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东方婧另一侧的东方灵曦则扯了扯嘴角，面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太好了！又少了四个威胁！
端阳节祭祀验天灵石，那是根据女眷身份地位依次排队上祭天台的。东方灵曦虽为太子妃，身份尊贵，但方才那些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秀女到底是宁帝的女人，总归是排在她前面的。少一个人，便少了一份威胁。
公孙麟作为外宾，携三十名卫国人，早早恭候在护城河边上。平日里他长袖加身，加上右臂装了假肢，旁人根本看不出他的问题。四十多岁的年纪，老天爷却仿佛对他格外眷顾，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
身穿广袖流仙长裙的数百名“仙娥”款款而至，公孙麟双目骤然一沉，一眼就相中了人群之中，那个耀眼夺目的女子！
东方灵曦抬眸，刚巧与他视线相撞，吓得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她幻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却不想与那人的重逢来得猝不及防，根本没给她准备的时间！
“主子，依照你的吩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要宁帝携女眷一入断指山，咱们的人就会引燃千斤弹药，不管是神女、还是宁帝，所有人都注定葬身在此！”护卫萧落单膝而跪。
“等等！”
公孙麟突然喝止，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人群中的东方灵曦，眉头不由蹙成一团，声音冷肃，“让所有人住手！”
萧落神色大震：“主子为了夺取天灵石，已经筹备了这么久，怎么能说停就停。宁帝入断指山，不过半个时辰，我们的时间很紧迫！”
“本王知道。”公孙麟朝着他竖起左手，稍微恢复了些许理智，“让所有人等着，听本王的号令。”
萧落不能再劝，只能隐忍，垂眸道：“是！”
“退下。”公孙麟冷冷出声，从头至尾都没有看他一眼，目光一直盯着宁帝身后的那群女眷，灼热发烫，似要在东方灵曦的脸上烧出两个火窟窿来！
三年了！三年一别，那丫头突然间销声匿迹！他遍寻整个九幽大陆，都找不到她的身影，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直到今日，她竟出现在他一早就布下的危局之中！
第1167章 露台祭天（2）（）
护城河门口，太子尉迟墨早早携亲卫队，将整个断指山层层围住，以防刺客闯入。
宗政扶苏骑马款款而至，二人撞了个正着。
“恭王殿下，马匹、佩剑均不能入断指山，请下马卸剑。”尉迟墨面上挂着疏离的笑意，看似恭维地朝着他摆了摆手。
宗政扶苏仿若未闻，高坐骏马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尉迟墨。
二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就连宗政扶苏身后的多名官员都忍不住面面相觑，在心中猜测他们二人不合。
尉迟墨的眉心，瞬间就拧成了一团，面色严肃至极，几乎是强忍着心中怒意，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来，对宗政扶苏道：“恭王殿下，请吧。”
宗政扶苏看见他这副别扭的表情，心中不由好笑。当年他尉迟无忧还是太子的时候，他这个三哥就格外“照顾”他，就如同他现在一样，淡笑着将所有棘手的问题都推给他这个太子……自己在暗中捣乱，一旦他没能顺利完成人物，尉迟墨便去父皇面前假惺惺为他求情，故意激怒父皇。
宗政扶苏早就将他的招数看得透透彻彻，也几乎每次都能避开要害……可半年前的那次，阿婧的背叛在他的算计之外，他这才在尉迟墨手上栽了跟头！
“太子殿下说什么？外面风大，本王没听清楚。”宗政扶苏没有下马，而是低下头，目光茫然地望着尉迟墨。
他戴着面具，无需掩饰自己内心的厌恶，但尉迟墨不行，当着群臣百官的面，他得做一个宽容大度的太子！
尉迟墨的双手在身侧握紧成拳，心里头已经将宗政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面上却依旧挂着疏朗的笑意，极其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恭王殿下，陛下有规定，为保娘娘的安全，所有朝臣的马匹和佩剑均不能带入断指山，请殿下下马卸剑。”
“恩。”
宗政扶苏淡淡应了一声，随即翻身下马。
今日恭王妃选神女，尉迟墨费心安排，自然要保证万无一失，故而亲自上前，检查宗政扶苏携带的物品。
宗政扶苏直接扔了佩剑，懒懒张开双臂，脖子微微后仰，眼眸不由闭了起来。
那姿态，那动作，浑然天成！仿佛在等着自己的下人帮忙更衣！
面对这般羞辱，尉迟墨忍了，走近一步，伸手过去，在他双臂下方摸了摸，而后又迅速地检查了他的腰腹，确保他身上没带其他东西，赶忙收回手来！
尽管他的动作很快，但宗政扶苏身后那帮好事的大臣，还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你们说，太子殿下是不是因为手中没有兵权，忌惮恭王殿下呀？”
“老夫这么瞧着，太子殿下好像是有点害怕恭王殿下。你看他们两人的站姿，明显一个主子样，一个奴才相！”
“呸呸呸！别乱嚼舌头根子了，恭王殿下耳听八方，你们说的话，他只要用心，全都能听到！”
“恭王殿下听到怎样？只要太子殿下听不见便成！”
“说的是！太子殿下这文质彬彬的样子，武功怎么能跟恭王殿下相提并论呢？”
第1168章 露台祭天（3）（）
“……”
那群不长心的朝臣还在议论，尉迟墨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行！他自认功力不及宗政扶苏，但也没他们想象的那般不堪，这点距离，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他全都听到了！
宗政扶苏负手而立，若不是戴着面具，他早就绷不住笑了。他淡淡瞥了尉迟墨一眼，而后懒懒开口：“一帮下臣开玩笑，太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恭王殿下想多了，本宫没在意。”尉迟墨皮笑肉不笑。
“恩，虽然他们说的都是大实话，本王的功力确实在太子殿下之上，但……但像他们这样当着面说出来，实在是太不懂礼貌了。”宗政扶苏唇角微微一勾，话锋一转，故意嘲讽。
尉迟墨的脸色实在绷不住了，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宗政扶苏，你不要欺人太甚！”
“嗳？”宗政扶苏故意怔愣了一下，摆了摆手，无辜道，“太子殿下，本王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明明是那群下臣欺负你，你可别乱扣帽子！”
“好！好！好！”尉迟墨连叹三声，“恭王殿下娶了个伶牙俐齿的王妃，新婚不过数月，竟也学会了她的得理不饶人！”
宗政扶苏目光骤然一沉，“得理不饶人？哦？本王怎么不知道？她得理不饶谁了？你么？太子殿下，堂堂三尺男儿，同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这般胸襟，着实叫本王佩服！”
“宗政扶苏！你！”尉迟墨被他嘲讽到几乎要当场发飙！
“主子！”他身后的花影连忙上前，将他拉住，递了个眼神给他，示意他宗政扶苏身后还要上百朝臣，不能让这些朝臣看了他的笑话！
“主子实在气不过，不如想想验天灵石这件喜事……”花影接着暗示。
闻言，尉迟墨胸口几番起伏，终于压下怒气，强扯出一抹冷笑，倾近宗政扶苏身侧，压低了声音道：“本宫堂堂太子，没必要同你一个异姓王斤斤计较。恭王殿下待会儿进了断指山，还是盯准了自家王妃吧，别一不小心丢了王妃，到时还要跑来找本宫要人！”
宗政扶苏听得出他言下之意。若挽云验出天灵石，依照父皇的个性，要么拔除恭王府，要么将她强行纳入后宫……不管是哪样，都如尉迟墨所说，挽云要丢了！
“恩。”他淡淡应了一声，清眸流转，与尉迟墨视线交错，“太子殿下也要看好太子妃和太子侧妃才是，万一丢了，本王也是不管的！”
尉迟墨以为宗政扶苏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一想到待会儿要发生的事，嘴角的笑意不由愈来愈深。
“本宫会的。”他淡然以对。
“恩，那最好不过了。”宗政扶苏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故意当着群臣的面，仰眸吹了一声口哨，缓步进了断指山……那姿态落在旁人眼中，分明就是，他恭王宗政扶苏压根儿就没把当朝太子放在眼里！
人群之中，东方婧一抬眸，恰巧看见宗政扶苏从尉迟墨身前掠过时的不羁，嘴角微弯，无奈一笑。
第1169章 露台祭天（4）（）
断指山中。
宁帝与沈昭瑜一道吓了皇撵，随后携群臣朝着祭祀的露台而去。
露台之上，立着一个高耸入云的屈子神像，神像前面是一个巨大的九龙鼎，鼎中积淀了数万年的香灰。三千年前，九幽大陆由公孙氏统治，每朝每代的帝王，都会在端阳节这天祭拜屈子。只是后来内战不断，王朝分裂成三个大国，以及周边无数附属小国，而九龙鼎和天灵石有幸落在凉国帝都，凉国覆灭之后，宁帝便派人占领了断指山，从此每年都沿袭千年之前的风俗，祭屈子、验神女。
“陛下。”沈昭瑜将点燃的一束擎天香递到宁帝手中。
宁帝接过擎天香，群臣皆跪！
“天佑大宁，早日找到上古神女，一统九幽大陆。”宁帝面色严肃至极，声音中藏着不可亵渎的虔诚。
“天佑大宁！一统九幽大陆！”
宁帝身后文武百官，齐声附和！
公孙麟远远看着，面上满满都是不屑。
萧落扯了扯嘴角，笑道：“这宁国帝王还真没把主子您放在眼里，竟然能当着您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卫国有定南王，堪比他宁国的九龙鼎，顶天立地，撑得住整个卫国的繁荣昌盛！他宁国有什么？”
公孙麟的目光仍然盯着东方灵曦，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祭屈子之后，他们还要做什么？”
“断指山中有一处浑然天成的溶洞，天灵石就藏在溶洞深处的祭天台之上。溶洞里成百上千的冰室，待会儿这些预选过的‘仙娥’要进入冰室等候，而后依照礼部传唤的次序，一个个上祭天台，摸灵石三下。”萧落一早就将所有流程都打探了个清楚。
“宁帝老儿就不怕这些‘仙娥’之中，有人为了出人头地，故意作弊？”公孙麟反问。
“溶洞里面作不了弊，咱们能将炸药埋进去，可那些‘仙娥’难不成还能把凤凰、仙鹤什么的，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进去？那些可是活物，无法掌控的！至于溶洞外头的人，距离祭天台太远，根本看不清谁是谁……除非，有人买通礼部，一早就能知道自己排在第几个上祭天台。溶洞外头帮手，依照人头来算，才能成功！”萧落笑了笑，“但这一切操作起来过于麻烦，皇宫之中那些个小妃嫔是做不到的，除非娘家有着极为强大的势力！可是你悄悄宁帝的后宫……”
“有能力做到的，只有沈昭瑜一人了。”公孙麟接下他的话，可满脑子想的还是人群之中的那个丫头！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也是宁帝后宫三千之中，不知名的一个小小妃嫔么？
“沈娘娘很早就验过天灵石。这一次，她是不参与的。”萧落淡笑着解释，而后话锋一转，笑道，“只是这次，除了咱们的沁安公主，还有三个女人，很是特别。”
“嗯？”公孙麟的眉头不由拧成了一团。
公孙麟四十多岁至今未婚，萧落原以为他对女人都不感兴趣，这会儿见他问起，一脸茫然，忙答道：“太子妃东方灵曦，太子侧妃钟离语嫣，恭王妃钟离挽云。”
第1170章 露台祭天（5）（）
公孙麟听得很仔细，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那丫头的名字。那丫头叫沈曦，虽然和沈昭瑜同姓，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她单纯的就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自然不好同沈昭瑜那朵久经风霜的寒梅相提并论。
“本王要进一趟溶洞。”他突然低哑出声。
“主子？！”萧落惊讶不已，“咱们很快就要引爆溶洞里面的弹药了！主子现在进去做什么？！咱们安排了人接应公主，可没有安排人接应您……”
“别多问。”公孙麟冷冷扫了他一眼，“一炷香的时间，若本王没有出来，直接引爆弹药！”
“主子……您！”萧落简直无法理解，他家主子从未这般冲动过。
“别废话。以本王的功力，能逃得出来！”公孙麟说罢，一个闪身，如黑影一般，率先掠入了溶洞。
东方婧就要进溶洞，宗政扶苏和冬梅已经在洞口候着了。
她朝着他浅浅一笑：“等我回来。”
宗政扶苏颔首，目送着她走进了那无底的深渊！冬梅连忙跟上，进溶洞伺候着。
等所有“仙娥”及随行的丫鬟、宫女都进了溶洞，礼部尚书姚嘉快步上前，一个个宣后妃上祭天台，摸天灵石。
宁帝端坐在露台之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睛，看上去并不是很上心。毕竟他登基这么多年，宫中后妃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了，经历了几百次的失望，对于找到“神女”已经不抱太大期待。
他半躺着，神情惬意，偶尔瞧见几个长得还算漂亮的、没宠幸过的秀女，便回眸望一眼李德安，让他记下。
沈昭瑜坐在他身侧，时不时为他剥一颗荔枝，可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祭天台上，而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尉迟真坐在宗政扶苏的对面，一言不发，心思沉重。
沈昭瑜很快就瞥见了角落里的萧落，只是他身边的位置上，公孙麟已经不知所踪！
她神色大震，连忙寻了个借口离席，将尉迟真拉到一侧，着急问道：“真儿，宁王妃进溶洞，你可曾安排下人跟着？！”
“没有，她说不需要，带自己的丫鬟就好。”尉迟真淡淡应了一声，不愿正视沈昭瑜，“母妃知道的，真儿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她想怎样就怎样……真儿管不了那么多了。”
“坏了！”沈昭瑜面色惊得煞白。
“怎么了？”尉迟真眉头拧成一团，有些诧异地望着沈昭瑜。
“公孙沁若是真的想坐稳宁王妃的位置，你安排了丫鬟给她，她该欢喜才是，不该这么冷淡地拒绝！这证明，卫宁联姻有诈！”沈昭瑜心思百转，“九龙关都破了，公孙麟却还能稳坐宁国，说明他们此行别有所图！”
尉迟真眸光一动，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是冲着祭天礼来的！冲着神女和天灵石而来！”他如梦初醒，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黑漆漆的溶洞，“溶洞里面有埋伏！”
“打断祭天礼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个消息尚不能确定，此事不能上报陛下。”沈昭瑜眉头紧锁，而后当机立断道，“你带着宁王府所有人马先撤！”
第1171章 百鸟朝凤（1）（）
“那怎么行？！”尉迟真神色大震，“若真如母妃所言，溶洞之中有卫人埋伏，儿臣怎么能当缩头乌龟？！不说别人，母妃不要忘了，挽云姑娘还在溶洞之中！这件事，得告诉恭王殿下……他们夫妻情深，挽云姑娘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这恭王府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不行！”沈昭瑜将他摁住，“宗政扶苏是什么样的性子，为了前恭王妃可以戴孝半年之久，若是知道挽云有难，肯定不管不顾，直接就冲进溶洞了！大宁可以少一个恭王妃，却不能少一个战神！”
“母妃！”尉迟真双拳握紧。
沈昭瑜无奈望了他一眼：“真儿，做人要学会取舍。母妃也舍不得挽云出事，但母妃知道，她一定不希望恭王殿下陪她一道冒险。你相信挽云，她聪明冷静，定有化解之法。”
“儿臣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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