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经过连番的剧斗,他胸口偏偏在这当头剧痛起来,竟令他一时有些天旋地转,难以支撑。等自己痛楚稍有缓解,他才勉强站起来,四处雪地里当然早没了那些歹人的踪影。也不知埋伏在暗处的敌人还有多少,他不敢冒进,只好决定暂且停步不追。
他犹在懊恼几日前不该过于大意中了“那个人”一掌,以致错过了今天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却又听到身后李良才出声怪叫,忙从怀中取出火摺子晃亮了,恰巧照见他双眼发直,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下身已经湿透,发出股难闻的尿臊味。
他以为李良才被那冰甲武士和火龙吓破了胆,轻蔑地骂了句:“没用的软蛋!”但奇怪这蠢货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忙顺着李良才的目光望去,竟也吓得差点把火摺子丢掉:
只见在地上那颗夜明珠的映照下,躺在那里的顾老大二人早已毙命,眼眶中凸起两颗爆裂的眼球,整张脸的皮肉反而向内收缩,现出骷髅的形状来。那毕老幺下颌微张,露出满口森森白牙,五指箕张抓向半空,像是要向谁索命一般。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流传已久的魔珠传说,浑身不由一哆嗦,仿佛天地间真有只冷酷无情的魔眼正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仁中充满了讥诮之意。
第五章(古代):魔珠现(下)
焦真人见那蒙面人仍像影子一样紧跟着他,心中极为惊奇此人轻功了得,立刻连催了数道真气,使出自己堪称踏雪无痕的看家本领来,终于将那人远远地落下。但说来也怪,其后不论他怎么改变方向快慢,只要自己稍有懈怠,那蒙面人又会迎头赶上。
两人猫捉老鼠般枯耗了半个时辰,让焦真人叫苦不迭。他之前为了不让众位盗墓贼察觉,曾接连使过两回移形换影###进出棺材,加上逃走时还一下来了兴致,耗费了大量真力召唤出那两个冰甲武士阻挡刘鲲鹏,现在已有后力不继之感。这都怪随后他又因为太过自信能够轻松甩掉紧紧跟随的朱雀,无端耗费了更多的内力,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更大的被动。
焦真人忖道这样下去自己非被累死不可,心生一计,干脆装作真力耗尽的样子,等那人离得近了,忽然拔出背后那把青虹宝剑,闪电般倒飞而回,迎头刺向他!
那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一手,并没有拔剑还击,而是身形一折,窜到他旁边去了,让焦真人刺了个空。
焦真人暗想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好歹也要搏上一把,将剩余的真力积聚在剑上,使了一个孔雀开屏的起手式,就要结合符咒术把已经有四五年不曾用过的华山“六云剑法”施展开来。那人依然没有拔剑的意思,但显然已经认出这套剑法的来历,口中尖啸一声,脚下连退了数步,抱拳冲焦真人行起礼来。
焦真人感觉这人倒还客气,似乎真的没有追杀自己的意思,疑惑之下,只得将宝剑插回背后,伸掌驻足问那蒙面人道:“你就是北斗盟的朱雀杀手吗?莫非和那些刑部的鹰犬一样,也是奉命来抢夺这辟尘珠的?”
蒙面人轻飘飘地在他丈许外停下,先无声地点了下头,算是回答第一个问题,再摇手回答第二个问题,之后则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这些手势令焦真人一怔:“难道你是个哑巴?”他见朱雀点头承认,便冷笑道:“听人说朱雀诡计多端,你怕单凭较量武功不是我的对手,就先帮助我摆脱那刘捕头的纠缠,再用这装聋作哑的法子骗得我的信任,当我是几岁小儿么?”朱雀却似是嗤之以鼻,遥指他的腰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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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真人一摸腰间,额头上立刻渗出许多细密的汗珠,原来腰带上竟然嵌入了三枚银针,想来是自己从朱雀身边掠过时被此人顺手插上的,他竟然都毫无知觉!这三根银针上涂了层掺和有萤石粉的药剂,在黑夜里就会发出淡蓝色的荧光,用肉眼隔远了虽然瞧不出来,但那朱雀透过手中一片特制的紫水晶却能把他的行踪看得清清楚楚。
朱雀已瞧出焦真人尴尬之态,轻轻叹息了一声,走近几步后极缓慢地打起手势来。
这回焦真人凝神看清了朱雀手上的动作,倒把其中意思猜出了七八成:“我刚才要想偷袭你,只怕是易如反掌。虽然你不肯信任我,我又何尝能够相信你不是那种想要将宝珠据为己有之徒?”朱雀还从嘴里掏出一个磨尖的杏核来,示意自己所有的声音只能通过此物发出来,以打消他心头的疑虑。
焦真人内心颇受震撼,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故而会起疑心。要不是事情太过仓促,等我邀请那几个威震武林的人物一同前来,恐怕根本就没有你们插手的机会。阁下说得也有道理,不如我除去脸上的易容,你也摘下蒙面的头巾,大家互示诚意如何?”
朱雀却坚决地摆手,又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焦真人揣测她的意思道:“你是说,现在还不是我们互相暴露身份时候,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把辟尘珠立刻送往安全的地方?”
焦真人见朱雀像小鸟般轻快地点着头,便笑道:“依我看最适宜存放宝珠之地自然是铁剑山庄,当今中原武林正道中惟一可以跟北斗盟抗衡的地方!不知阁下认为如何?”那朱雀伸出了个大拇指,又指了指自己心口,意思是说焦真人和自己想的一样。
焦真人拍掌喜道:“原来少侠的想法倒和老朽不谋而合!”话中虽然没有提及信任二字,但现下已改口称呼朱雀为少侠。显然经过方才这番别具风格的交谈,他已对这人的印象颇有改观,认定对方是友非敌。
他略一思忖,又客气地问朱雀道:“请少侠勿要见怪,老朽只是好奇,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北斗盟势力如此强大,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轻易背叛,你便不怕这样做的后果么?”又见朱雀激动地连打手势,明白道:“你若继续留在北斗盟,将来的下场只会比你那个同在盟中的朋友死时还要悲惨,是这意思么?”他渐渐适应了朱雀的手势后,已经能够猜出更为复杂的意思来。
焦真人见朱雀果真点头,好奇地问道:“阁下指的那个人是--”当他看见朱雀隔空在雪地上写下大大的“玄武”两个字时,竟觉着有如晴空霹雳一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朱雀察觉他神情有异,打手势问道:“莫非你们竟然相识?”焦真人有些哽咽地答道:“岂止是相识而已!关于他的过去,想必玄武对你也只字未提过罢?此事说来话长,待……待以后再说罢!”
有一行热泪悄然从眼角溢出,他装作擦汗的样子用袖角轻轻拭去,忖道:“当年他入我门下,我就测算到他一生中会背叛师门两次,而且命中还有个极大的劫难。那时我爱惜他是个练武的奇才,还自信可以帮他化解厄运,想不到阴差阳错间这些噩兆竟然全都应验了。莫非真的是人力衰微,天命难违吗?”
那朱雀便从腰间解下个酒葫芦,先喝了一口表明无毒,又举起酒葫芦,示意让他也喝上几口酒,化解一下胸中郁积的闷气。焦真人此刻哪有心情喝酒,摇手道:“少侠的好意我心领了。”朱雀便将葫芦中的酒洒到“玄武”那两个字身上,表示祭奠他在天之灵的意思。
焦真人现在最不敢做的事情,就是闭上眼睛。因为每夜入睡之前,他的眼前总会浮现出那个小“玄武”刚入门时带着稚气的笑容。他虽然会尽量做到对各位弟子一视同仁,但自己对这个徒弟的偏心和喜爱,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因为无论这小孩的资质还是性格,都跟自己实在太相似了,平心而论,他早有了把这孩子培养成华山云台观未来接班人的想法。不过最令人费解的是,就在这小子十八岁那年,他却偷了自己密藏的“天书禁术”残卷,从此不辞而别!
忽然间他不由自主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只觉着腰胁间有种似痒非麻的感觉迅速传遍了全身,他也算是老江湖了,惊叫道:“银针有毒!”
其实若不是他碍于面子,不肯立即将银针拔下,那附在针尖上的毒物早就能通过他的手指麻痹全身了。如今却是他心情紊乱之下,无意中令周身内息随处游走,那朱雀也有意把能够迅速发散银针毒性的药酒洒在焦真人面前,遽然加快了银针上毒素随汗液渗入身体的过程,反倒将他的丹田气门首先封住。
焦真人暗暗叫苦,由于真力不济,身体肩部以下的部分完全不听使唤,连施法的机会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朱雀闪身来到他近旁,飞快地将怀中的包裹取走,顺便把他腰带上的那些银针也收了回去。
焦真人口中像要喷出火来:“我还是错信了你,朱雀终归跟北斗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禽兽是一丘之貉。你便快些把我结果了罢,贫道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朱雀却深深作了个揖,在他手心里写道:“辟尘珠两个月后定会托人送往铁剑山庄,望前辈先上山庄敬候佳音,我还要请你讲述关于玄武大哥的往事,绝不会背信失约的。”
焦真人只觉对方手指细软,鼻中也闻到一股少女身上才有的甜香味,惊问道:“你,你莫非是个女的?”朱雀任由他连声询问,在手心里继续写道:“以前辈的功力,不出半个时辰药性就会散去,晚辈先告辞了。”随即飞身离去。
这时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纵然他介时能提前将异毒排出体外,朱雀留在地上的足迹也早就湮没在雪层下,自己岂能再追上她?
焦真人知道喊破了嗓子也没用,怔怔地望着在身边盘旋起舞的飞雪,自言自语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朱雀杀手不但是个哑巴,还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瞧她年纪不大,倒把我这焦老道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了不起啊!以后这移形换影###,还是尽量不用为妙,几乎害我去赴阎王宴。”也不知他语气中是赞赏多一点,还是自嘲更多一些。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六章(古代):上元会(上)
农历正月十五,热闹的上元节百伎盛会终于如期开始,各地的百姓和商贩纷纷涌入洛阳,争相观看这些百年难遇的演出。数天前在北邙山上发生的怪事,似乎根本就没人在意。
杨广原来曾经异想天开,准备在皇城中单独辟出一片地方举办这场大会,让城里所有的百姓轮流来瞧瞧,却因为担心弥勒教趁机骚扰而计划泡汤了。所以他把地点改在端门街的同时,也对弥勒教实施了疯狂的报复。
其中因为有焦真人利用“天眼”之力为朝廷通风报信,让刑部和京尹府成功地查抄了弥勒教使徒秘密运进城里的上百件兵器,还截获了他们准备投入城内井水中的致命毒药,并捣毁了该教设在城郊的地下神坛。这下弥勒教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绝对惊人。
但焦真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仅因为这几天他运用天眼之术根本查不到朱雀和辟尘珠的下落,还因为齐王竟然借此机会大开杀戒,将很多无辜的百姓投入了天牢,也顺便将不少民脂民膏搜刮进了自己府内。看来智者大师对他讲了这么多天佛法,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
大街上人头攒动,街道两边都是全国各地和诸蕃国兼程赶来献艺的艺人,表演着闻所未闻的奇技怪艺,什么吞火、过刀山、巨蟒缠人之类已算稀松平常的杂技了。许多百姓看得眼睛都直了,而化装成卖糖葫芦小贩的焦真人却对此毫无兴趣,他不知道弥勒教是否还会在上元节采取行动,正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喂,耳朵聋了吗?”身后忽然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焦真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有两个装扮成百姓模样的年轻太监撇着嘴站在那里,忙放下挑子躬身赔不是。
两个太监随手扔了个铜钱在挑子里,便架着七八个风车、握着四五个泥娃娃、取下十多串糖葫芦扬长而去。
其中一个太监边贪婪地嚼着糖葫芦,边感叹道:“这东西酸甜可口,我只是进宫前才吃过,真是怀念呐!”另一个忙用肘碰了他一下:“说话小心些,要是被人听见……”
那先前说话的太监“扑哧”笑道:“怕什么哩,反正我们这次是跟着皇……”吓得另一个太监赶紧用糖葫芦堵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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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却没有认真想想,自己这样一路“扫荡”过来,拿什么东西都是一文钱,这东都的物价也太便宜了,难道那些小贩都成傻子了吗?其实这些商贩常年在东都里混,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见过,自然都认出了这两人的身份。东都中本来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得罪天,得罪地,太监地痞惹不起;放过你,放过他,太监无赖随便拿。”得罪了宫里面的人,可比得罪普通的地痞无赖要危险得多,太监本来便因为阴阳失调脾气多少有点怪异,万一某位太监瞧你不顺眼,请出位厉害人物教训你一顿,就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焦真人眼睛一亮,暗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两个太监很可能是皇帝的小跟班。看来连杨广也出来凑热闹了,不如再找机会戏弄他一番,忙将剩下的糖葫芦全分给那些站在一旁观望的小孩,随手把空挑子往墙角一扔,大步流星地跟了过去。
大概走了不到百步,他见那两个太监忽然在前面不远处停住不动,忙施展“天听”之术悄悄聆听。
其中一个太监结结巴巴地说道:“皇……黄兄,天色不早了,那个门快关了,我们跟牛将……牛老大说好了两个时辰就回的,万一那个……”
便有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他的话道:“急什么!你们且去老地方等着,别老来烦我,过阵子我自会去找你们。”
那两个太监显然拗不过主子的要求,只得听命离去了。
此人的确就是微服出宫的杨广,他不能在宫中观看这场盛会,却又心痒难耐,便想出了这个混在太监中偷跑出宫的荒唐方法。
杨广甩掉了这两个“尾巴”,登时感觉一身轻松,便挤在人群中惬意地伸长脖子观看那些艺人的表演,不时跟着叫好。恰巧有股特别的香气飘入他的鼻孔中,杨广回头一看,正见有位明眸皓齿的美娇娘向他眨眼。
他被这美女“电”得骨头都酥了,竟不由自主跟着她去了。也不知转过几道街角,喧闹声渐渐已远,周围也没有了行人,最终连光线也黯淡了下来。杨广忽然有所警觉,便停下来道:“那位小娘子,请问你要带我去哪里?莫非是去你的闺房不成?”
那美女笑吟吟地转身,将脸一抹道:“皇上你认错人了罢?”
杨广定睛一看,却是个和尚立在面前,不由紧张道:“你,你是谁?”
和尚眼露凶光道:“我乃弥勒尊使也,上天特地派我来超度你的亡灵,莫非你不知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么!”
杨广大叫一声,转身想逃,弥勒尊使左手拇指与中指捏成环状,叱道:“急急如律令,定!”那杨广便像被人点了|穴道,登时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弥勒尊使邪笑着拔出匕首,恶狠狠地说道:“现在我建国的时机并未成熟,本来不想马上结果你这昏君的性命,谁想你再三跟我作对,今天岂能饶你!”正要过去干掉杨广,背后却突然有人嚷道:“果然不是冤家不碰头啊,我们又见面了。”
弥勒尊使识得是焦真人的声音,迅即转身,从怀中取出三张红底黑字的阴符,念动咒语道:“六丁六甲,速来帮身!”那三张阴符“霍”地自燃,生出三股不同颜色的烟气相互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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