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让人破身后,眼珠变了颜色,跟你是同样的道理,只是她身上未生莲花。那一夜她为求逃命,只些微对连胤轩洒了毒粉,而后秘密给他送药引。”
“药引?”她明明记得大夫用的是她的血,并嘱咐大夫不要告知连胤轩。
“对,她的血是药引,你的血也是,因为你和她都流着莲绱的血,所以你们的血都是解药……”楚幕连为她解答,再道:“就因为她这个举措,连胤轩一直在追查我们,却对哑奴相见不相识,只认为她是那个红衣女子的后人,并未追根探底。而也有一方面原因是因为府里的那个连绛霜太逼真,不管是形还是神。都与哑奴无二,连胤轩被蒙在鼓里这么久,最近才察觉到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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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映雪不再看楚幕连,垂眸静静听着。
楚幕连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道:“你对那假连绛霜的面皮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她脸上戴着的,正是从哑奴脸上割下来的面皮,已经于肉连生长成一块了……”
“我知道。”映雪轻轻出声,垂眸凝思,“从我见到她耳后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那独孤冰芝割了自己原先的面皮,戴了连绛霜的面皮,与肉连生长成自己的,药水根本没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只是有点难度。”楚幕连静静瞧着她抬起的水眸,道:“虽长成了自己的脸皮,却会在每月奇痒一次,毕竟那脸皮还未完全适应她的血肉……如若想抓出她,需在她奇痒之日找准她脖子上发痒的地方划出一条血痕,这样她脖子上那条还未完全愈合的细痕就会暴露出来。因为她是整张面皮完整割下来的,耳后已经长好,但脖子范围大,完全粘合很需要一段时日。”
“这些事应该交由连胤轩去管,指不定他是知道这个是独孤冰芝的,而他也在后来也爱上了这个独孤冰芝。”映雪淡漠道,坐在床里侧抱着自己。
“他不爱独孤冰芝,也不爱你,他爱的是那个被调了包的连绛霜。”楚幕连轻轻在床沿坐下,望着她,“你以为他察觉了不会查吗?他现在正在暗暗调查凤雷山上的那个独孤冰芝,并对那独孤北冀严加监视……在他完全确定自己心头的猜测前,他是绝对不可能动那个假连绛霜的,毕竟他还未找到真的连绛霜,他怕错杀了他心爱的女子,所以他只会防不会杀……现在我将那个真连绛霜给他送过去了,用她换你,让哑奴去救他,也算对他没有亏欠。”
“呵,亏欠!”映雪冷冷自笑,陡然朝门外一指,“楚幕连,我不会感激你今日对我所做的一切的,如若可以选择,我宁愿当初死在你怀里,而不是让他来给我解毒!现在,你给我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映雪?”楚幕连脸色微变,站起身,皱眉:“我永远不会让你死,即便是你爱上了别人,我依然是这个选择!”
“倘若我告诉你,我怀上了他的孩子呢?”映雪笑得更冷,扯开身上裹着的锦被,将她白嫩的雪肩和藕色肚兜呈现在楚幕连眼前,并爬起了身,“这副身子,已经是他的了,而这里,还有他的孩子……这样的我,楚幕连你还要吗?”
楚幕连俊脸沉重,锁眉不语。
映雪下了塌来,站在楚幕连面前,眸中含泪仰望着他:“直至今日,我依旧过得生不如死,身不由己……你说如若当年没有你,我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平平淡淡的新嫁娘,粗食淡饭,相夫教子,相安一生;抑或是夭折在那比地狱好不了多少的小阁楼,转世投胎?我现在活着,比死了好吗?楚幕连,我现在过得很痛苦你知不知道!因为我,爹爹惨死,尸骨未寒;沥安和芷玉在王府命轻如草吃尽苦头,齐康为了我,入军从戎,命悬一线……而现在,我……我……”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楚幕连静静听着,不出声,却在她泪珠子快落下来的那一刻陡然伸臂揽了她入怀,紧紧抱着她,哑声道:“我只要你能活着,好好的活着,现在你身上的毒解了,我带你回莲绱,我们在那里编草铃,养大这个孩子……”
映雪身子一僵,抬起湿润的双眸:“你愿意接受这个孩子?”
“只要是你的孩子,只要你愿意留下他。”楚幕连轻柔道,并为她披上一件薄衫轻轻放开她,走到门口,拉开,“瞧瞧这是谁?”
“爹爹?”映雪大吃一惊,竟是喜极而泣,再次滚落一串晶莹,“爹爹,是你吗?”
站在门外的,不正是苏渤海么?只见他一身朴素青色布衫,面容清瘦,一跛一跛朝里面走进来,“映雪,是爹爹,爹爹没有死,娘也没有死。”说着,指指身后哭成一团的三个人,叹道:“想不到今日竟能一家人团聚,万幸万幸啊……只是怎么不见齐康?”
“老爷,齐康在王爷手下做都尉呢,只怕是出不来了。”芷玉从后面跑过来,掺着映雪的肘,欣喜道:“这是怎么回事?何以老爷和夫人……”
“说起这个,还要感谢楚大夫啊。”苏渤海笑着望向旁边的楚幕连,对映雪解释道:“那时如若不是楚大夫喂爹爹吃了假死药,只怕早被那宇文祁都打死了。后来被沉河,楚大夫及时潜入河底将爹爹和你娘救上来,然后一直在乡下一农户养伤……”
映雪听着,看向楚幕连:“那为何当初你不肯告诉我?”
“如若我告诉你了,你绝对会从王府跑出来,那你身上的毒……”
映雪立即侧首看向别处:“所以你一直强调要在凉秋九月,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算好了日子……那么温祺昏睡的事,果真是我的煞气所致吗?”
“不是。”楚幕连稳稳回答:“因为他曾经碰触过你,所以沾了一点你身上的莲毒。”
“那何以其他人不会沾到?”
“连胤轩他是毒体,自然不会有异样,至于其他人,恰值你没有戴那串脚铃,故不会有事。”
“脚铃?”这男人,连脚铃上面也有问题吗?
“对,脚铃上面有一点药引,只要有男人轻薄你,便能使对方昏睡,可以保护你,这毒却不会伤害到你。”
“楚幕连,你真是用尽了心思!”她笑,不知该感谢他还是讽刺他,就因为这“煞气”,她可吃了连胤轩不少苦头!
楚幕连盯着她唇角的笑,恢复他的镇定自若:“我现在送你们出卞州城,然后一路往北去莲绱。”
“莲绱是哪里?”她终于肯关注这个问题。
“你的故乡。”楚幕连道,竟对她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俊逸非凡:“是一个与 一切战争杀戮隔绝的海国,那里有很多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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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背上的血莲有关吗?”她开始好奇。
“恩!”楚幕连神清气爽起来,星眸璀璨:“湄颜是莲绱最美丽的血莲,而你,是她的女儿。”
“湄颜?”映雪心头揪起来,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她是我的亲娘?”
“是。”楚幕连抿唇轻答,看向她的前一刻,眸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迷恋,“她是莲绱舞姿最美的血莲,却在十七年前偷偷跑出莲绱从此一去无影踪。我这次出莲绱就是为了寻回她遗留在天景的女儿和被她带走的一双白玉镇海珠。”
“那你寻到她了吗?”
“没有,听说早在几年前投河自尽了。”
映雪心口一痛:“为什么自尽?”
“她的事我不太清楚。”楚幕连凝眸抿唇。
映雪看了他半晌,才道:“所以你才让那黄怡香偷景亲王府的那颗白玉珠?”
“没错。”楚幕连轻应,定定看着她,“其实那夜黄怡香潜出藏宝阁后,有人偷偷进入藏宝阁盗走了真的白玉珠,而那个人正是西门墨玄。那些棉团都是他塞的,黄怡香根本没那个本事掩住那些密密麻麻的铃铛,只是做了他的替死鬼。不过从那个时候起,连胤轩便开始怀疑西门墨玄了。”
“他怀疑西门大哥?”她怎么看怎么不像呀。
“委以重任进行试探,不过这西门墨玄倒也真的没有让他失望,借甯州之行彻底消失不见,并曾在夏侯军的地盘出现。”
西门与银面?
西门大哥是连胤轩这边的人,何以会去帮银面?这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吧。
不过连胤轩果真是西门大哥的师兄,果真是那个咬了她一口的墨衣哥哥,可是为什么会是连胤轩呢?为什么是他?突然觉得,如若是银面,该有多好!
只有银面,才会给她一种暖心暖肺的感觉,让她没有压抑,没有痛到窒息。这该多好。
“映雪,我现在让人送你和苏老爷出卞州,明日卯时,我们在十里亭会合。”楚幕连醇厚的嗓音打断她的沉思。
她抬起头:“我……”要跟他走吗?跟他一起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小姐,我们去吧,况且那里是你的故乡,一定很美。”芷玉在旁边劝她,摇晃着她的素手,“总比呆在那王府受连绛霜的气要强千百倍,还有那狠心的太妃娘娘,说赶人就赶人……”
“我们走。”她微沉思,眉一蹙,扶着爹爹走向外面楚幕连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既然楚幕连已将真的连绛霜送到他身边去了,既然连绛霜能救他,那么她,可以安心的离开。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她望一眼王府的方向,在心底对那个男人轻轻说了声“再见”。再见,永远不见。
而放他们出城的人是齐康,他只说王爷已在殄州大捷,正往卞州赶,要他们快走,自己却没有跟上来。
他是真的认连胤轩做了主子,肩上也有了责任,身为守城将领,他放走他们已是违抗军令,所以更不能弃城不顾,毁信弃义,毕竟连胤轩待他并不薄。
楚幕连也没有跟上来,只是让他们远离卞州的十里亭等他,他留在卞州还有事处理。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焦急?
她软软靠在木板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愈见心底一圈圈漾开的空荡荡与难受。她是真的要离开了,没有任何阻碍的离开了。
却反而,难受了起来,原来她有东西遗落在这里,带不走了。
那是她的心。
月筝说,心遗落在这里,飞到哪儿都有牵挂,原来果真是真的。
闭上眼,想哭。心里好痛。
“小姐,有人朝我们这边追过来了!”芷玉尖利的声音惊醒了她,让她睁开眼睛,吞回所有的难受与酸涩,“怎么了?”
“有人!”
有人?她连忙撩开布帘子,看到马车已入了一条杂草半人高的小道,后面却有一群人在追来,隐约听得到他们在喊“景王妃留步!”
戚墚?
“停车!”她让马夫将车停下,自己轻轻跳下车去,等着他们的到来。
“景王妃,城里陡然出现好多药人,见人就咬,到处都是……”
“叶庄主呢?”她脸色立即大变。
“在抵抗那些药人,但是王爷还未来得及进城,还在回卞州的路上,城里所有的士兵都去抵抗了,但是抵不住……”
“连叶庄主都挡不住,那小姐能帮什么忙?”芷玉跳下马车将映雪往车上拉,“小姐,我们帮不上忙的,我们还是先赶路吧,那是王爷的事,反正他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太妃娘娘……”
“景王妃,你懂得那是金蜥蜴,那么定也知道解除之法了。求您回去帮我们,城里有好多无辜百姓枉死了。”
“先告诉我,你们瞧出什么线索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药人?从哪里来?谁指引?”
“都是从城北坟地和乱葬岗来的,是一个浅衫公子指引,只要他吹响手中的小笛,那些死人便似有意思般全活了过来……”
“芷玉,带着爹爹和娘亲先走,在十里亭等我们。”厉声吩咐,不等芷玉再叫喊拉她,她快速拿过马车夫手里的马鞭狠狠抽了马屁股一下,让马儿飞奔起来。而后上了戚墚的马,重新返回城里。
只见刚才还安详一片的卞州成已是狼籍满地了,到处是死尸,到处是凄厉的喊叫声,她只闻笛音,不见吹笛人的身影,却见那笛音一阵一阵的将大批药人往景亲王府引,几乎是潮水般涌来。
他们抢在那批药人围过来前入了王府,见得府里的家奴丫鬟一个个抱着包袱到处抱头鼠窜,根本分不清方向,乱成一团。
连绛霜扶着太妃娘娘刚从西居跑出来,额头上全是冷汗,见了重新折回王府的映雪,尖声骂道:“你还有脸回来!你是想看着我们被这些活死人咬死才甘心吗?早就知晓那些乞丐不是好东西,你非要让胤轩救他们,现在可好,你终于如愿以偿报母妃赶你之仇了。”
“你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么?”身后的戚墚被连绛霜骂怒了,手中的戟就要朝这个女人刺过来,“景王妃是来救我们的,你别不识好人心!”
“好人心?哼。”连绛霜吓得后退一步,却不忘冷嗤:“谁会相信她是好心?!你可知道,外面那个指使药人的人是她的老相好?她现在来,就是想看看我和母妃怎么死?因为她一直怀恨在心呢……”
不等她说完,王府的大铜门陡然“哐当”一声闷响,整个倒到了地上,大批脸色发青没有意识的药人从门外冲进来,见人就撕咬,很是凶狠异常。
糟了!
这边的人脸色大变,这才记起逃命,急急忙忙往后院偏僻的地方跑,急成一团,等跑到竹清院那,映雪陡然记起银面送给她的那条密道。
“快跳进那口枯井!”她大叫,让太妃娘娘和家奴们跑进去,“下面有条密道,通到王府外面,先跑出去,等王爷回城。”
家奴们纷纷跳了下去,太妃娘娘和连绛霜却望着井底不肯跳,“不行,这么高跳下去,霜儿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保的。”
“那到底是命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映雪蹙眉,眼见药人都已经杀进来了。
“姐姐,我算是想明白了。”连绛霜在这危急关头竟然笑出声,音调拔高:“原来姐姐与老相好整这一出就是为了弄掉我肚子里的孩子,什么密道,什么好心,其实就是想让我从中这跳下去!”
映雪脸色变得很难看,却没有出声反驳她,而是立即回转身子搬起旁边的一根柱子去挡那些行尸走肉,叫道:“戚墚,你抱这个大小姐跳下去,务必用你的轻功。”
“好。”戚墚原本不愿意,见事情紧急,不得不搂了那让他生厌的小姐在井壁几个回旋轻点,让她稳稳落地,而后故意将她放进那稀泥里,出出恶气。
等他送完太妃娘娘下去再飞上来,已见得他的兄弟一半死伤,景王妃手中的那根柱子被药人捏碎,一步步对她紧逼。
映雪后退,却也见得楚幕连落在不远处的瓦上,轻轻吹响她的那支竹笛。她突然对楚幕连由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厌恶,素手一伸,摘了旁边的一片薄薄的宽大树叶,以叶代笛吹起净心咒。
那边的笛音立即停了,药人也软软垂下双臂,耷拉着脑袋不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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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继续吹,带着剩下的人从园子里走出来,望着屋顶的楚幕连。
楚幕连也望着她,星眸里全是责备:“出去,不要管这里的事!”
“原来这些药人是你炼制的,为什么?”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理解楚幕连。
“等我毁灭了这座城,便带你永远隐居!”这是楚幕连的回答。
“为什么要毁灭这座城?”她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仰望着那个银月下的男人,“你能从这里得到什么?”
“我能得到宇文祈都手上的另一颗白玉镇海珠!”楚幕连沉声答道,陡然从屋顶飞身而下,手中的竹笛一点点住了她,而后在戚墚的目瞪口呆中,一把掳了她,风驰电掣的往城门赶。
原来他还是想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