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獒忍着疼一声不吭,薛逸始终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似乎觉得没了意思,淡淡瞥了漠獒一眼,“还不快滚?”
他声音沙哑柔媚,却偏偏没有半分女态,只恨不得让人把全副心思掏给他,只为博他一笑。
漠獒狠狠地磕了几个头,试探性地朝薛逸的靴子伸出手,却被他一脚踢开,“滚。”
男人低低呜咽了一声,像一条被主人厌弃地丧家之犬一般飞奔了出去。
西厂的督主转过头,看向天上几乎暗沉不见的月色,艳媚而凉薄。
“柳宁,你要是再没动作,你那没用的皇帝,我可就取了他的狗头了。”
☆、23言传身教
“小指尾端还要再勾出来一点,花瓣要长一点才媚。”
惯来不喜多言的叶琴眼睁睁着华妩从前院鸡飞狗跳的声音隐隐传来开始,就迅速命萝兰拿了软垫,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躺好,把水果小食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副“你们闹你们的,我来看我的热闹不用管我”的看戏状态,甚至还召来凤言替她画指甲解闷,终于生出了一种“摊上这么个小姐夫人真可怜”的无力感。
虽然夫人确实说过小姐没什么大脑,但眼下这种深仇大恨沉冤得雪的微妙感是怎么回事?
凤言一双巧手堪称出神入化,华妩正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在指甲上画花样。
虽然华妩一并收了四个侍女,但其中青娘是华夫人的人,凤言是华庭的人,还有一个流墨背景也是不清不楚,说到底最后收的也不过萝兰一个。
还偏偏是最呆的那个……华妩每每想到此处,都觉得颇为头大。
说起来华妩和甄绮还是有某种程度的相通的,比如说……但凡她觉得好的人,统统都被别人下了手。
其实说起来,华庭的审美如果说和华妩没有联系真的是……鬼都不信。
比如凤言,就长了和华妩极为相似的唇形。
华庭身边暖床的人,其实或多或少都和华妩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当然这其中不乏前身出的力。
华妩曾经啼笑皆非地从那小本子中看见这样一句话。
“庭身边侍候的人,全部都要过我的眼,他不会碰我,没关系,我会在他身边放上无数个和我有一鳞半爪相似的女人,拼凑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我!”
但是小华妩,如果华庭真的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为什么会接受身边有那么多个,只是你们俩,谁都没有能坚持到最后。
“小姐,您不打算去看看贵妃娘娘?”大概是华妩走神走的太欢快,叶琴终于没忍住,出言提醒。
那边闹了快一个时辰了,就连夫人都跪去了贵妃院子里,难为小姐现在还有兴致看花瓣画得够不够长。
华妩下意识一抖,彻底毁了费了一个时辰画出来的小玩意。
“小姐恕罪。”
凤言吓得立时跪在了地上,华妩也没了继续画指甲的兴趣,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虽然说看宋瑶笑话乃人生乐趣,但她可没有在华庭的探子面前表现喜好的想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加上还有那个不受控制的神棍方黎……
鬼谷四仙的效率果然相当惊人。
华妩这一厢还没来得及迎来来自于华庭的诘问,那一厢宋瑶险些流产的消息就已经顺畅无比地传了过来。
夏泽自然是雷霆大怒,换了是谁好不容易登基八年盼来个蛋,结果非但眨眼间就差点鸡飞蛋打,更连老母鸡都险些赔了去。
啧啧,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去,怎么不去。”听完汇报,华妩站起身来,细致地理了理丝毫不乱的裙角,义正言辞道,“贵妃娘娘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怎么能不去送她最后一程?”
叶琴向来寡言,但此时也终于按捺不住别过头去。
宋贵妃明明是被吓得流产,不是命丧黄泉啊小姐!
当华妩终于抵达宋瑶住处的时候,人群又是满满当当跪了一地。
这次连华庭都没能站住,跪在宋夫人旁边低头,华妩一眼瞥见宋夫人跪在一旁做请罪状,实则袖中手指微微捻动,已经不知念到了金刚经第几卷。
一片寂静中就听见夏泽一个人在不停的咆哮,都是些例如:
“保不住孩子你们全部给他陪葬”云云……
想想前段时间华庭院子里那群枉死美人,夏泽也是这幅口沫横飞的咆哮姿态,华妩不得不感叹
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看你们两公母都这幅德行,也怨不得别人生生请来假鬼找上你。
真是可笑,当年她的孩子枉死的时候,谁又来给他陪葬?
手脚都长全的男婴,大夏名正言顺的嫡子,却比一个得宠宫女还要不如……华妩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在床上痛苦翻滚的时候冷汗甚至湿透了被褥,她足足痛了一晚上,太医院才姗姗来迟,告诉她,孩子已经没了。
夏泽甚至连一眼都没来看过她。
更让人心冷的是,在她悄悄把孩子入土为安的第二天,夏泽下令把孩子挖了出来,亲生的骨血,当着她的面烧成了灰,再洒入河中。
她状若疯癫的去拦,可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还没来得及睁眼的孩子就这么被生生洒了出去!
“夏泽!你混蛋!那是你的亲骨肉!”
男人明黄色的龙袍刺痛了她的眼睛,夏泽弯下身,手中是最后一把孩子的骨灰,他缓缓把手伸到华妩面前。
“你说这是我的孩子?”
华妩眼中几乎滴出血来,紧紧盯着夏泽的手,“你把他还给我!”
“不过是个孽种,”夏泽残酷地开口,“你真以为,你能生下我的孩子?”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他一直都在等着她的动作,再给她重重一击。
“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华妩喃喃念着,伸手去抢。
夏泽的手定在半空中,在华妩即将触及的一瞬间,忽然将手松开。
华妩呆坐到地上,最后一点残余的骨灰从指缝中溜了下去。
她的孩子,连最后一点点,都没有保住。
她至今都还记得宋瑶那张柔弱的脸满面担忧,“姐姐,没出世的孩子不能留在宫里,这样会坏了国运的。”
“妹妹敬你是姐姐,可你怎么能这么不顾天下,不顾皇上呢!”
口口声声,字字诛心。
宋瑶,如果把你的孩子挫骨扬灰,你会如何?
“陛下。”
林凤举的声音打断了华妩的思绪,略上扬的尾音带着华妩熟悉的告诫。
华妩悚然一惊,她险些陷入上辈子的情绪不可自拔,不知什么时候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中,鲜血已经滴到了地面。
见华妩回过神来,林凤举这才看向如同热锅上蚂蚁的夏泽,淡淡道。
“母子均安。”
这句话一出,华妩明显看见夏泽松了一口气。
“赏,重赏!”
“谢陛下,草民告退。”林凤举对这位天下至尊的所谓赏赐半点兴趣也无,草草接了旨就转身离去。
夏泽虽然不想他走,但奈何林凤举名气大,脾气更大。他说宋瑶母子均安就一定不会有错。
更何况,是母子。
林凤举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他即将迎来他的第一个儿子。
“陛下,草民最后劝陛下一句,青州,不适合贵妃娘娘久留。”
夏泽面色变了又变,但念在林凤举还有用,只得压下这口气,重罚了几个相关人等就让众人散了。
宋瑶的事,根本无法惩罚。
无凭无据,鬼神作怪,那个他们共同欠了一屁股债的女人前来索债,他们谁能夜里睡得安稳?
华妩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面前已经不知何时被拦住了去路。她那便宜哥哥华庭正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勾起唇角。
“阿妩,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其实我很想说我对你无话可说。
当着华夫人的面,华妩只能忍气吞声转过身,依依不舍松开了华夫人的手,“娘,我先去了。”
华夫人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你们在耍什么花腔?”
华庭面不改色,“没有,龙轩昨日说似乎林神医对华妩的病情有所反复,我怕阿妩又讳疾忌医,所以特意来抓了她问诊。”
林凤举刚刚的提前离席的确满足了华庭所说,华夫人不疑有他,“早去早回。”
见你的鬼,林凤举有话不会过来对我自己说?华妩心中暗暗抱怨,却又无计可施。
不管迟来早来,华庭终归是回来找她算这笔账的。
于是她终于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被华庭带了回去。
“阿妩,你最近变了很多。”
华庭亲手给华妩泡好她最爱的茶,这才慢条斯理在她对面坐下,一开口就来了句石破天惊。
他的一举一动都堪称赏心悦目,华妩心中不由一凛。
你不是向来本着无事也要绕三圈的说话原则,何时来过这么单刀直入?
“最近你身边美人太多,我才懒得过来凑份子。”华妩迟疑了片刻,声音中隐隐有别样的意味。
“我还当我的小阿妩长大了,有了新欢就忘了我。”华庭低低一笑,那双凤点水的眸子虽然看似无波,但实则让人心中微微一荡。
他向来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这样的一个人对你温柔体贴,真是活生生能让人溺死在温柔乡里。
这样不行,华庭本来就对这具身体影响过大,如果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哥哥,你知道最近我什么不缠着你?”华妩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华庭面前,倾下身勾住他的脖子,满是爱娇地开口,实则避开了他的眼睛。
身体里又在蠢蠢欲动,原身的渴望在靠近华庭的那一瞬间骤然复苏。
哥哥……我的……
好想要……庭……
再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
她几乎要被那声音所蛊惑。
“最近我之所以不来缠着你不过是因为……”被那不断呢喃的声音影响,华妩的话里也带了几分恍惚。
“你身边,有好多好多的女人……”
华庭的声音愈发温柔,顺势将华妩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身边的人,有哪个不是你亲手挑的,现在又来和我闹脾气?”
耳鬓厮磨,两小无猜。
“不,”华妩骤然惊醒,推开华庭靠过来的身体,眼中泛起惊惶,“是那天死在你院子里的那天,好多好多……就跟在你身后。”
华庭瞳孔瞬间缩了缩,但却始终没有往后看,语气是一贯的温柔宠溺,“阿妩又在开什么玩笑,鬼神可不好玩。”
华妩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发觉华庭面上神情半点都没有变过,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才笑靥如花地开口,“我骗你的!”
华庭弹了弹她的脑门,“淘气。”
她忘了,真正像华庭这种人,怎么会怕所谓的鬼神之说?
或者说,他有什么可畏惧?
“对了阿妩,”华庭揽着华妩就不再放手,中指有意无意搭在她腕脉处,看似无心地开了口,“昨天龙轩去了城外,跟我说了件很奇怪的事。”
果然来了,是想通过她脉象看她是否说谎?
“什么事?他还能做什么,除了又拐了几个美人回来还会做什么?”华妩语气中对兄长得力手下不时进献美女的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妹妹,你还记不记得?”华庭把华妩的头转过来,带着点逗弄小猫的戏弄。
华妩微微皱眉,“谁记得那个。”
“叫倩倩的小姑娘。”华庭的语气像在谈论无关的杂事,但华妩却半点也不敢放松。
难道龙轩没有发现那日邵傲怀中抱着的人是她?
应该没发现,从始至终她就没露过脸,甚至没从披风中出来过,根本辨别不出身形,华庭是在诈她。
“他昨天去城外看流民,发现有个姑娘和你长得很像。”
不过倩倩,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像就像,抓进来就是了。你专门把我喊过来到底是说什么!”华妩不耐烦道,抬手把指甲给华庭看,“我还要回去找凤言画指甲呢。”
“阿妩很喜欢凤言?”华庭随口问道。
“手很巧,人又不算笨,”华妩嗤道,“嘴唇还有点像我,怎么,你想要?”
她完全复制了从前华妩的行为,选跟自己相似的女人送给自己的亲哥哥。
“留着给小阿妩自己玩吧。”华庭忽然按住华妩后颈,嘴唇几乎贴到她的,“反正我要的是谁,小阿妩一直都知道。”
华妩不耐地推开他,“好啦放开我,我还要忙呢。”
华庭眼神微微一暗,华妩立时提起了警觉。
“你早做准备。”出乎意料,华庭只是揉了揉华妩的发心,“最迟三日后,我们就动身去京城。”
☆、24衣冠禽兽
幸福突如其来,华妩被打包塞进马车的时候还以为遭遇了采花贼。
任谁半夜三更被从床上拎起来兜头盖脸塞进马车,车里非但阴暗昏沉接下来还在对面坐着一个人阴测测对着你笑的话……都不会有什么好联想。
直到她看清了对面坐着的人是谁。
华庭。
华妩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想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就被华庭揽入怀中,似笑非笑为她抚平乱了的刘海,“阿妩,可觉得我给了你一个大惊喜?”
惊喜惊喜,惊多于喜。
华妩眯起眼,察觉并不是车内昏暗,而是压根就没点蜡烛,两人间影影绰绰的不过是外面传入的零碎火光而已。
“这是在干什么?”
华妩一头长发极为丰密,华庭的手指修长,轻缓地顺着发根梳理下来,华妩顿时像被顺了毛的猫咪,舒服地眯起了眼。
华庭低笑一声,闻言瞥了外面一眼,不以为意道,“打理行装罢了,陛下突然要半夜就走,谁能拦得住。”
笑意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知道不是歹人,虽然华庭同样令人警惕,但好歹此时来来回回的人众多,总算能让人放点心。
……防君子不防禽兽的道理,某人似乎又给忘了。
“不是说三天以后,”华庭的确知道华妩的死穴在哪,后者被顺毛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怎么现在说走就走……”
“上意难测。”华庭敷衍地应了一句,目光却定在了华妩的脖子上。
华妩眯着眼睛,忽然察觉到华庭的动作停了,后者的手指缓缓在她的脖子上摩挲,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警醒地睁开眼,“你在干什么?”
一个红色的小痕迹,光线昏暗之下,看起来像极了□后餍足的吻痕。
华庭没有回答,手指来回抚摸下终于确认那不过是一个蚊子叮的疙瘩之后这才送了手,这时华妩已经被他摸的连毛都要炸起来,偏偏被局限在怀里不准动。
这厢华庭一松手,华妩顿时跳了起来,反手拉紧了领口怒道,“你在做什么!”
华庭王顾左右而言他,“看来伺候的人该换了,竟然让你被虫子咬,实在是罪无可恕。”
他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如果不是华妩猜到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说不准还真被他关切温存的外表给骗了过去。
华妩缓缓松开手,看着华庭冷笑,“你想到了什么?是我跟你猜想不到的某个人上了床?”
她话说的粗鄙,华庭不由微微皱眉,“阿妩,你学坏了。”
“我学坏,还不是哥哥你亲手□出来的。”华妩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冷意,“恐怕除了初夜没有给你,什么都已经被你拿了个彻底,眼下莫非还要看看我手臂上的守宫砂是不是还在原位?”
“华妩!”华庭的声音中已经带了怒气。
他做的了初一,却并不代表别人能做十五。
他们这是在马车里,人多眼杂,万一被华家以外的人听了去,他们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华妩丝毫不惧,“怎么,你能做,我不能说?”
“看来我最近是太放任你了。”华庭冷冷道,“林凤举,那个西厂的探子……还有谁,你还看上了我身边的谁?”
他把华妩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低地开口,声音越发急促,几乎问的人连心都要跳出来。
“我看上的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华妩露出一个恶意地笑容,用力睁开华庭的怀抱,捧起他的脸,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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