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爸爸就来把她接走了,过了一段时间,就把她调到了其他乡镇。
随后,又传来消息说,刘镇长和春英的事情,被春英的老公公马国保知道了。这个佛崖口的村支书非常恼火,要到镇里找姓刘的王八蛋算账:“我日你个妈,你到我家,老子对你宾客相待,你却搞我的儿媳妇,这不是骑在人头上拉屎嘛!”
接下来,马国保的兄弟叫马二保的,是个有名的无赖。他在街上做生意,天不怕地不怕,这一段,一连几天到政府机关转悠。看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眼看要出大事儿。
正在这时候,春亭嫂子来了,见了我们笑得很勉强,进了春亭屋里就合上了门,不大一会儿,只听得屋里传出了“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中午通信员把饭给他俩端过去,又原封不动退了回来。下午,没有停就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春亭仍然非常存气,闭口不对我说。第二天中午,又是在招待所陪客,郑留喜给我捎信说,马国保下午要来见我。吃罢饭,我同着大伙儿对春亭说:“哎,刘镇长,忘了给你说,县里通知你到党校学习一段时间,正好,你就凑司法局的车回去吧。”要说刘春亭不聪明是假的,这一回他心领神会,连机关都不回,搭上人家司法局的车就进城走了。
下午,我和马国保、郑留喜三个人坐了很久,马国保气得脸皮铁青。我劝他不要大闹:“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不要往自己脸上抹屎。”
马国保说:“贺书记,我知道你们官官相护,老子也不准备咋他,就是要见见他,问个明白,老子咋得罪他了,他这么欺负老子!”
我对他说的“官官相护”和一口一个“老子”在肚子里直笑,你既是老子,他就是你的儿子,不过就是弄了一下你的儿媳妇,又不是米面罐儿,挖点儿少点儿,值得生这么大的气,连我也捎带进去?我看郑留喜总是给我使眼色,就知道这小子可能要图点银子,就同意和郑留喜一块儿进城,见一下刘镇长,当面说个清楚。
当下,我们就回城。先把马国保、郑留喜安排在招待所,我就一人去找春亭。到了他家,他说,有人给你嫂子打电话,硬说我在灌河犯了男女关系错误,她去闹了一场,回来就气病了,正在睡觉。
我猜他还没有给他女人说清楚,给我装蒜打哑谜,就拉他出来,来到城外一个僻静处,和他单独谈话。
开始,我一直抽烟,就是不开腔,憋了他半天,他忍不住催我:“贺书记,有啥你请说吧,这事儿出来以后,我嫌丑气一直没有敢告诉你。现在你既然知道了,咋批评都行!”
我说:“春亭啊,咱们弟兄俩说话间也相处一年半了,我的脾气你是了解的。最可气的是你竟然不信任我,不然出事以后,你谁都不用说,也应当给我说一下。说了以后,你就可以站在一边,我出面给你摆平就是了。可你就是不说,我也不好意思问你,这事才越闹越大了。现在马国保来了,要找你算账,我让郑留喜陪着他。我先问问你,你看这事儿咋办?”
他吭哧了半天说:“老弟,你看着办吧,你说咋办就咋办。”
我说:“咱们去招待所见人家一下,让人家骂,给人家道歉赔不是。他想要钱,破财免灾,我叫郑留喜从中协调一下,尽量少出一点。这事过去后,你就以上党校学习的名义在家里休息,好好劝劝嫂子,等过一段时间平静以后,再回去上班。”春亭当然同意这种安排,感激地说,老弟,全靠你了。
于是,我们回到招待所,我和郑留喜回避,让马国保他俩谈去。在隔壁房间里,我们只听到马国保一个人,高一声低一声地连说带骂,春亭一直没有吭声。谈了一个多小时,马国保仍然恼怒着喊了我们,说让他滚吧。我知道这晚饭肯定吃不到一块儿,就让春亭自己走了。事后,经过郑留喜和马国保反复磋商,决定由春亭出五千块钱“遮羞费”了事。
回来后,我叫财所先给春亭垫了钱,事情才基本得到平息。谁知,越想了事儿却了不了事儿,县委吴书记打电话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正要汇报说没有什么了,吴书记说:“不用说了,明天我去你那里再细说。”
吴书记来了以后,我把事情的经过给他汇报了一遍,吴书记说,你看这事咋办?我说:“吴书记,我建议,一是这个事情不要查,因为前头有个孟镇长,现在又出了个刘镇长,都是这号脏事儿,查来查去,道子越描越黑;二是对春亭不要处理,级别不能降,找个地方把春亭安排了,就别让他在这里活受罪了。”
吴书记很疲劳,说:“行啊,中午别喊我,我啥时候醒就啥时候开饭,我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吴书记这一觉差点比上陈抟老祖了,从上午不到十点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起来吃饭喝酒后,又回了县城。我与春亭通了电话,说了我对吴书记讲的意思,对他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换换环境不是坏事。”
调整干部也不是件容易事儿,我们一直等了三个多月,“历史上常常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这句话再一次被两个结果所验证:一是只要那棵老柏树折一个枝子,就会有一个镇长在任上出事;二是春亭又以加括号的正科级身份,当上了他的前任孟镇长当过的那个局的副局长。我后来见了广远,我们俩人说起这段往事,对出现的巧合大笑不已,广远连说,真他妈的怪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计生办的切诺基开了半年,张家口武警部队来了一拨人,直接去到计生办,先把车给扣了,然后他们的领导在招待所订了房间,把去北京买车的几个同志叫去分别谈话。
这些情况当然很快反馈到我的耳朵里,我不了解内情,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最后他们终于请我过去,说是给镇党委书记汇报一下。我说,别讲什么汇报,你们大远来了,我请你们吃饭。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倒是安排了一桌,要请我这个地方上的最高领导人。
六十六
这期间,来人拿出许多正式手续,郑重地告诉我,他们是张家口武警部队的,受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市西城区军事法庭委托,专门来提走这辆切诺基的。
原来,这两年,北京卫戍区部队里,有几个已经退役的老兵,利用军队的特点专门偷部队的车辆,形成了偷、销、运一条龙。他们张家口武警部队刚买了这辆车不久,一个团职领导坐这台车去北京武警总部开会,车子就停在开会地方的大院里,司机锁好车出去办事,回来不见了车辆。为此,那个司机受了处分,一直被闲置在部队里。因为北京卫戍区屡屡丢车,有关部门花很大代价才破了案,抓到了偷车的一伙人,他们把这一台切诺基给供了出来,武警部队接到军事法庭的通知,专门来提赃物。所以,特地请示镇党委书记,准许我们把车带走。
我一听是这个情况,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赃物这东西谁用谁该倒霉,人家要提走,是拦不得的事情,不追查你销赃、窝赃就算不错了。人家对我这么客气,八成是副书记井春跃和党委委员赵飞鸿他们不甘心让人家顺顺当当地把车提走,安排司机把车捣鼓得开不动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家没有办法,才向我求助。于是,我很大方又有点结结巴巴地说:“好说好说,这个这个,这个咱们是军民共建的友好乡镇,人民子弟兵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我安排他们,马上放车,让你们顺利提走!”
我从来没有像这样,话说得很有点文不对题,或者叫做驴唇不对马嘴。人家反正要的是效果,大家吃吃喝喝,吃罢喝罢,把根本不存在的“恩仇”给泯了。
送走人家以后,这场不光彩的“请吃”,酒啊肉的,好像长了骨头,棚架在我的喉咙里咽不下去,火起来下去,又蹿到了脑门子上,我就把春跃和飞鸿他们几个叫到我的屋里,狠狠地熊了一顿。
我说:“你们几个咋毬整的?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手续都不齐,你们竟然胆敢往家里提车!回来后还弄个假牌照糊弄人!人家来提赃了,给人家就是了,还要生门儿坑人家,给我弄了个没有一点面子的吃喝!真是把咱灌河镇党委、政府的人丢尽了!”
春跃和飞鸿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我如此震怒,吓得一个个脸上寒煞煞的,唯唯诺诺,反复给我解释说,实在不知道这车的来历,当时想着和军队打交道是最保险的,再说还有战士亲自把车送到门内,哪里会想到出这样的事情?
我说,算毬了,就此打住,咱们“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处诉”。反正,你们以后别再想买车的事儿了。
在机关里和社会上,总有一些思想和嘴巴都闲不住的人,他们马上传开了一种说法:“政府的两辆车牌照很不吉利,书记坐的是16160,就是‘越里越里穷’,计生办的是16169,就是‘要弄要弄走’嘛。”
对于这些传言,我本来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但也不敢过于麻痹。想到我刚来上任的前半年,有人就传言:“怪不得贺书记爱喝高度酒,原来高度酒都是好酒!”我马上叫郑留喜买了“北京二锅头”和“尖庄”两种五元钱以下一瓶的高度酒,一半放在招待所,一半放在我的床底下。有了尊贵一点的客人,就从床底下拉出来几瓶往招待所拿,虽然酒次一点,让客人感到从床底下拿出来是一种特殊礼遇,照样喝得烂醉。坚持了一段时间,才把口风给刹下去。这一次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就叫司机小勇赶紧把车过户到鸭阳,通过熟人选了个吉利号:豫X56619。回头想一想,当时那个心细劲儿,有点女人味。
正是:人人都有软嘴巴,家家都有难念经。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六十七
第二十九章
闯一条新路欲速则不达
开二人大会顽石也成金
方新亮这个人真的能干,当上食用菌办公室主任以后,独自一个人立即到湍川县青皮乡、昆阳县曹公庙乡和张店乡等几个种植香菇的大乡镇进行了十几天考察,搜集了许多资料,带回了许多样品,整理了密密麻麻一大本子。回来后,详细地给我进行了汇报,信心十足。
我对方新亮说,你既然这样有信心,我就放心了。往下进行,你还有什么要求对我说说?
他说有要求,一个要求是,请你给我协调十万元贷款,我得购买设备和原料,为了不给党委政府带来后遗症,我要求把这些钱统统记到我的名下,我负责归还;另一个不好说,说出来,贺书记你得答应我,办得到,我就干,办不到,我就不干。
我心想,这家伙真是个很有个性的人,有本事的人往往有个性。既然是愣头青,就不知他要提什么古怪的要求,就让他只管说。
他说,我带去的人和所要办的事情,一切得由我自己做主,领导上不能干涉,直到我把事情办成为止。
我一听这要求不仅不算过分,而且正是我想要的。就表态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一口答应了他。
我也要求方新亮,一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为这个项目已经考虑了一年多,用这个方式、用你这个人搞这件事,想的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做出这个决策,其实与你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们俩已经拴在一个战车上了。二是镇里给你协调十万块钱贷款,就算是办了一个自负盈亏的企业,所有人员从拨款之日起“断奶”,由你养活他们。三是实行“一国两制”,即一个机构两块牌子,对外对上,是“范城县灌河镇食用菌办公室”,负责从香菇到黑木耳、白木耳、黄背木耳、木灵芝、平菇、鸡腿菇等食用菌的研究、开发和推广。对内部,你就是一个搞食用菌生产的小型乡镇企业,你可以搞股份制,也可以用其他方式吸收资金,机制怎么灵活就怎么搞。四是我保证,只要你是在干事业,我和镇长决不干涉你,并且严令各个职能部门,绝对不能对你吃拿卡要!
方新亮说,贺书记,有你撑腰,我算是有胆了,你要求我的几条,我都没有想到,还是你想得周全。我说的不让你干涉,主要是指技术方面,其实听听你说的,你才是专家哩,这不干涉不包括你!
我说,新亮,我知道你在咱灌河镇企业办干了多年,深知办企业的各种弊端和难处,这些年来,只要是镇企业的厂长经理,都说自己是“大丫环带钥匙——管家不当家”,你怕自己也落这种下场,所以才提出这些要求,我想想都是合理的。一句话,我只支持你,决不干涉你!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干吧。方新亮感动得眼圈发红,二话没说,就带了分配给他的十几个转业军人到公主岭金矿去安营扎寨了。
这公主岭金矿虽然只留下了一些破旧的房子,但搞食用菌生产利用价值却不小。百十亩山坡地,通风向阳,可以建几百间香菇棚;两座大型的厂房,每个都有一千平方米以上,正好用做生产袋料的车间,而且里边的地沟也能够派上用场;几十间老仓库,把窗户用塑料薄膜蒙上,喷上来苏水(福尔马林,又叫甲醛)消毒后,可以用做发酵室;一个厚重无比的洗矿塔,垒上炉灶,就可以把它改造成为灭菌灶,一点也不屈材料;化验室的十几间比较干净整洁的房子,眼下当做制种、扩种车间,随后可以用做研制、生产多种食用菌的实验室。原来厂区的办公用房,上去的十来个人正好用来办公住宿。
方新亮从街上找来一个老实可靠的老汉,给他们做饭和看管场地,生活就进入了轨道,这一帮人比起机关干部的待遇还要好一些。我对方新亮说:“你们这办公条件,咱们的机关干部也比不上。就凭这一点,我真得感谢我们的老书记曲广远。”
方新亮在管人、用人上还真有一套,他把十几个“老转”分成几个作业组,完全按照军事化的要求,每天带他们上操后做活,有人专门记工,干的事情能量化的都要量化,对员工实行按劳计酬。香菇棚搭好以后,又给每一个人分配了一个区域,以他们的名字命名香菇棚,写上牌子挂在显眼的地方;生产过程实行流程化管理,每天安排的工作,人人都必须保质保量完成,不按要求办的要受到处罚;每个人管理的香菇棚生产出来的新鲜香菇交给公司,有专人过磅,集中烘干,产量、产值与个人收入挂钩,以加强员工的责任心。
这些转业军人是政策性分配下来的,乡镇本来不愿意接收他们。不得已接收后,一直没有叫他们上班,当然他们从来没有地方去领工资。这时候有了活干,不发工资他们也挺高兴。也有个别人心里有些想不通,原以为分配到机关是当干部的,就是下去抓抓工作,吃吃喝喝的,到这里当苦力嫌脸上没有光彩。
六十八
新亮对大家说,我们在这里干,就是创业,党委、政府领导信任我们,支持我们,我们干不好就不是娘养的!我是企业办的副主任,现在也和大家一样干活,谁说丢人?谁不愿意干,给我早点滚,我再招几个农民工,比你们还强。
这些人没有了退路,只得服从他,干起活来都很卖力气。方新亮当时没有料到,正是在这一段时间的领兵打仗,竟然奠定了他后来成为副乡级干部、党委委员、武装部长的基础。
麦子放倒以后,镇办香菇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