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 太平裂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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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 - 太平裂碑记-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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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逻道:“有眼无珠的东西,我已经六十二岁了!”
  当然,他是连在母亲腹中没生出来的时间都算进去。
  云拭松听了,反而大笑:“哈哈哈……好笑,你六十二岁?倒过来看再除去一半,还差不多!你不要以为封伯伯不会说话,戳不了你,就在这里胡乱吹牛,和陆寄风两个一起招摇撞骗!”
  “你…………”
  迦逻气得又要动手,被陆寄风抓了住,道:“好了!你安份些,这是乱打人的地方吗?
  跟云公子请罪!”
  云萃忙道:“不,是拭松不知好歹,该打。”
  云拭松不服地看著云萃,但见到父亲已经被自己气得脸色铁青,只好强忍住不服,硬是把话吞进肚子里。
  云萃冷著脸道:“你跟我来!”
  云萃把云拭松带往後堂封秋华的丹房内,云拭松已闻到那股习惯的药香,迳自长跪在榻边,恭敬地说道:“封伯伯,拭松向您请安……咦?”
  他见到封秋华气色充盈,不禁发出疑声。
  向来封秋华虽不能言语行动,但是云萃把他当作好好的人一般对待,云拭松远行或返家都一定得向他禀报问安,礼仪不得稍减。由於封秋华救过云若紫,当初武功又十分高强,云拭松对他的敬意倒是出自真心。不过,从前十年来见到的他,都是枯槁的样子,今天竟大不相同,让云拭松吃了一惊。
  云萃道:“看见了没有?是陆寄风每日为他运行血气,封伯伯才渐渐复元,你方才说得那些混帐话,真要气死我!”
  云萃所指的“混帐话”,自然是指云拭松说陆寄风以云若紫夫君的身份赖在此地,不知羞耻,招摇撞骗什么的。
  云拭松呆了半晌,才道:“可是……他为什么不救若紫?为什么?!”
  云萃长叹,道:“你这个浑人,当时怎救得了?罢了,我慢慢对你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云翠将当日发生之事,细细地对云拭松说明,云拭松听了也没说什么,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当晚,云府中摆下简单的小宴,为云拭松洗尘,平日养在府里的武林高手们及清客都知道云拭松虽然爱好热闹,但是他最钟爱的妹妹丧中,他自是心情低落,小宴里并无娱乐歌舞,只有这些食客相陪。
  宴席才开始,当著众人之面,云拭松举起酒杯,对陆寄风道:
  “陆寄风,今天我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
  陆寄风道:“没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
  云拭松道:“不,你费心医治封伯伯,我并不知道,言语间羞辱了你,士可杀不可辱,我自罚这三碗酒!”
  陆寄风举杯道:“却之不恭。”
  云拭松仰首面不改色地饮乾了三大碗,便重重地放下,沉声道:“然而我还是恨你没有救紫妹!我与害死若紫妹妹的人誓不两立!”
  说完,他便往外大步而出,有人忙道:“少爷,您去哪?”
  云拭松道:“别跟过来!”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疾奔,将众人都抛在身後了。
  事实上他听了父亲的一番解释,心中还有一万分的不服气,但他是有话不说清楚不行的人,对陆寄风道过了歉之後,他就只想去云若紫坟上哀悼,不愿再看不相干的人了。
  云拭松奔至云若紫所葬的小山里,离云府并不远,此处方圆五里很久以前就已被云萃购下,建成一所静谧端庄的花园,想不到後来却成为云若紫的坟林。
  云拭松打发走看守及随时祭拜的庄丁们,看著墓碑上刻的“爱妻云氏之墓、夫吴郡陆寄风……”等字,眼前一黑,差点站身不稳,颓然跪坐在墓前,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滴在衣服上。
  不知落了多少泪,云拭松才抓了一把上,用力地抛去,叫道:“你就这样跟了他!你就这样跟了他!他弃你不顾,让你苦等十年,你却就这么跟了他!”
  他一面吼叫,一面随手抓起土或拔起花草来乱摔,叫得声音哑了,才俯地痛哭,久久不能自己。
  云拭松痛哭了一回,终於收泪而起,仍郁郁不欢,取出怀里的一把金刀,道:
  “紫妹,为兄插刀为誓,将来一定替你报仇,把负心的陆寄风给杀了,拿他的人头来祭你!”
  这把金刀削铁如泥,乃天山铸刀名家玉海玲珑门不传之宝,云拭松向来珍爱。他握紧了刀,将之重重插入地中。
  金刀深没入柄,云拭松说过了狠话,心情略为平抚了些,正欲转身离去,突然“波”地一声,那把金刀竟跳了出来,飞过云拭松的肩头,落在地上。
  云拭松吓了一跳,转头看看墓前,金刀所插的上缝还在,刀怎会弹了出来?
  云拭松拾起刀,再度插入土中。才一转身,刀子又弹了出来,落在他脚前。
  云拭松满头雾水,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握著刀对云若紫的墓道:
  “紫妹,你……你这是不要我为你报仇的意思吗?”
  他胸中一阵凄苦,又道:“你若有灵,现身让我一见,好吗?紫妹。”
  周遭寂然无声,云拭松大惑不解地想了半天,这回有点迟疑地把剑再插入原地,盯著看了一会儿,正转身要走,金刀果然又弹了出来。
  这下子云拭松也惊骇难言,眼前这绝对不合理的事,难道这是灵异事件?
  云拭松颤声道:“紫妹,你……是死不瞑目吗?为兄只是……只是想替你报仇啊!”
  盯著地上动也不动的金刀一眼,云拭松拾起了刀,默默想了一会儿,才将刀合在掌中,念道:“紫妹,你禀受天地钟灵而生,或许死後芳魂未灭,因此示警於兄,但是为兄愚昧,不懂你的意思,如果你是要我杀陆寄风,到地下与你相伴,你就让这把刀子落地时,刀尖插地;若是你不要我杀陆寄风,你就让金刀横躺;若是你要我与陆寄风化敌为友,暗中相助於他,那你就……就让金刀嵌入你的墓碑中!”
  这个问法未免太过於强“鬼”所难了,金刀落地,怎么可能嵌入碑里?云拭松故意这么问,可见居心已定。
  他将刀握在手中,定下心来,刀尖向下,用力地将刀往地上一掼!
  照这样看来,绝对是金刀插地一途。
  不料突然吹起一阵强风,风势强得连云拭松都往前踉跄移了一步。这急风一吹,竟硬生生地把刀吹向墓碑,“啪”地一声,金刀整个贴在碑上!
  云拭松惊呼了一声,张大了口,瞪著那墓碑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
  云拭松的嘴开得老大,好半天才慢慢阖上,抓了抓头,长叹了一声,认了命地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云拭松一走,隐藏在树上的迦逻终於忍不住放声大笑。一点小小的法术,就可以把云拭松整得团团转,让他得意万分。
  不过正常人一看见金刀弹出来的怪事,应该就已经会自动落荒而逃了,云拭松竟会一个人自言自语那么久,不禁让迦逻觉得:云拭松算是很能自得其乐的人吧?
  这件以金刀问卜於鬼的事,不知为何流传了下来,演变成後世的掷爻之俗,又因为金刀难求且易伤人,经过历代的演变,遂以木片刻成金刀之状,做为问吉凶时的爻杯。如果发生了立爻或是黏在供桌上的情况,更是被视为鬼神有特别的某些启示。
  此一说尚未经民俗专家证实过,故聊备於此,以待後世学者考证有据。
  云拭松满头雾水地回到府中,家宴的主人不在,因此早已匆匆散了席,云拭松独自回房,仍感闷闷不乐。但是,他又无法解释金刀镶在墓碑上的原因,只能说是天意。
  家仆前来禀报,道:“少爷,老爷请您到兵器房一趟。”
  云拭松随家仆前往练功的兵器房,里面早已坐了不少府中的高手,都专注地在听陆寄风和云萃的谈话。
  云拭松进入房内,云萃便招手叫他过来,道:“松儿,你来看看。”
  桌上铺著一卷薄纸,上面绘了简单的图象,竟是一套剑法。
  “这是……?”
  陆寄风道:“这套剑法,我在匆促中想就,或许不是那么周密,但是也还能有点用处。”
  “用处?”云拭松不解地看著他。
  事实上,在云拭松离开宴厅後不久,陆寄风便对云萃提出了一定要离开的事,云萃如何挽留也没有用。
  陆寄风并私下告诉云萃,自己这几天揣摩柳衡的剑法,已得其意,所以另创了一套剑法以破柳衡的剑招,希望在自己离开之後,云萃能让府中的高手学习这套剑法,以预防刘义真灭门。
  陆寄风之所以不当众宣布此事,乃是顾虑到武林高手门各有师承,随便要别人来学自己的剑法,实为触犯武林大忌,所以他只对云萃说起。云萃听了,连声要他不必顾虑这么多,府中的群侠,多的是豁达之士。
  因此,一下子就聚了这么多人在房中,听陆寄风解说这套剑法。在当日他追杀舞玄姬时,出手连毙十几人的快剑,令人羡慕不已,能得他几招传授,谁都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再说,柳衡的剑法就能上邀王宠,若能打败他,对自己来说也是一项优势。
  而陆寄风的剑法也不完全是自己想的,他只是越想越发现柳衡的剑法是学得不三不四的游丝剑法,只要自己将游丝剑法的其中几式略加修饰,就足以打败他了。
  云拭松一面听陆寄风解说,一面看他示范,不由得目眩神迷,实在想不到他为何能学得如此精妙的功夫。
  等陆寄风将这套剑法讲得每个人都大略能理解时,已是深夜了,众人各自回房就寝,只剩下云萃仍和陆寄风在室内谈话。
  陆寄风道:“云老爷,我无法护著您回到南方,只能传这一套剑法让您防身,聊表心意,请您不要见怪。”
  云萃道:“你千万别这么说。”
  陆寄风道:“此地太过危险,不知会不会落入魏国的手中,您还是与拭松兄一同回建康吧!”
  云萃道:“但是若紫之墓……”
  陆寄风道:“躯体不过是具易朽之物,脓血骷髅,不值得为此耽误了活人,您不愿意回去,这云府中上上下下数百人,谁不想安居乐业?还是到南方吧!”
  云萃叹道:“唉!想当年收复长安,是多么令人欣慰!想不到短短一年,长安又失陷在胡夏手里,这十年来没一日安宁过!退到洛阳,又退到建康,越退越到蛮夷之邦了。难道汉人的气数,真的就这么不济?将要让胡人践踏中原吗?”
  陆寄风道:“难道今上也不足以挽救江山?”
  云萃身在江南已久,接近朝廷,也略知些深宫之事,便道:“皇上并不糊涂,但是胆识勇略,还嫌不足。更何况魏国有位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胸罗万象,有经天纬地之才!
  有他在魏国,我看大宋想恢复天下,更艰难了。”
  陆寄风奇道:“真有如此人物?”
  云萃道:“绝无夸大,经他所推算过的局面,无不应验,有了他,魏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夏、秦、燕、柔然,都将他列为首敌。有人说如此聪明绝顶的人物,应该是寿命不长,他若是早逝,魏国也就完了。”
  陆寄风失笑,道:“他是谁?竟被如此神话?”
  云萃道:“他是个汉人,乃清河大姓,姓崔,名浩,字伯渊。”
  陆寄风想起弱水道长的话,讶然道:“是他?”
  “你也晓得此人?”
  “不,只是听说过。”
  云萃道:“我听说那位崔伯渊,不但胸有万兵,而且还貌若美女,不染尘俗,是个神仙似的人物。也不知是否真实?”
  陆寄风听了,更加好奇,暗暗想著:“若是见到了这位崔浩先生,便可知传说是真是假了。”
  次晨,陆寄风便吩咐千绿去叫迦逻,准备动身,千绿知道陆寄风坚决不肯带她同行,十分伤心,但仍强打起精神侍候他梳洗,没多说什么。
  陆寄风见她神情悲伤,也有些过意不去,道:“千绿,我走後,云老爷应该会举家迁回南方,你跟著去,我事情办完了就回来。”
  千绿低声应道:“是。”
  陆寄风也不便再说什么了,便静静地等著她去请迦逻过来。等了半天,都不见迦逻的影子,他只好先将封秋华移入车中。车厢安稳轻软,配以两匹骏马,原本云萃还多派了两批马驮了无数财物,赠予陆寄风作为路资,被陆寄风推辞了大半。
  等一切装柬停当,迦逻也才走了过来。
  陆寄风道:“你怎么这么慢哪?”
  动身之前,云萃等人又是执手相送,殷殷叮嘱了许久,送出了一大段路,陆寄风与迦逻才得以挥手相别。
  马车缓缓驶向城外,迦逻道:“陆大哥,你要不要先到北门的墓上,对云小姐告别?”
  陆寄风淡淡地问道:“有必要吗?”
  迦逻叹了口气,道:“您这样是冷酷呢,还是豁达?云小姐已化做了一具脓血骷髅,固然没错,但毕竟……夫妻一场,就算是她亡灵无知吧!做个念想也好的。”
  陆寄风诧异地看了看迦逻,有些奇怪他会说这样的话。
  迦逻闭口不再说了,陆寄风将马车慢慢地直驶向云府在郊外的园子,还在林外,便停了下来,道:“你在这里等等。”
  陆寄风一个人进了墓园,望见那方孤坟的一瞬间,本以为不会触动的心,却像是被一根针剌了进去一样,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说不出任何话来,远远地看著墓地,甚至不愿意走近。他怕这几天的动心忍性,会在见到孤坟的那一刻前功尽弃。失去了云若紫之後,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练功会变得那么困难,反倒是什么也不想的时候,才觉得平静了一些。
  难道那一刻起,自己就随著云若紫而死了吗?
  他确实会有这样的念头,死也许轻松一点,这些日子以来,他只是在过著心如死灰的日子,木然地依照前辈们的叮咛而活下去而已。
  如今他的心愿,也只是和舞玄姬决战後,同归於尽。舞玄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心已死去的敌人。
  他就这样远远地站著,望著那远处的坟茔,不知过了多久,才能挪开步伐,转身离去。
  这次回到马车上,迦逻便没有再说什么,望著陆寄风御车,驶出北门。
  一路之上,迦逻都不发一语,陆寄风只顾驾车,也没说什么,两人无话地驶出了几里,眼看就要出虎牢城门了,陆寄风才回过头看著车後,脸上有些疑惑。
  迦逻道:“陆……陆大哥,你在看些什么?”
  “没什么。”陆寄风耸了一下肩,继续驾著马车往城外而去。
  迦逻也回头看了老半天,看不出什么值得看的,暗觉得奇怪。
  等马车一出城门,来到郊野,官道旁植著白杨,苍翠幽静,只闻马蹄。
  陆寄风突然眼前一亮,在官道的树边,立著一道人影,正是迦逻。
  迦逻高兴地招手道:“你总算来了!怎么让我等这么久?”
  陆寄风转过头,看著车厢内的迦逻,车厢内的“迦逻”对他微微一笑,陆寄风突然明白了,张大了口,作不得声。
  车内的“迦逻”掀帘而出,站在官道边的迦逻一见,诧异地指著他,道:“你……你是谁?”
  “迦逻”将头发解了下来,转身抹去脸上的脂粉,那张面孔,除了千绿还会有谁。
  她不必解释,陆寄风也猜得出她一定是对迦逻谎称要迦逻在此等自己,然後便扮成了迦逻的样子,跟了过来。陆寄风万万没想到她会出这一招,只得苦笑。
  迦逻怒道:“果然是你!你竟然冒充我,陆大哥,把她赶走!”
  陆寄风轻叹了一口气,道:“千绿,你何必……唉!”
  千绿下了车,哀愁地说道:“陆公子,婢子是跟定了您,不得已出此下策,请公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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