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 太平裂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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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 - 太平裂碑记-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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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阳君依然拉著陆寄风的手臂,道:“师父,他……”
  陆寄风这才心头一惊,想起了眼前之人是敌非友,自己摔下绝崖这么多天,不知剑仙崖上发生了什么事,解功室竟会有通明宫的人。
  一想到师父现在不知是生是死,陆寄风大急,心念甫动,眼前一花,竟已被点中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根本无法逃跑。
  只见弱水道长依旧好端端地坐在原地,像是连动也没动过一般。但陆寄风心下雪亮,一定是弱水道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住了他的穴道。陆寄风更加焦急恐惧,想不到通明宫的人来得这么快,那么师父呢?师父是不是已经遭到他们的毒手了?
  就在陆寄风心中乱成一片之时,耳中听得弱水道长问道:
  “这位小道友,你怎么会被困在这石台底下?你是被眉间尺所囚吗?”
  “我不……”陆寄风才一开口,及时闭紧了嘴巴。不知为何,弱水道长的态度虽然十分温和,却有种逼人不得不服从他的力量,让陆寄风差点就要回答他的话,告诉他地底下的事。
  见陆寄风紧闭著嘴的样子,弱水道长奇道:“你怎么了?”
  陆寄风只是摇了摇头。
  弱水道长又问道:“你是剑仙门的什么人?”
  陆寄风依然只是摇头。
  麟阳君道:“师父,我看这小子贼头贼脑,八成是剑仙门的弟子!”
  弱水道长道:“剑仙门向来只传一人,眉间尺未必这么快找到传人。”接著便柔声向陆寄风问道:“小道友,你是剑仙门的什么人?还是被抓上来服役的?”
  陆寄风一味摇头,暗想:“若是我告诉他我是剑仙门的弟子,他不知会怎样对待我,我什么也不能说,就给他来个一问摇头三不知,让他莫名其妙!”
  麟阳君喝道:“师父问你话,你听见了没有?”
  弱水道长道:“麟阳君,休惊吓这位小朋友,他不想说就别逼他。”
  说著,便不理会陆寄风,迳自转头望向解功室的石壁上的解剖图示及文字,神情凝重,许久,才叹了口气,道:“罪过,真是罪过。唉!咱们出去吧!”
  “是。”
  弱水道长飘然起身,一身深蓝色道袍有如幻影般闪了出去。
  麟阳君突然一巴掌“啪”地打在陆寄风脸上,陆寄风被打得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只听见麟阳君恶狠狠地低声道:“贼小子,你以为装哑巴就没事了?师父太过慈祥,可是想用装聋作哑这一招对付我,还早!”
  陆寄风愤怒地瞪著麟阳君,被这一巴掌打得头昏眼花的他,硬是连哼都不哼一声,想道:
  “打一个穴道被点的小孩子,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师父也好不到哪里去!”
  麟阳君拉著陆寄风的手臂,将他扯了出去。
  才一被拉出通道,眼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没有任何改变。
  麟阳君才拉了陆寄风要走出去,弱水道长俊挺的身形已经又飘然而入,脸上神情有些怪异,道:
  “先别出来!”
  麟阳君一怔,道:“怎么?”
  弱水道长神情恻然,嘴唇一动,低声道:“眉间尺回来了!”
  “什么?”麟阳君的口气里,满是困惑,却没有半点惊慌的样子。
  弱水道长道:“外头的人全死了。”
  麟阳君瞪大了眼,弱水道长续道:“咱们只进密室一会儿的时光,眉间尺便回来将此地所有的人都灭了口,可能是为了守住什么秘密。唉!这些人侍候了他这么长久,他怎忍得下心……”
  麟阳君吸了口气:“这……”
  陆寄风心头疾跳,满心不敢置信,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师父绝不会这样!”可是话到喉头,他又隐隐想到师父个性阴沉,也许真的亲自杀了所有的仆侍也说不一定?
  弱水突然望向陆寄风,道:“你的脸怎么了?”
  陆寄风颊上火辣辣的,就算没看见也知道一定是红肿了,麟阳君一窘,拉著陆寄风的手暗自加了劲,陆寄风知道若是告状,绝对会多吃苦头,遂笑道:
  “我刚刚在地洞里不小心撞著两只老鼠,一只肥肥壮壮的,一只瘦瘦长长的,那头瘦瘦长长的见到有人就先走了出去,那头肥肥壮壮的老鼠把地洞当成自己的地方,见我闯进来,便扑上来咬了我—口,我闪避不及,自己反倒撞到脸。”
  弱水道长听他七缠八夹,约略猜到一些,瞪了麟阳君一眼,但也没说什么,伸手一点,陆寄风的两脚与双手登时恢复了知觉。
  弱水道:“麟阳君,你跟我来。小道友,你在此地,不要乱走。”
  麟阳君跟在弱水背後走了出去。陆寄风东张西望,云拭松送他的那把佩剑挂在床边,他急忙取了剑配在身上,才稍微放下心。
  没多久,麟阳君又入内,道:“过来!”
  陆寄风跟著他走了出去,一到前厅的空地上,便吓了一跳。那名服侍过陆寄风的老妇以及其它两名男仆的尸体,一字排开,都是一剑毙命,个个都还睁著眼睛,尸体尚未僵硬,显然才死去不久。
  陆寄风虽不喜欢这些人,但是一想到他们侍候了自己一场,眨眼间便都化成尸体,不由得心下惨然,难以置信。
  弱水道长看了陆寄风一眼,见他眼神恻隐,弱水道长似乎察觉了什么,而垂目沉思。陆寄风连忙提起精神,暗自提醒自己:“这个叫作弱水的道长,眼光锐利,我千万不能让他发现我对这些人的死有何感觉。”遂板起了脸,望著地面。
  弱水道长温言说道:“眉间尺怕这些人说出什么,而杀了他们,小道友,你逃过一劫,真是万幸。”
  陆寄风打了个冷颤,只见弱水道长逐一为这些人合上眼皮,洒上化尸粉,点火烧去,闭目合掌地轻念著安魂谶文,声音里有著无限悲悯。
  陆寄风耳中听他喃喃念著:“……吾患吾有身,生有生五苦……”不由得又是一阵鼻酸,想起疾风道长,再看著那熊熊烈火,思绪万端,不知道是不是师父真的杀了他们?这几天剑仙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抬眼,只见弱水道长剑眉微蹙,冠玉般的面孔被火光映得如笼上轻霞一般,俊美不可方物,登时又看傻了,暗想道:“天下间怎有人长得如此好看?虽是个男子,竟和祖师爷是不一样的好看。”
  尸体焚毕,麟阳君才道:“师父,现在我们在明,眉间尺在暗,如何是好?”
  弱水道:“再等下去,我不相信无法感化眉间尺。”
  “他连近侍都杀光了,怎么可能放弃两门之间的深仇大恨?”
  弱水道长不急不徐地说道:“两门之间本无深仇大恨,真人也未曾杀死过任何一个剑仙门的掌门,总是打败了他们之後,留他们的命让他们回去。想不到这么多代以来,每一个拖命而回的剑仙掌门人,全都死於自己的单传弟子之手……”
  陆寄风一愣,心头疾跳,几乎不敢相信。
  弱水道长续道:“……就为了破解真人的功夫,剑仙门的弟子不救垂死的师父,反而亲手弑师,裂尸解功。唉!也许是他们自己命令弟子这样做的,如此愚行,何苦来哉!”
  麟阳君应了一声,却没再接话。
  弱水道长见陆寄风的表情阴晴不定,温言道:“你既怕我们,也是无妨。目前还不能放你离开,请你担待几日。”说完,伸手一点陆寄风的睡穴,陆寄风登时知觉全失,眼前变得黑暗一片。在失去意志之前,还清楚地听见弱水道长的声音,说道:
  “我想眉间尺未必会放过这孩子,咱们得保护他……”
  陆寄风迷迷糊糊间,不知睡了多么久,在一阵交谈声中缓缓恢复了知觉,起初无法分辨说话的人是谁,等渐清醒之後,才听出了是两个人的声音:
  “贫道好话说尽,道友还是不肯悔悟前非吗?”
  另一人声音粗哑,道:“哼!你不必假猩猩,通明宫全是假仁假义之辈!”
  陆寄风听著这较粗的声音似觉耳熟,一会儿便认了出来,是师父的声音!
  陆寄风睁开眼睛,自己躺在床上,透过屏风的间隙望去,背对著自己的黑衫身影,驼背蒙面,确实是师父,但是背上的衣服一片湿透,站立著的样子有点儿不稳,一手撑著剑,似乎是受了重伤。
  而在师父对面之人,自然就是弱水道长了。与师父的气喘如牛、汗流浃背相较之下,弱水道长气定神闲,一派攸然。此时已是深夜,弱水道长一手持著象牙烛台,当著烛台的那只手,比象牙还要无瑕白晰,烛光温煦地照在他脸颊边,使得睫羽的影子更加长密,也使得他的脸孔透出一丝忧郁的气息。
  弱水的眼光似乎向陆寄风的方向瞄了一下,陆寄风连忙再紧闭起眼睛,怕被他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弱水不知有没有看见,声音不变地轻道:“真仁真义也好,假仁假义也好,你不停止杀人与自杀,我是不会走的。”
  眉间尺冷笑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弱水叹道:“比也比过了,胜负已现,你还不服吗?”
  眉间尺哼了一声:“我压不过你,你也胜不了我,否则你早就取我性命了!”
  弱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取你性命?”
  陆寄风禁不住奇,又慢慢地睁开眼睛,偷看他们两人。弱水的眼角余光又扫了过来,这下子陆寄风确定他知道自己已经醒来,而且随时在注意自己的动静。只不过弱水的语气之中,一直不露半点意味,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陆寄风一般。
  弱水续道:“你以为通明宫除了真人以外,无人是你的对手?”
  眉间尺冷笑不语,弱水又道:“剑仙门虽然解破了几式真人的功夫,但是离一窥通明宫武学堂奥,还远得很,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清楚点。”
  陆寄风暗想:“他这句话好像是在对我说的。”
  眉间尺倨傲地问了一声:“是吗?”话声未落,毫无预警之下,手中长剑已倏地向弱水的心口剌去!
  陆寄风大惊,弱水身子动也不动,随手一挥,手中烛光只一闪,不加为何,眉间尺却像触电般缩回了手,有点惊疑不定。
  陆寄风见弱水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自己竟在这一瞬间担心弱水会被师父偷袭而死。
  弱水的声音依然温和:“你的出手是真人的五重天,可是有七个破绽,我刚刚也是用一样的招式破解的。五重天并不是太难的剑法,你都学不成,更遑论其它。”
  眉间尺举剑一看,他手中雪白的剑刃,竟在一瞬间被点上了七点鲜红的蜡泪!
  眉间尺吸了口气,颤声道:“不可能,我看灵木使过这套剑法,他没有你这么……
  么……”
  弱水道:“偷学的武功毕竟是旁门左道,你可以跟我上灵虚山,向师父学习正统的通明剑法。”
  眉间尺厉声道:“休想我会拜老贼为师!剑仙门技不如人,死而无怨!”
  “我不要你死,真人也绝无灭剑仙门之意。”弱水道。
  “那么你只身上崖,为了什么?”
  “感化你。”
  眉间尺扬声大笑:“哈哈哈……感化?你是疯了不成?几代之仇,有可能被你几句话化解?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陆寄风想道:“真实目的?难道……弱水道长也知道冷袖前辈的事?”这么说来,师父确实是掌握了剑仙崖底下的情况了。
  弱水低叹了一声,道:“没错,我是有所目的。”
  “哼!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弱水道:“你说得对,吾不可能达成我的目的,但是稍减其万一,已经心满意足了。”
  眉间尺奇道:“你此话何意?”
  弱水道:“我本是一身罪恶,万死不赎之辈,闯下了弥天之祸,无处可躲,便投入通明宫以求避祸。为了让真人收我为徒,我亲手杀妻女、弑乳母……当初的荒唐,无日不鞭答我心,现在我只能尽力消弥他人之恶,以补自己的罪行。”
  眉间尺不耐烦地说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的往事与我无关!”
  “我只是希望你和我一样,受真人教化,弃恶从善。”
  “作梦!剑仙门宁为碎玉,不为全瓦!”
  眉间尺身子一闪,竟笔直地往後退,撞倒屏风,反手便是一剑剌向榻上的陆寄风!
  陆寄风大惊,尚未来得及眨眼,雪亮的剑刃在眼前一晃,已被一道劲风打偏,弱水道长纵身跃上了榻,以烛台格去眉间尺的剑,镪地一声,眉间尺被震退了一步,又挥剑而至!
  剑刃与烛台在陆寄风上方扦格拆解,当当当地清音几响,极短的时间里已打了好几招,烛泪却一滴也没落下,而劲风过处,却扫得陆寄风面孔生疼,惊出一身冷汗,动弹不得。
  好几次剑尖都要刺到陆寄风,都被弱水硬生生地拦下,弱水将眉间尺的剑气东引西拉,嗤嗤几响,已将门窗板壁刺得到处是窟窿。
  眉间尺心急暴怒,大喝一声,左手一抬,竟要将整张床榻连同陆寄风一起轰碎。弱水惊呼一声,扬袖一抄,以真气将陆寄风抄起,迅速地跃退。轰然一响,整张榻已经被打烂了,弱水也抱著陆寄风飘出数丈。
  不料同时眉间尺人到剑到,噗地一声,一滴温温的东西喷在陆寄风脸上,本以为是蜡滴,陆寄风勉强睁眼一看,竟是弱水道长右手抱著陆寄风,来不及拆解眉间尺这一剑,因而右臂被刺,中了一剑所溅出的鲜血。
  弱水道长中剑,情急之下左手中指戳出,真气激射,正是五重天的剑法,这一道剑气居然直透过眉间尺的胸口!
  眉间尺被这一道刚猛的真气射得整个人往後跌飞,鲜血狂喷。弱水道长惊呼道:“道友!
  道友无恙乎?”
  便抱著陆寄风往眉间尺飞出去的方向奔去,眉间尺倒在地上,—手按著心口,鲜血不断地从指缝间汨汨流出,挣扎著要起身,却只能扭曲抽动著。
  弱水放下陆寄风,奔到眉间尺身边,道:“你无恙吧?别动,让贫道救你……”
  “你……你,是……”眉间尺才勉强说了几个字,便喷出一大口血,尽喷在弱水脸上。
  弱水无暇拭去脸上血污,只顾著手指疾点眉间尺身上的几个要穴。此时,眉间尺奋力抬起了手,似乎要抓下自己的面罩,却已经身子一挺,就此断气。
  弱水一呆,探了探眉间尺的鼻息,才缓缓地放下他。
  弱水道长发了好一会儿怔,颓然跪在眉间尺尸体边,十分悲恸。
  陆寄风尚未自错愕惊慌中回过神,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了—下,才想清楚师父要杀自己,弱水为了救他,而失手杀死眉间尺。
  弱水有些儿失神,低声喃喃自语道:“我……我的罪又多了一条,想不到……百年来,通明宫不杀剑仙门的规矩,坏在我的手中……”
  陆寄风心里的感觉更是怪异,弱水定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小心误杀眉间尺。弱水道长虽是敌人,却也是救命恩人。恩仇到底要怎么算?一切都叫陆寄风一头雾水。
  此时只有夜风不停地吹过,一点声息也没有,陆寄风忽然想到:万一弱水道长也知道自己服过天婴,要把自己抓上通明宫,那可不妙。
  一想到这层,陆寄风心急有如火烧,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不知为何竟不见麟阳君,弱水失魂落魄地跪在眉间尺的尸体边,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不管什么恩什么仇,先逃走再说。陆寄风偷偷地挪动脚步後退,见弱水道长恍无所觉,陆寄风更大著胆子慢慢地往後蹭,直到退出了前庭,才发足狂奔,往山下的方向拼命地跑。
  陆寄风狂奔了不知多远,才停下脚步喘了口气,便见到前方一道修长的人影,向自己走来,不是弱水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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