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夫人指向刘备,吼得声嘶力竭:“投效曹操!我替我母子二人设想,又有何不对!”
“你……胡说八道!玄德又岂会夺我荆州!”
刘表自然见不到刘备此际的脸色,难看得跟锅底没什么区别。
这一厢,赵云一手扯断了郭嘉的绳索:“没事吧?”
郭嘉活动着手腕,粗粝的绳子,在他的腕间留下深刻的红痕。
“翼德呢?”郭嘉问。
“他同刘琦已前往兵营,制衡军队。”赵云答道。
郭嘉望着蔡夫人咄咄逼人的模样,眉心越蹙越紧。
忽然道:“不对,她在拖延时辰!”
郭嘉疾走两步,抬掌劈在蔡夫人的后颈。
同一时刻,院门外,骤然响起惊天喊杀声。
刘表此前带来的部署,还没来得及战斗,就被灭得无声无息的。
一众士兵,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刘表见了来人,顿时心成死灰。
“蔡德珪,你可是要谋反吗?”
蔡瑁冷笑道:“主公,我劝你还是放了家姐,同我一道擒下刘备这厮。”
赵云横步挡在刘备跟前,手中银枪遥遥一指。
“赵云,单凭你一人,又岂能敌得过我百千兵士!”
蔡瑁高举长刀:“刘表,放人,我且饶你一命!”
“啊!”
昏迷中的蔡夫人突然大叫一声,竟是郭嘉在一剑斩在蔡夫人的臂上,顿时,鲜血入泉涌,染红了整只衣袖。
“蔡瑁,你胆敢进一步,我便砍她一剑。”
“你又是何人?”
蔡瑁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可脚下步子,却硬生生地收在了半空。
蔡夫人又是一声惨呼。
“你做什么!”蔡瑁叱喝。
郭嘉一把拽起蔡夫人,步步逼近蔡瑁:“让开,我自会放了她。”剑柄猛地砸在蔡夫人的伤口,这女人早已痛得神志不清。
含含糊糊地说着:“让他走……”
围堵着几人的士兵缓缓让出一条通道,所有人都瞧着郭嘉挟持着蔡夫人一步一步,走向大门口。
顷刻,咫尺。
蔡瑁狠狠道:“姐姐,对不住了!”
跟着,刀锋陡转,一刀斩向郭嘉,而此时,两旁的士兵亦是一起围了过来。
刹那!
接连两声的惨叫!
伴着一道耀眼的白芒。
蔡瑁着伤,慌忙抵御,可是,赵云的涯角枪迅若雷电!
枪影刀光,混着血腥,四下弥漫。
郭嘉直接将奄奄一息的蔡夫人推了出去,手中剑光生寒,锋刃掠过,必要溅落一抹血花。蔡瑁带来的兵,哪里见过,看着似文弱之人,竟然在眨眼间,伤了他们的主将。
纵使蔡瑁起先没有杀蔡夫人之意,可等郭嘉走近时,他临时决断的杀意,郭嘉却能立时察觉,足见其根本早然料到,蔡瑁是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从郭嘉斩伤蔡夫人开始,到眼下,蔡瑁被赵云逼得招招生乱。
不过短短数刻钟,可由头至尾,观在一旁的刘备却知晓,个中一切,皆在那人的掌握之下。
而唯一不足的是……
“砰——”
郭嘉猛然退开,可那一柄急急压下的长戟,竟是牢牢地缠粘住了他一般。
又一声兵刃相撞。
郭嘉持剑挡下,剑身却被压制到,连着他的手臂都禁不住颤抖。
这时,又有十数把长戟纷纷朝他刺来。
仓乱中,郭嘉朝赵云望了一眼。
但见一道银龙,御风而起。赵云掌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郭嘉自是瞧见他眸中的忧色,可自己却是无力握住这柄剑了。
“当。”
长剑猝然跌落。
郭嘉只道眼前十数枚寒光,消失于瞬息之间。
待他再行看清眼前乱象时,人已被赵云揽在了身前,而赵云的那一杆银枪,抵在蔡瑁的颈间。
主将被制,犯上的士兵不敢再有半分动弹。
此时的刘备也是手握长戟,看着两人,眼中,仿佛有什么,一点一点地散去。
方才郭嘉遇险,刘备哪还顾得上什么刘表,抢了长戟,箭步就冲了过去。
挡开那些刺来的利刃,明明就可以将人救下,怎知。
赵云比他更快,一枪//刺伤蔡瑁,随即把人一下救开,再将蔡瑁制于刃下,不过转瞬。
刘备没来由地生起一股烦闷,又被他旋即压了回去。
院外一阵嘈嘈的脚步声。
刘琦率兵赶来收拾残局,后面跟着一脸不满的张飞。
刘表一语不发地走了,对蔡夫人更是瞧都没有瞧上一眼。
倒是刘琦向刘备百般赔礼:“让叔父受惊了。”
蔡夫人暗中通敌,蔡瑁起兵叛乱。
襄阳城,似乎在一夜间,改换了朝堂。
刘表自从偏苑回来之后,连床都没有下过,恹恹的样子,煎熬着最后一点生机。
大公子刘琦以雷厉手段,将蔡夫人一党尽数拿下。
速度之快,令刘备等人亦是错愕,就好像他原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些人。
刘备几次示意想要回新野,都被刘琦借口留下。一连几次,刘备再傻,也瞧出了几分端倪,何况,他又不是真的傻。
森暗的牢房,冰冷的地面,踩在上面的每一步,都能感受到从足底升腾上来的寒意。墙上挂着几盏油灯,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狱吏替他们打开牢门:“将军,大公子吩咐了,这人不日就要被押赴刑场了。”
赵云:“知道了。”
腥臭的牢房,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的锦衣早已褴褛,那些曝露在外的伤口,爬着蜿蜒的疤痕。
“蔡夫人。”
阴冷的空气呛入喉间,郭嘉忍不住轻咳。
慢慢抬起的脸被在墨发完全遮住:“呵呵,是来看我的落魄吗?”
“刘琮死了。”
“琮儿死了?呵呵,呵呵……他死了,那我还活着干吗!”
蔡夫人一下扑到郭嘉的身上,赵云忙是要拉开人,却被在郭嘉阻止。
郭嘉任由她抓着,一张青白如鬼魅的脸,晃在眼前。
“为什么?!他答应过不杀琮儿的!”
“蔡夫人,如今你不过是他的阶下囚,又凭何相信他所言?”
“是啊,我为何要信他!我为何要信他!”蔡夫人抓着郭嘉,“若不是他说,他能保我母子平安,我又何必去设计刘备!若不是因为他用琮儿来要挟我,我弟又怎会起兵!若不是他要个贤君之名,琮儿又怎么会死?
你们个个以为他生性懦弱,以为他不贪慕荣华!
可你们又有谁知道,他刘琦,却是最贪之人!他不仅要这官爵,还要这官爵,拒之不得地送到他的头上!”
襄阳城内,两人甩过身后的眼线,避入一道静僻的窄巷。
赵云确认身后再无尾随之人,这才把郭嘉冰凉的手拢在掌心:“他知刘表不会让位给他,所以就绑了刘琮,让蔡夫人不得不抓了主公。”
郭嘉“嗯”了声。
“他知主公偏向于他,所以假托刘表之口,通报新野。”
“嗯。”
“如今,刘表已认定蔡夫人叛投曹操,这荆州爵位,除了他,已无旁人。”
“嗯。”
“如蔡夫人所言,所有罪名都堆到了他们的头上,投敌,叛乱,弑兄。而他,既赚了名禄,又赚了民心。”
“嗯。”
“通敌曹操的人,不是蔡夫人,而是他。”
“嗯。”
赵云皱着眉头,一把将人扳到身前:“奉孝,他竟是连你和孔明都一同瞒骗了,那我等而今身处襄阳,却是危矣!”
郭嘉点点头:“翼德说,那日,如果不是他在旁边催促得紧,刘琦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就此看来,他分明是想要主公和蔡夫人两败俱伤。”
“子龙,若我所料不差,他扣下主公,等的,必是曹操。”
赵云倒抽了口冷气。
郭嘉沉声道:“来之前,孔明已决意瞒着主公,暗中出兵。”
“子龙,只你一人,能否出城?”
“奉孝要我去找孔明?”
“是,孔明意欲先攻樊城,再图襄阳,所以,这会儿就算没有打到樊城,也应该差得不远了。只是我怕……”
“奉孝,云定会在曹军到来之前,赶回襄阳。”赵云抱了抱他,柔声叮咛,“你在城中,万事小心。”
“好。”
建安七年,襄阳城外,烟尘滚滚。
城内,刘琦提着两只妆盒来见刘表。
酷热时节,刘表瞧着自己的大儿子,却是不自禁地打着寒颤。
等那两只盒盖被打开时,刘表一口血哽在喉中,惨白的面色被憋得通红。
残破的嗓子,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喘息。
刘琦笑着说:“父亲,嫡庶有序,这荆州终归还是我的。”
刘表一口气没有接上,就此倒在了床上,一双眼,死不瞑目。
刘琦站在城头,望着城外,马蹄飞溅的尘土。
身后,是被捆成一团的刘备。
“叔父,日后,怕是无缘再叙旧了。”
第37章 天机怎变千关尽()
开城!
迎曹丞相!
刘琦袍袖一甩,正欲转身,不料。
耳侧猛地一阵风啸。
一枚箭矢凌空射来,贴着他的耳鬓擦过,刘琦捂住耳朵,惶恐着回过头。
渐渐散开的烟尘里,一面将旗迎风展开。
刘琦死死地攀住城墙墙头,双目愈睁愈大。
蒯越战战兢兢道:“大公子,来的好像不是曹丞相啊。”
刘琦冲着左右狂吠道:“那是何人!那个!那个是什么字!我没有瞎!”
“关、云、长。”
刘琦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将之名。
城下,是突然而至的铁甲士兵,个个手握长矛,竖起道道攀云梯。
城上守军登时乱作一团。
“攻城!”
关羽凤目微敛,一手捋过长髯,青龙偃月,刀锋直指城头。
擂鼓声起,千军奔涌而来,守军用尽了连弩,不停歇地推落巨石,但是,好像都阻挡不了越来越多的敌人爬上城墙,而脚踏的砖石,竟被攻城的鹅车撞击地隐隐震颤。
“放箭!放箭!”守将一把夺过被砍翻的侍卫的长弓,接连三箭,当场射落三个未及登城的士兵。
“轰”只是他甫一回头,却愕然瞧见城楼阁竟塌了一角。再往前看时,刘军的阵后竟是齐刷刷地排列着二十辆投石车,滚石,破空划过,砸上城头,砸落城中,砸在襄阳城的每街每巷。
冲在当先的却是赵云,且见他白袍银枪,目色凝,涯角舞。所到之处,无不扑倒一大片残破尸身。
刘琦刚刚接手襄阳,原本是志得意满地等着曹操,可偏偏迎来的却是关羽大军。
漫天价的喊杀,在耳边连绵不绝地回响。
“刘备!我千机算尽,居然还是错算了你的能耐!”刘琦猛地拔出佩剑,“今朝若襄阳城破,那你就同此城一起陪葬!”
狂言未尽,他已举起利剑,冲杀过去!
却骤然听得一声暴喝。
“谁敢伤吾大哥!”
石阶上,只见一人,面若炭黑,声若奔雷,提着一杆丈八蛇矛,大步抢上。
一路而来,石阶道道着血,不知他到底杀得多少守卫。
“大哥,某今日就杀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小儿!你莫要拦我。”
自被刘琦软禁,张飞已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刘备怎的也是为了此人而来,没想到,这人竟是蛇蝎心肠,欲将刘备送予曹操邀功。
此等无情无义之辈,竟还敢苟活于世!
张飞大吼一声,丈八蛇矛直指刘琦。
刘琦见他凶神恶煞地冲来,怎敢抵挡,仓惶而退。
张飞一人一矛,杀得城头上的守军胆战心寒,卷起的狂风,掀动万顷血海,滔天之势,几欲将整座城头吞噬。
“哐!”
刘琦的长剑抵上,剑锋一声呜鸣,竟在瞬间断裂,碎落满地。
而张飞那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容,更是如若地府拘鬼的无常,骇得刘琦就是连想要投降的话,都说不出半句。
“啊!”
黑光赫然斩落,一道人影一分为二。
刘琦跌坐在地,望见被张飞一刀挥为两段的蒯越。
那些破碎的肚肠血沫,刘琦一转头,直接吐了出来。
那一抹未曾散尽的黑光,再度斩近眼前。
刘琦颓丧地闭上眼,城楼上,已无人再可抵住那人。
“大公子!曹军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刘琦猛地睁开眼。
他此生所见,最后的那一幕景。
目所能及之处,又一次的万千沙尘,黑甲精骑中,是那一方高扬的帅旗。
上书一字,明明白白地,正是曹字。
同时,城下“隆隆”一声巨响,鹅车终于将城门撞开,潮水般的士兵蜂拥杀入,踏过人,踏过尸。
赵云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城头。
“主公,曹军已至,军师让你迅速离城。”
张飞将刘琦的头颅一甩,那颗脑袋咕噜噜地滚到了一边。
“何不守城拒敌?”
赵云道:“襄阳城刚破,一时三刻甚难举城抗敌,还请张将军立刻带主公离开,军师已在城南等候。”
刘备拍了拍赵云的双肩:“辛苦子龙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下城楼。
张飞不解道:“子龙不随我们一起走?”
缓缓关上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响声,而不远处,是越发清晰的军队,那些飞扬的黄尘,再难掩住他们的身影。
赵云目视战场,手握银枪。
“此城,我守。”
张飞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哀叹了声。
“我和他从狱中出逃,他说,他来殿后。”
暮色将垂,张飞却见赵云的那一抹背影,岿然。
斜阳映上他的铠甲,光耀如神祇。
仿佛山河着血,而这人依旧能脱出尘世,俯瞰这血染的天下。
曹军新至,士气如虹。
眼见襄阳城似早早地浸染了硝烟,此时更是颓败,故而一鼓作气,连夜攻城。
整整一宿,赵云城上城下,守城,反击,没有半刻停歇。
而那些连续征战的士兵,早已是疲惫不堪,要不是瞧见赵云同他们一样,怕是这城根本撑不了一夜吧。
天明时分,曹军终于退去了这一轮的进攻。
程亦神色不虞地找到赵云。
“赵哥,找到先生了。不过……人不大好……”
医官对赵云道,郭嘉身上都是那些外伤,其实并不碍事,只是他底子太弱,本来养好了些,可经此一遭,又前功尽弃了。
赵云进屋的时候,郭嘉醒着,或者说,那日赵云走了之后,他就没怎么睡着过。
“子龙。”
那日别时,还能见到他脸上些许的血色,此际却是褪得半分都不剩了。
墨发散落肩头,乌黑色的,更是衬显了他的憔悴。
赵云眼底一酸,立时想要抱住人,却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医官也没有说清,这人到底是伤在哪里了。
郭嘉却是问他:“曹操来了没?”
赵云道:“没,昨夜一仗,先来的是夏侯恩。”
“诸葛亮怎的把你留下了?孤城自守,要怎守得住。”郭嘉嗔责道,“而且,这城中还有刘表刘琦的残部,若有万一,后果岂可想象。”
赵云目色一凝:“军师留下我,一是为了拖慢曹军的进攻。二者,是云请愿留下的。奉孝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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