象到了晚上。。。”女儿的声音变的干巴巴的,眼睛里露出惊恐。
“这么说你认为她是个。。。”我故意没有说出最后的字,打趣的看着女儿。
“哇。。。”女儿叫了起来,连声音都颤抖了“老爸,你可别吓我。。。”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你姐姐是有一点奇怪,这奇怪的地方爸爸知道,也明白怎么回事儿,等以后有机会,我在和你说吧。”我安慰着女儿,可自己也有点犹豫了,对于她,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奇怪这个词来形容了,我知道她有梦游的习惯,可仅仅是梦游吗?梦游的背后还有着什么呢?我真的明白是怎么回事吗?还有那个我不敢想起却无法忘记的夜晚。
“可是。。。可是。。。”女儿还要继续说下去。
“别可是了,今天怎么没上学?”我打断了女儿,岔开这个话题。
“寒假呀,老爸。您真睡糊涂了。”
“哦,对了,呵呵。”我自己也笑了“成绩怎么样?”
“老爸,您放心,我会努力的,期末成绩全校第七。”女儿骄傲的看着我。
又闲谈了一会,女儿就要回去了,说妈妈最近看的紧,学习也挺累的。我没再说什么,从衣服里拿出五千块钱给她。女儿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着我。女儿长这么大了,我从来没直接过她什么钱,我给她的抚养费和零用钱都是给她母亲直接转帐过去的。我总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