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龙紫纹欲上前搭讪之际,一阵强横的气息忽自擂台上首的观台中飘散而出,场内一众高手被气息吸引,不约而同地凝目向观台望去。
观台之内站定五人,中间那人满头白发,身材瘦小,正是前日主考的那位老者,他左首之人一袭红衫,秀发斜披,竟是一个廿五六岁的美艳女子。再左是一个高大精壮的汉子,似有卅多岁,双目外突,太阳穴高鼓,全身肌肉顶得衣衫高高隆起,仿佛随时会裂开一般。老者右首是个廿多岁的年轻公子,身着长袍领口高立,遮住了下半张脸,头发根根倔强地立起,给人一种强悍之感。最右之人一身劲装,不着长衫,背后斜背一把长刀,双目寒光迸现,令人不寒而栗,年龄似在廿卅之间。这阵气息正是由此五人发出。
君自傲凝视片刻,对龙紫纹悄声道:“这几人未曾运功便可发出如此强大的气息,绝非等闲之辈。若有什么阴谋,只怕不好应对。”龙紫纹点头道:“咱们不仅要注意参加大会的高手,更要防着这几个考官才是。”
观台中那高大壮汉环视四周,随后高喝一声:“肃静!”声如炸雷,回音不绝于耳,震得众人纷纷以手掩耳,一时间人声尽绝。
回声平息后,那白发老者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各路豪杰均已到齐,大会已可开始。在这之前,先由老夫说明一下比武的规矩:参加咱们大会的共有二百人,每十人为一组,分为二十组进行淘汰式的比武,每组最后胜出的高手,再进行最后的比武,最后的胜出者,即可得到闻名天下的‘龙拳真经’,而其他十九人亦可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银。好,现在老夫宣布――真龙比武大会现在开始!”话音一落,众比武者齐声欢呼,其中尤以柴飞为最。
老者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冲身边四人道:“咱们就座静观吧。”四人微一点头,待老者坐定后,亦纷纷入座。那壮汉道:“伍老,第一场要哪两人比斗?”老者笑道:“我想先看看那李狼的本事如何,就让他和那个‘傲翼鹰王’费经打打看吧。”
那红衫女子皱眉道:“伍老怎会对此人感兴趣呢?他不是排名最末的一般角色么?”
老者一笑,道:“我伍慷一生阅人无数,最精于相人之术。可这个‘狼王’却让老夫一筹莫展,老夫拼尽全力也看不透此人,此人功力明明平平无奇,可老夫一见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不知为何如此。所以不妨就先看看此人的底子吧。嗔目,点名开战吧。”
那壮汉微一点头,随即喝道:“第一场――‘狼王’李狼对‘傲翼鹰王’费经!”
龙紫纹闻声向李狼望去,只见他微一皱眉,流露出一种不屑的神色,分开众人走向擂台。
当李狼在擂台中央站定后,一声长啸自比武众人中响起,一人凌空而起,纵向擂台,几个起落之后,飘然落在李狼面前,立时引来一阵喝彩之声。
这人约廿一二岁年纪,左手持剑,一袭长衫,眉目间隐带傲色,自是费经。李狼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哼,人不大,名头倒不小。你担得起这‘鹰王’二字么!”
费经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李兄不见得大过我多少岁吧?不过想必李兄定当得起这‘狼王’的名号,因为李兄身上确有股豺狼禽兽之气!”李狼闻言双目寒光一闪,怒道:“你在找死!”
费经只觉浑身一颤,一股寒意自心头升起,双手亦不住颤抖,仿佛乍见虎狼的牛羊一般,浑身发软。他拼命暴喝一声,强压住这股惧意,倏然拔出长剑,向李狼刺去。
李狼冷笑一声,用了个寻常的身法避过长剑,移向费经右侧,伸指欲点费经右肋。费经一凛,急移身换步,不想步法刚用到一半,李狼却突然收招,疾步移到费经步法的落点之上,手指微伸,指向费经,只等其自己撞上来。费经又是一惊,急收住脚步,但步法半途而废,不免形成一种移动不灵的姿势,李狼趁势手指前伸,似要点向费经胸口。
费经眼见李狼一指戳来,而自己却移动不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情急下挥剑向李狼手指扫去。李狼冷笑一声,手指收回,凝立不动。
费经本就因步法受阻而站成了一种别扭之极的姿势,此时情急挥剑,不免用力过猛,竟站立不稳,嗵地一声自行摔倒在地,惹得台下观众一阵哄笑。
费经狼狈爬起,一张脸涨得通红,双目含恨望向李狼,一顿足,再次挥剑攻上。李狼身法连动,迫得费经移动不灵,几招后又自行摔倒地上。
君自傲凝神细观,只觉李狼步法平平,身法无奇,比起一般江湖人亦有不如,可他每次均移向对方步法欲至之处,令对方步法无法发挥,处处受制,自己为自己布下绊索,连连摔跤不止。他观之精神大震,暗想若以此法对敌,即便功力逊于对方,亦可大占便宜,轻松取胜,不由暗自揣摩起来。
不多时,费经已摔了十来个跟头,台下人等早已哄笑成一片。费经脸色时红时白,攻亦不是,退亦不是,心中一酸,眼圈一红,堪堪就要流下泪来。
李狼见状仰天大笑不止,费经气得浑身打战,颤声怒喝道:“你笑什么?有本事真刀真枪和我打一场,耍这种伎俩算什么本事!”声音中微带哭腔,似足了耍脾气的孩童。
李狼止住笑声,道:“好小子,堂堂一个‘鹰王’,眼泪这么不值钱么?记住了,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称‘王’的,想要称‘王’,自己先要有傲视天下众生的本事才成!”费经强忍住眼泪,猛一顿足,跃下擂台狂奔而去。
李狼冷笑一声,大步走下擂台,回到人群之中。
观台之中,老者伍慷双眉紧锁,半晌不语。那被他唤作“嗔目”的壮汉沉声道:“伍老,此人机智过人,竟可想出这种战法,实是一绝。不过此人的武功就……”
伍慷略一沉吟,反问道:“若要你用此法对付老夫,你可否能胜?”嗔目沉思片刻道:“伍老功力高出我许多,若将身法施展开来,我定难辨伍老身法起落之处,又怎能施行此法?”伍慷点头道:“运用此法,要有远高于对方的轻功,更要有敌微动,己已察的本事。这李狼表面上武功不及费经,可实质上却应远远高过费经许多才对。”
此时那高领遮面,立发如戟的公子缓缓问道:“伍老的意思是――这李狼故意掩饰了自己的实力?”
伍慷轻轻摇了摇头,道:“按理说应是如此,可老夫观之却又觉不像,这个李狼实在让人难以琢磨……”那高领公子道:“会否此人掩饰的本领高于伍老相人的本领,所以令伍老看不出端倪呢?”
伍慷轻叹一声,道:“也许吧,此人到底如何,在以后的比武中便可见端倪,此次有不少少年高手前来,不愁没有试金石。嗔目,接下来就让龙紫纹和玉长空打一场吧。”
嗔目一怔,随即道:“玉长空亦是难得一见的好手,若他与龙紫纹对阵,恐怕……难道伍老要放弃此人不成?”
伍慷点头道:“此人身手确实不错,只可惜太过浮躁,若不重用,必不肯尽力,若得重用,只怕反要坏事,不若就此放弃,也少了许多麻烦。”
那高领公子闻言点头道:“伍老相人之术天下无双,嗔目,就按伍老说的办吧。”
那红衫女子见嗔目仍面带犹豫,轻笑一声道:“怎么,老嗔不但不信伍老,连咱们裴大公子的话都不听了么?莫不是想自贵身价?”嗔目一瞪眼,道:“颜舞红,你怎么处处和我作对?我一心为域主着想,何时动过私心?”
红衣女颜舞红咯咯一笑,道:“难道伍老有私心不成?就算伍老有,咱们裴大公子难道也会有私心?”嗔目闻言怒目而视,却不知说些什么来反驳才好。那被称裴大公子的高领公子微微一笑道:“红姐就别再戏弄嗔大哥了。嗔大哥,我知道你一心为组织、为我爹着想,但伍老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放弃此人,对组织一定有利无害。”
嗔目还待再言,擂台下首人群早已叫声连片,抱怨久不开战。嗔目暴喝一声,压住了众人的声音,随后高声道:“第一组第一场比武,李狼获胜!第二场,龙紫纹对‘翻江截良’玉长空!”
龙紫纹与君自傲对视一眼,君自傲低声道:“紫纹,你受了内伤,交手时千万要小心行事。”龙紫纹微微一笑,点头道:“放心吧,这玉长空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一旁的柴飞闻声叫道:“龙公子可是排名第一号的人物,哪用怕他什么长空短空的?”龙紫纹苦笑一声,心道这第一之位只怕是名不符实,表面未置可否,分开众人缓步走上擂台。
与此同时,人群中亦走出一个廿多岁的华服公子,踱步到擂台之上。龙紫纹略一打量,见此人面如冠玉,眉重眼圆,一张脸散发着逼人的英气,不由暗赞一声,拱手道:“玉兄气势内敛,风度翩翩,真是浊世中之佳公子,能与玉兄切磋,龙某实是有幸之至。”
玉长空微微一笑,亦拱手道:“不敢,龙兄才是一派人中龙凤之质,又在大榜上位列榜首,玉某能得龙兄赐教,实是三生有幸。”龙紫纹一笑道:“在下才是不敢当此夸讲,玉兄请赐招吧。”
玉长空点头道:“如此在下便献丑了。”言罢双掌一错,一股水气隐隐萦绕掌上,龙紫纹见状气运全身,凝神以待。
玉长空轻啸一声,纵身上前,左掌直向龙紫纹胸口推来。君自傲在台下细观,只觉此掌表面平平无奇,但暗中却隐含澎湃的杀机,就好像一波无惊无险的潮水,虽然势小浪弱,但其后却跟着一片铺天盖地的巨浪狂涛,若轻易反击,必被那随之而来的波涛吞噬,然而若随意闪避,只怕又要陷入无法反击的退逃之中,直至被逼下擂台,实是让人打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暗叫了声好,同时也为龙紫纹担忧起来。
第二卷第十九章 溟气
不想龙紫纹竟一动不动,微微一笑,既不反攻也不闪躲,硬生生地受了玉长空这一掌,台下众人不由均失声惊呼,尤其是柴飞,尖声大叫道:“龙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不躲也不还手呢?”
君自傲亦是心头一震,但让他震动的却不是龙紫纹甘受一掌,而是龙紫纹在受这一掌时所发出的真气。他只觉这股真气无形无质,仿佛只是一片虚无,却又清晰可见,仿佛包含着天下所有不同特质的气劲。玉长空这一掌虽实实在在地印在了龙紫纹胸口,但他的气却如小溪入海一般,被龙紫纹的真气吞噬无踪,未能给龙紫纹带来分毫伤害。君自傲不由大感震惊,他实在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真气。
观台之中的五人亦是满面惊愕,红衣女颜舞红讶然道:“这是什么?是真气吗?”伍慷点头道:“不错,是真气!真是太可怕了,世上竟有人拥有这等匪夷所思的真气,这少年……太可怕了!”
那高领立发的裴大公子道:“此人日后进境定非凡夫可比,伍老,咱们能控制住这样的人么?”伍慷摇头道:“幼虎虽弱,但终会长成猛兽,何况此子年纪轻轻便有此功力,日后只怕咱们联手也……更别说什么加以控制。”裴大公子沉声道:“伍老的意思是放弃此人么?”伍慷点头道:“不但要放弃,还要在其羽翼未丰、牙爪未利前将其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而此时最感震惊的,还数台上的玉长空。他一掌印实后,澎湃的内力立刻随之涌向龙紫纹,不想这凶猛异常的后继之力击在龙紫纹身上,竟像小河入海一般,消融得无影无踪,根本未给对方带来任何伤害。玉长空遇此奇事,不由怔在当场,手抵着龙紫纹胸口,不知该进该退。
龙紫纹微微一笑,后退一步,拱手道:“玉兄此技凌厉异常,在下实在想不出别的破解之法,只好以气承气,让玉兄见笑了。”
玉长空面色一红,收回左掌,抱拳道:“龙兄的内力真是深不可测,在下的内气既伤不了龙兄,再打下去益是无益,在下认输了。”深施一礼后,又道:“在下还要多谢龙兄手下留情,未乘势反击。龙兄的高义在下谨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言罢转身下擂,大步离去。
一众观者并无见识,见此场比武如此结束,不由大感错愕,议论纷纷。参加比武的众人亦满面讶色,大多数人和看热闹的百姓一样不明所以,而几个看出端倪的高手,亦因龙紫纹这怪异的真气而惊讶不已。
龙紫纹缓步走回原处,柴飞见状又是拍手,又是叫好,半晌后见周围无人应和,不由大感无趣,干脆收手住嘴。他凑近龙紫纹,瞄了瞄四周后,低声问道:“龙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打中了你,怎么反到认输了?”龙紫纹笑了笑,说道:“因为他知道伤不了我,所以就放弃了。”柴飞挠了挠头,随即一拍额头,叫道:“我明白了!你看出这家伙没什么本事,就故意受他一掌对不对?嘿嘿,这法子真不错,既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又让他知道了自己的斤两,真不愧是龙公子!”
君自傲走上前来,低声问道:“紫纹,方才你发出的是什么真气,为何好似空无一物,却又给人一种万气汇集之感?”
龙紫纹亦低声道:“此乃我龙家独有之‘溟气’,其中包含了数种不同特质的真气,故而无形无相,却可化为任何一种真气。适才玉长空那一招凌厉异常,我别无它法,只好用溟气中的水质气劲融了他的内力,只怕此刻已被观台中那五人察觉,看来泄底是在所难免了。”
君自傲微微点了点头,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至于后果如何,也不必多想,见山翻山,遇河渡河就是了。”
观台之中气氛凝重,裴大公子凝视伍慷,问道:“伍老,您看何时动手为妙?”伍慷略一思索后,沉声道:“现下动手,痕迹太露,不如等大会结束后再下手。”裴大公子微一点头,不再多言。一旁的嗔目道:“我早说不该让玉长空和他较量,这下凭白失了一把好手。伍老,下一场要安排哪两人比武?”
伍慷轻叹一声,道:“第一组余下六人均为庸手,不过是些应景的表演,你自己看着安排吧。”嗔目应了一声,高声宣布本胜负结果后,又点了两人人的名字,人群中分出两人,上台交战起来。
这二人武艺平平,乃一般江湖武者,观台中五人及台侧众高手自是观之无味,但台下众百姓却觉如此比斗远胜于前两场,大呼小叫高声喝彩,倒也十分热闹。
不到半个时辰,第一组余下六人便已全数比完。伍慷打了个哈欠,道:“总算是结束了,嗔目,就将那个君自傲安排在第二组中吧,先叫他和那个‘银枪韩奇’打一场看看。”嗔目应了一声,高声报出二人名号。
柴飞闻声一把搂住君自傲肩膀,喜道:“君兄弟,你名扬天下的时刻到啦!你可别学龙公子――那么快就完事大吉,多没意思!你要大展身手一番,好好震震他们!”龙紫纹亦笑道:“不错,我还从未见过自傲的身手,这次定要大饱一番眼福才是。”
君自傲苦笑一声,道:“别开我的玩笑了,我这几下功夫不出丑便已算万幸,谈什么‘大展’?”柴飞方要再言,忽听一阵衣袂响动之声,便寻声望去。
只见一道灰影自人群中跃起,在空中连拧数身,飘然落在台上,引来一阵喝彩。此人廿七八岁的年纪,面方眉重,长相威严,颇有大将之风,配上掌中一杆七尺银枪,活脱便是一员马上虎将。柴飞哼了一声,道:“气势倒是十足,功夫就未必如何。君兄弟,你来个漂亮点的轻功,好好震震他!”
君自傲见此人轻功身法,只觉远在自己之上,不由微微摇头,未理柴飞之言,径自分开人群,缓步走上擂台。柴飞见状不由大感无趣,嘴里嘟囔个没完,龙紫纹笑道:“柴大哥,自傲不喜欢张扬,你就由他去吧。”
君自傲方在台上站定,那韩奇便笑道:“我还以为排在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