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
“沙舟踏翠。”韩向飞略皱着眉回答,关于这道菜他一直没想出什么眉目来,心中烦闷,这才出来散步。
“哦,沙舟啊!”宁溪了然道,“夕阳天际落;大漠红霞飞。古道驼铃响;沙舟踏暮归。这道菜名意境却是不错。”她显然是看出了他的迷惑,有心提点两句,又觉得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只好念了一首诗,至于能不能听得明白,那就看他自己了。
韩向飞突然恍然大悟:“好一个古道驼铃响,沙舟踏暮归,多谢宁姑娘提点。”
宁溪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咦,我有说过什么吗?”说完叫老板过来会了钞,站起身道,“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继续缓缓沿着河堤向前走,河堤两岸绿柳成荫,此地民风开放,竟有那大胆的青年男女,相约于花前月下,在树荫浓密处执手低语,宁溪脸上挂着微笑,心中却有一种微妙的酸胀感,难道上辈子一直沉浸在厨艺中,从未品尝过爱情滋味的她,在这个微风拂面的异乡街头,居然开始思春了吗?
可是为什么,此刻浮现在她心头的,居然是君骞煜那张似笑非笑的可恶的脸?
宁溪摇摇头,想把心中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赶走,忽然觉得不对劲,一瞬间劲风扑面,脖子已被一只有力的臂膀卡住,有凶狠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宁溪喉咙被卡得呼吸艰难,可是却丝毫都不敢动,生怕那人一个错手,锋利的刀锋便会在她脖子上划下刀痕。
七八个伸手矫健的黑衣人迅速围了过来:“你横竖逃不掉了,何必垂死挣扎,滥伤无辜?”脚底下步子不停,一步步地向宁溪身后的男人靠近。
只听身后的男人沙哑狠笑:“既然逃不掉,临死之前多一个垫背的也好!”
宁溪闭上了眼睛,这些人不会放过这个人,这个人也不会放过自己了,只是这一回,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重来一次呢?
“停下!”一声清冷的呼喝,宁溪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身穿夜行衣,脸上也蒙着面罩,可宁溪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
君骞煜朝这群黑衣人挥了挥手道:“退后,让他走!”
“主上!我们追捕了这人这么久,这次如果放虎归山,下一次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退开!”君骞煜的声音中隐隐含了怒气。
“是!”黑衣人一步一步缓缓退后,宁溪身后那人也挟持着她一步步地往后退,一直退到河堤的尽头。
突然,那人挟起宁溪,一下跳入了身后的河水中,冰凉的河水瞬间没入口鼻,宁溪心里一阵惊慌,还来不及开口呼救,一大口冰冷的河水就呛了进来……
第92章 桃花流水()
还没来得及反应,宁溪就被人捞了起来,扔在岸上,身边一连串“扑通”落水的声音,是那些黑衣人纷纷跳入水中去追那个歹徒,宁溪趴在地上猛地咳嗽着,忽然感觉一只大掌拍上了自己的后背。
宁溪用力把他推开:“不用你假好心!”
君骞煜没有说话,宁溪哭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小声抽泣,到后来索性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
君骞煜头疼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反正身上都湿透了,也不管什么泥水不泥水了:“别哭了,这不没事了吗?”
“说说我没事了?我快要吓死了!”宁溪哭着说。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遇上你我都会这么倒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你们那些朝堂上的争斗,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总是要牵扯上我?我很害怕,很害怕你知不知道。算我求你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好不好,你就让我好好地过我自己的日子好不好!”宁溪哭成这样,其实也有一点因为之前西施乳的事情,情绪统统积累到一起,突然爆发了出来。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有点儿无理取闹了,今天这件事只是意外撞上,本来怪不到他的头上,可是女孩子嘛,性子起来的时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呢!
君骞煜脱下外袍披在宁溪身上:“走吧,先回去再说。”
宁溪抽抽搭搭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他一起回了住的地方,幸好天色已暗,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她。
孟双双见宁溪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
宁溪红着眼眶摇了摇头:“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
孟双双自然也看见君骞煜身上只穿着半干的里衣,忙道:“多谢煜王爷这次又救了我们宁溪,民女这就去准备热水,请王爷沐浴更衣。”
“不必了,你们好好照顾她,我先回去了。”
“您请慢走。”
孟双双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君骞煜,回过头来急忙把宁溪拉进房里:“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赶紧用热水泡一下,我让荣大哥去做姜汤,千万别着凉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掉到水里了。”
“那煜王怎么那么巧也在?”
“他爱到处乱跑,,我怎么知道!”宁溪的小性子又上来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快把这身湿衣裳脱掉。”
宁溪泡完澡,一边喝姜汤,一边让孟双双帮她绞干头发:“双双,我们不回京城了怎么样?”
孟双双大吃一惊:“什么?”
“咱们找一个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为什么呀?我们不回去,那双溪楼怎么办,快餐车的生意怎么办,还有小泽呢?”
“我想过了,生意都交给荣大哥,赚的钱足够供小泽念书直到考上的了,不过,双双你如果不愿意离开京城的话,那你就跟荣大哥一起回去吧,好好打理双溪楼,过两年也可以给自己攒下一笔不少的嫁妆了,到时候要是遇上了合适的人,就嫁过去,好好相夫教子过日子吧!”宁溪道。
孟双双突然把手里的布巾往宁溪身上一甩,生气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枉我还把你当成最好的姐妹,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想把我丢下,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
“不是!”宁溪忙道,“我也没想好要到哪里去,而且你要是跟着我一起的话,肯定又要吃苦的,说不定还要从在夜市里摆地摊重新开始。”
“我不管,反正你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可是宁溪,你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消极?你就真的舍得下京城里的一切?那是我们打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东西,还有小泽,他那么依赖我们,每次书院休沐都会回来看我们,把我们当成亲姐姐一样,你就忍心这样丢下他?”孟双双激动地道。
“双双!”宁溪双手抱住了头,十分痛苦的样子,“我在厨艺大赛上抽到的那一道菜,我,我不敢做!”
“什么?”孟双双突然安静了下来,不敢相信一向自信满满,似乎无所不能的宁溪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她不敢做?这世上还会有她不敢做的菜?
宁溪抱着孟双双哭了起来:“那道菜是河豚,河豚身有剧毒,但一个合格的厨师,却可以用河豚做出完全无毒却又极致美味的佳肴。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宁溪说不下去了。
孟双双惊恐地问:“难道是有人吃了你做的河豚中毒了?”
宁溪悲痛地点了点头:“嗯。”
“那人……”孟双双小心翼翼地问,“还活着吗?”
宁溪摇头:“死了。”
孟双双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不敢做就不做吧!世间美味千千万万,又何必死盯着一味河豚不放呢?那人也是活该,好端端地放着那么多好吃又无毒的东西不吃,去吃什么河豚呢?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宁溪被她说得差点破涕为笑,是啊,世间美味那么多,她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做一道河豚,把自己给毒死了呢?
“宁溪,那劳什子厨艺大赛,咱们就不参加了,等荣大哥比赛完,咱们就回京城,就为了这么个事,放弃我们那么辛苦才得到的一切,多不值得啊!”
压在心里的心事说了出来,宁溪心里也好受了一些,知道突然说要离开,孟双双肯定是接受不了的,而自己也不愿意让她再跟着自己在外飘零,只能以后再徐徐图之了。
睡了一觉之后,宁溪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第二日孟双双亲自陪宁溪去说了退出比赛的事,组织方非常惊讶,宁溪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厨艺如此精湛,这在厨艺届是闻所未闻的,而且宁溪在这次决赛中,夺魁的机会很大,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要大肆宣传一番,日后回到京城也是他们的一番政绩,说不定还能因此而升官加爵呢!
因此自然没人敢做主答应宁溪的要求,最后层层上报到了煜王处,君骞煜也很惊讶,这小丫头向来痴迷厨艺,有这样的机会,她本该很积极参加才对,这样突然退出,总不能是因为怯场了吧?
君骞煜站起来,就要亲自过去问一问她,究竟是何原因要退出的,可是想到昨日她哭成那个样子,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再见到自己的那些话,突然又停住了脚步,罢了,还是不要再去给她添堵了,既然她不想参加,那就遂了她的心愿又如何:“那就把复赛的第五名提上来抽签吧!”
复赛的第五名是尤珍娘,她虽然没有进入决赛,但这样的盛事,自然是不可能错过的,因此也还留在此地等着观看决赛,比赛的组织方找到她,让她去抽签的时候,她还一头雾水,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后来知道是宁溪退出了比赛,不由得万分惋惜,自己得以进入决赛的喜悦也淡了几分。
说完退赛的事,孟双双死活拉着宁溪去吃好吃的:“听说江边开了一家‘桃花流水’酒楼,专做鱼鲜,味道很不错,咱们去尝尝吧!”
“我们把荣大哥撇下自己去吃好东西,不太好吧!”宁溪犹豫道。
“他现在天天在琢磨厨艺比赛的菜色,才没有空理我们呢!”孟双双见宁溪还在犹豫,便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荷包,“放心吧,这次我肯定是带足了钱的,不会让你留在那个干活抵菜钱。”
宁溪这才笑了起来:“好吧,走吧!”
到了酒楼,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定,酒楼临江,从窗外看出去正是江上美景,水面宽阔,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江上三五渔船,有渔人正在撒网捕鱼,孟双双想起上次在同兴楼宁溪说的那个关于“失魂鱼”的说法,便把小二叫来:“你们家的鱼是什么时候捕上来的啊?”
小二指着窗外一片水域:“客官看见那边的渔网没有?这渔网圈起来的一片地方,都是我们酒楼的,平日里渔船送来的鱼,都放养在江中,客人点了菜之后现抓现宰现做,从鱼出水到上桌绝不对超过半个时辰,保证新鲜。”
“那可当真要试一试了。”孟双双让宁溪点菜,宁溪看看菜单,随口点了几样。
不一会儿,果真从窗外看见有人身穿水靠,下水捕鱼。
很快她们点的菜就上来了,一道汤色奶白的鳙鱼豆腐汤,一道蟹粉鱼丸,盘底衬以色泽鲜绿的油淋菠菜,显得丸子色美如玉,还有清蒸鲈鱼、油炸鲩鱼,做法虽然简单,但胜在原料新鲜,味道也十分之鲜美。
更妙的是随菜附赠生菱角一碟,菱角是已经剥好壳的,一颗颗玲珑雪白,可爱之极,咬一口脆中带甜,只觉满口清香。
两人正吃得高兴,突然看见两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上得楼来,其中一个是厨艺比赛的评委之一,经过初赛和复赛,宁溪对这些评委也算了眼熟了,还有一个赫然就是跟他们一起入选决赛的土豪胖子陈德祥。
第93章 巴豆()
只见陈德祥对那评委点头哈腰,巴结讨好地把人引入了二楼的雅间,并没有注意到宁溪二人的存在。
见宁溪出神,孟双双奇怪地问:“宁溪,你怎么了,看什么呢?”
宁溪回过神来:“刚刚走过去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参加厨师比赛的厨师,一个是比赛的评委。”
孟双双一拍桌子:“我说呢,方才那人那哈巴狗的模样怎么这么恶心人,原来是想要拍马屁走后门呀!不行,咱们不能让他得逞,不然的话荣大哥得多吃亏呀!”
宁溪也觉得这样的事实在太令人气愤:“没错。”
“那咱们去告发他们?”孟双双提议。
宁溪想了想,摇头:“不行,我们无凭无据的,他们两人一起吃饭也说明不了什么,万一他们死不承认,我们也是没法子的。”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为所欲为了不成?”
宁溪笑着对她摆了摆手:“想要惩罚他们,法子还是很多的嘛!”
“什么法子,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呀!”
“方才我们进来酒楼的时候,街对面有一家药材铺,有没有看到?”
“看到了,怎么了?”
宁溪朝孟双双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你去买点巴豆粉,撒到他们的菜里去。”
孟双双眼睛一亮,用力推了宁溪一下:“好你个宁溪,平日里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来骨子里也是一肚子坏水。”
“怎么样嘛!”
“好,当然好啦!你等着啊,我这就去买。”
巴豆是泻药,为了预防被人买来干坏事,一般情况下没有大夫的药方,药铺是不会随便卖给人的,不过这也难不倒咱们孟双双姑娘。
只见她把头发衣裳稍微弄得凌乱些,装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匆匆跑进药铺:“掌柜的!”
药铺掌柜连忙迎了出来:“姑娘怎么了?可是急着抓药?”
孟双双焦急地道:“我家的母猪已经五天五夜没有拉过了,肚子胀得像个石头一样,现在不吃也不喝地躺着,眼看就要不行了呀!”
药铺掌柜听得不是人有事,顿时松了口气:“姑娘,这事儿要请兽医啊!”
孟双双泫然欲泣道:“你这里不是药铺吗?掌柜的,求求您了,帮我想个法子嘛!”她这个娇娇弱弱撒娇的表情连宁溪都受不了,何况药铺掌柜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
“好好好,要不你先买点巴豆回去试试看?”掌柜这会儿只顾着哄女人了,哪里还记得什么原则。
“可是它现在都吃不下东西了,能吃下巴豆吗?”
“这样吧,我们帮你磨成粉,你兑水给它灌下去就行了。”
“那您可得快点。”孟双双收了眼泪道。
“没问题。”药铺掌柜赶紧让伙计干活,那伙计手脚麻利,片刻功夫就给准备好了一大包巴豆粉。
药铺掌柜递给孟双双:“姑娘拿着,一次先别放太多了,如果不行的话再添点儿。”
“好,我知道了!”孟双双甜甜地笑着,“多谢掌柜的!”
药铺掌柜和伙计被她这个笑容晃花了眼,过了好一会,那伙计才疑惑地道:“掌柜的,方才那姑娘,好像进了对面的酒楼?”
“什么?”掌柜慌了,跑出药铺门口左右看了看,“方才没有别人看见她进来吧?”
伙计迟疑道:“应该没有吧!”
“记住了,不管谁来问,都不要承认有人在咱们这儿买过巴豆,记住了吗?”
伙计连连点头:“记住了。”
孟双双兴冲冲地回到酒楼,由于这里的鱼都是现捕现杀的,所以她回来的时候,伙计正在给陈德祥所在的那间雅间上菜,这时正好端了一盆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