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竟在谈佛经,这多多少少让陆寄风很是意外,但是他只奇怪了没有多久,疑惑便解了。
他听见一阵压抑的呻吟声,竟是女子所传出来的,仔细再听,竟不止一名女子发出紧闭着口的呻吟,似乎十分痛苦。陆寄风略为向前探视,一看清殿内的情况,不禁面红耳赤,大感羞惭。
殴内的御榻被重重红紫轻纱所掩,隐约可以看见三名女子以及宗爱,都赤裸着身子,与拓跋焘爱戏。
榻外的云无识也衣衫不整,黝黑雄壮的身躯抱着一名浑身雪白的宫女,宫女身泛潮红,不住地扭动着,情欲灼身。而旁边已横陈着好几名裸妇,身上或秽或净,卧在一旁娇喘连连,有的像是死去了一般无法动弹,仅只在缠绵的轻轻扭动身体时,可以看出她们方才经过了多么激烈的爱欲之事。
云无识不知连御了多少女子,依然威猛雄壮,一面玩弄着臂间的宫女,一面亲自示范,传授拓跋焘御妇之道。君臣便隔着遮不住什么的屏纱,裸呈相见,尽情嬉戏。
原来这便是拓跋焘亲信云无识的秘密,耳中听云无识详细地描述阴阳出入的方式,钜细糜遗,不堪入耳,陆寄风简直听不下去。但还是让他听出了云无识在教拓跋焘性爱的极高技巧的同时,一并传授了他采阴补阳的方式。让拓拔焘临幸妃子时达到长寿的功用,想必这也是拓跋焘把他如获至宝的原因。
陆寄风动心忍性,对眼前的淫乱冷漠视之。后宫的玩乐,持续了至少有两个时辰,才算暂时罢休,宫女及宗爱都已经摊地不支,动弹不得了。拓跋焘和云无识还是神采奕奕,又对坐饮酒谈论着政事或传闻,直到未时,拓跋焘才放云无识退下。
陆寄风看拓跋焘安然无事,便无声地出了后殿,跟踪云无识的车驾。要跟踪云无识,风险比进入深宫大内还要难,因此陆寄风不敢跟得太近,保持一段颇远的距离,更要小心不能跟丢。
云无识的车驾出了平涼行宫,转入为外宾所准备的鸿胪馆,拓跋焘对云无识破格礼遇,因此他的馆舍十分宽广豪华,独立于其它使节的起居之处,若是屏退了仆人,便不会有人打扰他。
这也正好方便让陆寄风刺探监视,陆寄风目送着云无识进入寝间,仆人一一退下之后,才小心地慢慢接近,监看云无识是否有什么不轨之事的线索。
云无识脱下衣袍,在榻上打坐行功片刻。突然间,一阵轻微的“襁铛”声,令云无识睁开眼睛。
陆寄风屏着息,他确信自己没有让铁链发出任何声响,怎么会有铁链的声音?
云无识眼中睛光骤盛,下了榻走向成堆的巨箱前。云无识曾译出“大般涅盘经”、“大云”、“金光明经”、“地持论”等经典,这些箱子内号称都是装着他所译的佛经,要来分送给魏国君臣的。
他打开其中一个六尺见方的巨大箱子,陆寄风隔得远,看不见箱中之物,颇为好奇。只见云无识嘿嘿一笑,正要伸手取出箱中之物,空中陡然飘来一阵香气,女声自天而降,道:
“狮子,你住手。”
云无识的手缩了回来,一团蒙胧的青云由窗中飘入,在半空缠绕围聚,妖气十足。
云无识一愣过后,便冷笑道:“是你,你想怎样?”
那团苍云中的轻柔声音道:“我不想怎样,圣女老人家吩咐你的事,怕你弄坏了,因此教我看着你。”
云无识道:“哼!你这团稀巴糊的东西,若识相就少管我!”
苍云不愠不火,说道:“我的分灵是圣女老人家所赐的,你敢轻举妄动,我能同时报告圣女老人家,看她怎样处份你。”
云无识怒道:“无相,你少恃宠而骄,不要以为圣女老人家只听你的!”
那片苍云是无相的分灵,这让陆寄始料未及,原来无相还有这样的本事。
无相的分灵又道:“你找着陆寄风了没有?”
云无识闷声道:“没有!你的情报根本是错的,拓跋小鬼并没有与他形影不离,我来这里这么多日,没半个人说他的下落!”
“难道他已经弃官离去了?”
云无识道:“他平白无故,弃宫做什么?哼,无相,我看你独自被丢在平城,也深闺难耐了吧?”
苍云中闪出一道电光,将云无识打退一步,云无识的脸颊高肿,怒道:“你敢对我动手?”
苍云冷冷地说道:“我不会武功,你忘了吗?方才不是我打你,是圣女老人家要我教训你,故传了那一掌给我。”
云无识一听,吓得睑色如土,掩着睑不敢再吭声。舞玄姬透过无相的离体灵魂而将云无识的一举一动尽收眼里,还能千里取他的命,他若是不知道识时务的话,只怕下场不会多好。
苍云道:“圣女老人家要你看管的东西,没说要给你,若有什么差错,你可得把皮绷紧,等着领罪!你好自为之吧!”
说毕,那团朦胧的云彩渐渐散去,无影无踪。云无识恨恨地用力拍了一下巨箱,咬牙切齿。
这时箱子内又是“襁铛”几声,云无识深吸了口气,口中喃喃咒骂着,将几上的果饼随便捡了几个,打开箱子丢了进去,道:“给我安静!”
他一眼都不敢再看箱中之物,似乎是看了就会忍不住动手一般。陆寄风心中一震,想道:
“难道箱中装的是人?”
这么一分心,虽然他的铁链没有发出声响,呼吸却让云无识警觉到不对劲。
云无识狐疑地张望,陆寄风龟息凝神,以免再曝形踪。
身边竟传出一声轻轻的冷笑,陆寄风尚未来得及转过头,一道火热的真气已从苍云中射了过来!
陆寄风整个人被击得飞撞出去,形踪曝光,云无识大惊,道:“是你!”
陆寄风才一疏忽就被无相的分灵发现,方才那一掌必也是舞玄姬的掌气,才会那么沉重,陆寄风在半空中气运腰间,稳然落地,云无识已扑了过来,道:“你总算出现受死了!”
陆寄风双手一扯,铁链横艮,挡住云无识的掌气。云无识连忙凝力架招,陆寄风计上心来,表面上与他拆招,却故意示弱,让云无识总是差点就可以取他相命,接着便虚晃一招,飘然奔离鸿胪馆舍。
云无识自以为只差一点点就能杀陆寄风,喝道:“哪里走!”便急追了出去。
其实陆寄风根本没走,他往外一晃,便自不见,云无识便顺着他往外晃的方向追去,殊不知陆寄风一闪后反而往内腾,在室内看着云无识远去。
陆寄风微微一笑,快步进入室中,扯下那巨箱的锁,打开一看,不由得一愣。
六尺见方的箱子,正好比轿略小,里面铺着锦缎丝垫,装着的少女浑身赤裸,手脚及颈子部被铐上铁链,垂地的长发只略微遮住她的紧要部位。
她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陆寄风,约莫十四、五岁的容貌,清雅端丽,眼中却满是恐惧,两行眼泪不断地滑落。
陆寄风轻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
他扯下一幅床帷,包住少女的身体,便将她抱出箱子,奔出鸿胪馆。
少女被包裹的身子十分轻,她安静地让陆寄风抱着逃奔,也不挣扎也不动,只是一直垂泪。陆寄风疾奔之时,她的眼泪还不时地飞溅在陆寄风脸上,让人感到楚楚可怜。
云无识发觉了调虎离山之计,已回头追来,在背后叫道:“陆寄风!把她放下!”
陆寄风当然不可能放下这少女,让她再陷虎口。云无识自背后一掌打来,陆寄风头也不回,随手便化去此掌。陆寄风奔至松林,云无识边追边随手扯下松枝,挟着内力射向陆寄风。
细枝上带着他的真气,每一只都像箭一般凌利,陆寄风随手反击,有的细枝飕地穿破衣服,透空飞去,可见力道有多么强劲。
背后紧追的云无识抓到什么就丢向陆寄风,但毕竟根基有差,追出数十里,陆寄风越逃越远,云无识一时也很难追上。陆寄风不敢放慢速度,看云无识拚命的样子,他是非夺回少女不可。
陆寄风奔出松林,有一条白石铺成的道路,不知通往何方,几匹马被栓在道旁,想道:
“前面有客店?”
若前面有街市,那么就可以暂时藏身了,陆寄风将包着少女的床帷略为整理一下,包好她的身体,便顺着马匹被拴的方向快步前去。
这条路是战国时就铺成的井陉古道,原本作为宫府急报的驿道,可是近千年来已经荒废,陆寄风沿道奔行,没见到着村舍,却赫然看见古老的围墙,高窄的大门,门楣上的区额提着“安定观”三字。
门口足印杂乱,可见有不少人进入此观,道旁的马匹也很可能都是进入观中之人的座骑。
在这荒山野岭,这所古观突然间有那么多人齐聚,任谁都会猜想到事不寻常。
陆寄风不欲招惹更多是非,只想找一个避难之所,便绕巨围墙后面,抱起少女跃入后园,找了一处破废的堆积杂物之所,抱她进入。
陆寄风关掩上柴门,将她小心地放了下来,黑暗之中,那少女依然不发一语,软弱地摊坐在地,紧紧拉拢遮身布帷,低垂着头望着地面。
陆寄风道:“你是谁?怎会被囚禁在箱中?”
那少女只是低着头,不理睬他,她小小的身子紧缩在布里,翘起的睫上还沾着泪珠儿,教人心生同情。
陆寄风才一靠近,她便惊恐万状地想退后,陆寄风忙道:“你别怕,我如果要害你,就不会救你了。”
她微拉起布帷遮脸,惊怯得有如一头小鹿,随着手部动作,铁链当地一声,发出清响。
陆寄风道:“我替你解开链子,好不好?”
那少女怯怯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猜疑。陆寄风看了看自己,也是手脚都被铐上铁链,一副自顾不暇的样子,却要解开她的,难怪她不相信。
陆寄风笑道:“我的手脚是自愿铐上的,你呢?”
少女只是睁着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陆寄风不去逼她,耐心地站在离她几尺之远,温和地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清脆的铁链敲击声中,少女从布帷下缓缓伸出一只雪白的足踝,踝上扣着宽大的黑铁环,已将她的小腿磨破了少许皮肤。
陆寄风慢慢地靠近,少女数度想缩回脚,终究鼓起勇气让陆寄风握住她的脚踝,不知为什么,陆寄风温热的大手一握住她冰冷的脚,她眼泪又流了下来,十分悲伤。
陆寄风柔声道:“别怕,看我变戏法,你看着喔!只要这样轻轻一摸,铁环就会变成纸了。你看,破了!”
他的手柔劲拂过之处,铁环应声断散,果然像纸糊的一般。
少女脸上还挂着泪珠,不禁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陆寄风将束缚住她的铁环给解开。她呆了—会儿,又伸出另一只脚,陆寄风依旧慢慢地捧起她的脚,一面轻声安慰她,一面再将另一脚的脚环给毁了。
少女这才慢慢地伸出手来,让陆寄风一一解开她双手及颈子的环扣,陆寄风在为她解开颈子的铁环时,瞥见颈侧的几道红痕,那不是被抓的,而是被粗暴地吸吮所留下的痕迹。
少女茫然悲惨的眼睛,似乎藏着令陆寄风不敢深究的隐衷。
少女的囚链已被解尽,陆寄风便退了回去,与她保持距离坐着,道:”这样你相信我不是坏人了吧?”
少女轻轻点了点头,陆寄风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她咬着唇,轻摇了一下头,陆寄风道:“不想说没关系,可是我要怎么安顿你?你有地方去吗?”
少女惶然地看着他,又软弱地转开眼睛,显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少女怎么问也问不出东西来,还好陆寄风别的没有,耐心很够,便说道:“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再告诉我。我们在这里避避难,别让那大和尚找到。”
一听陆寄风提起云无识,她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趴在地上不停抽泣着,她拚命忍住不发出哭声,因此背部的抽动也格外激烈。看见此景,陆寄风再怎么不愿猜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云无识好色无厌,这少女又有着倾国之色,赤身裸体地藏在云无识房中,怎么可能保得住清白?
陆寄风内心惨然,只好让那少女自己哭个够,坐在一旁望着窗外的寒星,天空微微透出一抹霜色,也许不久就会下雪了。
陆寄风突然间像被雷打到一样,差点跳起来,他望向那少女。他一见到那少女,就感到有点眼热,可是又确定自己没见过她。而她身上肌肤细嫩,出身必然极贵,又是一丝不挂地被别国之人藏匿起来……
陆寄风道:“你……你是武威公主?”
少女身子一震,止住哭声,惊愕地看着陆寄风。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救出来的,不是别人,就是武威公主!
陆寄风单膝跪在她面前,道:“参见公主。”
武威公主似乎已有一阵子没说过话,开了口时,声音十分生涩,道:“你怎知……我的身份?”
陆寄风道:“罪臣陆寄风,公主失踪时,罪臣曾与皇上一同入府察探。”
武威公主轻叹了—声,极低地说道:“阿哥知道了……?”
陆寄风道:“公主失踪大事,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皇上十分心急,幸好公主平安无事。”
武威公主含泪道:“我……我不想回宫去了……你替我找处古庵,让我出家吧……”
陆寄风道:“这……公主暂勿忧虑,既然平安就好了。”
武威公主却发起抖来,泣道:“你说什么?平安就好……你可知我生不如死?为什么要救我,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呜……”
她多日的恐惧绝望随着说话而全部涌解泄出来,突然间眼睛一翻,昏绝过去。陆寄风连忙抱住她,道:“公主!公主!”
她只是一口气透不过来,天气又十分寒冷,一件薄帷根本抵挡不了寒气,被陆寄风抱在怀里,暖意透心,她又苏醒过来。见到自己在陆寄风怀里,大惊失色,叫道:“放开我!不要碰我,放开我!”
陆寄风连忙放开她,她滚出好几步外,惊恐地看着陆寄风。
陆寄风正要说话,耳中已听见一阵脚步声朝这里逼近,陆寄风伯她又因惊慌而叫出声来,身子一闪已掩至她面前,点住了她的穴道,低声道:“别怕。”
陆寄风抱的她退至黑暗之处,一会儿便有几人奔了过来,其中一人道:“方才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另一人道:“我说是风声,你听错了!”
又有一人道:“我听是女子的声音。”
第一人说道:“你疯了,别说安定观中没半个女子,就连今日来的英雄也没半个女子。”
那人坚持道:“我听见的确实是女子的叫声!”
原先那人道:“胡说八道!再到处找找!”
他们推开这破屋的门,只拿灯随便照了一照,第一人道:“进去看仔细些!”
认为是风声的那人颇不耐烦,道:“有什么好找的,这里不过是些灰尘破东西,真有高手也不会躲在这儿等我们找,你们全部紧张个什么劲!”
他说得固然有理,较为一丝不苟的那人却道:“师祖们交代过,今日的补风大会关系重大,绝不能轻忽大意!”
另两人还是不满地喃喃自语,抱怨道:“不过就一个匹夫,有必要叫全天下的人都来杀他……?”
那人道:“一个匹夫,哼,你说什么匹夫有能耐杀害弱水师叔祖,还有停云师叔祖的八名弟子?”
陆寄风心头一沭,惊愕地想道:“莫不是在说我?”
其中一人道:“好了,别吵了,补风大会至少也要是阳字辈的师祖才有资格讨论,我们理字辈算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