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忽然就像失了魂魄一般,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为何她从未发现苏婉与自己与苏兆成长得都不太像。
那么,她的女儿呢。
苏婉怒然瞪了苏念一眼,奔过去半蹲身子想要扶起蒋氏,却被蒋氏一把推开。“你是谁,我的女儿呢。”
不管是不是亲娘,蒋氏对自己终究是含着捧着疼了十几年,一点感情没有是不可能的,可如今却因为苏念几句不轻不淡、云里雾里的话便疏离了她们母女二人。苏婉袖中素拳紧握,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温婉端庄的笑,“娘,你看看我,我是婉儿啊。”
蒋氏闻言抬头观摩,越看越不像,心中抑郁更甚,摆摆头,将头撇向另一侧,不愿再看苏婉一眼。
苏兆成也知道这个局面是无法挽回的,反倒是冷静了下来,鹰眸目光深沉地看着苏念,开口问道,“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我啊,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南楚十几年前,一名小公主年仅一两岁便失踪不见,而楚皇与皇后并未派人寻找。你说,哪有不疼爱孩子的父母,即便是子嗣众多的皇帝,丢了个公主,怎么可能那么安静,那么安然无恙。即使不在意那个公主,至少表面工作也得做做吧?”苏念目光涟涟地看着苏兆成,企图从他阴沉的神色中找出一丝丝内疚或其他的负面情绪。可是并没有。
难道,他带走南楚公主是楚皇默许的?爱女如命的皇后又怎么允许?
“南楚的公主,与我家婉儿又有何关系。”苏兆成面无表情,镇定自若。
“还记得在国安寺第一日夜晚,我被人推下水中救起时,凉亭之内有人用内力发声却寻不到来源,可在场大多数都是官家女眷,有几人会去练如此高深的内力。然而南楚皇室有一项秘术,便是即便不会武功,也能用腹部发声,却让人寻不到来源。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怀疑苏婉的身份了。”苏念目光浅浅,淡淡挂着笑,眸中却无时无刻不透着疏离与防备。
“不错,你很聪明。”苏兆成笑着夸赞,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
扶着苏兆成的苏月也是震惊不已,没想到苏婉竟会是南楚公主,而且是南楚皇后嫡出的小公主,这身份,也是非比寻常的高贵。
“娘!娘!”
身后忽然传来苏婉的叫唤,苏兆成缓缓回头,神色淡漠看着已经晕倒的蒋氏,吩咐几个下人道,“将夫人抬回房里休息。”
几名婆子主动站出来,恭敬道,“是!”
苏念冷冷看着这一切,刚才那几个主动站出来的婆子应该就是苏兆成安插在蒋氏身边的眼线。其中有一名似乎还是蒋氏颇为信任的亲信婆子。可怜的蒋氏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皆在苏兆成的掌控之中,还以为自己能在府内对众多姨娘、庶子庶女们一手遮天。
所以说,蒋氏迫害自己几次,甚至有可能七年前蒋氏迫害生母,苏兆成都是知情的。
呵呵,这个苏兆成,对自己的枕边人,还都是一个样的防备与残忍。
“我很好奇,你还知道什么。”苏兆成毫不在意方才蒋氏晕倒之事,转眼便再次与苏念对峙起来。
“你觉得我还应该知道什么。”苏念看着苏兆成,冷冷说道。
抬眸望去,苏婉已随着蒋氏离开,看来她对蒋氏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至少比苏兆成强。
苏兆成锁眉沉思,却听闻苏念厉声道:“四大影卫听令,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跨区碧桐居内半步,违者以阁规论处,不得有误!”
青玉等人神色一凛,道:“属下遵命!”
苏念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看了一眼苏兆成铁青的老脸,转身朝碧桐居走去,青玉也退出排成一线的四大影卫队列中,转身抬步追上苏念。
苏兆成阴暗地看着苏念离去的方向,谁料一人影挡至身前,犹如地狱修罗般的声音响起:“小姐吩咐过,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进入碧桐居距离范围,请苏丞相不要将视线投向碧桐居,否则休怪青奴动用酷刑。”
身后的青荷与青松憋住笑,青奴向来是个铁面无私,说一不二的榆木脑袋。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幽默的时候。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妄动私刑,你们眼里还有没有东曜国法律例。”苏兆成冷哼一声,厉声道。
“只要小姐愿意,废了这东曜律例也不是不可。”青奴声音淡漠至极,隐隐透着冰凉,语气如同他的冰山脸一样疏离而远怔。
苏兆成明显被青奴这口气愣了愣,半响才听到苏兆成的冷笑。“大言不惭!”
青奴也没有过多表情,只是依旧如同办公事一般地道,“是不是大言不惭,那要看小姐意愿。若是苏丞相再这般不识抬举,无论是不是大言不惭,苏丞相都没机会得见了。”
“你……你……”
青奴退后一步,与青荷青松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淡淡道:“恕不远送。”
苏兆成看着眼前这三人,敢怒不敢言,只好作罢。没想到苏念那丫头来头这般不小,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她去。
苏月扶着苏兆成往回走,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青衣阁那几人,眸子里是沉思的光芒掠过。“爹……二姐真的是南楚的公主……吗?”
苏兆成停了停脚步,“不是。”
苏月眼里划过一抹失落,苏兆成瞥见后又道,“月儿,这十几年爹是亏待你了,说到底还是骨肉相连,如今也就你留在爹身边了。”
苏月眸子微转,“爹说得这是什么话,月儿与大姐二姐都是爹的女儿。”
苏兆成看着苏月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和懵懵懂懂的眸子,苏兆成叹了叹气,说到底,他也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
府里几位姨娘,他也就真正酒后失性宠幸过苏月她娘,后来便娶她回来,给了个名分,虽不是真心喜爱,可倒也不能亏待了,毕竟吃亏的是她。后来,苏兆成便又娶了几名姨娘回来,却没有真正同房过,都是相府暗卫代替而行。
所以,撇去苏念苏婉,他也就苏月这么一个轻亲生女儿。
更何况苏念与苏婉也都不是他亲生女儿。“月儿,事到如今,竟只有你还挂念着爹。爹也不瞒你了。苏念不是我亲生女儿,你二姐……也不是……”
虽早已料到苏婉不是,毕竟苏念都说了苏婉是南楚失踪的皇后嫡出的小公主,不知为何她心里何时生了一股子偏念,苏念说的十有*都是真的。
敛了敛眉,苏月故作惊讶道:“大姐……不,苏念不是?!那她是谁的女儿……那爹之前怎么还将她留于相府当作大女儿……”
“她是碧桐的女儿,毕竟我是亏欠了碧桐,若不是我,她早已得偿所愿嫁给心爱之人,苏念……恐怕也就是那人的女儿。”年少轻狂,喜欢了便想要得到,更何况他若是娶了苏碧桐,得到的不仅仅是心灵上的慰藉,更能一步登天,成为东曜朝堂的百官之首。何乐而不为。
可到后来,见苏碧桐每日郁郁寡欢,只有见到苏念之时才会有那么片刻的喜悦,苏兆成也曾后悔过,毕竟是放在心尖上的女子,谁又舍得。
苏月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复杂,正了正神色,又问道,“那二姐……不对……苏婉……她又是谁的女儿?不是苏念说的那什么失踪的南楚公主吗?”
苏兆成闻言眸里闪过一抹异样情绪,轻咳两声,“这个……爹也不知道了。”
苏月默了默,不知苏兆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亦或是不愿告知于她。不过,苏念是青衣阁阁主,苏婉有可能是南楚失踪的小公主,苏念不是苏兆成的女儿,今晚知道的这些,也不妄她提前离开观月楼,趁着太子殿下还在与皇后娘娘寒暄偷偷赶回相府。
收获颇多。
*
初夏的夜总带着股闷热的清凉,凉风吹过带来的却是闷热的气息。竹林里是四季如一的凉爽,可惜在这黑夜犹显凄凉。踱过竹林旁的小道,绕过小湖上的石桥,苏念与青玉一前一后地回到碧桐居。
苏念看着这安安静静了无灯火的碧桐居,林祖母也不见人影,苏念微微蹙眉,“林祖母呢?”
青玉环顾四周,大抵看了一下,“兴许是睡了吧,老人家总是犯困的,年轻人别总是熬夜,不然也老的快。”
“那你这小孩子以后也别跟着我熬夜了。”苏念看着青玉这小大人模样,忍不住调侃道。
青玉一听就急了,什么事都比不得陪在小姐身边重要。苏念去哪,青玉肯定就要去哪,苏念熬夜,那青玉免不了肯定也要陪着熬夜,自己作死干嘛说那句“年轻人不要老熬夜”。“小姐,我错了,我错了嘛……”
“好了,逗你呢。走吧,看看林祖母在不在屋子里,不在就得出去找找了。”苏念捏捏青玉的鼻子。嗤笑道。
青玉笑着点点头,挽着苏念的手臂朝房里走去。苏念走到碧桐居主房门前,看着那半掩的竹门,微微敛眉,伸手推开那竹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
青玉松开苏念的手往里面走,窸窸窣窣一阵衣物摩擦声后,青玉才找到火筒子点亮烛火。
屋子里一亮,亮堂堂的却还是没看到林祖母的身影。苏念与青玉对望一眼,二人眼中皆是担忧着。
苏念眉头一皱,林祖母去哪里了。“青玉,去湖边找找,看看林祖母在不在那里。”
“好的,小姐等我一下。”青玉连忙点头应道,急急忙忙地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
可惜青玉还没跑出去,便撞到一个人身上,两个人都痛呼一声,跌坐在地,出口也是异口同声,音调伐一。“谁啊!不看路的吗?”
青玉吃痛地揉揉她光滑的小额头,把遮住视线的手放下来,碰巧对面那人也正好放下手,看过来。接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大叫:“啊!”
苏念无奈低头,扶额蹙眉,她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是上辈子欠了谁的钱没还,碰上这么一老一小,一对活宝。苏念无奈笑了笑,低下腰,一手提起青玉,一手扶起林祖母,笑道:“你们俩是水火不容,生性相克吗?每次见面都是要擦出火花,不然就是溅起水花。”
“念儿就别取笑老身了。”林祖母拍拍屁股上和膝盖上的尘土,笑道。
青玉颇为不满地嘟嘟嘴,动作夸张的拍着尘土,似乎要将那衣服与裙摆拍的飞了出去才肯罢休。十分嫌弃地看着林祖母,撇嘴道:“谁跟她水火不容。小姐,我是容都懒得跟她容。”
苏念笑了笑,“不知道刚才是谁知道了林祖母不在屋中眼里一片担忧,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去找。”
青玉立马噤了声,脸色涨红,眼神闪烁着不知道看向哪里。
苏念见青玉这样子,也收了逗她的心思,淡淡道:“青玉你先去烧点热水,待会回来打点一下行礼包袱,明日便启程了吧。这也没什么事需要处理了。”
“好,小姐。”
看着青玉走出门,苏念走到木桌旁边的竹凳坐下,碧桐居是清雅小筑,苏碧桐生前喜竹,碧桐居主房内多数家具饰品都以竹制品为主。就比如说苏念现在坐在这凳子上,眼前这木桌上是一套精致的竹制茶具。
苏念提起那茶壶,沏了杯水,轻尝两口,林祖母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慈爱地问道:“念儿,你方才说明日便足以启程,我能不能问问你启程去往何处?”
“林祖母忘了?我要去找青河图的啊。”苏念再浅尝了一口,这竹制茶壶泡制的茶水还隐隐带着股竹香,不仅入口甘甜,闻起来也是香味清新。雅而不俗。
“青河图?青河图啊……”林祖母微微一怔,苏念这么快就动身启程去找青河图了。“明日便去,会不会太早?”
“不会啊,已是初夏,抵达南楚便已将近十几日,在东曜已算是盛夏,燥热难忍,抵达南楚正好南楚地处偏南方,地势较为低下,风势好,阴凉气爽。去的晚的话东曜凉快了,那边就开始热了。”苏念将青奴调查来的气候分析一一道来。
林祖母点点头,“如此也好,省得还遭罪。”
苏念抬手又沏了杯水,递给林祖母,“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回来一次,兴许没找到就不回来了,你只身在东曜,无亲无故,又已步入老年,是不太放心。若是将你带了去,那更加不放心了。”
“找青河图之过程路长漫漫,免不了有风险,若是找到了,四方闻风而涌动,更是危险重重,还不如东曜来得安全。”
“你放心去吧,不用挂心我,我一老朽有何挂心的,大可放心去寻青河图。”林祖母目光有些闪躲,低着头的苏念并没察觉目光异样的林祖母。
“我也是多虑了,林祖母,只要在碧桐居内就是绝对安全的,需要什么只要到院门处吩咐青荷去办就好。若是不想做饭,也可以让青荷从青衣阁里调几个暗卫过来打点你的起居,对,就这样,这样子更加安全,我去吩咐青荷,马上给你找几个身手不错,做事利索的女暗卫过来……”苏念说着便要起身,林祖母连忙拉住苏念。
苏念被拉着坐了回来,不解地看向身旁出手拉住她的林祖母。“林祖母,怎么了?还需要什么我正好一并说了。”
“念儿啊,你这个傻孩子,祖母虽然老了,但也还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再说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一个老婆子吃饭睡觉得用青衣阁难得一求的暗卫来伺候,得把我这个老婆子说得多难听啊。那些暗卫也不容易,过来伺候我这个老婆子岂不是屈才了,让她们空有一身武艺却用来洗衣做饭。”林祖母倒也不是怕被人照顾,只是向来习惯了独处,也不习惯与不熟识的人相处,也怕将暗卫调来伺候她饮食起居会让暗卫心有不服,对苏念影响不好。
苏念微微蹙眉,“也罢,那到时候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青荷便可。我回到东曜之前他们都会日夜守着碧桐居的。”
“你放心吧,祖母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有需要我会去找那个什么青荷的。”林祖母握着苏念的手,笑道。
苏念轻轻点点头。
林祖母就这样看着苏念,打量着还有几日便要及笄了的苏念,那眉弯似月细似柳,一双杏目又大又圆,黑色瞳孔透着幽深,远望那双墨玉般的黑眸泛着冷意透着灵气。
如璞玉雕刻而成的小巧琼鼻嵌在五官中心,突出整个脸部的线条。琼鼻之下是那粉粉的樱唇,如樱桃般小而粉。脸型似瓜子面又带着些鹅蛋脸型,远看俏人近看空灵。肤如凝脂,欺霜赛雪。
与一般女子同高,一头秀发如丝般顺滑黝黑,盈盈细腰不禁一握,素手如玉白皙无暇。身材也是及其匀称,凹凸有致。
倾国倾城之姿,不足为道。
记忆中的苏碧桐也是这般倾国倾城之姿,长得钟灵毓秀,却不比苏念来得有灵气。若是苏碧桐犹如即将升入仙界的仙女,那么苏念就是遗落凡间的九天玄女。
苏碧桐顾忌太多,生性温婉,若是她有苏念这般敢想敢做,身边还有个如同裴世子一般的男子护着,怕是也不会逃不过宿命吧?
同样是凤女,同样在七岁那年灵魂附体,熬过了“七岁凤女”的厄运传说,究竟苏念的结局会不会与碧桐一样,死不安宁呢。
林祖母握着苏念的手紧了紧,还是紧盯着苏念的脸,似乎要将她的眉眼刻在心里。
苏念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笑道:“林祖母,你老是看着我做什么啊?”
林祖母放开苏念的手,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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