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是从厨房穿来的,我仿佛飘在云中一般的走过去,打开了门。里面的厨灶上放着一口很大的锅,火还在烧着,香味浓的好象有形的实体,严严实实的把我围拢着。厨灶的旁边是一个很小的冰柜。我走了过去,把锅盖掀起,果然,汤沸腾着,里面煮着一些肉翻滚着。在这样的环境中,我简直觉得就是在做梦,是不是我在梦游?我不敢肯定,我很很的掐了自己一把,很疼,真的很疼。那么这是真实的了。
我走到冰柜面前,看到它还在工作着,里面放着什么?冰柜的玻璃窗有很厚的霜,我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我慢慢的把手伸过去想拉开它,这个门好象有点冻住了,我猛的用力,玻璃拉门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赫然出现在我眼前。。。就在这一刻,我的身体开始了颤抖,先是微微的颤抖着,然后是剧烈抖动,我根本控制不了的抖动,我觉得我的五脏六腑都抖动的挪移了位置。我张着嘴巴想喊,却发不出来一丝声音,我闻到一种说不来的古怪味道代替了香味把我包围,在这气味里,我无法呼吸,在这气味中我体如筛糠,我的眼睛慢慢的什么都看不到了,越来越模糊,直到黑暗,我感觉我的身体滑了下去。。。在我失去知觉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一个梦,绝对是一个梦。。。
当意识又回到我身体的时候,我甚至不愿意把眼睛睁开,我知道那是一个梦,不管那看起来有多真实,但是那绝对是一个梦。。。在梦中,我来到一个古怪的房间,在厨房里我看到一锅煮得沸腾的肉汤,香气袭人,我又拉开一个冰柜的玻璃门,那里面。。。我感到我的胃在痉挛,在那里到处是迸溅的血迹,最下面摆着两个碟子,上面竟然是两个人头状的东西,我看不清楚它们长长头发覆盖下的面孔,可我知道那代表着谁,旁边还有几大块冻肉横七竖八的放着。。。然后我就感觉四肢无力,呼吸急促,一种古怪的味道把我包围,就此我失去了知觉。这就是我看到的一切。。。
这并不真实,这是一个梦,但是我不敢把眼睛睁开,我害怕我张开眼睛就会看到梦里的房间,我害怕,我真的在害怕。。。这种恐惧紧紧的揉搓着我的大脑,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胃。。。
终于我还是抬起头睁开双眼,明亮的阳光正好戳在我的眼睛上,我皱着眼睛,仔细分辨着周围的一切,首先闯进我眼帘的正是梦中那口大锅。
“哦。。。不。。。”我听到自己呻吟的声音拖口而出。
“我还在梦里,我还在梦里,我还在梦里。。。”我慌乱的把眼睛闭上,喃喃的对自己说。
再次张开眼睛,大锅还在眼前,我感到眩晕,这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幻象吗?哆嗦着,我回头看,我后面是冰柜。。。幻象,全部是幻象。。。我舔了舔嘴唇,嘴唇冰冷的如同大理石。
我努力的站起来,身体摇摇摆摆的。伸出手去摸那口锅,我。。。摸到了,它是存在的吗?我不知道,我没有能力分辨。打开锅盖。。。里面什么都没有,一口空锅。我象感受到什么一样,猛的回头看那个冰柜,冰柜的玻璃门是打开的,里面也是空无一物。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喏喏的对自己说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为什么昨天晚上会做那样的梦?为什么那么残忍的梦?我为什么到了这里?昨天我肯定自己是睡在床上的。我爬到水池边放出水,直接把冷水泼到脸上,这冰冷的感觉那么熟悉,就好象梦里经历过一样。
踉踉跄跄的我挣扎着走出厨房,这正是昨天我梦里的房间,只有一张餐桌,现在的餐桌上依然是昨天同样的一套餐具,只不过全是空的。窗子全被打开着,冷风吹的整个房间如同阴森冷峭的古代城堡。我坐过去,一动也不想再动了。昨天晚上一定是梦,但是我怎么来到这个房间呢?
我的眼神涣散而凌乱,盲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我在那个本应该盛满汤的大碗里看到一个圆环形状的东西,我慢慢的探过身子,仔细的看。。。那是一个戒指,拿起来,错不了。。。那是我送给我情人的求婚戒指,是的,就是这一枚戒指。
我的脑袋好象响起了一阵闷雷,我傻了一样的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一切。我周围的一切实物开始了旋转,墙壁,窗子,门,桌子,它们随着我的心跳开始狂奔,越来越快,直到在阳光中变成一道道扭曲的光线,那光线把我刺穿了,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我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了,我任凭身体向下蜷缩着,我感到有光的颜料从我胃里被挤压出来,我开始了无休止的呕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停止了呕吐,蜷缩在地板上,没有力气再移动自己的身体了。我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一切不是梦。。。那不是梦。。。我。。。我吃了她们。。。我吃了我恨的人,我吃了我爱的人。。。
“啊。。。。。。”我的嗓子不受控制一样发出了我听到过所有声音里最凄厉的嘶吼,这声音来自远古的荒野,来自我内心隐藏的动物的本能。。。我已经不是人了,我只是一个动物。。。我只是一个动物。。。
泪水在我眼里恣溢纵横,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阳光冷冷的带来一些刺眼的碎片。我忽然觉得阳光是如此让我厌恶,我讨厌这种耀眼的光芒。我要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光的地方去。。。
不知道我是从那里来的力气,忽然的爬了起来,飞快的跑到了楼下,顾不得平息我那如风箱一般嘶哑的喘息,把窗帘全部都拉上,在黑暗中,我感到一种宁静。电脑还亮着,面具摆在电脑旁边,我慢慢的把它带上,我已经不用再怕它了,我就是它,不对吗?我就是野兽,我就是魔鬼。
电脑里有新的留言,一段简单的话“不要害怕死亡,死亡是一切的开始,那么让我们开始吧,去寻找我们的爱人。。。”
“咯咯。。。咯咯。。。”黑暗中,我分不清楚这是我在笑,还是面具再笑,那笑声妖异而夸张。。。伴随着我汹涌的泪水,我笑得倒在了床上。。。
“我爱的人,咯咯。。。我爱的人。。。咯咯。。。”我笑的打叠。。。
还有谁是我爱的人?我爱的人已经消失了,是我吃了她。面具,哦,面具,我把面具从脸上取了下来,我们面对面互相看着,我能看到它的喜悦,相信我,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它在对我狰狞的笑着。。。
下一个,下一个是谁?“小洁。。。”我呻吟着费力的吐出两个字,是的,我还有一个我爱的人。。。我的女儿小洁。
我霍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还不能认输,我不能,我还有女儿,我要保护我的女儿,这是我唯一的使命。
“我知道我没办法把你毁灭,可我有能力毁灭自己。。。面具。。。夜之巫。。。你不会再伤害到我爱的人。。。绝不!”我对着面具发誓一般的说着,面具好象也结束了它的狞笑,怀疑的看着我,好象在问我有这个决心吗?
“我有!”我郑重的回答它。
现在我终于明白萧琼的父亲当时的心情了。。。舍弃这个不知是人是兽的身体,去保护自己爱的人。我从床上起来,打开窗帘,我必须克制自己的兽性,我一定要面对阳光。。。阳光撒进来,房间一边光明,这时我感到我的腿很软,感到饥饿,我才想起,昨天一整天我都没吃东西。。。是没吃吗?那么昨天晚上。。。我不愿意再想下去。
我到楼下的饭店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我的理性又开始思考了。我不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面具才能找到新的继承人,我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去找我的情人,但是我不知道面具是要传给见过它的人,还是上一任面具主人最爱的人。如果要是我离开这个世界,面具反而传递给我的女儿,我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过报案,去自首,可这一切我要怎么和别人说清楚呢?我说我梦游?我说我杀人?我说受一个面具的指引吗?谁能相信?
我是不是只有忍耐,只有离开?只有背负着这个沉重的“本我”离开这个城市?没人给我一个答案。我只知道,一切都已经开始了,我不能再等待,我必须做出决定。
那一天我做了很多事情,我把名下的工厂和财产转到了我女儿名下。我知道女儿没有到十八周岁,于是给大赵写了一封信,在信里委托大赵做我女儿的监护人,这是我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我没敢给他打电话,我甚至不敢给任何人打电话,我怕别人询问,我知道我无法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在信中对大赵说,我出去旅游了。
到这个夜晚来临的时候,我回到了以前我情人的住所,面具在我早晨离开的时候被我斜放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我。我忽然醒悟,我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无用的。。。萧琼父亲就是我前车之鉴。。。面具注定要传给我爱的人吗?这真的是注定的吗?连我的死亡都不能挽回这一切吗?
面具冷漠的看着我,看着我的内心。。。
这应该是我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个夜晚了,我放弃所有的思考,在明天我即将离开这里。。。
躺在床上,我不敢睡去,虽然我不害怕睡眠,我觉得该发生都已经发生了,起码它现在绝对不会找到我女儿,但是我依然希望平安的度过这个夜晚。
梦游。。。如果现在是梦,那么我要做什么?如果放任我的本我,我现在要做什么?我忽然觉得有种欲望在体内涌动。。。我意识到自己需要性。。。我不能找任何我认识的人,但是我需要解决性的冲动。
就好象是我自己换了一个人一样,我简直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了,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需要发泄,我听到自己身体内劈啪劈啪欲火燃烧的声音。
就好象从来都没有忘记一样,我从口袋角落里翻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那个号码是属于我在咖啡厅碰到的弹钢琴的女孩子的。我拨通了电话,几乎没有任何困难,她告诉我她的地址,要我去找她,我早就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小姐。
当我准备离开房间时候,我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最后我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邪恶的借口,既然面具有可能传递给下一个见到它的人,那么就是这个女孩子吧。我奸诈的笑着离开房间。。。携带着面具。
女孩子在她的房间等着我,再次看到她,她馨香,光亮,粉红的眼角和长长的睫毛,那是一种邪俏的魅力,她在和我说着什么,可我听不懂,只见到她的唇张翕着,诱惑着。然后我就如野兽一样的扑了过去。无法描述出那一夜是怎么样的发泄,我不知道我做了多少次。我的意识模糊,我的行动粗暴。我把面具带在脸上,我看到那个女孩子抗拒,挣扎,恐慌,无助。。。直到昏厥,而她一切的表情都在刺激着我的欲望。这完全是本能的发泄,完全是肉体的活动,我只知道对方是一个女人。。。仅仅是一个女人。我能感觉到体内兽性的喷薄,我抓着,咬着,蹂躏着。。。我眼前的一切都是扭曲的,我听任本能的安排。。。我是雄性,她是雌性,我征服着她,占有着她。。。
在一种似梦似醒的状态中,我感到身体里完成了一种彻底的嬗变,那感觉那样清晰,一个自由的我活泼泼的在我体内萌生。我把两万块钱扔给了那个女孩子,走了出去。。。融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就是我那天夜晚全部的记忆,我知道我离开了那个女孩子,可这以后就再也没有丝毫的印象了。第二天醒来,我已经回到我情人的住所了,记忆一点点的恢复,浮光掠影一般的滑过大脑,却怎么也窜不起来,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我拼凑不出一片完整的画面,一切恍如前世。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嘴里好象有东西,嘴角粘粘的,腥腥的。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却发现一大块血粼粼的肉。。。难道我昨天晚上咬了那女孩?我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夜晚我就是一个野兽吗?
镜子里是一张狰狞苍白的脸,嘴角的鲜血还没有凝固,就好象那面具根本就带在我的脸上。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感想,我想哭,可除了抖动身体却流不出泪,我只看到镜子里那个人满眼的恐慌。。。我听到来自心底的一种崩塌的声音,我想我已经垮了。
我颓疲的坐在电脑桌前,甚至都不想去擦自己的脸。我只知道一定要离开这里,到一个完全没有人的地方,也许那里才是我的世界。电脑里又有新的留言,一个文档文件和以前一样,我真的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什么了,过了好久,我才打开,这次是一段长长的留言。
“一切都只是表象,我们注定不会失去爱我们爱的人的机会,注定也不会放过我们恨的人。
一切不是结束,一切都是开始。
是的,我就是你,那个真实的你,可我并不需要面具。
不要分离,永远不要。不要饶恕,不管是我们爱的人,还是我们狠的人。
我冷眼看着害我们的人在狂笑,我悲哀的看着我们一步步走如绝境。
在昨夜我获得自由,在今天你将明白一切。
去楼上吧,我们将明白一切。
当然我们谁都不会饶恕,不饶恕我们的爱,不饶恕我们的恨。”
补充日期: 2004…07…16 12:55:13
我呆看着这段留言,很明显这和以前的留言都不一样,它忽然变不再含糊其词,每句话都很清楚,他甚至承认“我们”,承认他就是我。。。还要让我上楼吗?还去做什么?楼上的门虚掩着;只轻轻一碰就开了。现在的我已经濒于麻木,可以说就算房间里到处都是尸体碎片我都不会再吃惊,可我还是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房间的陈设没有变化,依然只是那张餐桌。所不同的是,那餐桌上捆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四肢被捆在桌子四条腿上,一动也不能动,长长的头发遮住整张脸,地下有一滩血迹,看的出来,是那个女人身体流出的。她好象听到了门响,扭过头来,发出“呜呜”的响声,并且努力晃动着餐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尽管她的头发还盖在脸上,我还是认的出来,她是我的前妻。我真的感到茫然了,怎么她会在这里?谁把她绑了起来?她没有死吗?她应该死了才对啊。
我走了过去,把她的头发拨开,果然,就是我的前妻,那个离开我,去寻找自己幸福的女人,那个让我品尝失败的女人。她面容凄厉,拼命摇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恐惧,怨恨,疑惑,甚至还有一些讨饶的成分。她的嘴被一团破布塞着,这让她发不出声音。她的上衣被撕烂了,露出裸露的肩头,肩头上有一块伤口,血肉模糊,鲜血就是在那里流下的。
“你没死吗?”我一边把塞到她嘴里的布拿出来,一边脱口说出这句话。
她大口的喘着气,闭上眼睛,好象在酝酿什么。我好奇的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她解下来。我真的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救命啊。。。”她忽然用力喊了起来,这尖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冲撞着,简直把我推倒。我手忙脚乱的把手按到她的嘴上,想阻止她的呼喊,却不想她张嘴咬了上去,她的力气大的惊人,我居然甩不开。
等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甩脱,手上已经被咬下了一块儿肉。不过她到是停止再喊了,只用挑战和倔强的目光逼视着我,并且轻蔑的把嘴里的一块儿肉吐了出来。
我强忍着伤痛,对她说“你有病啊?”
我们就这样象一对斗鸡一样互相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