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作者:[法]卢梭 李常山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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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作者:[法]卢梭 李常山 译-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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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没有神的存在,当今有权势的人们、富人们、幸福者们一定是很高兴的。但是对来世生活的期待,却可以安慰人民和受苦者的现世生活。”

为了判断“发愿词”在历史上所起的作用,不应仅以研究其中简单的信条为满足。我们可以断言,卢梭因为保持了一种宗教信仰,所以更容易和他那一时代的小资产阶级和人民相接近,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天主教仍然是有一种强有力的影响的。恩格斯曾经指出,在法国,唯物主义起源于贵族;百科全书派始终是和人民有距离的。此外,卢梭还和宗教进行了妥协,因而移转了斗争的重心。这已不是理性对宗教的斗争,而是人民——农民、小资产阶级,无论他们是否信仰宗教——反对贵族和富人的斗争了。我们可以说在“发愿词”里,已经蕴含有罗伯斯庇尔政策的思想。罗伯斯庇尔深刻地了解:如果一方面要消灭人民群众的宗教成见,而同时要把他们团结起来反对贵族,那是不可能的。在那个时候,吉隆特党人一般都是无神论者,也是百科全书派的拥护者(例如孔多塞),他们都背叛了大革命。

在这具有决定意义的时刻,卢梭的自然神论起了有益的作用。

尽管如此,在哲学思想史上,如果拿“发愿词”和百科全书派的唯物主义相比的话,不能不说前者标志着一种退步。卢梭竟乞灵于宗教上的蒙昧主义,由于他断言他的良知,先于一切理性,向他启示了神的存在,因此卢梭便为信仰主义敞开了大门。反动派没有放过利用这一事实的机会。“爱弥尔”刚一出版,勒夫朗·德·彭比年主教就祝贺卢梭创立了一个介于基督教与哲学家之间的第三派。所以马克思主义的大师们认为他们受狄德罗和百科全书派的影响大于卢梭的影响,那是不无理由的。

在今天,我们很难想象“新哀洛伊丝”一书,在过去许多世代中所产生的影响,因为象那种伤感的笔调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动人力量了。这部通信体裁的长篇小说标志着小说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同时由于“新哀洛伊丝”一书所提问题的多样性,我们几乎可以说它是一部卢梭主义的百科全书。

在卢梭以前,小说只是供人消遣的言情文学所惯用的体裁,“新哀洛伊丝”一书给予这种贵族式的文风一个决定性的打击,因而使小说向现实主义道路迈进。在卢梭以前,并非没有伟大的现实主义小说家,例如勒萨日、马利沃、普勒弗斯特都是现实主义小说家,但是零零散散地见于他们作品里的写实主义成分,都集中在“新哀洛伊丝”里了。这真是一部写实的,同时又是抒情的小说。人们在这部小说里,特别是在第一卷里,可以读到对热情的歌颂,这种热情无疑会使人伤感,但同时却能丰富人的精神生活;它是生活的最高形式,它本身是善良的。在这一点上,卢梭和狄德罗一致,是反对基督教的。他控诉了因为阶级关系致使朱丽叶不能和她的情人圣·普乐结婚的那种社会制度;他控诉了那一时代的社会里妇女们所处的屈辱地位。

卢梭反对破坏家庭的贵族阶级的放荡生活,颂扬家庭生活的庄严。在“新哀洛伊丝”的第二卷里,朱丽叶始终忠实于她的丈夫沃尔马先生,这是那个时代的贵族们认为可笑的事情。关于这一点,卢梭也与狄德罗相近,是格罗兹的赞赏者①。

另一方面,卢梭把在乡村自然环境中人们所过的淳朴的、自然的生活,与都市里贵族们所过的腐化生活,加以对比。他以新的,从文艺复兴以来所不曾有的笔调,歌颂自然。除了狄德罗间或作不同的主张外,在其余的百科全书派学者们看来,自然是一个抽象的观念,一个哲学范畴;正如斯宾诺莎所说的,自然是以其自身为原因的实体。与百科全书派正相反,在卢梭看来,自然是一个活生生的实在物,充满了他可以用一切感官来享受的富源,它是灵感的源泉,它是人的一个知己。

①格罗兹(1725—1805年)法国抒情画家。——译者注

“新哀洛伊丝”一书最突出的新颖之点或许是:这一作品重新采用了十八世纪很少见的抒情诗体,而卢梭却早就是一个最伟大的抒情诗人。他所写的散文并不仅以明晰而有力地表达思想为满足。他既是音乐家,所以他也善于用音韵来激起各种热烈的感情。澎湃的热情是有感染力的,这就是无数的女读者读了“新哀洛伊丝”所以要流泪的缘故。

但是“新哀洛伊丝”也反映着小资产阶级的各种矛盾。第一卷,是感情自由奔放的赞歌,第二卷则与第一卷恰恰相反,是劝人安于命运的说教。因为当朱丽叶由于父亲的命令,同意放弃她所爱的人而嫁给一个老头子的时候,这是天性在社会制度面前低了头,而这种制度,却是第一卷所雄辩地控诉过的。反动的浪漫主义就从这里面取得了种种的主题:在天堂中得到安慰的希望,忧郁、喜爱孤寂、静思与冥想、为感情而追求感情等等。

晚年(1762—1778年)

“爱弥尔”一书的出版引起了当局对卢梭的迫害。高等法院检查了那部书,并发出通缉该书作者的命令。卢梭必须急忙逃亡。巴黎大主教发出了一个反对卢梭的教书;新教徒对他也没有表示更好的态度。他在日内瓦也受到了责难。他投到纽沙戴尔州的莫季耶村去,那里的牧师纠合当地的居民反对他。他逃避到伯尔尼州的比也纳湖中圣彼得岛上去,伯尔尼的上议院也立刻将他驱逐出境。他经过阿尔萨斯省到达了英国,那是哲学家大卫·休谟邀请他去的。不久,他们两个人闹了意见,卢梭又回到法国,重新过着流浪生活。1770年被当局赦免以后,他才定居在巴黎。直到1778年卢梭在爱尔蒙维尔逝世以前,都是过着隐居生活,只和少数友人来往,因而他不信任一切人了。反对他的有教会、高等法院、王室权贵以及哲学家们。当时他虽然在表面上与社会隔绝,过着孤独的生活,可是没有人比他有更大的影响和更多的热烈的崇拜者了。他曾接到过从科西嘉和波兰的来信,请求他为这两52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个民族起草宪法。一些和卢梭素不相识的崇拜卢梭的人们都想到他那偏僻的退隐的地方去拜访他。这位被驱逐的遁世者在舆论方面所具有的吸引力,是他的那些迫害者们所没有的。这一时期他写的东西还是很多,但是他的著作已改变了性质。此后,他所以还向世人说教,无非是给人们指出他自己的榜样,并极力向后人申诉他所受的诽谤和不公平的待遇。在这些写作中有“忏悔录”,随后他又写了“独行者的幻想”,但这部作品还没写完他就去世了。

“忏悔录”并不完全是卢梭的生活的历史,而主要是他的精神和情感的历史。这是对心理分析的杰作;是动人的论辩;是对他的论敌慷慨激昂的责难(虽然这种责难往往有失公正);同时也是一首抒情的诗歌,一首世界文学中最美的诗。卢梭是在浪漫主义时代行将大放异彩的抒情文学的大师。他的个人主义是有它积极的一面的。在所有第三等级的人还被封闭在封建框子里,受着屈辱和被剥夺了权利的时候,作为“个人”的卢梭就业已肯定了“个人”具有无可代替的价值。他在“个人”身上发现了无限的精神财富;他向世人揭示了内心生活的宝藏和存在于人本身中的一切潜在力量。卢梭就这样为人的解放而工作。当然,伏尔泰及其他哲学家也曾为了使人确信人本身是神圣的、不可触知的(Intangible)这一观念而奋斗过,但那只是停留于抽象的概念上。卢梭把这一概念加以渲染了,并给了它以生命和血肉。

但是实际上卢梭所帮助建立的正是资产阶级制度。在这种制度下,个人只有倚靠自己。

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很快就把它的反动的一面显露出来了:囿于自我、置身于社会之外来反对社会、为情感而崇拜情感,幻想以及心灵的消极状态。所有这一切已出现于卢梭的著作中,嗣后并在浪漫派中最反动的作家们的作品里泛滥起来(如在沙朵勃里盎和在德国的一些作家的作品里),直到今天这一切还在各种不同的形式下,支配着整个反动文学。

卢梭和我们

卢梭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关于卢梭,首先应该称颂的:他是雅各宾革命党人的鼓舞者。他在历史上的伟大功绩在于为小资产阶级提供了一种理论,使他们在大革命决定性的时刻,不管资产阶级的意向如何,领导了人民群众,拯救了被欧洲封建势力所进攻的资产阶级革命。被我们尊崇为最纯正的革命党人,象马
?、罗伯斯庇尔和圣·鞠斯特那些人物,都是深受卢梭的著作思想影响的。人们曾在罗伯斯庇尔的手稿里找到了一段文字,似乎可以证明这位青年马克西米廉①,在大路易公学毕业后,曾去拜访过他所崇拜的大师。卢梭学说中的矛盾,也存在于罗伯斯庇尔派的纲领中。圣·鞠斯特使国民议会通过“六月命令”以后,计划建立一个平等的小私有者的民主制,这种乌托邦计划当然是被历史淘汰了。十一月事件②恰恰是可以用雅各宾党的经济编领的乌托邦性质来说明的。

①罗伯斯庇尔的名字。——译者注

②指1794年革命历11月9日(即公历7月27日)罗伯斯庇尔政权被推翻的事件。——译者注

卢梭对于大革命的影响,不仅可以从他的思想来说明,还可以从和他的思想分不开的文笔来说明。他的激昂的雄辩;他的感人的诗词,确实可以推动当时民主大众。伏尔泰喜欢用的武器是讽刺;卢梭喜欢用的武器是雄辩,这种变化标志着革命准备中的一个新阶段。实际上1750年以前,讽刺是哲学家们所采用的主要文体。讽刺有一种破坏作用;同时对进步事业也有很大的贡献。讽刺善于以智慧的光芒来暴露封建社会和天主教的种种荒谬可笑之处。但是讽刺的作用有它一定的限度。讽刺是宫廷或沙龙里的人物所做的事情。他们即便了解到那些荒谬可笑之处,至多不过哄然一笑而已,因为决定性斗争的时机尚未到来,而且他们本身就是些贵族或大资产者,还有等待的时间。我们并不是说伏尔泰只是一个文艺欣赏家,没有热情地战斗过。1750年以后,他那讽刺的武器更强有力地发挥了鞭笞作用。但是雄辩则不是他所擅长的。相反地,卢梭的雄辩却能抓着人心,它是向不能再忍受压迫的、愤恨不平的人们而发的。它不只是启发了智慧,而且还把人身上的一切潜力都发动起来。政党俱乐部中以及各种集会上的大演说家们,在1789年用以唤起人民大众的就是这种雄辩。

大革命以后,卢梭的影响仍然是很大的。自从他的著作出现以后,作家们再不可能象以前那样地写作了。所有浪漫派的作家们,都自称是宗奉卢梭的榜样。沙朵勃里盎是这样,米什莱或
?莫奈也是这样。在这以后,我们还可以看出卢梭对于各大作家的直接影响。托尔斯泰和卢梭相同的地方是那么多,以致自称是他的门徒。罗曼·罗兰的哲学上的理想主义,他的热爱人民,热爱正义、和平与自由的感情,都表现出他也是卢梭的一个拥护者。

另一方面,卢梭所激起的仇恨,一直到我们这一时代也还没有平息。世界上象他那样受到反动批评家的诬蔑的作家是很少的。在1912年他的诞生二百年纪念时,还有人对他表示了强烈地仇恨。

今天的资产阶级是不敢毫无顾忌地使用那些粗暴的手段了,而临着日益高涨的进步势力,他们必须采取狡猾的手段,必须使用种种方法来达到他们的反动的目的。对他们说来,与其毁谤卢梭,倒不如试图利用卢梭著作中一切可作反动解释的地方,更为有利。

因此,那些大声疾呼反对进步,提倡开倒车的空想主义者们;那些一面实行危害劳动人民的政策,一面滔滔不绝地讲说社会正义的人们;那些自认为一切皆备于我,皆备于自己的良知,因而认为不需要马克思主义社会科学的人们;那些把整个社会都予以否定的人们;那些在工人阶级里面散布小资产阶级思想的无政府主义者们,都抬出卢梭来作为他们理论的根据。

当然,现在也有许多可敬的研究卢梭的人,他们很诚恳地在努力发掘卢梭思想的真正意义,但是他们的工作并不一定总能阐明问题。天主教徒努力想把卢梭拉到他们那一面去;某些实证论者很有理由地对这一点深感不满,但他们竟想把卢梭说成是一个彻底的唯理论者,那也同样是不正确的。

马克思主义者批评的任务,在于使人们对卢梭的思想有全面的了解。要批评他的弱点并且对这些弱点加以说明,同时也要指出他对世界文化的巨大贡献。卢梭对祖国、对自由和对人民的热爱以及他对人民的剥削者的憎恨,都很卓越地表现在他的著作中。正因为这一点,我们的人民才以崇敬的心情怀念着这位哲学家让·雅克。他的著作是构成我们民族文化的主要的一环。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引言

“论文”的发表

“我想那是1753年的事,第戎科学院发表了‘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征文启事。我被这个意义深远的题目激动了,我很惊讶这个科学院竟敢提出这样一个题目。好吧,既然它有勇气提出来,我也很可以有勇气来加以研究,于是我报名应征了。

“为了便于思考这个意义深远的题目,我到圣日尔曼去作了一次七八天之久的旅行……我到树林深处去探索,我在那里发现了原始时代的形象,我在心里描绘了那个时代的历史的轮廓。我无情地驳斥了人间的无聊的谎言;我大胆地把人们因时间和事物的进展而变了样的天性赤裸裸地揭露出来;并把‘人所形成的人’和自然人加以比较,从所谓‘人的完善化’中,指出人类苦难的真正根源。我的灵魂,被这些卓绝的默想所激发,上升到神的境界。在那境界中,我看到我的同类在他们因固执成见而走入的迷途上,还继续朝着错误、灾难和罪恶的方向行进。我于是用一种他们所不能听见的微弱声音,向他们喊道:‘你们都是毫无道理的人,你们不断地埋怨自然,要知道你们的一切痛苦,都来自你们自己’。

“我这一篇‘论不平等’就是这样的默想的结果。这篇论文比我所有的其他著作都更符合狄德罗的旨趣,而且他就这篇著作给我提供的意见,对我也最为有益。不过这篇东西,在全欧洲恐怕只能找到很少数的读者能够理解,而这些读者中恐怕更没一个人愿意谈论它。这原是一篇为应征而写的文章,所以我把它寄给了科学院,但是我早就料到一定得不了奖,因为我深知科学院的奖金决不是为我这样的文章而设立的。”

卢梭就这样在他的“忏悔录”里叙述了这篇论文是怎样写成的。他并没有猜错,1754年初,科学院把奖给了无名的达尔拜尔神父。不久以后,卢梭得到了回日内瓦的机会。他是1754年6月1日离开巴黎的。这一著作的献辞已经起了草,他在路上完成了,并在结尾注上“6月16日于商贝里”。他本打算请求日内瓦政府许可他把这篇献辞呈献给他的祖国;后来他又放弃了那个计划,因为他怕遭到拒绝。结果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他就把献辞发表了。这篇献辞是献给国民议会的,也就是说献给全体公民的。在那个时候,官员和人民的关系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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