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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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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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这样的画面。甚至在甲骨文中的‘鬼’字,据考证,就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的造型。”
  高老师稍微停了一下,看了看我,流露的意思是问我是不是听的懂。其实他说的我不是很明白,也不知道具体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区别,可我还是为他的学识折服,我点了点头。
  “总之这种傩文化本质上是一种驱鬼的活动,在种文化在周代就已经很成熟了,甚至形成了一些固定的礼仪模式。比如国家诸侯级别的傩就有三种。春天的国傩,秋天的天子之傩,冬天是规模最大的大傩等等具体的操作形式和步骤。在之后的漫长的历史衍变中,和各地各时期的宗教,民俗以及民间艺术结合起来,一直延续到今天。。。”
  “现在也有这样的仪式?”我忽然对这个第一次听到傩感兴趣起来。
  “有的,在云南,江西等地区都保留下来很完整的傩文化,其中江西的丰南县被称为‘傩舞之乡’,并且在日本也有类似的文化形式。”
  “为什么称呼为‘傩’?”
  “这个问题可就不好回答了,有人说在驱鬼的仪式中,大家一起喊‘傩’这个音,由此得名。这是比较标准的说法。在汉许胜《说文》中解释说,傩是一种有节奏的肢体动作,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舞蹈。”
  高老师停了一下,把我带来的面具又拿了起来。
  “这个面具的图谱是我根据在汉朝长沙王吴瑞墓的残片考据复原的,在很多傩文化专家和面具专家那里并没有被认可的。”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吴瑞现在我们知道是汉朝初年驻兵在江西南丰的,史书说在那里他‘祖周公之制而传傩仪’。在他的墓里发现了很多面具,由于保存的很好,所以很多色彩都没有脱落,只有这个面具,完全没有色彩,就好象一个模板一样。”
  听到他提这个面具,我下意识的挺了挺腰,更仔细的听了。
  “同时出土的书简上还有‘夜鬼’‘日鬼’等字样,我查阅了很多资料,最后考证这个就是‘夜鬼’面具。我认为这个面具其实是藏族藏戏旧派‘白面具’派资料里提到的‘日之巫’‘夜之巫’面具的源头,只可惜在藏戏中这两个面具被改动很多,可这嘴角的血迹还是存在的。”
  “那么您说,您的考证没有通过专家的认可。”
  “是的,他们认为,中国面具的特点就是色彩,是没有白面具的。而出土的残片一定是色彩脱落了。至于藏戏的面具是来源于印度的佛教,所以。。。呵呵。”
  “您还坚持您的说法。”
  “是的,我坚持我的说法。我这个人比较圆滑的,但是对待学问方面的东西,我还有一点固执的。”
  我的脸红了一下,因为刚接触这位年轻老师的时候,我确实很不喜欢他浮夸的外表。现在我似乎已经可以知道这个面具的来历了,我冷静了一下,提出了下一个问题“您说这个面具可以夺人魂魄?”
  “哦,这个是藏戏中对那两个面具的介绍,他们认为这两个面具分别在白天和黑夜可以控制人的肉体,可以说这本身就是邪恶面具的一种吧。”他对我这个问题回答的轻描淡写,好象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您不相信这些?”我不得不追问,其实这才是我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
  “恩。。。”他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我不相信,我应该还算是一个无神论主义者吧。”
  “可。。。”我咽了一下口水,我真的想把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他,看他对此有什么看法,可我还是忍住了。“可对这面具还有什么说法吗?”
  “根据藏戏的一些看法,这面具也不算是主神面具,只是在表演中他们负责鼓惑人放弃理智,使人生病,并且受他们支配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在舞台上,他们是被打倒的对象。”
  “那么有没有针对他们的神呢?也就是他们的克星那样的。”我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恩。。。好象没有,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主神,只属于。。。就象电影里跑龙套的那种小喽罗吧。”
  我实在不知道还要再问什么了,我无言的把面具从高老师手里拿了过来,这个叫“夜鬼”或者“夜之巫”的面具再一次用他特有的方式嘲笑着我的无能。我没办法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高老师帮不了我,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帮助我。这个“夺人魂魄”的面具甚至已经“鼓惑”了我做出很多我不能说,也不敢说的事情了。
  我把面具带在了脸上,看着高老师。这时候我的表情应该是无助的,好在有面具的遮挡,我才不至于让他看到。
  “高老师,您觉得这个面具里现在有没有隐藏着什么?”这一个豪无道理的问题,在问出去的同时,我就知道他的答案了。
  “什么也没有隐藏。。。”果然,他还是用那种无动于衷的口气回答我,我只有叹了口气。
  “面具不是用来隐藏的,它是用来释放的。”高老师的这句话让我吓了一跳,面具里没有隐藏什么,反而是释放了什么。难道面具不是为了遮掩才被制造出来的吗?
  “这样的面具就是用来释放你自己的。”高老师做了一个手势让我把面具摘下来,我这才觉得自己带着面具和对方说话确实不礼貌。
  “张先生,从您进来的时候,我就说我们都带着面具的,那个面具才是真正用来隐藏的。而它。。。”他指了指我手里拿着的面具“是用来释放的。不光是它,所有的面具都是为了释放才被造出来的。”
  “您开始时候说的面具,我想我能明白,它是指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带着一种伪装。可那些和这个真实的面具有什么关系呢?”我被他的理论说糊涂了。
  “是这个意思,在社会生活中,我们都是带着一种伪装,这样我们可以更好的和其他人交流,更好的进行社会活动。可您想过没有,我们的这层伪装是怎么来的呢?”看的出来,他在耐心的启发着我。
  “经验啊,比如我是一个开厂的人,我就要学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样才能把生意做好,不管我在内心多么不喜欢和他们接触,但是我为了做好生意,不得不和他们应酬。”
  “其实这层面具是我们从小就一点点的学习出来的。人在出生的时候没有伪装,那时候都是婴儿的本能。婴儿饿了就要吃,渴了就要喝,他们没有外在的意识,在他们的全部世界里,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这是本能,没有什么对和错的分别。人是一种群居的生物,离开了社会这个外在环境就不可能生存下来,所以随着小孩子一点点长大,他就要学习怎么融入这个社会,学习这个社会所有的禁忌规则。比如说他看见好吃的东西摆在商店里,从他本能的角度出来,他只管拿来吃也就是了。但是大人会告诉他,这样做不对。如果他真的做了,拿了那个吃的东西,他就会受到惩罚,家长会呵斥他甚至打他。这样他就会明确的意识到,这是别人不允许的,因此别人这个概念就进入了他的思维,渐渐的他就不再以自己为中心了。”
  “是的,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您的意思是说,因此我们就渐渐带上了面具?”我试探着问高老师,对方的脸上露出嘉许的表情。
  “随着我们长大,我们越来越明白这种面具的重要性。因为我本身都有一种追求快乐的‘生的本能’,就象小孩子,本能的追求快乐,因为他们要求的很少,一块糖,一块泥巴都能给他们带来快乐,所以我可以容忍小孩子的自我。但是长大之后,我们要求也越来越多,在这个时候,我们发现周围存在着各种束缚来桎梏我们的行为。法律,道德,宗教包围着我们,这些东西的出现,就是为了抑制作为个体的人的自由的,因为人离不开群体社会,那么只有有了这些束缚才能让所有的人都能获得一些自由。由于从小的教育,我们长大后就习惯了这些条条框框,并且能够从中得到自己的快乐。如果真的象那些鼓吹自由万岁的人那样要求绝对的自由,恐怕只有离开人群到深山里生活了,而我们又谁也离不开这个群体。”
  “由于人都有以自己为中心的本能和后天环境的不同,所以本压制住的‘本我’也不相同。”
  “具体什么叫‘本我’,是指人的本能吗?我记得还有‘自我’‘超我’的概念。”我在萧琼给我留言里见过这个词,但是我真的不是很理解她所说的本我,自我和超我的区别。
  “这几个概念都是佛洛依德提出来的。用纯粹的理论来解释很难让人明白,咱们举个例子吧。所谓‘本我’就是人最原始的欲望,这些最原始的东西虽然有很多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也没有被任何形式表现出来,但是他并没有死,他只是被看守起来了,我们可以把他看成是一个人心灵的罪犯。而‘自我’就是那罪犯的看守了,他防范着‘本我’出来捣乱,影响整个环境。或者可以这样说。。。人的潜意识其实就是那罪犯的牢笼,‘本我’在潜意识里被‘自我’看护着。而‘超我’就是我们的外在表现了,他更多的是体现为理智,是经过训练和伪装的。我们就是带着这个‘超我’的面具活在社会中的。”
  “我们都带着。。。面具。”虽然高老师的解释很透彻,但是我一时还是没转过来,我还需要自己再分析。
  “就算这这层‘超我’的面具其实也有很多种,我们随时换着不同的面具生活。上班的时候一种,回家又是一种,见到你是一种面具,见另一个人又是一种面具。这就荣格提出的所谓‘人格面具’的意思。”
  “‘人格面具’。。。那么‘本我’什么时候能被释放出来呢?”
  “这个问题我想是一直困惑着心理学家的大问题了。我们所谓的一时冲动,其实就是一种释放。很多罪犯都是因为一时冲动而犯罪的,这种暴力型的犯人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强壮的婴儿’,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从本能出发,想得到某种需要或者快感而不去思考后果而犯罪。”
  “那么高先生,我想请问您,您说带上这样真实的面具。。。”我颠了颠手里的面具,它又向我做了一个让人厌恶的鬼脸。“带上这样的面具反而会释放,是不是会释放出‘本我’呢?”
  “应该说是不会的,但是带上之后可以让‘自我’放松警惕。带上面具之后,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也没人能看出你的表情,也就是说它罩住了你多年培养起来的‘人格面具’,这时候,人会感觉到放松和安全感,或者可以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在一本叫《蝇王》的小说中描写,一群孩子流落到一个岛上,开始的时候他们按照他们知道的经验建筑自己的社会,后来因为没有强大的法律,道德和宗教,‘社会’秩序终于崩塌了,他们按照本能去生活,互相攻击猎杀,但是即便如此,他们那不成熟的人格面具也没有完全泯灭,这样他们把恋都用鲜血来覆盖了,用鲜血的面具覆盖了‘超我’的面具,这就是释放了‘本我’。再比如在日本,前些年就在学生中间有一股面具风潮,大家都带着面具上学出入,结果暴力事件也随之增加了很多。这就是内心潜在的一些东西被释放了出来,我所说的面具释放,就是指这个意思。”
  “那么我要是带上这张面具,会释放出什么来呢?”
  “这就很难说了,每个人被压抑的‘本我’都不相同,索求也不一样。但是绝大部分人即使带上了这种面具,也不会让‘自我’放松警惕的。因为经验告诉我们,做很多禁忌的事情都会有惩罚的。”
  “我。。。我。。。”咬了咬牙,我决定还是说出一些东西,虽然我知道很危险,但是我不能再揣着疑团走出这个会议室。“我最近。。。偶尔会梦游,在梦游中。。。我会擦桌子什么的。是不是因为这张面具呢?”
  “梦确实是一种潜意识的释放。在潜意识里面不只有‘本我’还有一些不想被我们提起的记忆,我们强迫自己忘掉的记忆。比如小女孩儿在小时候被迫接受性骚扰,这样的不快经历对于她来讲就是一场噩梦,她会强迫自己忘记这些事情,就会把记忆放到潜意识里。但是由于记忆并没有消失,偶尔就会在梦中出现。而由于自我形成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这些释放往往也是带着面具出现在梦中的。比如女性梦中的塔,男性梦中柔软的水,都很可能代表异性的生殖器只类的。这样的东西和‘超我’形成的道德冲突,所以我们的梦也就带了一个面具。梦游属于急性的意识障碍,也就是潜意识偶尔出了点问题,他所表现的动作很可能是无意识的,或者是潜意识里的‘本我’欲求,再或者是已经被您努力遗忘的过去。。。”
  “我小时候没有擦桌子的习惯呀?”我努力的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没有一件可以和擦桌子联系的起来。
  “那是很原始的记忆了,不一定可以想的起来的,再说,梦也是带面具的。”高老师微笑的对我说,好象在鼓励我多说一些症状,可我知道,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出来了。。。还有很多事情是我根本不能想象的,是的,他说对了,此刻面具在我手里,而我心理还是带着面具的,这层面具在此刻控制着我,保护我不受到惩罚。
  “我想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爱一个人会爱到想杀死对方的程度吗?”我终于问出了这个我所能问的最关键的问题。
  “爱。。。爱本身是性的升华,或者说是性的面具。您先别否认我,听我说完我的理解。恋爱中情侣在爱的过程中,渴望完全的占有,出发点可能是性的吸引,身体的占有之后还要达到精神的占有。而这可以说是人类所有思想中最极端最自私的情感了。所谓爱对方其实是自恋或者说是爱的极端表现,在爱情中,看对方什么都是美的,那是因为迷恋于自己内心的感受。如果双方都这样感受对方,这当然是最美的爱情,但是很多时候却不是这样的。人在爱中不断的升级自己的欲望,占有身体,占有情感也许最后会导致占有生命。在‘本我’中,我们提到过‘生的本能’与之相对应的是‘死的本能’,那是一种破坏欲望。在现实中很多学识,修养很高的人也许也会杀人,并且还升华为所谓‘死的艺术’,这就是破坏欲在起作用。所以在爱情占有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也许会有杀死对方的‘本我’意识。”
  “我。。。我很难理解。”我顿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反驳的例子。“那么很多为爱人自杀的人怎么可能去杀死对方呢?”
  “呵呵,其实这也是‘死的本能’表现形式的一种,‘死的本能’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悲剧情结,当一个人迷恋于自己创造的‘悲剧’氛围中,把自己深深的感动并且陶醉了,那么他会为此而献出生命的,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人总是自私的。杀死自己和杀死对方本就是一线之隔而已。”
  我不想再讨论下去了,我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可问了,高老师所说的一切,我还不能完全吸收,但是我知道我无法反驳。
  我向高老师表示谢意并且提出告辞,高老师让我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找他。他用透彻是眼神看着我,好象能猜测出我的内心,这感觉让我觉得害怕起来。
  “对了,您说我这的面具是‘夜之巫’,那么‘日之巫’是什么样子的?”在收拾报纸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没有那个实物,我想可能和这个面具差别不大,甚至可能只是嘴角的血迹方向不同罢了。”他向我很暧昧的笑了一下,笑容里好象隐藏着什么秘密。
  分手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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