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幽轻叹一声,道:“我何尝不知他誓中假?我已用寒露向他施了‘破界’之法,若他再用‘邪魂舞’,便会因心与魔通而招致魂反噬,自取灭亡。可狼王却连一点改过的机会也不留给他,未免……”
李狼冷笑一声,道:“这种人怎会改过?反正他必死无疑,我早杀他几日又有何妨?哼,就算他真有改过之心,我也不会饶他――谁叫他敢向你下手!”
叶清幽半晌无语,许久后方叹道:“我不愿多增杀戮,他却还是因我而死……”李狼笑道:“清幽太过仁慈,并非好事。”语气一转,又道:“今日我用了‘气屏’之术,内力已然大损,清幽若想下手,正是绝好时机。”
叶清幽娇躯微颤,双目凝视李狼半晌,方淡然道:“虚者实之,小女自不敢妄动杀机。还是另寻稳妥之机为妙。”
李狼仰天一笑道:“清幽不想杀我,也不用寻这等借口。既然清幽不想动手,不如陪我喝上两杯如何?”
叶清幽摇头道:“小女并非不想动手,只是未寻到机会而已,狼王莫会错了意。小女此来还有一事相询――那韦不齐死后重生,似是有人用摄魂之术搞的鬼,狼王可知是何人所为?”
李狼沉声道:“施法之人便是观台中那个老鬼,此人意念之力颇强,清幽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叶清幽道:“若他居身正道也就罢了,若他以此术为恶,小女自当履行圣宫门规。唉,近来邪术日盛,真不知是何征兆。”
李狼冷哼一声,道:“又是什么圣宫门规,圣宫当真便有主管天下的权利么?总有一日,我要亲手毁了它!”
叶清幽面色一沉,道:“狼王若要向圣宫下手,就请先将小女杀了吧。”李狼轻叹一声,道:“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已将圣宫铲平……清幽,你就不能抛开那些可恶的门规,按自己的意志活一次么?”
叶清幽微一摇头,道:“狼王可否为了小女放弃你的梦想?”言罢凝视李狼,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之意。李狼苦笑一声,道:“清幽,不要难为我好吗?”
叶清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飘然而起,道:“既然如此,那便一切照旧吧。小女会寻个合适的时机下手,狼王还请多加小心。”言罢轻施一礼,头也不回地去了。
李狼目送她离去,眼中透出无比浓重的悲哀,猛抓起桌上酒壶,狂饮而尽,似要用烈酒来消弭心中的悲痛。酒尽壶空,李狼将壶掷开,双眼竟闪出阵阵绿芒。
一个时辰的时间匆匆而过,比武场上又是人头攒动,扰攘不休。君自傲三人回到台侧,环目四望,见除了尚未进行比武的邪印尊者天涯外,其他几位高手均未到场。龙紫纹担心叶清幽与李狼再起冲突,一颗心不由七上八下,神不守舍起来。
观台中亦是人员不齐,宇文血愁与那裴公子均未现身。伍慷打着哈欠,眯眼扫视台侧,半晌后说道:“这个下午怕要难熬喽,只有一出好戏可看,未然太过无趣。罢了,到时老头子就闭目养神吧。嗔目,让天涯和南冬然打打看吧,别人只怕没胆与天涯对阵。”嗔目道:“‘邪印尊者’在新一辈中颇有名望,若能为我所用,实是不小的收获。伍老,这南冬然想来亦有些斤两吧?”
伍慷一笑道:“还算凑合吧,不过是个不怕虎的初生之犊罢了。天涯不试即可知其底细,若老夫所料不差,这一组会如司刑君那组一样,只打一场。”
颜舞红笑道:“伍老把‘邪印尊者’看得这么高,惹得我也想一睹英姿呢!这人倒怪得紧,捂得密不透风的,也不怕中暑。”伍慷哈哈一笑,打趣道:“小红莫不是动了春心?这天涯向以神秘著称,谁也未曾见过他真面目如何,说不准是个丑八怪,到时小红可要大失所望了。”
颜舞红娇嗔一声,道:“伍老就会欺负人家!人家不过是好奇罢了。”转头一瞥间,却见嗔目正在窃笑,立时叫道:“这么好笑么?还不快喊人开战!”
嗔目语声一过,台侧众人皆是一震,不少人听闻“邪印尊者”的名号后,双手合什祷告,只怕与其同组而战。君自傲对这全身严裹的神秘人充满了好奇,闻之不由精神大振;龙紫纹却是心不在焉,连嗔目吼了些什么亦未听清。
黑袍罩身的天涯一直如石像般凝立不动,此时听闻战讯,如复苏的石人般缓步走向擂台。台侧众人纷纷闪避,为他让出一条宽阔的通路来,众人立于两旁,倒似是等候君王经过的百姓一般。
与天涯的缓慢相反,人群中冲出一人,疾步奔上擂台。此人约有十八九岁年纪,脸上还带着些稚嫩之气,显是方入江湖的小子,不用问,自是南冬然。
第二卷第二十三章 江湖
南冬然目视仍在缓行的天涯,眼中充满了自大与蔑视的光芒,语带嘲讽道:“阁下中午未曾用饭吧?不然怎么连路都走不动?”天涯仿佛未听到一般,分毫不为所动,仍以他那石人般的速度走着,半晌后才踏上擂台,与南冬然相对而立。
南冬然上下打量了天涯几眼后,冷笑道:“阁下难道就穿着这身黑袍比武么?若是输给在下,可别以此做借口赖帐!”天涯冷冷回应道:“废话太多,快动手吧!”南冬然冷笑道:“阁下未免太过自信了吧,你以为天下除你以外,便再无英雄么?”天涯沉声道:“有,但却不是你!”
南冬然闻言怒喝一声,从背后拔出两根两尺左右的短棍,双手分持,摆了个架式,喝道:“是不是英雄,动了手才知道!”前手一晃,后手棍向天涯劈头打去。
天涯一动不动,毫无闪躲之意,似根本不将这一棍放在眼中一般。南冬然见状不由大怒,暗中催动全部内力,注入这一击之中,短棍霎时间如挟风带雷般向天涯劈下。
就在短棍距天涯头顶只有寸许距离时,天涯倏然出手,只见数道黑影电般从黑袍中射出,全数击在南冬然胸腹之上,南冬然顿时凝住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座顽石铸就的雕像。
天涯亦如之前一般一动不动,与南冬然形成了一幅静止的图画,远远望去,竟让人有种时光停驻的错觉。君自傲心中一凛,道:“紫纹,你看清了么?天涯对南冬然做了什么?”龙紫纹正在神游太虚,闻言随口答了声“没有”,便又接着发起呆来。
天涯冷哼一声,道:“我不会杀你,但更不会饶你。我最讨厌的就是自高自大的家伙。记住,天下很大,不是你这种小子可以一眼望尽的!”言罢一掌从袍中推出,将南冬然击出擂台,重重摔倒在地。
南冬然受此一掌,只觉周身舒畅,虽摔倒台下,却不觉疼痛。他只道是自己功力了得,一翻身爬了起来,戟指台上的天涯叫道:“你方才用的什么妖法,竟……”话未说完,一股鲜血已从口中涌出,南冬然大惊下目视天涯,颤声道:“你……你对……小爷……”每说一字,便有一股鲜血溢出口外,一句未完,南冬然已骇得坐倒在地。众人见状亦是大惊,不知南冬然受了怎样的重创。
天涯冷冷说道:“你最好闭紧你的嘴,只要你开口说一字,便会流一口血,若是不想血尽而亡,今后便不要再多话!”
南冬然闻言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天涯,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一句讲完,又是四口鲜血喷出。南冬然心头狂震,至此方知天涯所言非虚。他挣扎着爬起,狠狠望了天涯一眼,狠声道:“我……定要……报仇!”一字一口鲜血,一讲完,南冬然前襟已化作一片血红。众人骇然而视,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涯冷然道:“随时奉陪!”南冬然怨毒地望了他最后一眼,猛一转头,挣扎着拨开人群,蹒跚离去。
观台之中,颜舞红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天涯,恨不能以目光穿透那厚厚的黑袍,好看清里面到底裹着一个怎样的男子。天涯太神秘了,这种神秘有时会产生一种可怕的吸引力,仿佛大海中的漩涡,随时会把经过的一切卷入其中。刚开始的时候,颜舞红对这神秘的人只是充满了好奇,但随着这好奇的加深,她对天涯竟产生了另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整个人已完全被这神秘的黑袍客所吸引,就像接近了漩涡的小舟,渐渐不能自拔。
伍慷此时亦被天涯所吸引,但这种吸引却与颜舞红绝不相同。方才天涯出手的几击,他竟未能看透,而南冬然伤势怪异,更让他难以理解,他不由凝目注视天涯,极力想看穿这人黑袍掩盖下的一切,但却徒劳无功。他轻叹一声,道:“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不知将来是否能为我所用,真叫人心中忐忑啊!”
颜舞红闻言心中一凛,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却又不知所为何因,不由大感焦躁,向嗔目嚷道:“死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宣布结果!”
嗔目挨了没来由的骂,不由大为恼火,一双本就不小的圆眼瞪得更大,仿佛随时会从眼眶中掉出来一般。但颜舞红与伍慷的目光全集中在天涯身上,他这道凌厉的目光未对二人产生分毫影响,只得闷哼一声,虎吼着叫了下一场比武者的名号。
天涯伫立台上,面朝台侧。一众武者虽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那阴冷森寒的目光正在人群中游弋,仿佛正在寻找下一局的两名比武者。众人皆觉通体生寒,功力低微者竟不敢直视天涯,纷纷低下头去。
天涯静立片刻,终缓步走下擂台,回到人群之中。一众武者哪敢与他接近,纷纷退避下,天涯周遭丈许之内,又再无他人。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两人退出台侧,直奔场外,伍慷见状眯起双眼,手捊须髯笑道:“果不出老夫所料……嗔目,宣下一局比武者上台吧。”嗔目闻言道:“伍老,若此组再无人上台比武,以下诸组各局是否由我随意安排?”
不等伍慷作答,颜舞红已笑道:“傻大个何时变得聪明了?竟开始自作起主张来啦!”嗔目怒目而视,道:“你怎么处处找我的麻烦,我何时得罪过你?”颜舞红咯咯一笑,方要再言,伍慷已接道:“小红并无恶意,不过是喜欢玩笑罢了,嗔目不必放在心上。以后各组再无高手,不过也有些可用之材,你自己看着安排吧。”嗔目应了一声,狠狠瞥了颜舞红一眼后,高声宣报起来。
果如伍慷所言,这一组再无人上台比武。“邪印尊者”的名号在新一辈武林人中本已够响,再加众人亲见南冬然被天涯整治的惨相,但凡得知与其同组者,莫不竞相退却,不片刻,这一组便已算完结。
随后嗔目宣报下一组首场比武者,擂台上这才重又热闹起来。比起一闪即没的高手之战,一干观者更喜欢看寻常武士你来我往的较量,整个广场一时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君自傲无心观看这些寻常拳脚,他双眉紧锁,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天涯出手那一瞬间的景象,努力思索着南冬然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攻击,才会吐血不止,却又似未受重伤。他百思不解,不由向龙紧纹发问,但未及开口,龙紫纹那神不守舍、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已先映入眼帘,他只道龙紫纹亦在思考此事,便问道:“紫纹,你想通了么?”
龙紫纹思绪正乱,忽闻君自傲语声,却未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不由微微一怔,问道:“什么?”君自傲道:“我问你可想通了天涯的招数。”龙紫纹摇头道:“我正在想另一件事,却没有留意天涯。自傲,我有些事要办,先走一步了。”不等君自傲说话,人已三步并做两步的向场外奔去。他心系叶清幽安危,不免关心而乱,胡思乱想下愈加难耐,只觉必亲去探查一番,才好安心。
如此一来,却将君自傲弄了个莫明其妙,怔怔地看着龙紫纹远去,却不知所为何因。他沉思片刻,越发觉得龙紫纹大不对头,不由暗暗担忧。他与龙紫纹相交时日不长,但却心意相投,亲如兄弟,此时见其有异,自是放心不下。思量半晌后,君自傲向柴飞打个招呼,奔出场外。
到得场外,纵目四望,却不见龙紫纹踪影,君自傲不由焦躁不安起来。正茫无头绪之际,忽闻召唤之声响自身后,回头一望,只见不远处一个馄饨摊内站定一位老者,冲他招手道:“这位公子,你可是要寻一个白衣的公子?”君自傲一礼道:“正是,不知老丈可曾见到?”那老者笑道:“公子请过来坐坐,老朽好与公子细细道来。”
君自傲愕然相视,心下略有疑惑。这老者若有心指点,只须将龙紫纹所去方向告之便可,却为何要自己过去细谈?但他见老者面目慈祥,全不似心存歹意之辈,便缓步走入摊内,轻施一礼,道:“如此便打扰了。”
老者呵呵一笑,搬过两张木凳,与君自傲相对而坐。他细细打量君自傲半晌,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小子倒会交朋友!”君自傲听得莫明其妙,问道:“老丈,您这是何意?”老者笑了笑,忽道:“娃娃叫君自傲对不对?”
君自傲未料到老者竟知自己姓名,不由一怔,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晚辈的名字,不知老丈怎会知晓?”老者手捊须髯,微笑道:“老夫自你踏入此地便已注意上了你,没想到我那不省心的孙儿竟与老夫心意相通,还与你结为异姓兄弟,呵呵呵,真是天意使然1
君自傲闻言又是一怔,讶然道:“您是紫纹的爷爷?”老者点头道:“老夫龙行云,纹儿正是老夫的孙儿。”君自傲面露疑色,道:“原来如此,您将晚辈叫住,不知有何见教?”龙行云并不答话,只微微一笑,一股似实若虚的真气自他周身弥漫而出,正是那龙家独有的溟气。君自傲一惊,急站起身来,道:“爷爷在上,请受孙儿一拜!”说着便要跪倒磕头。龙行云一把将他拉住,道:“好孩子,你的心意爷爷领了,但此地却不是行礼之所,你现在看到的也不是老夫本来面目,这个头,权且留到日后再磕吧!”
君自傲应了一声,重新落座后,道:“紫纹曾对我说过,他的爷爷已经过世,不知……”龙行云笑道:“小子倒是机警!我龙氏一族一脉单传,不想到了老夫这辈,却出了两个传人,一个是老夫,另一个,便是紫纹的亲爷爷――老夫的哥哥龙乘风。老夫乃是紫纹的二爷爷,只是大哥死得早,紫纹自小便只管我叫爷爷,却不唤成二爷爷。”君自傲恍然道:“原来如此,方才我还以为……亏得爷爷及时发出真气,不然孩儿怕就要出口不敬了。”
龙行云道:“人在江湖行走,多几个心眼是应当的,老夫还得夸你几句呢!”君自傲赧然一笑,问道:“爷爷是不放心紫纹,才在暗中保护吧?”龙行云轻叹一声,道:“我龙家的孩儿出来行走江湖,本无须瞻前顾后,可……孩子,紫纹是否已将龙家的底细说与你知?”君自傲摇头道:“我只知你们龙家乃是龙拳传人,其它则一概不知。”
龙行云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紫纹这孩子还知道严守家规。孩子,你师父可是那白衣仙君岳先生?”君自傲点头道:“正是。”龙行云微一沉吟,又问道:“你师父可曾对你讲过内江湖之事?”君自傲一怔,问道:“内江湖?爷爷,内江湖是什么?”龙行云点头道:“岳兄果未将你纳为天道派门人,真不知这老头子想做什么……孩子,爷爷问你――你可知江湖是什么?”
第二卷第二十四章 龙族
君自傲思索片刻,道:“江湖就是人和事――不同寻常的人做的不同寻常的事。”龙行云一怔,随即笑道:“娃娃的见识倒是不俗。各大帮派、武林豪杰、隐侠逸士,加在一起,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江湖了。可一般人所知的,却不过是由寻常侠士和帮派组成的外江湖而已,而在江湖之内,还有一群超凡脱俗、洞悉天机的人,组成了一个掌握天下玄机的江湖,这便是内江湖。”
君自傲奇道:“内江湖与外江湖又有何不同,为何要分以内外?”龙行云一笑,道:“问得好!天下人只道江湖之中波谲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