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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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书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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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我说它是中华人民‘灌河’国,你看,共和国与‘灌河’国不就是只差共与灌两个字的韵母嘛;比城市,这里盛产柞蚕,是我国古代丝绸之路的发源地,历史上一度非常繁华,号称过‘日进斗金的小上海’;解放后,这里成立过鄂北县,和你一般大了吧?也成立过灌河区,后来是公社,再变成过乡,1992年第一批改成建制镇。你说说,这灌河到底多大?多小?”

  听了这些胡说八道,库书记啧啧称赞道:“不得了,不得了,你小子不愧秘书出身,就是会总结,那你再说说,到了这里这么一段时间,都有啥感想?”

  我若有所思地说:“库书记,我在县委办公室一气儿干了九年,来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也算是吃透了一个道理,这个乡镇党委书记,有‘四个不容易’:一是当上不容易,不是谁想干就让谁干的。二是当着不容易,组织上把几百平方公里土地、五六万口人交给了你,这肩上的担子能轻吗?三是当好更不容易,谁不想把工作干好?但动机不等于效果,这几年为什么两办的副主任下去时都是先干乡镇长?大家都有意见,感到用得不到位,可领导们总是认为‘秀才当不得帅才’,非要把人放下去锻炼一阵子才放在书记的位置上,有的至今也没有扶正。对于我,你们算是破例了,我很感激,这是对我的极大信任,我只怕没有能力干好这个工作,上愧对领导,下愧对百姓啊!四是要告倒一个乡镇党委书记也不容易,我们在工作中失误总是难免的,现在到处告状成风,明枪暗箭少不了,你们不保护,我们还敢工作吗?”

  库书记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哈哈大笑:“好家伙,你真会绕哇,绕来绕去,绕到我们头上来了!不过,这四个不容易也算是经典之说,来,干上一杯!”

  正是:胸中生轮廓,嘴里发感慨。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章

  按党章宪法搞选举换届

  施计策权术播春风细雨

  这一天,方结实找上门来,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大堆话,弄了半天,我才稍微有点明白。

  原来,他是个孤寡老头,五保户。早几年,他有一间土房子,在镇区扩街时给冲掉了,一直住在村里的一个破旧小房子里,村干部就是不给他盖房子。他外甥是远乡人,多少年才抽空来这里看一下老舅,一看他居无定所,很生气,就帮他老舅上村里、镇里闹了几次,话说得中肯、得理,村里只得另寻地皮给他盖了新房。从此,他算是学了个乖,感到无论什么事,闹一闹就比不闹强。于是逢事必闹,一个劲儿闹了几年。其实到了后来,他的要求并不高,就是怕死后村里把他软埋了,一定要现在给他做个“老屋”,心里才感到踏实。就这么个简单要求,村里一是烦他长期告状,二是还有几个五保户,怕引起连锁反应,没有答应他。于是,他有空没空就上镇政府,甚至跑到县城去闹。

  我问他:“结实啊,你现在能吃多少饭?”

  他不解其意,说:“不瞒书记,我现在很能吃哩。”

  我说:“这就对了,你很‘结实’嘛,干吗现在就要老屋咧,这不是自己咒自己,嫌自己死得慢嘛。”

  方结实说:“不是哩,贺书记,俺大队干部坏得很,我信不过他们,他们必须给我一个答复,要不我死了谁管呀?”

  我说:“结实啊,你信不信我?”

  “信,咋会不信哩?”方结实说。

  我说:“咱俩也是老熟人了,我来当书记,就是给老百姓做主的,不要逼村干部表态了,我把民政所所长叫来,记下你的要求,镇里给你出个保证,一定让你老了有棺材行不行?”

  他一听,眉开眼笑:“贺书记呀,群众都说你是好书记哩。”

  我又问他:“你还种不种地?”

  他说:“不种地,就在街上卖‘气死猫篮儿’,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

  我就夸他能够自食其力:“不错,不错。”

  他很高兴,说有了老熟人当书记,啥也不怕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干,叫贺书记好好看看。我让通信员小马把镇民政所长胡贵田叫来,安排他给方结实出个手续。

  一开始,老胡不解其意,直说:“贺书记呀,这个证明可不好出,村里如果不认账,恐怕将来要烧镇里的手。”我向他挤挤眼,老胡马上会意,回去拿了公章,煞有介事地写了一张保证:

  在方结实百年以后,一定由民政所安排一个七寸的柏木棺,并且用柏油把外边浇上一遍。 

  盖上民政所的红印章后,方结实像得着了圣旨,叠好放在一个塑料袋里,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边走边说:“书记呀,有事我还来找你!”我说:“行!”

  方结实走后,我让通信员小马把刘镇长和平奇、春跃、振山这三个专职副书记叫来,开一个书记办公会。重点研究一下党委、政府换届工作。

  要说这党委、政府换届,县级以上五年一次,乡镇和村里却是三年一次。乡镇换届的模式跟县里相仿,也要开党代会、人代会,要按党章办,要按宪法办,非常严肃,非常严格,非常严谨。村里就相对简化,村支部换届是召开个全体党员会,选出支部委员,再从其中产生支部书记,支部书记对委员再进行分工;村委会换届就很复杂,已经定出候选人的,选票要过村民的半数,才算当选;近几年又要老百姓进行“海选”,就是说,允许自报竞选,老百姓愿意选谁就选谁。这样一来,选举就很难保证一次成功。因为我们国家的国民素质实在不高,并且在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村级政权成了空壳,还有许多村债务缠身,群众的怨气很大。因此,在选举时,群众对选举对象是“你整我三年,我整你一天,就是不选你,给你个难堪”;乡镇党委干这项工作也很头疼,因为“三年一换届,一次得半年”。即使是换了以后,也长时间稳定不下来。












  村级复杂归复杂,也必须在乡镇换届以后再说。所以,我这个书记办公会议,不研究村级班子建设,只研究镇两委班子换届。这本来是个程式化的事情,首先是选出党代表、人大代表,只要把名额按《选举法》的要求分下去,由组织书记监控,党委及时把关就行了。其次是开好党代会和人代会两个大会,贯彻一下一次管三年的工作思路,把班子选好,就算完成了换届工作。可是,对于灌河,我却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上一次的换届工作,全县就出了不少问题,灌河还出了大乱子。

  先说镇长刘春亭,实际上就是选举工作的惊弓之鸟。他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先被安排在县商业局工作,当一个股级干部,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单位,况且“人都想往高处走”那个老话起作用,又因为新调来的县委书记与春亭是远门亲戚,他就找到书记,一心想转到行政上干。于是,在换届改选前两三个月,他从一个一般的股长一下子当上了瓦房店乡的副乡长。由于转到地方上没经验,初次当上副乡长,对农村工作不熟悉,又不知道自己有多轻多重,在说话上还习惯于部队的那种“日亲骂娘”训人的军阀作风,一句话就想冲倒人,所以,提前到瓦房店乡上任的适应期内就不够适应,自己浑然不觉地得罪了一些村支部书记。千万不要小看这些村支部书记,他们在乡里有很大的影响力,在换届改选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了选举的关键时刻,有几个支部书记一串通,一起哄,就给了老刘一下子,让他落了选。这个结果不论对谁,都是很丢面子的事情。因为现在提倡依法办事,你落了选,就不能继续留在那个地方工作了,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家里等待组织另行安排。其实,这还不仅本人丢了面子,也给县委的组织人事安排丢了面子,给乡镇的党委书记丢了面子。但组织的面子总是虚的,个人的面子才是实的。于是,只要有人落选,县委就觉得对不起这个同志,就要进行新的安排。春亭就是先在家里休息了一阵子,不料想因祸得福,不久被派到灌河镇当上了副书记。党内安排职务在特殊情况下,不需要选举,这样一来,他不降反升,由一个一般的副乡长,摇身变成了抓组织的副书记,成了灌河镇名副其实的三把手。

  当春亭在瓦房店乡落选成为全县街谈巷议的新闻之时,灌河镇随之出现了更大的新闻,这里的换届也搞砸了。由于当时的党委书记毛丰山同镇长钱西川长期不和,底下的人也就内乱不止。当地的一些人想把一个本地的干部选进班子,他们私下四处串通,换届前就已经形成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事情发生的前兆已经非常明显,各种信息都汇集到了时任镇党委书记的毛丰山那里,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党委书记是选举工作的第一责任人,又是当然的选举委员会主任,一切必须在这一个人的控制之下。一旦失控,就没法给县委交代。因此,这项工作搞不好,首当其冲是党委书记丢人打家伙的事情。毛书记得到这些底下不稳的信息以后,和钱西川镇长的长期不和就退居次要地位,他们二人在这个关键时刻,结成了利益共同体。

  毛书记亲自出马,开始试图做一些人的工作,能打就打,能拉就拉。叫了这个叫那个,机关干部找了再找村干部,每天熬到深夜,感到十分焦虑。“是疮就要流脓”,到了这个时候,工作的成效已经微乎其微。地火奔突,杯水车薪,救不下来的火,转移到毛书记的脑门子上,讲话时就不再讲策略,在批评一些人时出口就说:“日他妈,这灌河人有强烈的排外情绪。”这种说法,更加激怒了那些兴风作浪的人,“排外”的评价一传出去,犹如火上浇油,局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选举的这一天,钱西川镇长拿着手提包,放在自己的座位底下,时刻准备一旦落选,立马走人。幸好他以超过半数两票当选,另一个副镇长刘成甫却中箭落马,败走麦城,灌河从此成了刘成甫一生的伤心之地。

  事后,县委领导非常生气,派出纪检、监察、公安、检察几家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兴师动众地调查了很长时间,最终不了了之。这样一来,疾病没有医好,却把书记、镇长的矛盾表面化了。随后不到几个月,县委相继把毛丰山、钱西川都调出去,矛盾双方,两败俱伤。

  由此可见,在某种意义上,与其说换届选举是选一个党政班子,不如说是对一个党委书记政治成熟度的考验。鉴于此,县委对灌河这一次的换届工作非常关注,组织部长夜里三次打电话问我情况,唯恐出问题。我对这次换届选举工作,当然不敢掉以轻心。召开书记办公会,就是要认真地对这项工作做出专题部署。

  组织书记左平奇详细汇报了县委关于这次换届工作的指导思想、方法步骤、目的要求,汇报了党代表、人大代表的选举情况,对人员的构成逐人进行了分析,对可能出现的问题一一加以说明。春亭以其曾经做过组织书记而卖老资格,动不动就说应当如何如何。只有我这个在一把手交椅上尚未坐稳的人,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问题,对全镇人事情况又很不熟悉,只好认真听,认真思索。







十一




  通过分析,大家清楚地认识到,党委的换届不是什么大问题,党内选举,毕竟容易控制。但政府班子选举,就万万不可粗心大意,一定要扭转上次换届灌河出现的被动局面。最后,我定了这样一个调子,一定要做到“三个确保”:即通过大量艰苦细致的思想工作,确保选举工作在程序上万无一失,确保被选举人满票当选,确保实现县委人事安排的意图。“三个确保”的指示,虽然有点牵强,但体现了一种信心和决心。对第二个“确保”,他们几个的信心明显不足。我对他们说,你们不要小看这一个“满”字,这个字绝不能少,因为不管能不能“满票”,提法上必须这样提,要求上也一定这样要求,只有这样,才能把过去人们搞乱了的思想,集中到县委人事安排的意图上来。

  3月17日,召开了党代会。我代表镇五届党委向大会作了工作报告,选举产生了九名党委委员、五名纪委委员。每一组中间都要找一名差额,实际上是找两个配角,一个叫马兴民,一个叫周礼中,他俩都表演得非常成功。会议一宣布差额候选人名单,他们首先站起来,恳请代表们不要选他们。两个人公开声明,自己的资历、阅历不足以当候选人,马兴民还不讲方式地说,我这是受领导抬举,赶鸭子上架子。当这个候选人,不过是“聋子耳朵——配搭”,请大家千万不要选我。对这种赤裸裸的表态,全场代表报以热烈的掌声。于是,在欢乐的气氛和《喜洋洋》的乐曲声中投票,在大家早已知道的结果中唱票及宣布结果,所有候选人差不多都是满票当选。接着,我又主持原配好、新选出的党委和纪委两套人马,分别召开六届一次全会,选举产生了党委书记、副书记和纪委书记、副书记。这些都不过是虚实参半耍民主,煞有介事走过场。从党代会召开成功上,我看到事情并不像他们分析的那样复杂。因此,对开好人代会就有了几分把握。

  按照法定程序,乡镇人代会必须开够三天时间才算合法。但没有一个乡镇会那么傻,一般都是一天就收场,好在县人大也都默许了这种切合实际、符合中国国情的做法。

  当时,春亭建议,一定要严密组织,到开会这一天,派出四部车辆起个大早,到四个管理区去,把代表集中上来;会场外安排派出所的干警站岗,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会场内每个管理区坐在一起,管理区书记(都是代表)坐在他们中间,再派上镇直代表(一般是与党委、政府领导们关系密切的人员)夹在村代表中间,双管齐下,监视着代表们的言行和画写选票的过程。

  春亭讲这些时,平奇、春跃是很赞成的。平奇并且给我解释说,其他乡镇都是这么做的,好像这就是成功的、成熟的经验。我除了肯定严密组织这一点外,其他的一概予以否决。我跟他们讲,做什么事情都是“方法大死气力,四两能拨千斤”。首先,鉴于上次换届混乱的局面,造成的严重后果,灌河的多数干部不会不汲取经验教训。这一次大家心态已经趋于平和,转入正常,这项工作只能是内紧外松,不要故意制造什么紧张气氛。要让代表们感到十分宽松,尽力创造一种民主和谐的气氛;二是不能让派出所人员在场外站岗,有两个同志值勤就行,其职责主要是劝说可能出现的上访人员,切不可把人大代表当成专政对象;三是坚持正面教育,没有必要监视人大代表。目前并没有迹象表明有人策划另选他人和贿选的情况。

  我既然这么拍了板,他们几个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有春亭的表情有点怪怪的,估计他一是不相信这样做能够奏效;二是担心他会在选票上吃亏,因为他这个镇长目前也是个代镇长,不经人大代表选举不算数,他对自己能不能当选还没有多少把握。我知道他肯定不赞成我的这些要求,可是你不提出来,我就不说什么。

  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思想混乱,在大会前我专门组织召开一次扩大党委会。会上,我强调指出,这次人代会我负总责,负全责,人代会上的一切程序都必须按我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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