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搜罗,花瓶里、桌椅下甚至被褥里都找过了,并未发现黎花粉的踪迹。苏念有些瘫软地坐在圆凳上,目光有些黯然,“哪里都找不到,难道我想错了?不是皇后又会是谁呢。”
裴子墨也坐下,淡淡看着苏念,“你确定所有地方都找过了?”
“嗯?”苏念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裴子墨,她哪里还没找?衣柜里都翻过了。
裴子墨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起身走向梳妆台,翻了翻几个盒子,取出一个小木盒,放在鼻尖闻了闻。微微一笑,将木盒握在手中,转而走向苏念。
苏念看着裴子墨递过来的小木盒,“这是什么。”
“你闻。”裴子墨没有作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吐出这两个字。
苏念点了点头,将盒子放于手中,胃里已有些不舒服,轻轻打开盖子,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嗯,很香,很美妙的味道,却引得苏念不禁躬着腰干呕。
裴子墨见状连忙将盒子盖好,从苏念手里夺过,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苏念的背脊,“要不要紧?”
没想到如此狼狈的模样被裴子墨看到,苏念抚了抚胸口,空气中味道已消散,心口舒畅不少,胃也不再翻腾。直起身子,苏念摇摇头淡淡道:“无碍,那个胭脂里黎花粉太浓,受不了那味道。”
“不,这不是胭脂,”裴子墨将盒子收入怀中,淡淡道,“这只是黎花粉掺了其他花粉,变得有些像胭脂的颜色,迷惑眼睛罢了。本质上,还是新鲜的黎花粉,味道很浓。”
苏念微微诧异,“那如果将这个直接交给老皇帝,皇后岂不是倒台了?”
裴子墨微微蹙眉,缓缓道:“没那么简单。若是皇后那么容易倒台,也不会盛宠这么多年,长盛不衰。若是将这盒黎花粉交出去,皇上确实会怪罪于皇后,可你要知道,弹琴的终究是你和芳宁公主。”
而芳宁公主是老皇帝的亲生女儿,且最宠爱的女儿,必是舍不得严惩,哪怕是稍作小惩怕是也不舍得的。
“那老皇帝不是很宠爱淑贵妃吗,怎么……”苏念不禁眉头紧皱,她对这后宫不是特别清楚,老皇帝的心思更是不清楚。
“皇上看似宠爱淑贵妃,甚至让淑贵妃进宫两年不到便由一五品婉仪升至侧一品贵妃,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宠爱。主要是想靠着没有什么背景的淑贵妃生下一名皇子,以后也不必担忧外戚掌政,淑贵妃生性柔弱,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更不必担忧后宫参政议政。”裴子墨耐心地向苏念解释。
“我感觉,这后宫,不是妃嫔与妃嫔指间的你争我斗,尔虞我诈,而是皇上与妃嫔的斗争。犹属皇上与皇后最为激烈,又深沉。”苏念听闻裴子墨的话,便将悟出来的感想随口一说。
谁料裴子墨竟目光带赞赏地看着苏念,“其实,这件事情,皇上一开始就应该想到是皇后了。可不知皇后手中到底握有皇上什么把柄,几十年来,皇上表面上是宠皇后,实际上,是不敢冷落。”
苏念都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被自己的结发夫妻抓住把柄并以此要挟。“所以,即便我们将这黎花粉交出去,也不会让皇后如何。反而对自己无利。”
“嗯。”裴子墨淡淡应道。
那还来查什么鬼……忽地,一个想法从苏念脑中闪过,“该不会是老皇帝故意让我们来查的吧。若是你没来,我们进不来,便是办事不力,即便进来了,查不出,还是办事不力。但若是查出了什么,老皇帝不仅可以利用此事警醒一下皇后,对她小惩大诫一下,还能……把我拖下水……”
苏念就是有一种感觉,老皇帝不喜欢她,即便是封她作公主,也是逼不得已,不得不为。
“孺子可教,你很聪明。”裴子墨这是由心地夸赞苏念。
“他既然这般对我不喜,何必劳神封我为洛华公主。”苏念撇撇嘴,不满地道。
“因为,”裴子墨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嘴角上扬,“他不想你嫁给我。”
苏念口渴,正打算沏杯茶水轻酌两口,被裴子墨这句话吓得手一抖,桌布上立马多了一块水渍。又记起裴子墨观月楼正殿中那句“我娶她”,苏念眉头一皱,“我为什么会嫁给你。”
“因为我说了我娶你。”裴子墨神情不以为然,好似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
苏念脸色一红,“你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好。”裴子墨浅浅一笑,黑曜石般的眸眼尽是笑意。
“依我所见,老皇帝是想把芳宁公主嫁给你吧。”苏念想起芳宁公主端庄温婉的模样,“芳宁公主心里是对你有意思的,老皇帝怕是也知道,所以才想让你娶她。这般疼爱芳宁公主,也算是个好父亲。”
封她为洛华公主,怕是因为刚断绝与苏兆成的父女关系,老皇帝便说苏念如此这般不怕她嫁不出去吗。然后裴子墨便接了话。
老皇帝不知裴子墨爱与苏念开玩笑,以为裴子墨是因为她万一嫁不出去,便说要娶她之类的话,所以封了个洛华公主。
公主怎么会嫁不出去,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娶。也不必裴子墨操心了,芳宁公主才有机会嫁给裴子墨。
“疼爱?在他眼中,从未走有过爱一词。向来是以利益为重。”裴子墨顿了顿,又接着道,“你以为他想让芳宁公主嫁给我是为了芳宁公主的心愿?不过是看重我怀王府的钱财与权势罢了。”
苏念闻言微微蹙眉,看来生在帝王家,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亲生父亲利用你的婚姻你的终生幸福做交易并不可怕,利用你一颗赤诚之心栓住利益却还让你以为是对你的疼爱,这才可怕。
裴子墨轻轻抚平苏念皱起的眉头,“走吧,回观月楼。”
“那这盒黎花粉,怎么办。”苏念开口问道。
裴子墨闻言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道,“交出去,对皇后并没有什么害处,只是给了皇上一个机会警醒皇后,不交出去,皇上便有理由给你扣下办事不力的罪名,剥除洛华公主的封号,甚至有可能打入大牢,更省得废了我娶你的心思。”
苏念闻言狠狠地瞪着裴子墨,“还不是你,闲着没事做说什么娶我。玩笑开大了吧。惹得那老皇帝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快点拔掉。”
在外人眼中,老皇帝封她为洛华公主是至宠无限,三生有幸,实际上不过是老皇帝一种计谋罢了。
该死的裴子墨,祸从口出,就知道拿她寻开心。离琴是南楚的丞相,办事不力老皇帝也不会怎样,更何况,随她前来并非受皇帝所托,不过是举手之劳,随意前来而已。
对啊,她怎么忘了离琴。“离琴没跟我们进来?”
“嗯。”裴子墨淡淡道。
“他好心陪我来,我居然把他忘在外面了?!”靠,苏念你真没有良心。
裴子墨眉头一皱,眼里划过一抹寒意,“他腿脚不便,在外面候着比较好。”
苏念不禁额冒三根黑线,正因为离琴腿脚不便还好心陪她来搜查,她还将他忘记,更是良心难安。
苏念站起身子,正想往外走,裴子墨扯住苏念,拉她坐下来。“怎么了,裴子墨。”
“黎花粉,你交还是不交。”
苏念沉吟不语,片刻后,淡淡道。“交出去对我百害而无一利,反倒便宜了老皇帝。我记得红木尤为珍贵,后宫中若非一品妃级以上是没有资格拥有的,而那把古筝乃红木中最为珍贵的檀香紫檀,俗称小叶紫檀所制,芳宁公主不过是公主而已,若是没有皇上赏赐也是没有的。”
“那把琴,皇后今日才赏给芳宁公主的。”
“那便好办了。”苏念点了点头。
苏念起身,正欲走出去,裴子墨宽大的手掌一把拉住苏念的手,力气之大苏念不得不一个回旋又坐下。“裴子墨,你干什么!离琴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说过,离琴很危险,不要多接触。”
苏念微微一愣,“我知道,可是他是好心陪我来,我怎么能就这样把他忘记在外面置之不理呢。”
“那你怎么不说忘记我你于心不忍呢。”裴子墨情绪有些激动,黑曜石般的眸子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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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皇后好叼,归碧桐居()
“你……你说什么……”苏念蹙着眉看着裴子墨,心口竟狠狠一抽。
裴子墨暗了暗神色,心里逐渐冷静下来,方才竟是恼怒了神色,还冲着苏念重了语气。实属不该,何时他也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了。“没什么,走吧,趁早赶回观月楼,回相府免不了又要面对许多事情。”
“好……”苏念顿了顿,只见裴子墨松开自己的手,脚步踏在那凤霞宫的绒毛毯上,越显得脚步轻盈。
苏念低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温凉的体温还有着余温。裴子墨体温低,生性寒凉她知道。晃了晃头,自己都在想什么,清醒点。
“还不走?”前方的裴子墨见苏念半天没挪动脚步,回过头道。
苏念抬起头,看裴子墨又停下脚步等着自己,连忙跟上裴子墨的脚步。
门外离琴已等候多时,听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抬眸一看,裴子墨走在前,苏念有些晃神地紧随其后。苏念那神情的确有些晃神,否则怎会让人听出脚步声。“怎么了,皇后娘娘寝宫内可有收获?”
苏念微微抬头,对上离琴那双倒影着沧海桑田的眸,思量片刻,摇摇头,“查无所获。”
离琴闻言眸里闪过一抹讶异,随即淡淡地温柔笑道,“无碍,回观月楼向东皇禀报吧。”
“嗯。”苏念也是淡淡道。
裴子墨只是默默听着二人之间简单的对话,黑眸里不辨情绪。双手垂在身侧,悠然地走着,并无异样。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却出卖了他此时略微烦躁的心情。
三人一路无语到观月楼偏殿,裴子墨微微抬头看着门匾,默了默,终是抬起步子跨过门槛走进偏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干女眷或担忧或觉乏味的神情。床边暖榻上,淑贵妃脸色煞白地斜躺在老皇帝怀里,纤手惶恐地握着皇帝的手,似乎还心有余悸。
苏念和离琴自是也将一切看在眼里,缓步上前,围拢的官家女眷自动让开一条道,离琴与苏念再次来到暖榻前。老皇帝见状倒是没有问起搜查之事,而是看着离琴道,“离琴公子,可否再帮忙看看淑儿身体是否还有大碍,若是有何不妥尽可直言。”
“离琴定当尽力。”离琴淡淡应道。
看了看淑贵妃的脸色,刷白,额角带汗,唇色不似方才那般血色全无,此时倒是有了些血色,眸子曜黑清明,脉搏也还算正常。“回东曜皇上,淑贵妃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晕倒时间略微长久,也受了些许惊吓。这段时日好好调理身子便好,切记不可再动了胎气,否则离琴也无力挽回。”
“好。”老皇帝欣喜应道,淑贵妃也紧接着感激地看着离琴,“多谢离琴公子。”
“医者仁心,离琴当不起贵妃娘娘这般感激。”离琴微微一笑,温润如玉,淡淡笑道。
皇帝转而看向一旁的苏念,这才瞥到悠然坐在圆木桌旁淡然自若地饮着茶水的裴子墨,眼里划过一抹不明情绪,装作没看见地朝苏念道。“事情查的如何了,哪座宫闱中藏有黎花粉。”
苏念轻轻摇头,淡淡道:“没有。”
老皇帝微微一怔,“意思是找不出幕后主使?苏念,朕将此重任托于你,可你竟回来告诉朕查无所获,真是枉费朕……”
“皇上应该先听她把话说完。”裴子墨淡淡地打断老皇帝。
众人皆是一震,这样贸然打断堂堂一国之君的话的人,恐怕也只有怀王世子裴子墨敢做了。
老皇帝也是一怔,没想到裴子墨会开口打断他,继而看向苏念,这女子与碧桐生得五分像,性子倒是大相径庭。“你说吧。”
“离琴公子说听闻前朝古筝魔性琴音,有身子且吃了黎花粉的人便会猝然晕倒,孩儿不保。”见老皇帝点点头,苏念又接着道,“苏念弹琴之时有感觉那把古筝琴弦年代久远,应是前朝的没错,而琴身乃木中珍贵红木中的最为珍贵的檀香紫檀俗称小叶紫檀,皇上应该想想谁宫中有如此珍贵的木料,又是前朝的东西。”
皇帝默了一会,才幽幽看向那边的皇后。“皇后,朕记得你嫁妆里可是有一把前朝古筝,琴身太古久,应是用不了多久的吧?”
“父皇!”夜芳宁却忽地朝皇帝跪下,一张小脸楚楚可怜,却倔强地抬起头,看着老皇帝,“那把琴是儿臣的,也是儿臣主动要求与苏小姐切磋琴艺的,都是儿臣的错。”
夜芳宁这是哪一出……
苏念缓缓起身,走到苏念身旁,无视那些官家女眷嫉妒得想要杀人的目光,“芳宁公主是真的心善,哪怕是知道了自己确实是被利用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后被皇上指责,被皇上处罚。”
苏念点点头,这夜芳宁倍受宠爱也不是光是因为那温婉端庄的性子,如若是那样,那温婉端庄的公主多得去了,有哪个像芳宁公主这般护着不是自己生母的。
皇帝扶起夜芳宁,哀叹道:“芳宁啊,这事你不必扛,你母后做错了就该承担责任。”
在古代,非三品妃级以上所生的子女不得在自己母妃宫中喂养,只能记到三品妃级以上的妃嫔名下。即便由高位妃嫔所出,也都得称皇后为母后,生母只能称母妃。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慵懒无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向苏念的目光带有惊讶。没想到,她竟能从琴上找原因,苏碧桐的女儿,果真不能小看了去。“吵吵嚷嚷什么呢,本宫休息都不得安宁。”
皇后缓缓踱步到夜芳宁身旁,眼里盛满疼惜,连忙伸手将其扶起,怎奈夜芳宁跪意已决,怎么都不肯起来。“芳宁啊,这是何苦,起来吧,乖,好孩子。”
“母后才刚转醒便下榻,身体必会不适,儿臣只不过在恪尽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母后不必担忧。”夜芳宁面带忧虑地看着皇后,皇后生性慵懒是东曜举国上下众人皆知的事情。往日里皇后无论是浅睡还是小憩转醒,都会待在榻上许久,若是一转醒便下榻,心情必是十分欠佳,食欲不振。
皇后心中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可终究比不过利益熏心,设计苏念来得要紧。“芳宁放心,母后没事,起来吧。”
夜芳宁还是跪地不起,老皇帝直接怒了,宽大的手掌一把扣住夜芳宁瘦弱的肩膀,将夜芳宁直接提了起来。“给朕站好,朕还没老到老糊涂的地步,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须你来扛?!芳宁啊,你让父皇怎么说你好!”
夜芳宁抿唇不语,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样子,想必心里也是难受至极。老皇帝见状也是心疼的,将夜芳宁推至裴子墨身旁,一张老脸故作苦恼状,“劳烦子墨先照看一下芳宁,朕把事情解决了再来开导这丫头。唉,真是倔!”
不等裴子墨点头答应,老皇帝便又抬步走回淑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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