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竟然一道真气便往弱水身上袭来,弱水道长猝不及防,惊呼了一声,连忙闪过,却已被真气劈落了一片头发。停云道长抢上前来,拦在弱水身前,道:
“师兄,不忙动手,问清楚再说。”
烈火道长若是要发掌,一定会先打到停云道长身上,只好强忍了住,却脸色抽搐,激愤悲恸。
陆寄风暗叫糟糕,弱水本来就被误会要带自己跑走,现在又被逮个正著,这回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停云道长说道:“弱水,你为何要这样做?师父待你还不够好吗?”
他的声音尖尖细细,也好像猴子的叫声。
弱水连忙道:“不,真人待我恩深义重,若非真人,我今日不知成了什么魔物,弱水绝对没有野心,请师兄垂鉴!”
烈火道长怒道:“事已至此,你还想天花乱坠!你为何杀了烨阳君与焰阳君?你的居心不就是翦除你不相信的能人吗?”
陆寄风一怔,弱水也是全身震动了一下,道:“什么?”
烈火声音更悲愤:“烨阳和焰阳都死了!我的徒弟九阳君之中,以烨阳为首,你……你就这样……我非替烨阳君报仇不可!”
弱水道长叫道:“我没有杀他!师兄你听我说……”
烈火又要动手,停云连忙道:“师兄住手,让弱水说完,要杀也得让师父老人家来说啊!”
弱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三师兄,我绝对没有杀二位高徒,弱水怎会如此狠毒?
虽然他们奉命监视我,但是我只要点住他们穴道,便足以脱身,又何必杀人,惊动大家呢?
就算我是个有野心的小人,也不会笨到杀了两个不足为敌的晚辈,与师兄结下深仇,制造敌人啊!”
停云道长道:“可是你私自由洛城渡河南下,行踪不明,然後又瞒著所有的人,带麟阳君私自上剑仙崖,这段行踪如此诡密,怎不令人生疑?”
弱水静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半晌才叹道:“……离开洛城的原因,我不能说。”
烈火喝道:“怎么不能说?”
弱水态度坚持:“就算要说,也只能先禀告真人。”
停云道:“好,你不说离开洛城的事,那么剑仙崖呢?真人要我们不可招惹剑仙门的人,你反而还上了剑仙崖,有什么原因?”
弱水道:“我是为了找陆寄风小道友。他落入剑仙门的眉间尺手里,岂不是个大问题?
疾风师兄为护送陆寄风回通明宫而死,灵木师兄也成了半死不活之人,我……我怎忍心袖手不管?”
停云问道:“那么麟阳君呢?为何不见他的踪影了?”
弱水道:“我叫他先我一步回去,先到平阳观,对忻阳君通报我的去处,好让师兄们放心。看样子麟阳君没有通知平阳观的忻阳君师侄,以致於有往後一连串的误会。”
烈火怒道:“我没有误会你,你一派胡言,麟阳君根本没去平阳观!”
弱水惊讶地说道:“那么麟阳君人呢?”
烈火更是盛怒:“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停云忙道:“看来麟阳君的下落,也是个问题,等他回来之後必要问个清楚。先不提这事,你为何不直接把陆寄风带上山,却一再地潜逃?这件事连真人都很讶异,才叫我们赶来问个明白。”
弱水道:“我若是要带陆寄风逃走,就不会先叫麟阳君上平阳观通报,也不会一路都走官道了。”
停云叹道:“可是麟阳君下落不明,再说,你走的虽是大道,可是以你的功夫,沿途诸观根本来不及拦你,这回要不是……发现得早,现在你可能已经在建康、或者某个我们不知的地方了。”
弱水低头寻思,暗想:“六师兄说‘要不是’,要不是什么?是谁通知他们我和陆寄风往南而行?”
他实在想不出有谁可以在他毫无感觉的情况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然後向通明宫告密的。一定也是这个人替自己制造了这些阻碍,难道会是失踪近百年的慈泽师兄吗?
一想到这层,弱水的背後冷汗直流,难以辩解。
陆寄风已站上前道:“弱水道长绝对没有要带我走的意思,是我求他先带我去找个朋友,然後我就与他上通明宫,你们误会他了。”
烈火道长睨视了他一眼,道:“小孩子知道什么?弱水,先与我回项城观,跟烨阳君与焰阳君的尸首对质!”
烈火伸手便要抓起弱水,突然“啪”地一声,一样东西落在烈火的手臂上,震得烈火道长缩手,踉跄退了一大步。
那是一朵红花,飘然落在地面上,手掌大小的花朵瓣瓣柔软,竟能在烈火的手臂打出一个红印,足见力道十分沉重。
烈火与停云都吃了一惊,忽然间微风飘送,一阵香甜气味飘了过来。停云惊道:“小心有毒!”
烈火等人无不屏住呼吸,加强戒心。同时,远方隐隐传来动听的乐音,悠扬清脆,但是带著一种悲伤之意,又似乎缠绵无比,与中土音乐大异其趣。一顶巨大的帷帐飘了过来,空中红花缤纷,绕著帷帐周围飞舞,简直像是传说中的西方佛陀现世,又像壁画上的飞仙飘然而至。
帷帐中伸出彩带,卷住弱水道长与陆寄风,将两人拉上了半空中。陆寄风还没回过神来,耳中听见烈火大叫道:“什么邪物?把人留下!”
他只感到寒风扑面,被拉上软绵绵之处,什么都没看见,已经晕了过去。
等陆寄风神智渐渐恢复,一阵阵的香风送入鼻端,令他清醒了过来。他睁眼细看,自己躺在厚绒绒的皮毛上,空气间散发著一股甜腻的气味,不知从何处传出音乐声,细致哀婉,却有种难以言传的妩媚淫靡,令人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陆寄风连小指头也动不了,也许是中了什么迷魂药。他慢慢地转过脸去,远方半透明的帷帐中,隐约有两三个人影,一两声镯子碰触的轻微叮咚声,清脆地间响。
一阵腻得像要化了的声音,嗤地轻笑。这声嗤笑就令人心底一动,身体莫名地焦噪起来。
那声音笑道:“做了道士了?”
这声笑语,更是仿佛发自鼻间,慵慵懒懒,腻腻绵绵,便像整个人就要依偎上来,又像要把人的魂给化了一般,说不尽的狐媚,描不完的诱人。
陆寄风喉间乾躁,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定定地望著帷帐,只见帐下露出两双雪白的脚,其中一人脚踝上套著两三个精致的玛瑙珠链和金脚圈,映照著双踝如玉雕,足底如花瓣。另一人的足踝上只套著一圈宝石金链,每一颗宝石都发出璀璨的光辉,照得看不清肌肤的颜色。
弱水道长淡淡地“哼”了一声,并没有同答,陆寄风隐约看见弱水道长端端正正地打坐帐中,双手垂放在腿上,闭著眼不理睬那两各女子。
弱水道长面对著陆寄风,以陆寄风躺著的方向,只能见到那两名女子的背影,立在下首的女子身披薄纱,几层不均的轻纱根本掩不住她的雪肩及双腿,垂在身後的一大片黑发上,没有半点装饰,松松地束在背後。
另一名女子登上弱水道长打坐的榻上,她的衣衫更是薄得几乎掩不住身体,除了胸前穿著仅足以掩盖胸膛的白狐毛皮、腰间缠著一样的白狐皮短裙之外,其余便披著薄纱彩带,半遮半掩,长发盘拢成乌亮的发髻,更显露出修长滑腻的玉颈。
那穿著白狐小裘的女子笑道:“你这样苦苦清修,为的是什么?人家真不明白,你想当神仙么?做神仙有什么好处?玉郎,你告诉我,好不好?”
弱水道长闭目打坐,不去理她。白裘女子靠了上去,腻声道:“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你怕我么?你这些年在修什么样的道,玩什么样的把戏,跟人家说说,又打什么紧?还是你不好意思说?”
弱水道长冷冷地说道:“我落到你手里,你要杀便杀,要折磨我,也请尊便,别说废话了。”
白袭女子笑道:“哎呦,你说这是折磨你,我的玉郎君,你可摸摸良心,天底下有这样的折磨?你往常嫌我心眼儿小,容不得别的女子和你好,现下我改了,让我花妹妹帮忙事奉你,你又不高兴,唉,教人家可怎么办?花妹,你来。”
立在下首的黄纱女子应了一声,这一声应诺也是缠绵娇腻,就连陆寄风听了都呼吸急促,心也跳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被称作花妹的女子道:“姐姐,姐夫不理我呢。”
白袭女子道:“你来,摸摸他的心是不是还跳?”
她拉起黄纱女子的手,放进弱水道长的衣襟里头,伸进入抚摸著。黄纱女子微侧著头,一大片黑发垂在脸旁,遮住了她半边面孔,整个人软软地偎上弱水道长的怀里,手在他的衣服里摸索,微闭著眼说道:“啊,姐夫这俊俏的脸儿,身子竟如此结实,真想让他把我撕裂了……”
白裘女子嘻笑道:“来,姐夫的手给你,你自己玩儿。”
她抓著弱水道长的手,扯下黄纱女子身上的一层薄纱,嗤地一声,她整片玉壁般的背都便裸露了出来,上身几乎完全是赤裸的,紧紧按在弱水道长身上。
白裘女子只是笑吟吟地看著,拉著弱水道长的手,将弱水的手掌整个覆在黄纱女子的乳房上。弱水道长脸色铁青,咬著唇不发一语,可是不知为何,弱水道长没有一点反抗的样子,或许是和陆寄风一样不知中了什么道儿。只见在白裘女子的操纵下,弱水道长的手在黄纱女子身上摸索游走,女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一双裸臂像白蛇般攀著弱水道长的颈子,身子微微地扭动,颈子也住後仰著,乌瀑般的长发随著身体的颤动而闪烁幽光。
陆寄风已经不敢再看,用力闭上了眼睛,可是声音还是一清二楚地传入耳中,只听见那黄纱女子轻细地喘著,夹著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
白裘女子嗔道:“小蹄子,你整个人就化到玉郎身体里去好啦,这样风骚。”
黄纱女子含糊地说道:“怪你,姐姐,你……哎呦!”
陆寄风不知他们在捣什么鬼,实在不敢听、也不想听,无奈根本不能抬起手捣住耳朵,只好更专心地想著行气的口诀。
白裘女子低不可闻地笑道:“玉郎君,你受用不受用?花妹妹有个别名,叫花见羞,你看她的花容月貌,瞧她为你荡得这样不行,你睁眼瞧瞧。”
弱水道长森然道:“脓血骷髅,有何好看!”
白裘女子笑道:“那么你摸,这细滑的肌肤,这香汗淋漓,这滋味你忘得了?”她静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啦,是我太丑陋,你看不上,所以当初你骗得了我的身子之後,便不要我了,还把我关了起来,骂我、打我,还……还叫人杀我……”
她的话声越来越小,终至细不可闻。仿佛发自鼻间的声音虽然哀怨,但依然是妖媚风骚,任何人听了都会全身化了,回她一声:“谁忍心杀你?”
弱水道长叹了口气,说道:
“小舞,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你有资格报仇,动手吧,我死而无怨。”
陆寄风一怔,暗自奇怪这个“小舞”会是什么人?又与舞玄姬有何关系?
“小舞”道:“我怎忍心就此杀了你,我的好玉郎,我的亲玉郎,这些年来,我身在这漠野风霜之地,孤零零、冷清清地,朝暮就是想著我的亲亲玉郎君,想著他当年风流倜傥的模样,如何对我陪小心,如何对我万般撩拨,教我魂都飞了,只要你这一双手搂住了我,我便什么都满足了……”
说到这里,声音里已带著几分哽咽:“……可是谁知道我这个冤家啊,居然在我生产前夕,骗我服下司空无这个老混蛋做出来的离魂散,害得我几百年根基毁於一旦,差点连人形都保不住,还设下了重重恶毒的追杀,将刚产下他骨肉的我,追赶到炼妖阵里,只为了逼我……逼我说出修炼的法子……我的亲亲玉郎,你说,我会让你就这样死了吗?”
陆寄风大惊,不敢相信弱水道长做过这样的事,虽然他曾说过自己杀妻之事,可是这个“小舞”又是他的什么人?陆寄风於男女之间的事还懵然不懂,实在弄不清楚弱水与“小舞”
是什么关系。他不由自主地偷偷张开了眼睛看去,花见羞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位置,躺靠在被叫做“小舞”的白裘女子身上,懒漫地来回抚摸她修长的腿,有时亲吻一下小舞白蚕似的腰枝,那模样便像是一头慵懒的小猫依偎著主人。
“小舞”也伸手揽著花见羞,对弱水道长腻声道:“现今我回来啦,你瞧,我变丑了吗?”
弱水道长静了一会儿,才道:“你变得更美丽了。”
“小舞”喜道:“是么?人家好高兴,你可别又是口头哄我,讨我开心,心里却在想著:
‘这个丑八怪不但变丑了,还变得这样凶悍讨厌。’。”
弱水道长苦笑道:“你恨我入骨,还在乎我视你是美是丑吗?”
“小舞”轻笑,说道:“只许我恨你,你不许有半点儿嫌我。”
弱水道长静了一会儿,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无所谓,但是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当年追杀你的事,确实不是我亲手干的。”
“小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不是你亲手干的,你叫你那混帐老婆做也一样。”
弱水道长听了,不再言语,小舞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弱水道长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舞,对吾过去罪行,我没什么好说。希望你的恨只及我一身,不要牵连到通明宫。”
小舞笑道:“我若不依呢?”
弱水叹道:“你何苦如此?当年我妻子丹阳公主是对不起你,但是她已经让我亲手杀了;你说我乳母号国夫人出主意整你,你走之後,我也将她杀了,这还不够吗?”
小舞欢笑道:“我听说你亲手杀了那两个贱人,心里高兴得很;听你亲口说出来,人家更是高兴。我的亲亲玉郎君,你待我真好。”
而陆寄风却是大惑不解,总觉得那里不大对,只好再听下文。
弱水道长又说道:“我对不起你,当初一切的错,都是我的执迷妄念所致,这几十年来,我痛改前非,可是我知道不能弥补於万一,你要凌迟我出气,我也甘心承受。”
小舞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无虚假。”
小舞目露爱怜,道:“你甘愿凌迟而死,可是现在你已经服下了大把的化功散,没法子运功止痛,万一痛极了,会生我的气么?”
弱水道长苦笑道:“就算我功力还在,既是惩罚,也不该运功止痛。你动手吧!”
小舞笑著一拍花见羞的臀,“啪”地一声极是清脆,道:“花妹,替我把他的肉给咬下一口来。”
花见羞攀住弱水道长的颈子,扯下他的衣服,弱水道长的肩头露了出来,花见羞伸出艳红的舌头,来回地舔著弱水道长的肩膀、胸口,眼角眉稍无不娇艳欲滴,突然弱水道长闷哼了一声,肩上已是鲜血淋漓,居然真的被花见羞咬下了一小块肉。
弱水道长痛得脸色苍白,花见羞的小嘴上都是鲜血,含笑转头面向小舞,小舞抱住了她,含吻住花见羞,让花见羞将弱水道长的肉渡到自己口中,细细地嚼著,咽了下去。
小舞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微笑道:“好玉郎,你痛不痛?”
弱水道长痛得冷汗直冒,吸了一口气,强笑道:“不痛怎能赎罪?不痛怎能让你消气?
我痛得心甘情愿。”
小舞笑得更妩媚,道:“我的玉郎,我可真是爱死你了,你专会说话让我开心。你还记得吗?当年你要我的时候,我告诉你什么?”
弱水道长说道:“你说你不是人类,而是头白狐狸,会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