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萧文挺在乎梅莉的,看她这样自己也心疼,可既然自己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像多陪陪女朋友这些常人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反而做不到了,对于这一点,萧文心里除了有些歉疚外也无可奈何。慢慢协调吧,萧文在心里这么哄着自己,其实他对自己跟梅莉的关系将如何发展心里也没底。
第二天,常闯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声称自己已经痊愈出院了。原来这小子身体好恢复得快,不等医生开出院证明就自己偷跑出来了。不管怎样,大伙见常闯伤愈归队都很高兴。但就在这时,江洲宾馆又出事了,据报两伙黑社会人马在那里闹事,萧文他们接报立即赶往现场。
江洲宾馆的咖啡厅里,西装革履的古总和吕总相对而坐,此二人在江洲的商界都可谓是小有名气的人物,这次,两人因为一担纺织生意陡起争执,内中又涉及到一笔款项,因此才会上演两人各带保镖宾馆谈判的这一幕。
古总开门见山地问:“吕总,我那笔账不知你是怎么考虑的?”
吕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不慌不忙地答道:“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当古总喜出望外问他何时还钱时,吕总却说:“一有钱就还。”
“吕总什么时候能有钱?”
“这就不好说了。你也知道,我的买卖现在很不好。”
几言不和,古总知道姓吕的摆明要赖账,只见他猛地推开咖啡杯,往后一仰。他身后站起十几个彪形大汉,为首的是周诗万和郑海。
不想吕总也向后摆摆手,他身后立时站起来十几个大汉,为首的是宋涛。郑海、周诗万一见宋涛,真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周诗万指着宋涛喝道:“宋涛,出来混,也得讲点道义。我替人家收债,起码占个理字。”
宋涛却仍是一副无赖腔调:“甭他妈废话!不收钱你会替人讨债?”
周诗万沉声又道:“就算是为了钱,(指吕总)这家伙欠了一屁股债,你为他出头,能收到钱吗?”
宋涛打着哈哈说:“我们的钱已经拿到手了。你呢?(指古总)他的债要不回来,你怕是一分钱也收不到吧?要不要把你妹妹嫁给我,我给你点彩礼钱哪?哈哈!”
一旁的郑海拔出刀子,骂声“放你妈的屁!”冲了上去。宋涛也拔出了刀子。双方正要拼杀,突然大家都呆住了。
萧文他们站在咖啡厅门口,外面还围了许多警察。
周诗万、宋涛他们又进了拘留所。这回进来跟上次可就不同了。再审周诗万的时候,周诗万口口声声说他只是打抱不平,对于宋涛的罪行还是只字不供。上次周诗万还勉强算是自卫,这回可就严重了。周莲急忙找到萧文,正好萧文也想找她了解了解周诗万的情况。按萧文的记忆,周诗万以前可不是这样,上学的时候成绩不错,对周莲这个妹妹也一直照顾得很好。说起周诗万的变化,周莲告诉了萧文一些情况:“我哥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也规规矩矩、很守本分的,可总有些街痞来闹事……以后他就变了,也找了一帮哥们儿,这才不再受别人的欺负。”为了求萧文替周诗万开脱,周莲又说:“我爸妈死得早,我哥和我相依为命,他要是进去了,我……萧大哥,我给你们提供宋涛的情况,算不算我哥有立功表现?”
萧文迟疑着说:“这……我说不好,得回去请示一下。”
周家的情况萧文是了解的,对周莲也就格外同情,因此就答应了周莲的请求。可回去跟潘荣一说,不想就又惹出事来。
潘荣别的不管单是问:“周莲是犯人家属,你是办案警察,她请你吃饭……萧文,你把这里头的关系给我说说清楚!”
萧文这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我……我们是邻居,没别的,就是叙叙旧……”
潘荣说:“你回去跟纪委说吧。走!”
萧文只好连夜在灯下写检查,写好了就去交给潘荣,潘荣正在桌前擦枪,看了一遍萧文的检查,默默地撕了。
萧文阻拦他:“别撕呀!不行我重写!”
潘荣把纸屑扔进当烟灰缸用的罐头盒里,语重心长地说:“留着干嘛,给纪委看哪?我要你在脑子里记住这件事!你给我好好听着!这世上只有两种职业是赤裸裸的,一种是医生,一种就是咱们刑警。什么样的肉体在医生面前都得脱光了,什么样的人到咱们面前也得脱光了——把灵魂脱光了!可咱们也是人哪,总看这些赤裸裸的东西,咱们自己受得了受不了?你们刚入这行,还不知深浅,你们将来会知道,为了保护自己,罪犯什么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使出来。酒色财气都不算什么了,还有很多你们想都想不出的东西,那时候你们怎么办?萧文,你想想,要是哪天我或者张平常闯给你戴上铐子,那会怎么样?”
“队长,我错了。”萧文心里服气。
潘荣在地上走来走去感慨着:“别怪我对你们太严厉,多少人都是从一点点小事开始变的呀!小事毁人哪!”
虽然出了这么个小插曲,案子却总算顺利的结了。周诗万、宋涛等人分别被判刑入狱。萧文他们进入警队以来,算是初战告捷了。
转眼到了九二年,市局为了表彰刑警队几年来工作的成绩,安排提拔了一批干部,其中潘荣升任了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萧文升任刑警队副队长,张平调任滨江所副所长。
晚上,萧文在梅莉家把自己升职的消息告诉了她。
梅莉高兴地说:“是嘛?!以后得叫你萧队长了!”
萧文亲了她一下。梅莉叹气。
“怎么,你不高兴?”
“你原来就忙,现在当了副队长,肯定更忙,只怕你属于我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我的心属于你,这还不够吗?”
“哎,我是说正经的。你就没想过万一不干警察你怎么办?”
“不干警察?这怎么可能!”
梅莉看着萧文,叹了口气。梅莉的叹息重重地落在萧文的心里。她的心思萧文明白,也能理解,可是,她不能真正分享萧文的喜悦,也着实让萧文遗憾不已。
为了庆祝,潘荣和萧文几个想找个饭馆撮一顿,无巧不成书,当他们走进一家名叫亚洲大酒店的饭馆时,竟然碰见了出狱后的周诗万他们。饭馆的老板叫叶贯武,诨号“五爷”,潘荣也是认得的。叶贯武和潘荣照面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满脸堆笑欢迎他们光临。
潘荣问:“噢……开饭店了?”
叶贯武说:“我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再不像以前那样混了……(他指着郑海、周诗万)他们两个今天出来,我接他们来坐坐。”
周诗万、郑海走过来打了招呼。
潘荣问两人:“你们两个出来后有什么打算?”
周诗万说:“学五叔的样子,正儿八经做点事。”
潘荣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做人就应该有个正确的目标嘛。只要你们走正道,以后也是我们保护的对象嘛!”
叶贯武等受宠若惊地答应着。
原来当初周诗万、宋涛他们,跟叶贯武都是关在同一个监狱的。宋涛入狱之后还不老实,一边巴结“五爷”,一边说周诗万坏话,想借叶贯武之手整治周诗万,当时,狱里另有个“狱头”,此人是外地人,凭着善打斗狠在狱里兴风作浪,先是有一次,周诗万的弟兄郑海被人蒙了头打得鼻青脸肿,后来“狱头”又在食堂欺负周诗万、郑海。
当时,宋涛本来在一旁幸灾乐祸。旁边的叶贯武突然给了他一巴掌:“还他妈笑!他们在欺负江洲人哪!”说完,叶贯武冲上去帮周诗万他们。宋涛愣了一下,也加入战阵。宋涛勇猛无比,将冲在前边的几个对手打得直哼哼,周诗万、郑海、叶贯武和宋涛联手将狱头打得跪在地上直喊饶命。就这样,周诗万、宋涛在叶贯武的带领下铲除了狱头,周诗万从此对叶贯武十分感激。有一次放风的时候,周诗万走到叶贯武身边低声道谢:“谢谢,五叔!”叶贯武说:“谁叫咱们是老乡呢,和尚不亲帽子亲嘛!”
周诗万对此很有几分感动,于是主动提出把集市街拱手让给叶贯武。叶贯武却说想正经做点生意,总不能一辈子打打杀杀呀。周诗万不禁陷入了沉思,叶贯武是道上的过来人了,他的提点显然是处于一片好心。
潘荣提升之后,孙启泰突然给潘荣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顿饭说是庆祝一下,两人原先在党校是一期的同学,只是算不上过从甚密那一类。好久不见,潘荣想不出理由回绝老朋友的一片好意,于是欣然前往。他们在江洲宾馆的餐厅里推杯换盏。
孙启泰边倒酒边说:“老潘,咱们党校那班同学,你是最后一个解决副局的吧?”
潘荣说:“我这人天生不是当官的料。”其实潘荣说的是实话,倒并不是什么谦虚客气。要说党校的那一期同学,哪个不是官运亨通呢?可他潘荣在局里干了大半辈子,才坐到了副局长这个位置上。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脾气直爱得罪人嘛。潘荣和孙启泰干了一个,又说:“你呀,你那些本事我这辈子是学不会了,真的。对付罪犯简单,好人坏人清清楚楚;对付其他的人太复杂,我真是头疼。”孙启泰开导他:“你这个人哪!你们搞刑侦有诀窍,其实呢,当领导虽然复杂,也有诀窍。凡事都不能太绝对,给自己留有余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好比说你刚当警察的时候抓过投机倒把,可现在还抓吗?不抓了吧?现在那叫搞活流通!事情是个别的,可道理不是。什么叫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就是什么都没定,什么都可能变。做事不留余地,到时候就被动了。来,干!”
孙启泰的一番话使潘荣陷入了沉思,难道自己真是落后于时代了?为什么自己就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呢?是啊,时代变了,人也变了,如今他潘荣还能一成不变吗?一个二十多年的老干警真正感到困惑了。
刑警本色 三、迷雾重重
九通矿地处江洲远郊的山区,近年来,那里的治安状况日渐复杂,不客气地说确实是非常糟糕。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突然在某一天醒悟,自己身处的社会环境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拿九通矿来说,随着近年来生产规模的扩大,矿上人口已经发展到三万余人,其中,工人和家属占大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打工的临时闲散人员,他们分别来自5个省,人员组成比较复杂,加上矿区地处高速公路旁,便于流动作案,所以盗窃和流氓斗殴等现象比较严重。今年春节,矿上13户人家办喜事,10户被盗;通往矿上的公共汽车,屡遭拦截,司机被殴打,乘客被洗劫;矿上的商店和饭店旅社都被骚扰过,农贸市场已有名无实,没人敢买卖农产品;赌博、群殴、放映黄色录像那就更平常了。更有甚者,矿上的不法分子纷纷仿效国外的黑社会组织,已经建立起初具规模的团伙,形成对社会治安更具破坏力的恶势力。
这其中最大的帮派当属铁笛帮和大刀帮:传说,铁笛帮的帮主是个妖媚冷漠的女人,精于智谋,惯用女色,一支铁笛能吹能打,手下帮众甚多;而大刀帮的帮主,人送外号“马王爷”,使得一手好刀,帮中多为好勇斗狠之徒,两个帮派几经火并,渐渐形成了瓜分利益的势力平衡,构成对九通矿社会治安的严重威胁。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九通矿的保卫部门不得不向江洲市局求援。
九通矿的恶劣状况震撼着萧文的心,这难道还是一个社会主义的法制社会吗?与江洲市近在咫尺的九通的治安如此混乱,竟成了地痞流氓为非作歹的“天堂”,萧文感到了作为一名人民警察的失职,和由此产生的深深的内疚。萧文在心里庄严地保证着,一定要有力地打击犯罪分子,而且要尽快。
冯局在听完了萧文、潘荣的汇报之后,表情严峻地指示:“我估计,最近市里的严打使那些混混无法立足,便窜到了九通矿,刑警队要全力以赴,把九通矿的治安整顿好,给你们半个月时间。”
“是,我们刑警队一定全力以赴!”萧文充满信心地答道。
进入九通矿后的初步工作开展得很顺利,萧文和常闯带队,先是一举查封了一批大大小小的赌场、黄色录像点,而后又擒获了一批卖淫女和小偷、盗贼,一时间九通矿像是太平了许多,但萧文很清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接触到势力最大的两个团伙——铁笛帮和大刀帮,很可能这两个团伙听到了风声,预先有所准备,选择了龟缩战略;如果满足于目前所取得的成果,很可能导致等萧文他们撤回江洲之后,两个帮派卷土重来并且愈演愈烈,要想彻底根治九通的治安问题,关键在于对两个帮派的打击。
一天,萧文他们接到线报说发现了大刀帮的形迹,有人看见马王爷进了矿区附近的一栋民宅。萧文、常闯立即带人赶赴现场。原来,这是大刀帮的一个秘密窝点,这天,大刀帮的主要头目在马王爷的召集下,聚会商议现下的对策,正议着,萧文他们出其不意地杀到了……
就像是杂牌部队遇见了正规军,一番混战之后,萧文他们大获全胜,尽数擒住了大刀帮的骨干分子,缴获了大刀无数。让萧文和常闯倍感意外的是,当萧文擒住那马王爷揪着他的头发扭过他的脸细看时,认出那竟然是马卫东——当年在集市街闹事的小贩。
马卫东何时摇身一变成了大名鼎鼎的马王爷?萧文、常闯决定从他嘴里敲出答案来。但这也绝非易事,为此,常闯和萧文商量了一个小“绝着”,审马卫东的时候,常闯特意让马卫东坐在办公桌前的破沙发上,还把他的一条胳膊铐在他身后的窗栅栏上。萧文和常闯一句紧似一句地问:“你就是马王爷?”
“马卫东,你不是在集市街做买卖吗?什么时候跑这里来了?”
“除了聚众斗殴,你还干过哪些违法的事?”
“马卫东,几天不见你出息大了,还弄个什么大刀帮!跟谁学的?”
“说吧,还干过什么?”
没想到马卫东这家伙嘴还挺硬,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推了个一干二净。
常闯看看萧文,摸摸裤兜起身说:“我拿盒烟去。”说完出去了。
马卫东故作诚恳地对萧文说:“除了打架,真没干过别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这时候,常闯拿着一盒烟,又拎着个瓶子进来,他问萧文:“招了吗?”萧文答道:“还扛着呢。”常闯把烟扔给萧文:“你抽烟去吧。”萧文会意地接了烟出去。
以前毕竟打过交道,马卫东对萧文和常闯的办案风格也略有所闻——萧文有谋,常闯善勇,马卫东因此也就一厢情愿地认为常闯比较容易对付。这会儿,见萧文出去了,马卫东趁机讨好地问常闯:“闯哥,能不能给我来一支?”
“美得你!认识字儿吗?”常闯没好气地说着,把手里的瓶子举给马卫东看,瓶口没塞儿,瓶子上写着硫酸,是刷厕所用的那种。马卫东不由“啊”地一声惊叫。
常闯把瓶子在马卫东身后的破书架上放好说:“说说吧,都干过什么?”
“常哥,我真没干别的!”马卫东的声音明显地急切而慌乱起来。
“是吗?”常闯把一只手不经意地放在书架上,书架开始摇晃起来。马卫东翻着眼睛向头上看,身子不由自主地想往一边躲。
常闯喝道:“别乱动!说,你还干过哪些坏事?”
马卫东翻着眼睛看着破书架上的瓶子,恐惧地说:“真、真没干过!”
“真的?”常闯的手越抖越厉害,书架上的硫酸瓶也跟着抖起来,眼看瓶子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