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逸不在朝上,另一名监国重臣又是根墙头草,此时夏泽依旧下落不明,想来罗津和马钧应该是得到了确定消息,认为天子多半是凶多吉少,这才敢公然带着夏涛朝着京城进军。
一个老臣连胡子都气得发抖,“这这这这……这简直是谋逆!”
他满脸理直气壮,一个言官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夏泽还没死,他们就开始忙着拥立新君,如果说这背后没点门道,鬼才相信。这帮子口口声声孔孟之道老臣,一旦能有机会朝上更进一步,简直比见了血苍蝇还让人生厌!
幽微目光准确无误地盯上了方才发笑那个言官,这段时间外人看他依旧是风光无比,却又有谁知道他实际上已经是被架在了火上。
这时候他反而羡慕起在清凉殿被囚禁起来夏泽了,话说回来……莫不是夏泽早就提前料到了会有现在这般前狼后虎境地,所以故意示弱让他来顶这个缸?
……既然有人送上门来,那不妨就好好发泄一番。
“笑什么?”
那言官一楞,国师向来在朝上表现得仙风道骨,风度绝佳,何时如此咄咄逼人过?
幽微耐心很好,再次复述了一遍,“笑什么?”
言官表情僵在了脸上,他不知道幽微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很确定,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朝堂喧哗,拖出去杖责八十。”幽微淡淡开口。
他话音刚落,如狼似虎侍卫就冲了进来,径直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言官拖到了殿外坪中。
廷杖门道向来繁多,侍卫们如何看不出来幽微这分明是要取人性命?
最开始时候,那言官还能对幽微破口大骂,过了二十杖,那骂声音就已经弱不可闻,待到过了四十杖,人已经彻底没了气息,等八十杖杖毕,人也不过只剩下了一滩烂肉。
幽微手段过于狠辣,哪怕言官们向来同仇敌忾,但在眼前如此血腥场面上也下意识噤了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夏泽生死还不能确定,这种不能在清史留名无谓牺牲向来为人所诟病,这些都是聪明人,又怎么会犯如此简单错误?
众臣压根没想到幽微竟然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杖杀同僚,一时间场上噤若寒蝉。
幽微轻笑一声,打破了寂静,“最近有些不切实际传闻,想来众位大人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爱惜羽毛道理。”
“这传言说皇上现在就在清凉殿内,既然如此,哪位大人愿意,尽管入内一观。”幽微笑意丝毫不达眼底,见到了他对于宫内侍卫如指臂使,还有哪个傻子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
看那言官下场就知道,这去人还当真不知道是不是有去无回。
“既然众位都不愿意……”
“愿意。”一个声音打断了幽微话,后者微微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把视线投向了一旁老臣。
胡展,两朝重臣,从先帝在时起就以刚直闻名,越到老越是死硬脾气。
“怎么,不敢?”胡展冷笑一声,直直看向幽微,“说人是,说鬼也是,怎么,不敢带去看?”
“胡大人什么话,”幽微忽然勾起唇角,“说到这个,倒是有件事还想先请教胡大人。”
胡展拧起眉头,嘲讽地看着幽微,“就凭?”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也亏得幽微没当众和他翻脸,围观众人皆捏了一把汗。
“传闻不会空穴来风,”幽微好整以暇地看着胡展,“为何听说,胡大人似乎和叛臣来往甚密,甚至把京畿守军布防图都泄露了出去?敢问胡大人,居心何在!”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候,已是咄咄逼人!
胡展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身为国师,不思造福百姓,反而媚上欺主,祸乱朝纲……”
他这倒真是把先帝连带着夏泽都骂了个干净。
幽微可没兴趣听他骂完,“这么说,胡大人是承认了?”
胡展是大夏朝中难得铁骨之人,一身正气,乃是中立派领头人,幽微此举在于杀鸡儆猴,只是没想到这个老不死竟然如此轻易就松了口。
“妖道!私自把皇上藏在宫中,还妄图嫁祸华庭,又贪婪无度放任下人,这才招来今日之祸……”
“私通反贼,按例当斩。”幽微冷笑一声,忽然从旁拔出一把长剑,径直朝着胡展头顶劈下!
可怜胡展人老体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凶器离他头越来越近。
“国师不可!”柳宁大惊之下急忙上前阻止,但却已然迟了一步。
鲜血溅了旁边之人一脸,长剑是切金断玉利器,但幽微力气不足,只砍到鼻子处就竭了力道,脑浆混着鲜血流了出来。胡展痛苦地挣扎了片刻,死不瞑目地断了气。
幽微用力拔长剑,不料剑身卡得太死拔不动,他定了片刻,一脚踩上胡展脸,金属与骨骼摩擦出让人牙酸声音。
“诸位可还有别意见?”幽微说出这句话时候,剑尖上依旧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方才那人鲜血。
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
“诸位家人都已经被接到安全处好好照看,还请众位为陛下殚精竭虑……”
京城地震,不想竟然便宜了幽微!
众臣心中大震,难以置信地盯着幽微,这分明是拿他们家人做人质!
幽微声音忽然一顿,似笑非笑看着柳宁,“忘了问了,柳帝师可还有什么意见?”
面对他咄咄逼人目光,柳宁唇边依旧是云淡风轻微笑,“听凭国师吩咐。”
这边朝中一片凄风惨雨,那边压根就没去上朝薛逸正在和华妩一起谋划着接下来计划。
邵傲等两犬已然返回,夏泽身在清凉殿也是他们传回来消息,但他们还另外带回来惊喜则是,夏泽似乎并不如他们之前预想一般无用,已然着手在安排往外传递消息,引来彭祁等着坐收渔人之利。
“他要是当真这般容易对付,那才让失望。”华妩打了个呵欠,这些日子来她也没怎么睡好,余震依然时不时来袭,外面场景太过可怖,哪怕薛逸在身边她也会半夜惊醒。
……要男人何用?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薛逸揉了揉她发顶,“华庭也不差,都没想到,他竟然在江浙一带有如此雄厚根基。”
华妩呵欠打到一半,憋得满眼泪花,“他还真是善用资源。”
华宜亲信部将绝大多数都被先皇安插到了丰饶之地,也亏得华宜弃武从文早,又向来只和文臣打交道,不然还真瞒不过这么多双眼睛。
“不然以为,西北军粮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解决?”薛逸看得有趣,伸手捏了捏华妩脸颊,被她恶狠狠一口叼住。
薛逸动了动手指,满脸戏谑之色。
华妩忙不迭吐出这个登徒子食指:“……”
“彭祁已经在往回赶了,”薛逸依旧在回味华妩口中细腻温软,被后者瞪了好几眼才消停,“猜夏泽会让他接下来怎么做?”
“他会坐山观虎斗,”华妩只觉得困意上涌,“无论投靠罗津还是马钧都只会被当做炮灰,同时也不满足夏泽惜命原则。”
“夏泽向来只爱坐收渔人之利,现在有现成夏涛可以利用,他怎么舍得弃之不理?”华妩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达林寺那注意守着,没猜错说不定们能有大收获……”
易困倦这是林凤举临行前告知他华妩身体恢复最后一段期限标志,接下来就是生儿育女无所碍了。
薛逸从一旁拉过被子给她盖好,眼中漾起一抹得色。
作者有话要说:……word忽然崩溃……写好的丢了一半……重新码写过的东西好痛苦TAT
☆、178最新更新
幽微气焰滔天;京城中道士们更是前所未有的猖狂,横行霸道,给原本就已经遭受天灾祸的百姓头上压上更重的负累。
但这种时候,华妩和薛逸却已经开始暗暗筹备抽身的后路,华庭长久以来的蛰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幽微或许还不知道,这即将到来的勤王军有多少是华宜和先帝为华庭暗中布下的棋子。
且让他再蹦跳几日。
幽微手中握了不少政见相左的朝臣们的家,意图以此作为挟持,让他们不至于轻举妄动;时至今日;只要长眼的都能看出来,什么狗屁扶植新皇登基,说到底不过是他们利欲熏心;登上了一条不归的贼船!
早朝也压根没有再继续下去,幽微已经露出了獠牙,只要能将这帮子臣僚控制住,等到以后他登基可还用得上,他的算盘打得很响,这世上没有不能用利益收买不了的,何况不过是几个区区文臣?
至于武将,这军队还得握自己手里才顶事,君不见夏泽,这是个多愚蠢的例子,竟然放任西南西北割据拥兵自重,若是换了他……
大权握的感觉如此美好,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各地的阻抗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各地勤王军队纷纷揭竿而起,这必然是那些老不休的往外递出消息从中作梗!
幽微一怒之下斩了好几个文臣,越发惹了众怒。他毕竟归根到底只是作为佞臣,若真是让他担当起一朝天子的重任?
幽微忽然开始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圈套,但他已经骑虎难下。
马钧和罗津的清君侧大军不日即将抵达京城,各地勤王军队纷纷赶来,大战即!
清凉殿。
比起外面火烧眉毛的幽微,夏泽这边自然清净得多,幽微自诩大权握,却不曾想为何先帝独独宠爱文官,武官反而地位低下?
他就算拉拢了一帮老头子又如何?文武现已然泾渭分明,幽微一直蜗居京城,对于文官集团不敢有半分松懈,这分明是先帝从当年华庭弃武从文就已经开始埋下的伏笔。
尾大不掉的世家文官集团,以柳宁为首的清流引入新生力量,再借此机会进行大肆轻扫,夏泽的算盘打得很好,但事态的发展是否真能如他所愿?
“皇上。”刘锡低眉顺眼地靠了过来,“都打发出去了。”
夏泽轻轻唔了一声,又问了一句,“小团儿怎么样?”
“前几日被抱来抱去,似乎有些累着了,”刘锡小心翼翼地看着夏泽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色,战战兢兢补充道,“太医已经去看过了,说休息几日就好,没什么事。”
他已经越来越不敢猜测这个他从小陪到大的天子心中所想,就单单说从之前夏涛一事借题发挥把彭祁派出去,这一招棋又有谁能想到背后埋藏了多少后着?
“朕的骨肉……”夏泽冷笑一声,“就这么让一个低贱的狗东西抱来抱去,还打算扶植新帝……”
他的声音逐渐的低下去,刘锡不敢再听,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没错,夏泽并不像幽微以为的断绝了一切联系,甚至对外界的信息还掌控得丝毫不弱于幽微,从头到尾幽微所谓的囚禁,甚至趾高气扬的来炫耀,都是一场笑话。
没办法,幽微隐藏得太深,又对他的子嗣威胁过大,世家的庞大臃肿又让他觉得力不从心,索性先破后立,借着夏涛这个引子,把这些隐藏黑暗中的魑魅魍魉全部引出来。
世家们比谁都贪婪,岂能放过拥立新君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幽微对皇位觊觎已久,他终究不过是**凡胎,就算再看起来不老,**的实际年龄却并不会因此而减小,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样的情况下,何愁这两方不会狼狈为奸?
“叫张妃再忍忍,”夏泽话锋一转,“反正等到勤王军队一来,一切就恢复原样了。”
连宋瑶肚子里的种都是幽微的,张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夏泽还当真不大相信,说起来他的母亲孙选侍不也是怀了野种,夏泽现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早日除掉幽微,重新选一批美入宫,为他诞下百子千孙。
刘锡乖觉地应了声,“消息一直没透露给张娘娘知道,娘娘家都去世了,也就是小皇子这一个牵挂,就算是为了小皇子,她也会安安分分的。”
“但愿如此。”夏泽冷笑一声。
他那母亲,可从来没有为他安分过一点半点!
夏泽面色复杂地盯着刘锡看了许久,直到后者顶不住压力扑通一声跪下,拼命的磕头示忠这才缓缓开了口,“去找几个可靠力气大的过来。”
刘锡浑身一抖,“皇上这是要……”
夏泽知道他误会了,却并不打算解释。
宫里那条密道这么多年来没使用过,少不得会有些坍塌毁损,找来早些修好,到时候和彭祁会面也方便些。
“彭将军最近可有消息传来?”夏泽发觉自己似乎有些抄之过急,轻咳一声,“勤王大军呢?”
刘锡没发觉夏泽的不对,低着头恭谨答道,“众勤王军中到的最快的应属马将军和罗将军带领的马,其余的勤王军比他们慢个十天左右才会陆续到达,皇上英明神武,待到勤王军将反贼们拿下,大夏必能蒸蒸日上!”
他一个太监,也没读过什么书,说起赞语来也就只有如此,夏泽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但眼中的得意之色却毫不掩饰的溢开来。
世家,幽微,华宜,薛逸……这些先皇给他留下的一个又一个绊子,终究会他的手下一一迎刃而解。
薛逸思来想去,眼下天下兵荒马乱,把华妩送到京城近郊的哪里都不放心,最后只得团吧团吧放自己身边,恨不得把她塞进衣兜里。
他手里拿着先皇的遗诏现也顶不了什么用,全天下都知道幽微这妖道搁京城杵着,都忙不迭跑来清君侧,生怕自个慢了一点半点混不上功劳,待到夏泽复位后秋后算账……却也不想想,到那时还能是夏泽坐庄?
“马叔叔的消息传来了,”华妩西厂也没闲着,各色消息雪片般朝她这递过来,华庭发现了她的消息处理能力,同时也明白了她究竟从甄绮那接过来多大一个摊子,他这段时间自己都京畿守军这边□乏术,索性一股脑全部交给了华妩。
……但是华庭真不知道有句俗语叫马屎外面光?
“他们还有多久到?”薛逸并不担心战局,幽微手中的兵力再凶悍也双拳敌不过四掌,眼下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若是幽微和夏泽能狗咬狗就更好,省得最后还要再来杀其中一个。
“五日之内,”华妩只觉得有些腰酸背疼,手边已经放了厚厚一沓读过的消息,“幽微还是收买了几个武将,瞧瞧,这东北的孙将军,还有驻边的谢将军,可都撒着欢的往这跑呢。”
“他们来凑什么热闹?”薛逸有些纳罕,没想到幽微竟然舍近求远,把主意打到了那。
华妩看完手边的最后一张,随手把笔搁下,头往后一扬,自然有一双修长的手用适当的力度压上了她的太阳穴。
“反正有清君侧的名头,这两都是和马钧罗津有旧怨之,若是能趁机杀了就是撞大运,如若不然有个拥立之功也足够他们福延子孙。”
“一群蠢货。”薛美薄唇轻启,手上的动作却半点没停,“小阿妩,咱们何时下江南?”
如果不是华妩坚持一定要等到最后,他现早就抽身而出,华庭可不是什么可以共富贵之,若是说起手段的下作来,这位未来的皇帝陛下可是丝毫不遑多让。
“等杀了夏泽和幽微。”华妩被他按得昏昏欲睡,但口齿却依旧清楚,“到时候咱们一起下江南,京城这地方,是再也不想回来了。”
薛逸面上的表情逐渐柔和了下来。
遗诏这东西,是为华庭锦上添花,提供不被史官质疑的证据而已,真要从华庭的独占欲中保下华妩,光凭这点东西还远远不够……
阿妩既然那么仇视夏泽,那么就势必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薛逸突然提出要离京,华妩虽然诧异,但她本也不是需要薛逸护着才能周全的弱女子,自然也不会出现哭哭啼啼一定要拉着薛逸不准走的情况,为此,薛大督主临行前狠狠地她脖子上磨了半天牙,直弄得两都险些压不住火才住了手。
薛逸安顿好华妩,这一走就走了足足三天,
“倒也不担心他把卖了,”国难当头,谁还有心思去听戏?花沉这个戏梦老班主光明正大地闲了下来,甚至还隐隐长了几两肉。
“还剩什么?”华妩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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