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淡淡笑道:“姑姑别生气,我也没说什么!好日子谁不想过?难道想想都是错啊……”
殷慕情无奈的摇摇头:“好啦!姑姑说不过你,天不早了,咱们还是快去找间客栈,吃点东西吧……!”
两人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晚饭后分别就寝。殷慕情仍不改习惯,刘香睡下不过一会儿,她仍要去为他照料安稳。只不过,离开洞庭后她每一次在刘香房里停留的时间都长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刘香央求着殷慕情带自己上街去游览。殷慕情虽不喜欢这大城镇的喧嚣,但也不想他不开心,只好陪他。
在殷慕情来说,她虽然传了刘香自己全部武功,而刘香也已经全部学会。可只有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便招式再熟,内功的修为也必然有限!所以,如果说要放他独自外出,自己也是难以放心的!
扬州自古因富庶闻名,许多文人才子也都蜂拥而至。尤其是那些富贵门户,更是多以家中所供养的才子多、名,而自傲!因而,这扬州虽然铜臭极重,可儒性也是极为盛行!
即使那些脑满肠肥的权贵商贾,也都极爱附庸风雅,开个什么灯节、花会,“以文会友”。可实际上,每次的所谓“文会”,都不过是那些富户以胜败显示谁家文才更多,富贵更重!
在街上逛了一整天,夜幕渐降,殷慕情本想回客栈去休息。可刘香白天听说今晚在“檀香阁”,有个什么文会,城中的富人、文人毕集,便非要吵着去看。殷慕情无可奈何,只好反过来跟着他走了!
“檀香阁”是扬州最有名的文化聚集地,向为左近文士所重!如果能在这里的文会上出名,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连京城都知道自己的大名了。甚至于,曾经有个不惑之年的秀才,经过二十年的不断落地,偶然在此处文会胜出后,如今已是翰林学士!因此,檀香阁的文会也是扬州最热闹的!
好大的一座高台上,主席台在正前方,十个人围坐高台正中。个个手摇这扇,儒巾文衫。可怎么看,也没一个像是曾经读过多少书的主儿!
而且,那十个人在台上坐着,每个人后面的台下最少都有二十几个看起来或多或少读过书的人聚集。最多的一个后面台下竟然有七八十个文人挤在一起,再后面还有百来个家丁站脚助威!
而看那人,肥硕如将宰之猪,怕不有两百来斤,而身高不过五尺,脸上的五官几乎都挤到一起了!
刘香四下观瞧,心里暗道:“这是对文,还是打架啊?怎么都带这么多人……”
殷慕情历来最讨厌的就是无耻之徒,她早知道这里的风情,因而对此情形大感嫌恶!拉拉刘香:“香儿,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回去吧……!”
刘香回头露出央求的神色,殷慕情无奈的摇摇头,只好由他了!
此时台上一个儒雅老者缓缓走到台正中,向四方作揖后朗声道:“多承各位捧场,今日又是我檀香阁一季一度的文会。经过层层筛选,今次入选的十位才子有……”
听他依次介绍下去,刘香知道了那猪般公子姓:裘,名:财!是扬州大盐商:裘不尽的独子。此人脑满肠肥,不学无术,平日里只是对提笼架鸟,寻花问柳精通得很!但于文采一道,据说此人至今仍不大会执笔。
裘不尽为人贪婪奸狡,是个十足的奸商!加上这么个猪头儿子,人们面子上称老爷、公子,背地里都叫“老少球!”还有把父子名字合在一起叫“求财不尽”或者“求财不进”!
这父子对钱财的奢求是无度的,而对附庸风雅也是不吝挥霍。所以家中收录了上百的文人秀才,在这檀香阁的文会上,裘财已经是连续两届魁首了!
刘香此时才明白,这檀香阁的文会不过是众纨绔子弟借家中养士附庸风雅,亵渎圣人的闹剧,实则并无趣味!不过盛会难逢,少年人心性能看热闹也是好的!
台上开始,此会分为五局,分别是经、史、诗、词、联!前一个的讲经,这十个草包可是洋相百出!可这些人平素流连于戏楼书馆,对一些历史事件也还不是一无所知!
只不过有些正经的史实,他们用听来的书戏,加上自己乱七八糟的瞎想说出来,不免让人啼笑皆非!而刘香听着他们在台上瞎说八道,大感哭笑不得,听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一旁的殷慕情虽然也非高才,但也早已难抑莞尔!
“好啦香儿,你也看出来了,不过就是些傻瓜在耍宝,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刘香摇着手,笑的气都喘不匀了:“别……别,姑姑多……多好玩啊……!再让我……听……听会儿哈……哈哈……”
殷慕情虽厌恶那些草包耍宝,可看刘香被逗得开心,想想他一直跟着自己荒山野岭的,难得能如此高兴,让他开心一下也好!
在经史上虽说满是笑话,可有身后的养士,加上他们自己的一些所知,只好还算有些能对的上的。可到了诗词一节,简单的还好,难点的那些养士一时对不上,草包们不免自己即兴来一下,惹得台上台下笑声一片。而那些养士就算有的急智,可无奈草包就是草包,放进棉花还是扎人。他们根本不通文墨,便是背也难背对,因此更是笑料百出,把刘香笑的蹲在地上好久都站不起来。
殷慕情也算粗通文墨,但对台上的胡闹也笑得难以合口。可仍止不住心里厌恶,嘱咐刘香小心,自己到外面去等他,让他也早点走。刘香似乎是听到了,可又似乎没听到。殷慕情没办法,只好独自走出来。
茫茫夜色中,身后檀香阁里仍然灯火通明,偶然的喧嚣震天。此时已至子夜,街上已是人影萧条了。
檀香阁周围拜访了不少花草,殷慕情还记得,刘香刚才进门的时候还对这些花草精心品鉴了一番。但对大多数他也只是轻蔑一笑,只对一盆乳白色的幽兰多看了几眼,好像还说:“虽不如娘的那盆好,可倒也是难得了……”
独自蹲坐在花丛旁,回忆着以往生平,沉沉夜幕中殷慕情不免暗生感怀!想当年父亲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一代宗师,自己打从生下来,因母亲早死,极受父亲宠爱,在万剑门里犹如公主一般!
可谁想到,一个大魔头把江湖搞得水深火热。堂堂的万剑门,一夜间化作了屠场!幸好同门的舍命相救,自己侥幸免于遭难,可也从此变得孤苦无依!
渐渐长大,随着仅剩的同门行走江湖,她的心里只有一个理想“为父报仇”!终于那个人出现了,扫平邪派,创建武林盟。当时的武林,一提到“莫隐村”的大名,有哪个不是敬仰如神!
而自己,更是从一开始见到他,少女的心灵便不由自主的再难割舍!那几年,自己和他朝夕相处,纵横江湖,除暴安良。本以为自己可以终生与心上人厮守一起,可当自己向他吐露心声的时候,他却说一直只是把自己当做小妹妹一般。而且,他→文·冇·人·冇·书·冇·屋←已然早就有了妻室,不可能接受自己!
那时候,自己真正感觉到了绝望!刚想去向他央求一点点的温暖,哪怕只是做他的丫鬟,奴仆,只要能跟着他。可是,他竟然只留下一封书信,从此不告而别!
至今这些年,自己独身影只,坎坷历经,只为了求得能再见他一面。但是,江湖路、人生路,多少的辛酸,艰苦,却始终没有他的丝毫消息!
如今自己已长大成人,回想当时,他应该是真的非常珍爱自己的妻儿!自己虽然也是非常的珍爱他,可也正因如此,自己也不会想破坏那一切,只希望可以再见他一面!
或许,自己如今已经可以甘心去做他的“小妹妹”,可是,六年了,从十四岁到如今二十一岁,一个女子人生最宝贵的六年!她,就在这样万里的奔波里消逝了!
遇到刘香是偶然的,结为姑侄相伴又似必然!只是觉得和这孩子很有缘,也没想很多!不过,最初或许自己也确实有些因寂寞乏味的厌烦!总之,对这个侄儿她现在心里的确有很多的疑问和困惑。可她却连一个字都问不出,也不敢去问!
因为那一切都不如她心里似乎只有“一点点”的不舍!他是谁真的重要吗?对自己而言,他就是自己的侄儿!最亲近,要从此相依为命的侄儿!身世,身份,来历,曾经的一切有什么!那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现在,他是自己的侄儿,以后也是,永远都是!曾经?没有任何意义……!
正在殷慕情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之际,檀香阁里传来一阵惊乱的叫嚷。心里大惊,迎着惊慌奔逃的人群向里艰难的冲进去。四下里极目寻找,大叫着自己的侄儿:“香儿,香儿,你在哪,在哪……?”
跑到里面,先前这檀香阁里的几千人,此时只剩下台上和附近的百多人。那是个草包在仆从的扶持下蜷缩在角落里,那些养士早已经跑了个精光!
而台上,此时或站或坐十几个人,有几个文雅秀士,也有几个武林人物打扮。而被十几人围在中间傲然卓立的少年,正是刘香,那睥睨的目光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殷慕情从未见过,甚至想过刘香会露出这样的威严气势,一时间不禁惊呆了!
刘香环视四周,瞥眼看到台下惊呆站着的殷慕情,眼里光芒一闪,瞬间脸上换了一副嬉笑的顽童神情!
殷慕情呆了半晌,几乎怀疑自己刚才看错了!刚才那一刻,现在这个让自己牢牢牵挂在心上的男孩儿,似乎成了那个让自己心怀了一生的男人!可现在已经不容她多想了,她只有迅速跳上了台,挡在刘香身前想四下抱拳拱手!
“各位,在下殷慕情!这是舍侄刘香,他年纪还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包涵,原谅!香儿,还不给各位赔不是……”
刘香一脸无奈的摊摊手笑道:“姑姑,我已经赔了好多不是了!可人家根本不理我,我也没办法啊……!”
旁边一个青衣文士走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紫玉女侠,失敬,失敬!敢问殷女侠,这位小兄弟真是令侄?”
“侄子也有假的么……?”
殷慕情忙拦住刘香,向那人点点头!
文士缓缓道:“按说,既然是殷女侠在,我等怎么也该给了面子!只不过……”
殷慕情皱眉拱手问:“敢问舍侄究竟何处得罪了各位,他年纪尚小,生性顽皮,还请各位见谅,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文士温和一笑道:“殷女侠言重了!啊!看看,真是失礼了,在下还未自报家门!在下姓杨,草字笑安……”
殷慕情微微一呆,眉头紧紧皱起,不禁暗道:“麻烦了!”
当今江湖上有高手名宿,有无耻败类,但这些至少都有可以对付的办法。可唯有一人,一见到他就会让人极为头痛!而这杨笑安,就是那江湖上最让人头痛的人物!
杨笑安,身世不明,出身不明。十几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奇人。他先是在黄山的武林大会上舌战群伦,后来又在长安笑斗十三恶虎。不仅一身武功在江湖上少遇对手,而且难得文采极为了得!
可是,此人怪癖至极!无论在任何时候,即便是生死决斗,他也必然要狂侃个没完没了!有很多人根本还没和他交手,便先被他不停的念叨到头痛难忍,而不战自退!所以江湖上送了他个外号叫“笑天烦星”!意思是说他口无遮拦,无不敢言,但却絮叨没完,言多烦人!不过,此人虽怪癖,可一身武功却是不容轻视的!
殷慕情正在惊疑刘香怎么会惹上这麻烦人物,杨笑安已经侃侃把适才发生的事叙述了出来……
就在殷慕情出去不久,台上的文会已经到了最后一节,对联!对联虽不像诗词繁复,不需要如何的寓意精深。但短短的字句,却也极有讲究,更容易显示出对联人的文采高低!
可想而知,那十个草包对起联来,还不是鸡鸭鱼肉的满天飞!姑娘、小伙子一起来!天知道这群长这么大肚子里装的也会是粮食!
台上考官连连出题,十个草包只要张嘴就引起一片大笑!尤其一个考官出了个上联是“天盖地,大路长空无尽头!”
那姓裘的猪头听了身后文士一番低语,马上站起来叫:“鱼和肉,一碗肠子吃不完!”
众人大笑中,刘香捂着肚子心里暗笑:“云遮月,是夜长吟意未全!挺好的对子,竟然全让这猪头给毁了……!不过,天盖地,鱼和肉,大路长空的走下来,一碗肠子也的确是不够吃的……”
裘胖子说完还自以为对的极妙,站在台上一副洋洋得意!可适才在他耳边教的养士却是连连叹息,脸上抹上羞红!
台上裘胖子是最活跃的一个,其他人虽也非高才,但对身后养士所教的至少也都还认真听着,尽量确实复述出来!只有他,一开口就是一阵喧哗笑闹,可惜他自己却还浑然不知纰漏满出。
刘香为听的更清楚,又向前挤进去了好多,将近到了台下。而此时看来,这台前附近的人里,却不如后面那么复杂,似乎多了些“人物”!
可刘香的心思全在台上的戏耍,对周围的人事根本不会去在意。台上又是一联“暴雨劈天,电雷伴耳鸣!”
裘胖子听了身后文士的话又急忙跳起来,而他一动那养士刚想抓住他,却没抓住带着整个人跌上了台去。看着他一脸的无奈懊悔,不难明白他应该是话还没说完,那裘胖子就要自己逞能急于出来!
果然,只听裘胖子高声说道:“松鱼下锅……油花溅灶台!”
那养士本来想说的是“重云霞灿,繁华尽多彩!”果然不辜负裘胖子这一身的肥肉,说出来话除了吃还是吃,他应该也是根本想不出别的什么吧!
也不难理解,他连笔都还不会拿,听到那文绉绉的词句也不会容易学的会!所以,每每说话把养士教的改成自己更能理解的话来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理解归理解!人在当时,听了那些,看着那些,想稳住脚步毫无反应实在是不可能!只不过,刘香的表现似乎也太过夸张了点!他看也没看,抓住身边一人的胳膊额头抵在人家肩膀上连笑,连甩人家胳膊!
人人都在笑,可刘香耳朵里却清晰的听到一个声音:“小兄弟,我这胳膊也是肉做的,禁不起你这么又拉又拽啊……!”
刘香心里微惊,在这么多人的喧笑中,这人的声音可以字字清晰的传进自己耳朵里,可见说话之人的内家传音术极为高明!刘香挺奇怪这种地方会有这样的高手,抬起头,看着面前高自己半个头的清秀文士。
只见人家神色友善,表情温和,并无气恼,只是有些无奈的笑着。刘香微觉尴尬,放开人家胳膊,又看向台上。
可是,他眼虽然是看着台上,心思却转到了身边文士身上。他不认识这个人,当年此人武功之高,却是少见!至少,这个人的武功会在殷慕情之上,不在江秋雨之下!
刘香隐藏身份行走江湖,有殷慕情在,他可以毫无顾及。换了身衣服,蒙了面,更加可以肆无忌惮!可现在他不得不顾及了,至少不能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情况!
此时台上又出了一联“笑天下可笑,悲天下可悲!天地悠悠总回还!”
此联一出,台下一阵沉寂,十个草包都回过头去连连催促自己的养士。但众多养士大都苦着脸垂头,没一个敢轻易开口。
此时倒是看出那裘胖子并非全然的痴呆!见自己的养士们没招儿了,心里一气跳起来叫道:“什么玩意儿!看本少爷今天自己给你们对一个……!啊……!吃天下可吃,喝天下可喝!咽进肚子还拉出……”
这一下,先是片刻落针可闻的寂静!继而,又是一场的爆笑!刘香边笑边下意识自语:“死猪头虽然蠢,可这联对的倒也还真工整,而且还蛮有道理的呢……!”
这时,旁边那文士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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