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的卡萨布兰卡》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伤感的卡萨布兰卡- 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是的,快了。”我故意这么说,我很想给John一个惊喜,以补偿他失落的心。
我接着问他:“告诉我,你在哪儿?因为我打电话到家里,你不在啊!”
“是的,我在奥克维尔。”
“你说什么,你在奥克维尔?去那儿干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你回来,再告诉你。”他的语气一下子凝重了。
我突然直接的感应就是:会不会是住在奥可维尔的格兰姆父亲瑞奇和继母安娜发生了什么?但一想不太可能,但担忧又搁在心头,就忙说:“我已经回到多伦多了,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我马上回来,40分钟就到家,等着我。”Jonh说完就匆匆挂线了。
我瘫坐在那儿,从John并未否认的语气中我感到不安,一种不祥之兆笼罩在整个客厅。我的手仍留在已搁好的电话机上,想给瑞奇、安娜家去个电话,那电话号码是一直记录在我脑海里的,但是,我不敢,我怕听到什么我无法接受的消息。
直到John开门进来,像风一样地把我揽进他的怀抱。
“Honey,你终于回来了,都好吗?让我仔细看看。”说着,就朝我的脸上端详起来,“天哪!你瘦了不少,你一定是劳心劳神去体验生活的。当作家的代价太大了!”
那一刻,我非常感谢John,他是那么大智若愚,让我们本应很尴尬的见面变得那么自然。我可是从未告诉过他我去巴黎是为了什么写作而体验生活啊!他心里也不会这么想的,不会的,但此刻他给我这么好的台阶,这么现成的理由。而且,让我心安理得的是确实可以这样来解释我在巴黎那段迷乱的日子。是的,我体验了生活,体验了一位病态中的女人在幻觉世界走火入魔的生活,并且我也将以文学的形式回望那段日子,准备写一本名字叫做《伤感的卡萨布兰卡》的书。
“亲爱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John又一次把我紧紧地揽在他的怀抱了。
“非常不幸,也非常突然,是瑞奇先生……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一把推开他,简直不敢相信,果然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一两个月前与他通电话时还是好好的。”
“Honey,已经发生了,你就想开一点吧。是这样的。”John说起了经过。
“大概在10天前,一清早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去接了,是安娜打来的,说是瑞奇想见你,要你立刻去一次奥克维尔。我当时说你去了巴黎,恐怕一时间回不来。她好像很失望。第三天,她又一次打来了电话,让我等你回来时转告你,瑞奇刚刚去世,死之前,嘴里一直在呼唤着格兰姆和你的名字。我接到电话后当时就代你去奔丧了,而今天则是瑞奇先生遗体告别的哀悼会。你来电话的时候,已经结束了,我正一个人在奥克维尔的安大略湖边坐着冥思苦想呢!”

()好看的txt电子书
我感到自己的心被绞得阵阵痛楚,脸容苍白,手都在发抖。“John,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打电话让我立刻回来呢!”我对着他高声地斥责。
“亲爱的,我打过无数遍了,你的手机总处于关机的状态;我也给你发了无数个E…mail,我想你的邮箱都已经给我发爆了,但依然没有你的只言片语。”他的声音出奇地低沉和轻柔,好像并不想宣泄自己饱受的委屈。  
 第十一章 消失的森林(中)
 我只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哑口无言,是啊,那是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不谈它了!我只顾低头匆匆地穿上衣服、套上鞋子,抛下John,就准备一个人外出。我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就把钢琴上的那束幽兰花从花瓶里抽出来,然后放在一张原先的包装纸上包起来就走。
John拉住我的手臂说:“Honey,我开车送你去!”
“不,不,我想一个人去,我可以到楼下坐GO TRAIN(一种绿色的短程双层火车)的,很方便。我今晚陪陪安娜,所以不会回来了。晚饭我都为你做好了,你快去吃吧。”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无法克制地涌了下来,但我不想让Jonh看到,就急忙弯下腰去系鞋带,随后,风一般地冲出了家门。
直到我坐上了空空荡荡的GO TRAIN,看着沿途那熟悉的一景一物,我才扑在车窗上恸哭起来……
“爸爸,我亲爱的瑞奇爸爸,生与死真的这么近吗?难道上次在你家门前的雪堆上与你告别,就是我们最后的诀别吗?”我泣不成声,一种强烈的自责叩击着自己的心房。
那是去年的10月,在全世界许多地方还处于金秋的时节,这儿,初冬的雪,已飘飘扬扬地覆盖着整个奥克维尔。瑞奇就在家门口的雪堆上与我挥别的,那慈祥的面影,那哀伤的神情,那颤抖的手势,那挪动的嘴唇,此刻成了眼前一幕幕特写的镜头。这个冗长的冬还没有走,雪花依然飘在风中,飘在满空,不想人却已经……走了。
搬到多伦多后,我给瑞奇打过好几次电话,也几番想去看他,但终究没有成行。
其实,奥克维尔距离我所住的多伦多市中心湖岸,从家门入QEW高速公路,开车不过35分钟,坐上双层小火车也不过是37分钟而已,而且,我是这个城市难得的悠闲者,有着大把大把的光阴可以享用。但是,我一直没有启程去看他们,那是因为我不忍看到瑞奇晚年凄凉的暮景——我的心会渗血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瑞奇见到我后情绪上总不能平静下来,他太疼惜我了。
想当初他和安娜亲自将我和格兰姆护送到纽约,准备参加我们的婚礼,那时,我们的幸福到达了怎样的一个巅峰啊!但是,“9·11婚礼变成了9·11惨剧”,在我顷刻之间成了一只哭丧的花猫的同时,瑞奇也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郁郁寡欢了。
安娜曾在电话里悄悄告诉我说,听家庭医生说瑞奇得了老年性忧郁症。他晚上经常失眠,为了不影响安娜入睡,他就会轻声地走到楼下的客厅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出格兰姆自小到大的照片簿一页一页地翻看,嘴角嘟哝着什么,说着无人能够听清的话……
是的,这是极其难得的、相依为命度过几十年的父与子的深情,而格兰姆作为华尔街男人,生前尽管那么繁忙,却照样频繁地抽空来看望父亲。瑞奇那阵子见到格兰姆虽然话并不多,但每一次都瞧着他眉开眼笑的。格兰姆不止一次地告诉我说,他的父亲很喜欢我,那种感情远远超过了对那位美国名律师、格兰姆的前妻索菲。
其实这很容易解释,说明瑞奇不曾忘却他的东方情结。而且,我又是从那位名艺伎所生活的岛国来的,一切多多少少都烙上了某种在美国男人眼里那一抹神秘的、有着风骨浪漫的东洋光影。
小火车很快就抵达了奥克维尔,在火车站,正好有一辆到湖边的14路巴士要出发,我就奔着赶上了那趟车。
远远地望见了瑞奇的家——那座门前有两棵百年大树的青灰色的别墅。我匆匆的脚步不由得慢慢地放缓了,而思绪却像草原上的骏马飞奔着……
多少回走在这里的是那情话绵绵、手拉着手的甜蜜恋人;多少次梦境中闪现的是留在这儿缠绵无尽的温馨时光;多少个日落中我望着安大略湖上那一艘艘游艇流泪。因为我的心海里沉没着那艘爱情的“泰坦尼克”……
门前的雪依然堆得高高的,门前的大树依然挺拔,虽然寒风早已吹落了树叶,留下光秃秃的树杈,但它们就像两位最忠实的卫士日夜守卫着一对垂暮老人。在那树杈之间,我仿佛看见的是一双等候在风中的热望的眼睛,眼睛的四周就像这树皮上的褶皱,而那瞳孔射出的却是月亮般的光辉。
我走向了这双眼睛,那是一双多么慈祥的眼睛啊!
这双眼睛曾经看过了大半个世纪的人生百态,我相信这双眼睛发出最惊喜之光的,一定是面对他穿上华丽和服的春色无边的东洋恋人。当然,这样的目光最终一定是伤感和饱含泪水的,之后,这双眼睛就成了一双充满着父爱深情的眼睛,以他的关怀和力量支撑着一位自襁褓就失去母爱的小男孩的全部精神世界。后来,小男孩长大了,成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华尔街才俊,可这双眼睛却老了,纽约繁华若梦的旖旎在他眼里成了一团看不清的色彩。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青山绿水的安大略湖岸,在孤寂中享受着大自然的恩泽……
这双眼睛在我的眼睛里渐渐地模糊了,我看不见了,我真的看不见了,我看见的只有那湖水在微波荡漾,在深深地淹没着我。
在瑞奇巨大的遗像前,我与安娜相拥而泣,我怎么能想到呢,几个月前他还是好好的。
“孩子,别伤心,瑞奇是去看格兰姆了,那儿还有上帝!这是瑞奇一直梦寐以求的。”安娜扶我坐在那张圆形的巨大单人沙发上,给我递来一杯热茶,随后就坐在我的对面,继续说了起来。
“这一年多来,他活得很痛苦,总是一个人若有所思的。每一次看格兰姆的照片,他总是那句话‘这个苦命的孩子’。我知道瑞奇一个人从小把他拉扯大很不容易。而且,格兰姆是在苦尽甘来的人生最幸福一刻突然离开了世界,这实在是很让瑞奇痛楚的。更让瑞奇不舍的是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却遭遇到那场恶梦……”说到这,安娜抽泣着。
我看着瑞奇的遗像,感叹生与死的无法预知,我知道身体一向硬朗的瑞奇患得是那个叫做“9·11”的瘟病。格兰姆死了,瑞奇死了,接下来很可能该轮到我了,其实,我早就死过一次又一次了……那在“9·11”中的罹难者以数千精英计算,但是,有谁知道,死去的心灵又有多少个乘以数千?妻子、丈夫们失去了他们的爱人;未出生的孩子失去了他们的父亲;慈父、慈母失去了他们的爱儿、爱女……
那无数蒙受苦难的心绝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疗救的。在“9·11”的废墟上有无数个瑞奇和我忍受着锥心的痛楚在努力地站起来,余生就像一枝风中的残烛,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大风给吹灭了。
客厅里处处是老人的身影,处处是老人慈祥的微笑。
“安娜,瑞奇是火葬吗?”我问。
“是的,今天刚火葬的,骨灰盒暂时寄放在殡仪馆。根据瑞奇的遗言,他要安放在纽约格兰姆的墓旁。我正想与你商量,什么时候我们去纽约安葬,也算了了我的一大心愿。”

()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纽约的。”我说。
“那今年9月11日去怎么样,顺便为格兰姆扫墓。我现在也是觉得活一天是一天的,说不定哪天我也走了……”安娜说不下去了。
我的眼圈又一次红了。世事难测,生死真的也许就在一餐之间,一夕之间。我拿来纸巾给安娜抹去眼泪,答应她在今年9月11日去纽约为格兰姆扫墓,为瑞奇举办安葬仪式。  
 第十一章 消失的森林(下)
 安娜的情绪渐渐平复了,她拉着我的手问:“那个John真是不错,死去的人又不能复活,你也不小了,趁早把婚给结了,再生个小宝宝的,好好过上自己幸福的日子。我想格兰姆也希望看到你开开心心地生活啊!”
安娜提起了John,我才忽然觉得我今晚不能在这里过夜。我在圣诞之夜的不辞而别,迄今已整整一个半月了,我实在对John太歉疚了。
“我该回家了。”我拉着安娜的手说:“安娜,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我最近哪儿都不去,就待在这座安大略湖旁。因为这条横淌着的湖泊上有瑞奇父亲的灵魂,我每天都会为在灵界的他祷告的。”我确实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前园后院楼上楼下,处处皆是旧日的伤心印记。这不是我能够平静下来的。
“是啊,很晚了,我也不留你了,John一定在等着你回去呢!对了,你等等,瑞奇临终前说有东西要我转交你,我这就上楼去取。”
不一会儿,安娜捧着一个很大的长盒子走了下来,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层又一层包好的,不过,却很轻,大概是丝绸品吧。”
不管它的重量是多么的轻,于我却是非常沉重的。我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按欧美习俗,礼物是要当场打开,表示自己的喜欢,但这是遗物,我不想这么随便地在人前打开。
我向安娜告辞,她执意要打电话叫出租车送我回去。
“不用了,安娜。我还想在你们门前的湖岸走走,巴士的班次很多的。”
“那你自己多小心,代我向John先生致谢。有时间你们一起多来走走啊!”
“好的。”我与她在家门口告辞了。
我独自一人走在湖边的堤岸,巴士车站就在一边。银色月光下的湖泊是那么寂静,同是安大略湖,多伦多市中心的湖景是那么璀璨夺目,大小游船在星光下熠熠生辉,灯影摇曳;而这儿则显得苍凉和旷远,一片漆黑。加上这儿人烟稀少,雪积得很厚,看上去完全是一幅凄凄凉凉的乡村画卷。
我在候车亭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望着手中这个精致的长纸盒,我在想它会是什么?终于禁不住好奇心,我层层打开了它。
我的上帝,原来是一件华贵的红色丝绸和服,质地是那么柔软,上面是手绘图,画的是几位身着和服的古代京都仕女。这完全已经不是一件普通和服了,而是东洋最珍贵的艺术品。
无意中我还摸到了夹在和服里的一张纸条,是用笔手写的,我展读了起来:
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再看不到我了。但不要难过,因为我是去看格兰姆去了。
这件和服是格兰姆的生母惟一留给我的纪念,它跟随了我整整半个世纪了。自从她抛下我们父子俩回到东京后,我再也没有打开过它。不是我有意要将它封尘起来,而是我没有勇气打开,因为那火一样的红色是我血流的伤口。当然,随着时光的流逝,特别是与你攀谈之后得知她当年作为名艺伎的许多不容易,也就渐渐地原谅了她,而我自己也在安娜的关怀下平复了创痛。
我相信格兰姆在天国一定已找到了他的生母,而我也将追随他们。我们三个人在人间分离失散了半个世纪,这下终于可以在天国重逢了。
孩子,你心里受的苦,爸爸都知道。你对格兰姆的情深意切,使我感到我的爱儿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你们的爱情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爱情,在我为自己儿子骄傲的同时,我也为我的中国女儿自豪。
关于这件和服,我从来没有看见格兰姆生母穿过,她一直把它藏在箱子底下。有好几次,你是不是记得爸爸看着你在走神?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的中国女儿穿上那件红色的和服会是怎么样的?一定比那些日本电影里的场面还漂亮。
爸爸希望你能穿上它,照一张像片,随后放在我的墓碑前。
爸爸走了,而活着的你一定要开心起来。人来到世界上不是为了来受苦受难,而是来享受幸福的。孩子,让爸爸最后的吻落在你的额头,祝福你快乐健康。
瑞奇绝笔
我泪水滂沱,抱着这团柔软的丝绸泣不成声。瑞奇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好好地活下去的,等着我吧,请在天国的晚宴上、在你和格兰姆的中间为我预留一个空位吧!我是你们家的人,我生做不成你们家的媳妇,我死也要做你们家的鬼。告诉格兰姆,我永远爱他,我爱他远远超过爱我自己……
我拿起那件红色的和服,随后自言自语地说:“还有,爸爸,你放心吧,我会把你的墓建在格兰姆的旁边。并且,我一定会穿上这件你如此钟爱的和服来你的墓地看你。”
就在我一松手的时候,冷不防地突然吹来了一阵寒风,轻轻如薄纱的和服被吹到了半空中。在刹那之间,整个苍凉的湖岸仿佛被一团火燃亮了。就在那火光之中,我看见了那个印度少女叫什么来的,对了,叫阿莱蒂,她那20米长的Ch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