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清根本不会想到,一个废了的孟浩还能做什么,所以他没有任何停留,就朝方家走去。
他必须要弄清楚,方家所救之人,究竟是谁?他对当年之事,又了解到多少内情?
他必须去一趟方家。
要说涿光郡最热闹的地方,恐怕非方家莫属。这里每天都要有成百上千人出入,有的人是为了求财,有的人是为了求利,还有人为了活命简直比熙熙攘攘的坊市还要热闹。仿佛他们觉得,只要踏进方家的门槛,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的确,方家极少让他们失望。
方家不仅是涿光郡的庞然大物,控制着七座酒楼、二十七家商铺、六家钱庄,而且即便是本地郡守,每到逢年过节都要到方家拜访,并提前准备一份厚礼。在普通人眼中,方家就是一方诸侯。
他们不知道的是,方家比一方诸侯的权利还要大得多。
至少诸侯们会生活在大楚国皇族的密切监控之下,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甚至平日里都要小心翼翼,唯恐因为些许差池而被攫夺了侯位。方家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他们想杀谁杀谁,想把府邸建的比皇宫还大都没任何问题,因为他们超脱了世俗界,是真正不受大楚国皇族控制之人。
半隐世家,这是一种特殊的修仙势力。他们游走于修仙界与世俗界之间,既能利用在世俗界培植起来的势力为自己到处寻觅天材地宝,又能立足修仙界,参与修仙者之间的交流、聚会甚至联合探宝
这样的家族,一般势力都不是特别大,可是就是凭着独特的生存技巧,混得风生水起,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林玄清驻足在方家的府苑前,望着进进出出的方府宾客,有些出神。那红漆的大门高达丈许,好不气派,门楼上面雕刻着许多异兽雕塑,一个个环眼怒目,威风凛凛的模样,似乎只要一声咆哮,就能响彻九霄。
这方家是他见过的最气派的家族,即便是绿湖附近的那些豪宅,在这里也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两名守护大门的家丁见林玄清徘徊不去,顿时露出了不满。其中一个身材壮实、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过来,喝道:“你是什么人?方家也是你能偷看的地方?快点滚,不然小心把你擒住暴打一顿。”
他这番话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说得非常流利。一般人被他这么一呵斥,基本上都会悻悻离开。
林玄清笑了笑,不但不走,反而转身迎了上去,笑道:“我是你家老爷的朋友。”
“呸,”那大汉狠狠啐了口痰,乜着眼打量了林玄清一阵,傲然道,“每天来我们方家认亲、访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这些人,有一多半都会因为冒名顶替被乱棍打出。你如果真是老爷的朋友,我怎么没见过你?如果敢胡编乱造,我手上的棍子可不是吃素的。”
那大汉手里的确拿着一根长约四五尺的短棍,一看就是精铁锻造,很有些分量。如果被这根棍子抽中,肯定会身受重创。
林玄清暗笑,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灭杀这两个家丁,不过易如反掌。不过他没有找方家麻烦的意思,倒也懒得跟他们计较。直接扯下腰间的一个玉佩,递给那大汉道:“把这东西拿给你家老爷,他自然会认得我。”
那大汉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下,顿时心中一凛。此玉是有极其珍贵的墨玉雕琢而成,能够佩戴此玉者,非富即贵。他在方家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连忙小心翼翼的说:“你先在这里呆着,我这就禀报我家老爷。”
大汉一溜烟的跑了。林玄清背着双手,耐心地等待了起来。没过多久,大门内走出来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虎背熊腰,眼睛含威。他才刚刚看到林玄清,就抱起拳头,满是歉意的道:“老夫方家现任家主方衡山,不知有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那两名家丁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年轻人,居然能惊动方家现任家主,这就说明此人来头绝对不小。
刚刚还呵斥林玄清的那个壮汉,就站在方衡山的身后,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好说好说。方家家主肯亲自接见在下,倍感荣幸。在下此次骤然登门拜访,也多少算是失了礼数。”林玄清淡淡一笑。
那方衡山将林玄清的玉佩双手奉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此处说话不便,小友请随老夫进府说话。”
“请。”
林玄清也不推辞,直接就迈步跨进了方家的大门。
那些家丁顿时都傻了眼,他们的家主居然对待这么一个年轻人如此谦卑,而且大有讨好之意,让他们不禁颇感意外。他们已经不记得,上次得到方家如此礼遇之人,距今已有多少个年头了。
林玄清面对四周投来的疑惑、怀疑、畏惧的目光神轻气闲,直接跟方衡山进了堂屋。同时,堂屋内的所有佣人,全部都赶了出来。
两人分宾主之位坐定,方衡山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老夫没有老眼昏花,那么阁下刚才让老夫所看的玉佩,应该是古剑门的腰牌吧?老夫一向对古剑门向往已久,只是一直没机会结交这等修仙大派的朋友。不想道友竟主动找上门来,不知所为何事?”
方家看似庞大,其实在大楚国的修仙界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型修仙世家,面对古剑门这种传承了数千年的修仙宗门,哪里敢丝毫怠慢?这也是林玄清敢于直接用一块腰牌敲开方家大门的原因。
“在下来方家,是想找一个人。”林玄清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第十五章 古琴,少女()
“是什么人,竟能引起古剑门的关注?如果我方家能帮上些许小忙,绝对会竭尽全力,助道友成事。”
方衡山说得异常诚恳,让人一听之下,就会相信他的话,而不会有任何怀疑。
“听说,十年前,林府大火之时,方家曾收留了一名林府中人,使其躲过一劫。我想要找的,就是此人。”
林玄清倒也不隐瞒什么,他相信以古剑门的威望,方家必定会乖乖把人送出。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得罪古剑门,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呵呵,”方衡山捋着胡须,直接矢口否认,“道友此言差矣。那林府在一夜之间被灭族,事情发生的何等突兀,我方家就算有心相救,也没那个时间和能力。至于庇护林府中人,更加不可能,如果我方家出面救下林府任何一人,恐怕早就如同林府一样被灭族,又怎么可能生存到现在?”
“你知道覆灭林府的是什么势力?”林玄清敏感的抓住了方衡山话中的信息,突然站起来问道。
“不知道。”方衡山语气坚定。
“那你刚才说出,如果救了林府中人就会遭致灭族?”林玄清不依不饶的问道。
“这很简单。我方家老祖曾经在涿光郡郊外,见到过一场惊世大战。参与此战的两人,至少都是玉魄境的强者。两人直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就连涿光郡外的一座山头,都被硬生生的削平,至今上面寸草不生。也正是那一夜过后,林府才出事的。所以他老人家大胆猜测,那一战必定与林府被灭有莫大关系。试想,对方来头如此恐怖,我方家又怎敢触其霉头,私自收留林府中人?”
方衡山遥想那一战,不由得产生悠然神往之情。没有人知道的是,他方家老祖正是观看了那一场激战,有所领悟,才最终成功突破了云海境。否则,老祖恐怕还在云气诀十层苦苦挣扎,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够突破桎梏。
“这么说来,方家果真没有收留林府中人?”林玄清哼道。
“千真万确。”方衡山保证。
“那好吧!或许是林某消息有误,误听了谣言,在下告辞!”林玄清无奈的叹了口气,冲着林玄清拱了拱手,起身离去。
林玄清走出大门后,正要迈步向前走,突然收住了脚,脑海中闪过刚才与方衡山的那段简单的交谈,总感觉有一些什么地方不对劲。那方衡山一切都表现的太平静了,至始至终都没任何异色。
就像是他早已算到林玄清要来,而提前备好的说辞一样。
“看来,这方家果然有问题。”
林玄清心中有了计较,沿着方家大院转了一圈后,突然腾空而起,消无声息的落到大堂的屋顶,张开耳朵开始听屋内的动静。以他的修为,刻意控制之下,除非云海境的强者到场,否则根本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直到林玄清离开,从大堂的侧门转过来一名妇人,坐在了方衡山一侧。这妇人虽然看起来已有四十多岁,但风姿绰约,雍容华贵,仍有着几分余韵。她便是方衡山的夫人张氏,掌控着方家世俗界的生意往来,地位极高。
“老爷,刚才那人既然是古剑门的来人,你为何不把姓林的那丫头交出来?当年我们方家,不就是受了古剑门所托,才派人将那丫头藏了起来吗?”张氏百思不得其解,蹙着眉头道。
“你懂什么?”方衡山大咧咧的训斥,再没有一点见林玄清时的谦逊,反而志得意满的道,“早在十多日前,我就已经接到了那位的消息,说是有古剑门的弟子在追踪十年前的那场祸事的真相,让我小心在意,一定要把那丫头看管好,决不能生出什么事端。你说,我还敢交给他吗?”
“那位他不是已经跟咱们方家断绝音讯了吗?怎么又能突然给老爷您传出指令?”张氏一惊。
“什么断绝音讯?在他那样的人物眼中,我们方家的这点势力根本不够格,平时疏于联系也是再正常不过。不过此事一旦成了,对方答应再送我们家族一卷功法秘籍和三柄中等灵器。总之,替他做事我们绝不会吃亏就是了。”方衡山果断的说道。
“可是”张氏心中还萌生出无数疑团,正好说话,却被方衡山抬手制止。
“你先别‘可是’了。你亲自去看看,那姓林的丫头可还本分,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
“好,我这就去稳住她。”
等张氏走出了大堂,就直奔方府深处的一片森林而去。林玄清见状,只是微微一笑,就不动声色的跟随在其后。
这森林极其茂密,到处都是蜘蛛丝和枯枝败叶,也不知多少年没有人踏进过。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一栋茅草屋出现在眼前。在茅草屋前,是用篱笆围成的宽敞院落,而从院落之中,徐徐飘来一阵清脆的琴音。
这琴音萧瑟、冷清、寂寞,每一个音符都带着一股沧桑的气息,迎面扑来。若非有着极其精湛琴技的操琴师,是弹不出如此悲凉的琴音的。
这茅草屋的主人一定对琴有着极深的造诣。
就连林玄清的心境似乎都受到了感染,居然出现了一点儿的波动,似乎困扰他多日的瓶颈又有了突破的迹象。
“弹这琴音之人,必定是名绝色女子,而且经历过生死的沧桑”林玄清暗暗做出猜测。
琴音渐息,那张氏的声音适时响起:“林丫头,如果实在闷得慌,就应该多出去走走。总是一个人闷在这树林内,就算是一个吃斋念佛的老和尚,也忍耐不住,更何况是你这样一个年方十六的小姑娘?”
“姑姑你也知道,淑容一向性子恬淡,不喜喧闹。能留在这一方天地,每日与琴声相伴,已实属不易,又何敢奢望其他?”那叫林淑容的少女缓缓开口,语气中有几丝无奈,也有几分从容。
林玄清透过篱笆间的缝隙,隐约看到在院落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古琴,而一名带着轻纱的少女则把双手按在琴弦上,微昂着头,像是在跟张氏对话。由于隔得太远,林玄清看不清这少女的容貌。
可是他心中却激动万分,此人一定就是他想要找的人。原来,方家居然把她藏在了这么隐蔽的地方。
第十六章 信赖与危机()
林玄清心念电转,一个个念头浮现脑海,很快就有了决定。
他把自己隐藏的更加严实,不泄露一丝灵气波动。虽然这张氏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整个方家四周却有不少强大的气息,隐隐将这片树林包围了起来。如果他此刻现身,必定会遭到围杀。
所以,他决定耐着性子等下去。
“林丫头,姑姑想问你一件事,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张氏的声音又隐隐传了过来。
林玄清心中一动,马上抛开脑海中的念头,仔细聆听起来。
只听那林淑容语气恭敬的道:“姑姑尽管问就是了。淑容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那就好。”张氏像是松了一口,然后才认真问道,“你觉得,我方家待你如何?”
“姑姑怎会问出如此话来?”林淑容诧异道,“淑容自小在方家长大,深受方家大恩,从心底早就把方家当成了淑容自己的家。不仅姑姑、姑父待我如同亲生女儿,就是那几位世兄,也从未与我发生过任何龃龉。只可惜,淑容一介弱女子,文不能考取功名,为方家带来荣耀;武不能纵横四方,替方家斩杀来犯之敌。淑容这一辈子,欠方家的太多太多,怕是穷此一生,也无法偿还万一了。”
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就连林玄清听了,都不禁为之动容。
“哎,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知恩图报,这也不枉费我方家的苦心了。那件事我们也不逼你,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你就告诉姑姑。如果实在没什么可说的,那也没什么,只要你在方家一日,我方家就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张氏悠悠一叹,抚着林淑容的后背似在安慰她什么,轻声细语了一阵子,又传来了她的话,“好啦,夜凉如水,你也该回屋了,当心着了风寒。”
张氏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对林淑容充满了理解和包容。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与方衡山的那一番谈话,恐怕就连林玄清都要被她的这番体贴的话语所打动。
“谢谢姑姑,姑姑慢走。”
林淑容目送张氏离开,身子却依旧坐在琴前,没有动弹一下。
她轻轻抚弄着琴弦,像是在跟一个患难与共、生死不弃的至交好友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她的语言、她的心思,只有这架古琴能懂!
林玄清弹落身上的树叶,从容的走了出来,一步步朝着林淑容走去。他走得很轻,就算踩在满地的落叶上,也只是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以致于直到靠近林淑容五丈距离,都没被她发现。
林淑容突然抬起了头,与林玄清四目相对,只是出现了片刻的慌乱后,就重新镇定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林淑容问道。
“古剑门,林玄清。”林玄清不假思索的回道。
“你就是林玄清?你终于来了。”林淑容平静的面纱下,呼吸突然加重,像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看到了活的希望。
“你在等我?”林玄清一愣。
“是的,我在等你,等了你整整十年。”林淑容语气飘忽不定,却又坚定万分。
整整十年?一个人又有几个十年?她从一个六岁的小姑娘,等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无数的童年乐趣,她都已经错过,错过的还有韶华岁月。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林玄清满头雾水。
“不知道。”出人意料的,林淑容却是摇摇头,轻叹道,“但我知道,除了你,再没有人能帮助我离开方家,也没有人再值得那位老人家相信了。所以我只能等,等你的到来”
“如果我不来呢?”林玄清眼睛一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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