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非赵云不嫁!
赵云恨不得立刻上马出征,他来投效公孙瓒,是打仗来着,不是入赘来着。
“公孙莞也是泼辣,说是明日起,日日要登门拜访。”赵云一面扶额,一面摇头。
“子龙英武,又相貌堂堂,她相中你,也是理所当然。”
郭嘉捧着茶,说出的话,却藏着那么几分揶揄。
赵云按下那人的茶杯,忽而皱眉道:“茶都凉成这般,还喝?”
郭嘉闪了闪神。
赵云已是开口道:“此事便此揭过,云根本不做他想,奉孝……也莫要多想。”
郭嘉呆愣地看着他,讷讷说:“我想什么了?”
赵云浅笑,拉着人起身,将人完好无缺地送回了房。
“天色已晚,奉孝早些歇息。”
翌日,公孙莞倒是依约前来,但是她的巴掌还没拍到门上,大门已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面容不善的厨娘扯着公鸭嗓,冲她吼道:“赵哥天没亮就领兵出城了。连夜急报,北海军情。”
公孙莞就这么僵在了赵府门口,等厨娘把大门“砰”地关上,她才气急败坏地一脚踹上大门。
“哎哟!”
公孙莞一瘸一拐地回了郡府。赵云当然是不知道的。
赵云这会儿正在路上疾驰呢。
昨夜刚睡下没多久,就收到了军情急报,管亥的黄巾军中道掉头,竟是直接扑向北海去了。
山道上,扬起满地的尘沙。
这次星夜行军,赵云匆匆点了兵,大都是他从常山带来的吏兵。
“主公突然拍了军报回来,让赵哥带兵,可是这又不给兵,那要咋带啊?”程亦策马赶在赵云身边,夜风呼啸着吹散了他的话音,“况且,管亥的这次黄巾军可是有三十万人哪,赵哥,我们扳着指头,也就这些人,不是赶着去给他们祭旗吗?”
“住口!”赵云言词道,“你再胡言,扰乱军心,定按军法论处。”
程亦咂咂嘴,嘟囔着:“赵哥,程亦不是怕死,是不甘心就这么去送死。”
从蓟县到北海,赵云在接到军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那天夜里,他刚把郭嘉送回房,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就接到了公孙瓒亲自发回的手书,令其立刻领兵援增北海。
郭嘉随意瞥了眼,就哼了两声:“这是他想让子龙你当颗马前卒。”
虽说赵云的思考速度没有某人来得快,但也着实不慢:“借我的手,削弱黄巾军么?”
郭嘉半眯着双眼,幽邃的眸色,沉沉难辨,宛如今宵的夜色,深沉不见月。
“也许,他想削弱的,不仅是黄巾军吧。”
“那还有谁?”
郭嘉唤了徐路来,收拾包袱。赵云薄怒:“奉孝,你这是作甚?难不成也是想去北海?”
赵云的手掌,粗粝有力,掌心上是常年握枪而成的薄茧,暄暖的温度抓上郭嘉有些冰凉的手,只一手的柔腻,却是纤弱寒凉。
赵云是第一次,无所顾忌地抓住这人的手,亦是第一次感到这人指尖的冷。
不由得皱眉道:“莫要胡闹,好好在府里待着。”
暖啊!便如同前一世,救他的魂魄于火海,那样的温暖,那样不曾改变的温度。
郭嘉竟是一时痴了,痴怔到,自己竟是如此眷恋着这抹暖。
好在赵云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郭嘉不露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缓缓开口道:“子龙,我不能随你去北海,但是……你一定要在北海等到我。”
“此话怎解?”
郭嘉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守住北海,等我。”
赵云后来去校场点兵,果然如郭嘉预料中的那样,公孙瓒给了他军令,却没有给他军力。而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夜出城,只因郭嘉在他点兵之前,就已和徐路当先离了蓟县。
郭嘉离开前,匆忙准备了件事物,嘴角衍着一枚淡淡的笑意:“怕还是得用上。”
一路南下,郭嘉没有坐车,而是挥鞭御马,昼夜疾驰。
六百多里的距离,即便星夜兼程,即便马蹄不停,也需要一昼一夜,更何况,这只是理论时间。
徐路是在石邑遇上的郭嘉,石邑被围,他们几个好不容易从乱军中脱逃,再到真定县前遇上赵云,随他一起北上,投了公孙瓒。
郭嘉在徐路的眼里,就是一个文文弱弱的先生,连说话的声音也是云淡风轻的,真的就好像,一眨眼,人就会被吹走一样。
直到遇上了赵云,好像只有在对着赵云的时候,郭嘉面上的表情才会丰富一些,就仿佛那些瑶池的仙子,终是沾染上了凡俗的气息。
而这次,出了城门之后,郭嘉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先生,这马都快要跑断气了哎。”
捡了个空,徐路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他之前也骑过马,但也从来没有骑过这么快,这么远的马。
不说徐路虽是年岁小,但身子骨好,跑得累是累了些,但缓了两口,也能缓了过来。反观郭嘉,放着两匹马在溪边低着头,拼命喝水。
自己却是扶着树干,不敢坐下,两条腿不自禁地打着颤,阵阵生疼,而抓着缰绳的掌心,已是磨出了水泡。
郭嘉不敢坐下,生怕自己这一坐下,便懒得再爬起来了。
如今还在冀州境内,黄巾军的势力几已瞧不见踪影,而一旦踏入青州。
郭嘉背倚着大树,望着远处一片荒沫,苍苍茫茫的,没有半点人影,一条路,却是连尽头都望不见,渺茫。
便如他此行的目的地。
郭嘉努力搜索着前世的记忆,想把前世对上今生,然有些事,有些时,依然还是有了些不同,就像他今世的年岁,比前世的他,却小了好几岁。
他已尽量拼凑,可有一些发生的,终究还是隐约开始了改变。
郭嘉依稀记得,这个时候,那人应该就在青州,他在看到公孙瓒的军令之时,就已猜到,这是公孙瓒想要的“借刀”之计,对于那个人,公孙瓒从未信任过。
而郭嘉又不敢确信,此人是否还会像前世那般,发兵北海。
“走吧。”
“啊?”徐路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先生,你也要替你自己的身子考虑下,这样快马加鞭,可是受得住?”
郭嘉拽过缰绳,翻身上马。
谁知,两人刚刚踏进青州地界不久,就遇上了一小丛黄巾军。
明晃晃的钢刀,把两人围在中间。
徐路同他父亲一样,也是使着一双阴阳钺,大喝一声,跳下马来,挡在郭嘉的面前。
本是亡命之徒,话都不多一句,挥着钢刀就冲了上来。
“先生,你先走。”
郭嘉却是一手扯出渊虹剑:“走什么走,你每次喊我走,我都是走不成的。”
然后,徐路目瞪口呆地瞧着郭嘉迎了上去。
挽起一抹剑光,似将星光一并淬染剑尖,凛冽的寒芒自其掌中而燃,剑影绰绰,挡者,无不一剑斩落。
“乖乖,原来先生你的武艺这么好啊。”
徐路这话刚一出口,郭嘉一个不慎,叫人一刀砍在了剑刃上,逼得他连连倒退,差点把剑都扔了出去。
“还楞着干吗!”郭嘉终于怒斥道。
两人一使剑,一使钺。
尘扬马嘶,兵刃交接的脆响,不绝于耳。
那些人也当真没想到,不过区区二人,反倒让他们折损了好些人。
为首的那人瞧出了郭嘉那柄剑的古怪,剑光森冷,竟像是泛着幽蓝的冰寒之光,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
这人把刀锋一转,弃了徐路,径朝郭嘉攻去。
突然多了一道猛力,郭嘉暗暗叫苦,他已是强弩之末,全仗着这剑好使,方才撑到现在。
“唔!”
被那人一脚扫上,郭嘉一没站稳,便已扑在地上,再是举剑格挡,已然不及,那柄钢刀刺啦啦地砍了下来。
骤然,一蓬血雾喷溅。
徐路趴在郭嘉的身上,嘴角挂着血,却是笑着说“先生,这一次,我好像又连累你了呢。”
第6章 计定北海平硝烟()
这时,却听见一声戏谑:“哟呵,这把剑瞧着不错啊。”
众人但觉眼前一晃,一道白光竟已是轻轻巧巧地挑开了钢刀。
一个年约三十的壮汉,生得好是魁梧,黝黑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似随意地瞟过郭嘉。
混乱之中,这人带来的人马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嘿,这位兄弟,要不你把那把剑给我,我就救下你俩,瞧这小娃儿的伤,啧啧,还真不轻的啊。”
郭嘉一手揽着徐路,一手将渊泓剑扔了过去。
那人接住道:“爽快!”
还剩下没几个的黄巾军,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人当先道:“你也想来送死?”
“哈,某当然不送死,不过某倒可以顺路送你们几个一程,一群人围着两个小孩子,也不怕丢人。”
听这人居然视自己为小孩,郭嘉亦不免垂了垂眼眸。
长刀带风,在空中赫然转了一圈。
“哐!”
这人的气力当真是大得厉害,刀锋竟是压着对手的刃口,把人一招轰了出去。
千钧之势,只听着这人猛然一声大吼,提刀跨步,一杆长刀,翻卷着震天撼地之势,罡风猎猎。
若满山虎咆,人未至,单那一声吼,已够吓得人人自危。
“哈哈,不经打的小儿,给爷爷打牙祭都不够。”
这人将长刀往地上一插,走到郭嘉跟前:“这柄渊泓剑,你哪儿得来的?”
“友人相赠。”
这柄剑确是赵云在郭嘉临出发前给他的,赵云用枪,也不知为何竟还会贴身带了把剑。
郭嘉只微微将剑刃拔出一些,便觉寒芒凌冽,吹毛断发不在话下。
赵云说:“这剑乃云在常山时,故友之物。”
“那……给我?”
“嗯,剑随吾,亦不能尽其所用,此行,云不能陪奉孝,便以此剑相代吧。奉孝莫要推辞。”
渊泓剑。
“你说这把剑是你朋友送给你的?”壮汉翻弄着剑身,来来去去。
“嗯。”郭嘉点头。
壮汉哇啦啦地叫了声:“好你个赵子龙,居然把舍妹的东西转送他人!看老子下次不替舍妹好好教训你一番!”
“呃!”
饶是郭嘉聪慧过人,对着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没能立即接受。
“令妹?”
“唉,不说了不说了。”这人朝郭嘉拱了拱手,算是做了个揖,“我乃黑山张燕,兄弟怎么称呼?”
“郭嘉。原来是飞燕将军,久仰。”
郭嘉身上担着徐路的重量,已是有些脱力。张燕一把将人捞过,看了看昏睡过去的徐路:“你放心,这小娃儿伤得不重,歇个几日便成,刚才……我是哄骗你的,呵呵。”
郭嘉“嗯”了声,没有跟在张燕的身后,却是自己牵过马:“嘉有急事在身,能否麻烦将军代为照顾这孩子几日。”
“你现在就要走?”
张燕没想到这人方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现,恐怕这两人都要交代在这里了。然而,这郭嘉竟然连受伤的小子都不顾了,还要执意上路?
“嗯,子龙在北海鏖战,嘉不能在此地耽搁。”
张燕的两条眉毛越拧越紧:“你是说赵子龙在北海?”
“正是。”
“这这这!”张燕两手叉着腰,踱步在地上来回打着转,“他作甚跑去北海,不知道管亥如今聚了三十万众在攻打北海吗?还传信给老子,要与他汇合。”
“这这这……”张燕转了几圈,把渊泓剑抛还给郭嘉,“既然他赠予了你,那便是你的了。他和管亥的这仗,某不太好掺和。你要找谁,我大致也已猜到了,不过你这样孤身上路,要是再有个万一,我对子龙也不好交代。
这样吧,我找人护送你去,至于这个小娃儿,就先搁我那里吧。”
“多谢将军。”
郭嘉走后,张燕唧唧歪歪地哼了两哼:“子龙怎么找了这么个病秧子来搬救兵,不要救兵还没搬到,自己倒要人救了先,那脸色白得跟鬼似的。不过……那份心思倒是不错。”
有了张燕派来的护卫,之后的路上没有再遇到是非之事,眼前离平原县越来越近。
郭嘉反而把速度放缓了,却不是他不心急,而是他当真无力再御马疾行。
城楼上,飞檐翚斯,斑驳的城墙上,长满了岁月的青苔。
漠漠尘土中,几可望见影影绰绰的巡逻士兵,枪戟闪烁,密如风林。
郭嘉勒了马,立在护城河道前,望着那一道高高吊起的城门吊桥。
“城下所站何人?还不速速下马。”城楼上,一人高声喊道。
郭嘉抬手遮了阳光,却瞧不清城头上那人的面容,只隐隐望见那一柄黢黑长矛,在日色下,黑得锃亮。
是他。
郭嘉默然想起那人,前世的记忆层层叠叠,这人燕颔虎须,豹头环眼;一杆丈八蛇矛,但教其威风之势,势如奔马,他方才那一声吼,更是响若巨雷。
只是这人,到底是鲁莽了些,也不知此行能否顺利。
奔袭数日,加上又耗力战了一场,马不停蹄地奔到这里,郭嘉是连嗓子都跑哑了。
“我领主公之命,来见刘使君,如今北海被围,还望使君能发兵相救。”
不说城楼上的张飞听不清,郭嘉自己都惊讶于自己沙哑的声音。
无奈,只好让陪同而来的护卫喊了一嗓子。
张飞的回话声如洪钟,城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大哥奉主公之命镇守平原县,不曾听闻有别他之意。”
郭嘉暗道,这莽张飞却也不是真的莽啊,而他自己,这时的喉咙疼得像火燎一般,只想着能尽快借到兵。
“主公手谕在此。”
刘备三人正投在公孙瓒麾下,公孙瓒对他不冷不热,把他扔在了平原县,刘备对公孙瓒其实也是不冷不热的,他自视汉室之正统,眼下不过是潜龙困渊。
在平原多日,也不见公孙瓒遣人来问候一句。
这会儿,来了一个人,却是来问他借兵的。
城门前的吊桥“吱吱呀呀”地放下,“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对岸,瞬间扬起浓尘一片。
郭嘉退开几步,看着那两扇城门隆隆打开,十数骑马跨城而出。
当先一人,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一张脸上瞧着和和气气,往深了看,却是喜怒不行于色,和气之意,不过流于表面。
若论识人相面,察言观色,郭嘉绝对是个中高手,更遑论,他前世已知刘玄德,而刘备不曾见过他。
“备见过来使,不知主公有何手谕?”
郭嘉下马,一只手却仍拽紧了缰绳,刘备自是见到,却是声色不动,倒是立在他身旁的关羽皱了皱眉。
“方才嘉已言过,黄巾如今正攻打北海,主公请刘使君发兵。”
刺目的阳光下,刘备眯着眼睛打量着来人,一袭月白直裾,蒙了些风尘,穿在此人身上,却更是一种疏离,清清冷冷。
虽然这刻金乌高照,刘备却依然感到眼前,便是一弯冷月。
不似圆月之满溢,更若弦月,隐于那片云雾之中。
“备随田将军入得青州以来,便奉命镇守平原,田将军有言,备只需固守平原即可。”刘备还仰天抱了抱拳,一张假皮相,看得郭嘉不仅嗓子疼,眼睛都生疼了。
“备镇守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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