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也就在心里奇怪着,冯大哥见了大嫂,怎么像丢了魂儿?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请媒人
牛车在西边村口停了下来。
冯卓荣下了车,低声叮咛如意几句,温声跟她告了别,又转头看关倩倩,此时暮色刚升起,霞光中,她嘴角轻弯,固着一抹浅笑,侧脸恬淡优雅,美好的使他心中一动,忍不住凝视了一眼,下一刻,就见着关倩倩脸儿一转,不解地蹙起了眉头,微眯起眼儿,问:“还有事儿?”
爽直利落的口吻立时将冯卓荣拉回现实,忙敛下心思。想起她赵家长媳的身份,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内疚与惶恐,急忙告辞离去。
关倩倩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见他走着走着,愣是瞧不见前头显眼的土包包,脚下一绊,就一个踉跄,她不忍去看,绷着脸儿回头驾车,绷了一会儿,没绷住,咂巴咂巴嘴儿,“你冯大哥也是个奇葩。”
如意听出这不是啥好词儿,捂着嘴咯咯笑了好一阵儿,“冯大哥今个搭了咱的车,心里头不好意思!准在心头惦记着谢咱们,这一惦记,就绊了跤。”
关倩倩撇撇嘴儿,笑着,“准是念书念的傻了,再赶上一天的路,给太阳一烤,更痴愣。”
如意一听,笑的更欢,关倩倩抽着嘴角,“有那么好笑吗?”
如意嘿嘿一阵儿,收了笑容,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我猜冯大哥是害羞的。”
关倩倩转身,佯怒地恐吓她:“这话儿,再胡说,仔细你关大哥听见了,扒你皮!”
如意赶紧缩缩脖子。按她想的,她大嫂长得俊,冯大哥又是个男的,瞧见大嫂。总有一丝难为情在里头,只是她也隐隐知道忌讳,大嫂是有身份的人。决计不能乱开玩笑,心里一后悔,马上就打住了。
肃着脸儿,一本正经说:“冯大哥是因为不会驾车害羞!”
“哼,少来,”关倩倩转身朝她翻个白眼,“你也就能宣排宣排我。赶明儿这话给你关大哥听去了,非得揍你!”
如意隐隐感觉到屁股发疼,抿了抿嘴儿,再不敢笑,转了个话题问:“我用拼音认字儿。那日不小心给宣哥瞧见,起了疑心,直问那些个笔画是什么东西?”
关倩倩寻思一下,咯咯笑起来,得意道:“放心,任他再能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大嫂,我谁也不告诉。”
“嗯……”
“你再给我讲高楼大厦里的故事吧。”
“昨个夜里说到哪儿了……?”
天色昏黄,大道上静谧。只有车轱辘碾过的吱呀咕噜声儿,两侧农家小院的风景浅浅掠过,姑嫂两个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金黄色的晚霞缓缓落下帷幕。
吃过晚饭,如意收拾了碗盘,走出灶房一瞧。夜空里繁星点点,东风又吹的凉嗖,忙去堂屋搬出来三张椅子,摆成个围拢着的三角形,吆喝关全,“关大哥,大嫂,快上外头纳凉来!”
关全跟关倩倩正炕上议事,听见如意吆喝声,扬着笑脸朝窗子外头嗔她,“这臭闺女儿,越发闹腾!”
如意听见,不服气地跑进来,掀开门帘问:“关大哥,你不是最见不得我成日闷不吱声的吗?”
惹得关倩倩咯咯笑了好一阵儿,拽着关全出门来,在花台下头坐了,继续说起这几日的安排。
今个县里去,卖了白面儿,统共卖上三贯半钱儿,刨去聘金两贯,只剩一贯半钱儿,手头里还余下几百个去年攒的钱儿,加上赵启财送来的,今个关倩倩跟如意两个卖菜得来的,总共两贯半。减去收苞谷前他跟如意俩的开销,还余下两贯。
“两贯,重起新屋是不够了,换几件家什还是绰绰有余的。”顿了顿,又说:“我跟阿如两个,小打小闹的,加起来凑了几百个钱儿,也能顶上用。”
关全寻思了下,不紧不慢地摩挲着下巴,“你俩肚里那些个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不是成日惦记着开铺子呢吗,亲事上头,一切从简,也别为着面子,给屋里掏空了。”
关倩倩摇摇头,“行了,事儿到跟前了,别说这话,张家是个富户,怕是把面子看的比啥都重,不起新房,还不得换几件家什?酒席不得多动些心思?”咧他,“说的轻巧,你乐意从简,张家乐意?”
关全讪讪的,“有你张罗,我看我啥心都不用操。”
如意笑了,“关大哥成日操心着早些梅花姐娶进门来就成!”
气的关全直瞪她,“小闺女家,不知羞!”又咧关倩倩,“好好的闺女,给你带的,越发像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姐妹俩!”
他说起这个,如意也就寻思起来了,把那日宣哥说的话告诉关倩倩,“梅花姐进门来,我还叫你大嫂?”
关倩倩眨着眼寻思片刻,“别说,往后再喊大嫂,是有些不对头。”琢磨一下,“我看你也叫的顺,等梅花进门来,也就成了自己人,总也没啥想头,上外头去,改口称呼二姐得了。”
关全寻思一下,摇摇头,这事儿,他最近就开始寻思着了,按说给如意过来,早就该改口叫二姐,原先不觉着,眼下要娶媳妇,这称呼,非得改改不可。
闷声说:“改叫二姐!咱屋自己的闺女,跟赵家又没半分关系,做啥不喊二姐喊大嫂?”
关倩倩本不大讲究这个,可听了他的理由,心想着,是这么回事,如意过到关家来,就得当是自个的亲妹子,既是她跟关全的亲妹子,等梅花进门来,又是梅花小姑子。
这么想想,理顺了这里头的关系,眼瞧着如意,问:“你自个说?”
如意毕竟不是打襁褓里过来的,来关家时,早就懂事了,这么个半大闺女,还是得问问她的意思。
如意笑笑,“关大哥排行最大,他说的算,还不都得听大哥的?”
这一说,也就等于应下了这辈分来。
头天晚上将手头的钱儿做了大致的分配,第二天,关倩倩便请来村里的刘媒婆屋里来。
关全是一家之主,旁的大大小小事上,还是能顶上,偏到自个说亲时,脸上就臊的慌,跟刘氏话儿也没说上几句,只管默不作声干坐着,一应条件都是关倩倩开口跟刘媒婆谈。
刘氏一听,关家就出五贯聘钱儿,金银饰物也没有,就配几匹布,屋里买些新家什,提的人家还是张良友屋里,心里就直悬着,张家那闺女梅花,往年,隔三差五的,她没少去撮合,提亲的哪家不比关家条件好?陈氏还不是一个没瞧上眼?
关家寒酸,张陈氏眼界高,刘氏心里也就认定这亲事怕是不能成,也就不想接这一桩活儿,隐晦地劝说了关倩倩几句,她却笑说,该有的谢钱儿一文不少,只管叫她张家去提,若是不成的,绝不赖她。
刘氏也就定了心思,说是她只管卖力去撮合,只是若不成,也在情理中,又絮叨一阵子陈氏的眼界高,越说,越是跟关倩倩聊到一处去,她往日上别家去,没哪家小媳妇有这样说合的来的,尽管心里对这亲事悬着,架不住聊的投缘,聊上一个来时辰,见时候不早,高高兴兴起身告了辞。
关倩倩送她出门去,给塞了一串钱儿,刘媒婆一瞧,有二十文,出手很是大方,她本就对关氏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心里卯着一股子劲,回头张家去,尽量给她兄弟把这亲事说成了。
大嫂跟陌生人打交道的本事,如意是知道的,早在去年开铺子时她就见识过,甭管是七大姑八大姨,压价儿的挑刺的,大嫂总有本事跟她们聊到一处去,最后保准叫她们掏了钱儿,还高高兴兴的走。隔段日子又有需要扯布做衣裳了,压根不上别家裁缝铺子去,还惦记着关家裁缝铺子。
当天傍晚,刘媒婆就上了张家去。
张良友这几日正跟陈氏焦头烂额着,陈氏本想再到关家来一回,关全到底是个啥意思的,好好问个清楚,没得她闺女一日日的惦记着,那头却没一点消息。不但是一点信儿没有,关全那日撂下话一去,再没上门来一回。
张良友却一味拦着。说是他闺女,不是嫁不出去!外头打主意的人家,多的是!做啥要这样掉价儿!还亲自跑去问?
又逢上这些天各家陆陆续续把收整好的麦子往城里拉,也就寻思着,也该是时候儿叫媒婆提亲来了把?
这会子,眼见着刘媒婆上门来,心里头一个念头是大松了一口气儿。
刘媒婆只知道这回这亲事,不好谈,却不知道张家梅花已经铁了心,张良友自然不提这个,只管出言刁难着关家,刘媒婆也就发挥起了长处,一个劲儿夸赞关全相貌端正威武,为人又热心肠,耿直,勤快。
连如意也给她絮絮叨叨夸了老半晌,直说是梅花嫁去了,她小姑子定是好好服侍她呢。
又说关家虽然没了长辈,可也不尽全是坏处,单说梅花嫁去了,上头没个公公婆婆约束着,往后过日子,还不得舒心的多?又不必受气,还不用花钱儿出力给公婆养老,两个姑子是一个比一个好相处。
若出嫁了,成日没个舒心日子,就是屋里钱儿多,有啥好?再者说,关家眼下是没几个钱儿,可俗话说的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呀。
(大家周末愉快,今日和明日分别是一更,礼拜一开始双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县里看榜
刘氏絮絮叨叨一阵子,见张良友蹙着眉头不知寻思什么,挑刺刁难的话儿也渐渐不提。只当是说动了他,喜的又加把劲,直说是两家村东村西的,他给闺女嫁去了,随时串门子,闺女就在眼皮子底下,他关全还敢不善待?比远远嫁去省心的多!
话音刚落,西厢门帘就一闪,梅花娘闷着脸儿走出来,眼睛红红的,显是刚哭过一场,挨着张良友坐下,咕哝着问:“关家可保证了,保管我闺女今后过上舒坦日子?”
刘氏是个机灵人,见陈氏这神态模样,又听她这样问,马上就寻思出点什么来,心里暗喜,忙点头笑道:“说了说了,亲口说了,甭管屋里再穷,决计不让梅花跟着受累,地里那些个粗活儿,就是叫他妹子干,也绝不会叫梅花操半点心。”
笑了笑,起身说:“关家啥样情况,张哥张嫂也清楚,不消我再絮叨,这里头好的坏的,该说的,都说了,嘴皮子险些磨破!”说着,作势要走,“那就先这么着。嫂子好好跟张哥在屋商量商量,俗话说的是在理,女大不中留哟!这闺女要是铁了心,当爹娘的不答应,遇上那拧巴的,可不就坏了事儿?”
话说着,便掀了门帘往外走,说是过些日子再上门来打问个一回,成不成的,回头好跟关家回个准儿话。
刘媒婆一走,张良友就拍了桌儿,咧陈氏:“当着媒婆的,问那些个话儿。是生怕别个不知道你闺女那心思!?”
陈氏抹着泪儿回嘴,“自个的闺女,你不心疼我心疼!关全这回好赖说话儿算了话儿,你再给这么刁难的。给亲事搅合黄了,非逼得你闺女寻死觅活去!”
张良友深深的叹了口气儿。
没几日,关家三口刚吃过晚饭。刘媒婆就笑呵呵上门回话来,人还没进屋,就报开喜,说是她费了老大劲儿的从中撮合好几回,张家这才是应下了亲事,
关全‘蹭’地站起来,嘴巴克制地紧抿着。眼神却放的亮,“她婶子,进屋坐。”
如意忙迎出来,“刘婶儿,屋歇着。我去给你烧茶。”
刘氏笑应一句乖闺女,便抬脚堂屋去坐。
关倩倩把碗盘拾掇了,顾不上洗,马上进堂屋来问她情况,听刘氏絮絮叨叨的说,才得知张家起先不乐意,后来也是她卖力撮合,更亏得她屋闺女有这念想,第三回上门去。张家才应下了这门亲。
这事儿关家虽然有几分把握,可请了媒人,一等就是许多天,直叫人等的心悬,今个真正听见准信儿,一家人别提多高兴。
亲事定下。关全嘴上不说,成日神清气爽的,因定下亲,再往后的步骤也就顺遂的多,他也麻利,隔天就叫刘媒婆再上张家去,娶了梅花的八字生辰,关家没了长辈,便请村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亲自占卜了。
递帖子一般跟下聘合在一块办,关家筹备了小半个月,在六月底就备了聘礼,两担麦、两担老酒、六匹布、两幅刺绣、五贯聘钱儿,书帖叫陈宣来执笔,专写些吉利话儿,一路敲锣打鼓,放着炮仗,正式送到张家去。
张家那头隔天就给回了帖子,陈氏同时又稍带来一句话儿,说是这亲事闹的满村沸沸扬扬的,村里人都知道梅花说了亲,赶早不赶晚的,早些给办了。
为着这个,关倩倩亲自上张家一趟,跟陈氏商量着择吉日。一通协商,把婚期定在了十月初十,赶收完苞谷就成亲。
一晃眼,这事办妥,已进了七月初,关全便催着让关倩倩婆家去,说是已经耽搁了这些天,早回屋去给她公公做饭去,别再耽搁下去叫李氏不开怀。
关倩倩在南头屋连连应声,摇着头跟如意说:“这就叫卸磨杀驴,媳妇成了板上钉钉的,我这妹子立时就没了用场。”
如意噗嗤笑了,“二姐,大哥这是关心你哩。”又眨着眼瞧她,“你不家去,也得上镇上瞧瞧大勇哥,你俩一年到头见不上一回,不惦记?”
关倩倩一听这个,脸上神思不定的,半晌无奈笑笑,“是不像两口子。”
关全在廊上听见姐妹俩的对话,气哼哼道:“你婆婆是个没指望的,偏生你也是个不争气的,嫁了人,成日跟丈夫不亲,往后日子,指着谁?”
关倩倩气的下炕去,打开木柜收拾衣裳,“回,今儿就回!”
关全悻悻不吱声了,背着俩手上别处去转,转了一圈,又进了家门,去南头窗子缝一瞧,见关倩倩坐在炕上,收拾好的包袱搁在身侧,正拉着如意交代着话儿。
便转身上牛棚里头架板车,末了站在院子里叨咕,“姐俩有啥说不完的话儿?日头要偏西了!”
过半晌,南头门一开,关倩倩挎着包袱走出来,闷着脸儿,见关全驾好车,便往那头走,“跟阿如两个好好在屋过,该吃吃,该喝喝,别为着攒几个钱儿亏了自个的肚子。”把包袱甩到板车上,撑着板车,一提腰,坐了上去,“地窖还有两袋面粉,四大袋子包谷面儿,就是嫂子进门来,也敞开吃。”
关全嗯的一声,抿着嘴给牛车拉出去,回头交代如意:“你自个在屋,大哥送你二姐去,一时回了村,直接地里去。”
如意点着头,送他们出门去,抿唇说:“二姐,回婆家别累着,我缝帕子也能卖钱儿,过一段一得闲,还回来住。”
关全咧她,“你二姐过日子哩!没空成日跟你一块玩儿,往后还要给你大勇哥生娃儿。”
如意朝他皱个鼻子,扁嘴进屋去。
关倩倩今个走,如意心里头不高兴,转身就坎了门,直接上南头,进了屋,想想每天跟二姐一块吃住,每晚说着心里话儿,一块睡下。而眼下,一瞧见炕上空荡荡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
关倩倩走了以后,关全瞧着屋里屋外少了个人,过了两三天,还不适应,见天儿就叨叨,说是等如意大嫂进门来,屋里就没这么冷清。
如意却咧嘴,小声咕哝,“二姐也回来,屋里更热闹。”
关全见她难得说些孩子气的话儿,又是气,又是好笑,“咋?还想跟你二姐过一辈子?你二姐就是屋来,今后你不也得嫁人去?”
如意脸一红,正要开腔,外头门一响,朱氏进门来。
一进院子就蹙眉说:“县里初七放榜,明个初五,打算启程,到县里探榜。”
遇上陈宣的事儿,她总是愁眉不展的担忧,“这要是没中,也不知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
关全忙劝她,“还没咋的,就先发愁不中?”又说:“不是我说,这事儿,大姐得往开里想,中不中的别那样在意,只要娃儿努力了就成。”
知道朱氏今个来的意思,不外乎是她这一走,托他照看着陈宣一日三餐。
想了想,前头陈宣县里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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