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丈,不住甩手,叫道:“好厉害的火劲儿!”
天涯冷笑一声,道:“阁下右掌已废,只怕取不了本尊性命!”司刑君只觉右掌奇热难当,似有烈火在内不断烧灼一般,大惊下急功运右掌,以内劲缓解烧痛,半晌后烧灼之感方消,他心中惊骇万分,口中却道:“废我右掌?你还没那般本事!”尖啸一声,复又扑向天涯。
天涯微微一怔,黑袍中又射出一道黑影,司刑君知道厉害,急向旁一闪,转头向伍慷叫道:“伍先生,还不帮忙?”
一般高手过招,绝不会唤他人相助,而司刑君不但一早言明要伍慷与其联手,更在失利之时唤其相助,不由让伍慷心生厌恶,加之他未看透天涯招数,本不欲贸然出手。但司刑君毕竟乃是同侪,他纵然不愿,却也不得不出手相助。
两人联手攻来,形势立见偏转,天涯勉力应付,黑袍中不断射出黑影,却无一中的。
司刑君边战边邪笑道:“与鬼界为敌,焉有善果?你现在若跪地求饶,我还可饶你一命!”天涯并不答话,闪过伍慷一击后,沉腰坐马,猛然向司刑君击出一拳。
这一拳看来平平无奇,缓慢无力,司刑君便未将它放在心上,左手化爪抓向天涯手腕,右手化掌向天涯面门拍去。不想左手方接近天涯手腕,便触到一股螺旋劲力,司刑君只觉一阵剧震自左手传来,整个左臂似被绞碎一般剧痛。他狂吼一声,倒跃出两丈之外,侧头一看,只见左臂衣袖寸裂,臂上鲜血淋漓,前臂反扭,显是臂骨尽断。
伍慷在旁骇然而视,一时不敢再行出手。天涯长身收拳,冷然道:“阁下还想领教么?”司刑君强忍剧痛,狠声道:“我不过一时大意……今日且留你性命,待他日本……他日我定当十倍奉还!”语毕狠狠望了伍慷一眼,道:“伍先生似不愿与我联手,看来我是高攀了,后会有期!”身形一动,撞开一扇木窗,逃逸而去。
伍慷方欲挽留,司刑君已踪影不见。他轻叹一声,凝视天涯道:“尊者功力果然非比寻常,实属绝顶之高手。如此功夫不用以创出一片天地,实是可惜了。”
天涯一语不发,凝立原地。伍慷见状又道:“不瞒尊者,老夫实乃鬼界一卒。如今我鬼界高手均已转生人间,人间天下迟早是我鬼界囊中之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人间本多无知愚民,尊者若是为他们而与鬼界为敌,着实不值。而尊者若是肯为鬼界所用,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不然等到我鬼王发威,天下生灵皆化为飞灰,尊者怕也不能幸免。”一番话中七分恫吓,三分利诱,尽显老江湖本色。
天涯冷哼一声,道:“你们爱杀多少便杀多少,只是莫来惹我。不然,本尊不管什么鬼王鬼帝,一概诛除!”伍慷面色一沉,道:“尊者如此冥顽不灵,可莫怪老夫手下无情了!”言罢双目白芒一闪,俯身疾冲向天涯。
天涯凝神而待,直至伍慷冲到面前,才从黑袍中射出一道黑影。伍慷身形一矮,闪过黑影的同时借前冲之势一脚向天涯双腿铲去,一闪一攻,一气呵成,令天涯大感措手不及,只得纵身而起。不想伍慷变招奇快,方一铲空,便借势仰躺地上,以腰力拧身而起,双手一撑,以足领身向空中的天涯蹬去。天涯未料到对方有此奇变,猝不及防下急提足下踏,在空中与伍慷对了一脚。
气劲碰撞中,天涯被向上推去,他凌空拧身,将力道化尽后,飘落地上。
伍慷亦已安然落地,不等天涯站稳,便再次攻来。天涯只觉伍慷招式诡异,功力深厚,与其交手,竟比方才同战二人更感吃力,知其方才未用全力,不由心中一凛。
伍慷方才一来厌恶司刑君,二来对天涯有招纳之意,故而手下留情,而今见天涯无意投诚,便起了杀心,下手愈加狠辣。
十数招后,天涯渐感不支,猛一咬牙,沉腰坐马,一拳击出。伍慷知他此招厉害,急向后纵去。谁知方一落地,一股沉重的气劲便当头砸下,不及闪躲下,被砸了个正着。
伍慷只觉如被泰山压顶一般,全身骨节作响,几欲碎裂,勉强站稳身形,运起全身力量与那气劲抗衡。天涯冷笑一声,道:“阁下竟能挡下此招,着实了得,且再接本尊一招如何?”言罢沉腰坐马,又是一拳击出。
伍慷大骇下猛一用力,竟将头顶那股气劲顶起,趁机飞纵而出,撞破窗子逃逸而去。那股气劲倏起倏落,砸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整个客栈随之一颤,险些塌毁。
天涯缓缓站直身形,猝然喷出一口鲜血,晃了几晃后,勉强站稳,自语道:“这老鬼好厉害,竟连第五拳都奈何他不得,看来鬼界果多高手……”环视四周,只见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不由微微摇头。
蓦地,他看到了倒在言雨澜身旁的君自傲,不由一怔,自语道:“他也死了么?”缓步来到近前,只见君自傲胸前一片血红,面色却红润无比,胸膛缓起缓伏,呼吸匀畅,似是在熟睡一般,显是未受分毫伤害。天涯讶然而视,不知其所以然。
浑身一震,天涯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他半跪在地调息半晌,方觉好转,略一犹豫,抱起君自傲,缓步走出客栈,消失在夜色之中。
空山静夜,虫鸣声声,间或有一两声夜枭鸣叫,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火焰舞动,山洞内一片温暖。龙紫纹向火堆中再添了几根枯枝,回头看了看昏迷中的叶清幽,不由眉头大皱。他用龙拳中的一招“云龙幻雾”吓住了伍慷三人,借机带着叶清幽狂奔数十里,躲进深崇山峻岭之中。叶清幽本就受了极重的内伤,如此疾奔下,一到此地便再支撑不住。龙紫纹内力所剩无多,拼死为她推宫活血疗伤,却不见起色,不免忧心忡忡。
再休息片刻,他只觉内力稍有恢复,便急将叶清幽扶起,双掌轻贴在她背后,将内力打入她经脉之中。
叶清幽气若游丝,内力散乱无比,在经脉中左突右冲,令伤势不断加重。龙紫纹勉强将她的内力引导成流,不想内气一到膻中穴,便重又乱成一团,与沈绯云的伤势一般无二,只是龙紫纹未像君自傲般从丹田注力,却也不致自伤。
他觉出叶清幽膻中穴处有一股阴湿邪异之气伫留,扰得其真气散乱,但此时他内力眼看又要用光,连引导叶清幽内力亦成问题,更不用说冲破这股邪气,不由令他心急如焚。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无能,第一次感到自己无心苦练的武功是如此重要,他深悔当初未曾听话勤修苦练,才致使今日眼见心仪之人命悬一线,自己却无能为力。
叶清幽气息渐弱,其体内那股邪气却愈见强盛,随时都会冲破其全身经脉。龙紫纹焦急万分,只盼天降奇迹,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叶清幽的命,他也愿意。
蓦然间,一个念头涌上龙紫纹心头,他猛一咬牙,额上渐渐浮出一道淡淡的紫色龙纹,一时间洞内真气鼓荡,隐有龙吟之声。
紫色龙纹愈加清晰,龙紫纹身上不断散发出强盛无匹的真气,洞内龙吟之声大作,犹如龙神现世一般。
习武之人外练筋骨,内练真气,练气有成者,体内便会生出一股遍布全身的本源之气,此气与习武者四肢百骸、全身经络融为一体,寻常所说之内气,便是由此气生出,再储于丹田之中。练气之人将此气称为真元,即有真气之本之意,世人所指功力深浅,实质便是真元的强弱,一般的真气耗尽耗尽,其实便是真元生出之真气暂时用尽,所以内力耗尽者只消休养一段时间,真元自会再造出内气来。
此时龙紫纹真气耗尽,若静待真元再造,至少要等上数日,到那时,叶清幽怕早已香销玉沉。龙紫纹在情急之下,竟不顾性命安危,硬生生将真元逼出,打入叶清幽体内。
龙紫纹这等高手的真元何等强大,一入叶清幽体内,便立刻将其内力制住,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膻中穴,在这强大的溟气真元冲击下,那道邪气瞬间烟消云散,叶清幽的经脉立时恢复顺畅。
龙紫纹面露笑容,随即全身一震,颓然倒下。
第三卷第三十一章 猛醒
也是空山静夜,也是焰舞赤光,此处却不是深山洞中,而是一片密林之内。君自傲仰躺地上,呼吸平稳顺畅,如酒醉后正自酣睡一般。天涯则在火堆前盘膝打坐,暗自运功疗伤。
许久之后,天涯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君自傲身旁,探手观脉后轻咦一声,暗道:“他脉相稳定,毫无受伤之象,却为何昏睡三日而不醒?”略一沉吟,他试探着将一丝真气送入君自傲体内,想借以探知究竟。
不想那真气方一入君自傲经脉,便立即被一股强横无比的气劲撞了回来,天涯被震得手臂酸麻,急松手后撤。
君自傲真气却似被唤醒,在体内鼓荡不休,朦胧中他只觉通体舒畅,呻吟一声坐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
天涯将手缩回黑袍之中,道:“你终于醒了。鬼界高手为何要杀你?”仍在朦胧中的君自傲闻言浑身一震,客栈中那场腥风血雨忽地浮现眼前,他倏然而起,只见星斗满天,四周树木遍布,近处一堆篝火正红,将一身黑袍的天涯亦映成了红色。
红,如血的红,把君自傲重又带回了客栈,带回了言雨澜身边,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想避开这满眼的红,但心中却无一刻能忘得了那一抹撕心裂肺的血色。
天涯一语不发,静静凝视君自傲,直到君自傲再次睁开双眼,才道:“你的同伴都死了,你已昏睡了三日,现下有何打算?”
君自傲眼中闪动着的悲伤,渐渐被一股汹涌的怒意所替代,他仿佛化身成了地狱中的厉鬼,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狠声道:“报仇!”
天涯微微摇头,道:“以你的本事,怕只是白白送死。”君自傲咬牙切齿,道:“那又如何?”天涯冷笑一声,道:“你自去送死,与我无干。只是我救你一命,你须先还于我才行。”
君自傲双目寒光一闪,随即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待在下手刃仇人后,自会将命还与尊者!”天涯冷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时你的性命早已为他人所取,又拿什么还我?你即一心求死,不如就让我杀了你,也算你还了我相救之恩!”语毕身形后撤,黑袍中射出三道黑影,直取君自傲胸腹。
此时君自傲已被痛苦和愤怒冲昏了头,见天涯出手,也不假思索,便运起全身内力向天涯击出一掌,一股黑色阴气顺掌射出,不但将天涯发出的黑影击散,更以雷霆之势疾射向天涯。天涯虽料到君自傲定会还以颜色,却未料其出手如此之重,不由心中一惊,闪避不及下,只好出掌硬接了这股凌厉的阴气。砰然一响中,天涯倒退数步方才站稳,急运起全身内力,以防君自傲再攻。
不想君自傲竟怔在原地,以万分惊诧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仿佛不相信方才那一击是自己发出一般,天涯不由微感愕然。
君自傲心中百感交集,暗道:“我竟有此神力,可为何这神力不早些发出来?如果当时我有此神力,又怎会……”一种无法言喻的难过滋味在他心中弥漫开来,他颓然跪倒在地,一时间热泪盈眶。
天涯只道君自傲是绝顶高手,却不知其体内真气之事,见他跪倒在地,亦不知应如何是好,沉默半晌,方缓声道:“那老鬼功力甚高,我能全身而退,实属侥幸。你与我功力相仿,自然也非其对手。何况那老鬼定然还有帮手,你若贸然而去,只怕仇未报身先死,如此却正合了老鬼心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真要为死者雪恨,便要先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
君自傲惨然一笑,道:“珍惜自己的性命?我这条命留之何益?别人把我当成英雄豪杰,而我呢?却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他心中的哀痛此时已化成了对自己的恨,只觉自己是天下最无能、最可恨之人,实应速速死了才好。
“住口!”天涯突然一改往常的冰冷语调,声音因激动而带着颤音,怒道:“一死何难?可到了黄泉之地,你有何面目见死去的同伴?大仇未报之前,你的命便不是你的,而是他们的!你要为他们而活下去,直到为他们报了仇,这条命才是你的,那时才随你怎样轻言生死!”
君自傲闻言一震,抬起头凝视天涯,半晌后,他倏然长身而起,沉声道:“多谢尊者教诲,在下自会铭记于心!”声音充满了坚定,双目中流动着寒光。
天涯微微一颤,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他感到君自傲身上发生了难以形容的变化,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全不似方才那般颓丧迷茫,更不似方醒时那般愤怒莽撞,此时的君自傲,仿佛已忘却了仇恨,好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将,不被一时的损兵折将所扰,以一种冷静得令人惊惧的心境面对大敌,以最终的胜负为目标,将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向敌人发出最凌厉的攻势!
一抱拳,君自傲道:“在下欠尊者的,他日必当奉还。今日就此别过,待在下为言家班报了此仇,再来相见。”语毕深施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天涯心中又是一寒,他只觉君自傲已化作另一个人,一个任谁都无法接近、任谁都会因之丧胆的人。刹那间,他对君自傲生出一丝莫名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张口道:“此处离天宁甚远,你不识路径,怕是走不回去。再者鬼界高手众多,以你一人之力,怕难以得手。我左右无事,便随你一道玩玩,也省得你将命白白送给不相干的。”
君自傲未料到这“生人勿近”的天涯竟会有相助之意,讶异下微微一笑,道:“如此在下就又欠天兄一份人情了。”天涯语气一转,冷然道:“莫要会错了意,我可绝不会帮你对付任何人。”君自傲仰天一笑,声音中透出几许悲凉,道:“在下也绝不再做那处处需人帮护之人!”
天涯半晌无语,许久后,方缓声道:“如今你有何打算?”君自傲略一思索,道:“司刑君与老鬼必不能就此甘休,定会四处搜寻你我,咱们就潜于暗处,伺机逐个击破便是。”天涯道:“司刑君似与老鬼反目,而他被我打伤,左手已废,必会隐踪疗伤,一时间怕是难觅其踪。且鬼界势力定然不小,只怕你找不到什么暗处可藏。”
君自傲目视星空,冷冷一笑道:“天兄放心,到时我便站在老鬼和司刑君面前,只怕他们也没本事认出我来!”
天涯心中不解,面上却不露声色,微一点头,道:“如此甚好。”言罢转身向黑暗中一片密林走去,边走边道:“我要休息了。君公子也请早些歇息吧。”
君自傲全无困意,便盘膝坐于地上。他见火苗闪动,四周一片通红,不由心下烦躁,运气一掌击向火堆,可火光舞动如常,丝毫未受影响。君自傲见状再发一掌,却仍空自挥击,未能发出一丝真气。
惊诧中,君自傲忽隐约有所感悟,他不刻意运力,自然而然地发出一掌,一道真气立时澎湃而出,气劲到处,火焰立熄,四周瞬间化作一片黑暗。
随着这一掌,他心中早已萌发却一直未曾细思过的那个念头渐渐明朗开来。他运起内力,施展了一套轻功,只觉越练越气闷,越练周身真气越不顺畅。他停下来调息片刻,不运内力,不依套路,只按自己心中所想左冲右突,上下纵跃,只觉周遭景物随自己进退起伏而飞速变换,心中明白自是自己移动迅疾之故,不由大为惊诧。
他倏然停住,凝目望向数丈外一株巨树,只见枝叶掩映下,树枝上有无数鸟雀正自安眠,不由心中一动,倏然奔至树下,向那树干猛击一掌。那树立时一颤,抖落无数叶片,群鸟惊醒,纷纷震翅而起。君自傲向上一纵,射向空中,轻喝一声,双臂倏展,真气弥漫而出,形成一张硕大的气网,将群鸟阻住。他飘然落下,将真气一收,群鸟便被拉回地上,在真气笼罩中鸣叫不止。
君自傲将真气散开,群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