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张显之！”
宗政扶苏句句嘲讽，宁帝很快就被激怒了。
刑部本是六部之中，极为重要的职能部门。宁帝原本睁只眼闭只眼，不打算轻易动它，可今天这个架势，容不得他不动了！
“微臣张显之，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刑部尚书张显之一身尘土，匆匆赶到，连官帽都没有戴好，险些当场掉下来。
宁帝从东方婧手中取过那卷竹简，径自砸在了张显之脑壳儿上：“你给朕解释解释，夺命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夺……夺命散。微……微臣不知道。”
这就是刑部用来逼供犯人的毒药，大家心照不宣这么多年，陛下怎么今日想起来要查了？张显之面色煞得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十七命在旦夕，你这个老东西，还在这里装傻？！”宁帝怒火冲天，恨不得当场把他拖出去斩了！
“陛下！”张显之面色煞得惨白，“刑部……刑部确实有夺命散，但是……”
“但是什么？”宁帝拔高了声音。
“但，但是……”张显之颤抖着声音，不敢说下去。
“还是让本王替张大人说吧。”宗政扶苏冷哼一声，“但是，这夺命散并无解药！刑部多年以夺命散逼供犯人，不管犯人最后是否画押认罪，结果都是一样——毒发身亡！”
宗政扶苏递了个眼神给张显之，又笑着问：“张大人，本王说得对不对？！”
“什么？没有解药……”安贵人颓然坐倒在地。原先想着十七皇子中了鹤顶红的毒，已经被恭王妃用青乌丸控制住了，现在又来一个夺命散，难道她的儿子……今日非要命丧于此么？报应啊真是报应！
“没有解药？！”宁帝双目喷火，“你滥用私刑，朕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夺命散竟然没有解药……这不是滥用私刑，这是草菅人命！”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张显之连连磕头，“这夺命散，刑部并不常用，并不常用……”
“并不常用？”夏卿岚冷嗤出声，“今日叶城府衙门口就有十七人鸣冤，而受害的十七位官员全部死于三个月内！三个月就用了至少十七次，也能叫不常用？”
第813章 刑部换水（3）（）
“什么十七人？”张显之显然后知后觉。
宁帝再也听不下去，长袖一挥，毫不留情道：“来人，把张显之拖下去！斩立决！”
“斩……斩立决？”张显之双腿颤抖不止，“陛下饶命！微臣到底犯了什么罪，陛下要杀微臣……微臣冤枉！冤枉啊！”
“十七皇子都已经不省人事了，张大人还喊冤？”宗政扶苏冷笑，“当真是像民间传闻的那样，刑部杀人不眨眼，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么？！”
宁帝闻言，眉头拧得更紧。
“陛下……”李公公弓着身子候旨。
“斩！”宁帝眸中杀气一闪而过。
“陛下！”张显之仰面朝天，心知今日必死无疑，“臣是受人指使！臣……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人指使！”
宁帝显然已经不想再听，冷声吩咐道：“小李子，赶紧把他拖下去！”
“是。”李公公拂尘一挥，朝着身侧的侍卫递了个眼神，吩咐道，“拖下去！”
张显之的目光扫向尉迟墨：“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求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老臣吧！”
“情分？”尉迟墨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本王同你这种人有什么情分可言？本王只恨没有早些识清的为人，不能早些为父皇铲除你这种败类！害得十七弟平白无故受难，是本王之过！”
“太子殿下，你……”
张显之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拖出了未央宫。
东方婧不由瞥了尉迟墨一眼。尉迟墨还是如从前那般狠辣，一旦失去了价值的棋子，立即弃用，不留半点情面！当初的自己，就是今日的张显之。
“陛下，那贤妃娘娘……”李公公犹豫出声。
宁帝扫了贤妃一眼，轻叹出声道：“圈禁昭阳宫吧。”
“父皇！”尉迟真眼见着自己的母妃受委屈，心痛不已。
“谁都不许再为她求情！”宁帝眉峰一扫，“若小十七安然无恙，朕自然不动她。若小十七有个三长两短，贤妃……陪葬！”
宁帝说罢，挥袖离开未央宫。
皇太后，太皇太后都心疼尉迟晗，自然没人出声为贤妃求情。
满座朝臣，一哄而散！
小十七则由太医院的人护着，回了安平殿调养。
宗政扶苏走到东方婧身侧，冷冷出声道：“你还在看什么？本王要回府了，你不跟着走？”
“今天要感谢你出声对付张显之。”东方婧对宗政扶苏的态度大大改观，语气也比从前温柔了许多，“只是，我还有一个请求……”
“不行！”
不等东方婧开口，宗政扶苏已然回绝，“救贤妃，不行！以命相博，这是贤妃自己的选择，本王也救不了她，她只能自救。”
东方婧神情茫然。
是啊！这是贤妃娘娘自己的选择！小德子是春选入宫的新人，依照贤妃的心性，肯定早就调查清楚他的底细了。她之所以默许小德子下毒，为的就是不给宁帝留后路！宁帝一旦惩罚了她，就不能放过张显之！他们两个，都是给尉迟晗下毒的人，只要一个被罚，另一个也绝对跑不掉！
第814章 刑部换水（4）（）
恭王府，东厢。
绿翘抱着凤冠，正在发呆。
“还有六天就要出嫁了，你不赶紧试试这凤冠？”东方婧笑了笑，“再不试，可就来不及改大小了！”
“有什么好试的？”绿翘撇着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哟，今天这是怎么了？”东方婧扯着嘴角望她，“谁把绿翘小姑奶奶给得罪了？”
“还能有谁，自然是夏大人。”冬梅端着烧开的茶壶进来，一面为东方婧沏茶，一面道，“夏大人这几日忙着联络朝中官员，弹劾刑部尚书张显之的残余势力……一直都没露面，绿翘亲自送了绿豆糕过去，也没见到他本人。”
“夏卿岚已经动手了？”东方婧神情一滞，放下手中茶盏。
“自然。”冬梅点头，“夏大人是恭王殿下的亲信，恭王殿下行事从来不留余地，既然已经做了刑部，自然是连根拔起！据奴婢所知，单今日早朝之上，被弹劾的刑部官员就有六位，其中两位从二品，还有两位正三品，都是太子殿下的亲信。这会儿，太子殿下已经快气得吐血了吧？”
“吐血？”东方婧冷哼一声，“仅仅是吐血怎么够？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冬梅，你替我传消息给夏卿岚，让他下手不必留情，直接给整个刑部来个大换水，就当他还我的人情！”
“是。”冬梅应承。
太子府。
尉迟墨面如死灰，盯着桌案上的一沓名单，一言不发。
花影独臂而立，低哑着嗓音道：“属下清算过一遍，这些年同太子府有过往来的都在这上面了。主子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些人？”
“保？”尉迟墨眉头一皱，“为什么要保？！从三品以上的刑部官员都已经被夏卿岚弹劾，被父皇下令入了大狱！这些个没用的，本王为什么要保他们？万一让夏卿岚查出什么把柄来，到父皇那儿告上一状……本王吃不了兜着走！”
“那主子的意思是……”花影声音迟疑。
“杀！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尉迟墨声音冷沉，“记得做得隐蔽一点，别叫有心人查出来！”
“属下遵命。”
尉迟墨拾起桌案上的竹简，直接扔进了一侧的火堆里，握起手中茶盏，捏了个粉碎，扎得满手是血！他双眸血红，愤怒难掩，“夏卿岚！这个宗政扶苏的走狗！下手还真是狠呐！”
“主子，不如属下想个法子引夏卿岚离京，找人做了他？！”花影提议道。
“不可。”尉迟墨面色严肃，“夏卿岚虽然可恨，但因为是个直肠子，很得父皇喜爱。这些年，夏卿岚联合朝中其他官员，弹劾了不少地方贪官，父皇是真心看重他。我暗中架空刑部多年，父皇不是不知道。刑部官员换水，夏卿岚若是此时出事，明摆着就是本王动的手……本王别的不怕，就是还要顾忌父皇。”
“那该如何？”花影目光阴冷，“恭王一党一下子折损我们这么多人马，我们总不能任人鱼肉吧？！”
第815章 刑部换水（5）（）
“挑拨离间。”尉迟墨双眸之中充满寒意。
花影只怔愣片刻，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属下知道了！”
次日清晨。
大理寺门口，贤妃身边宫女歆兰求见沈让。
沈让屏退左右，请她进了内殿。
歆兰噗咚一声，当即朝着他跪了下去。
“歆兰，你怎么了？有话起来说！”沈让眉头一皱，连忙伸手去扶她。
歆兰抬起头时，已经泪痕满面，“求沈大人救救我家娘娘！我家娘娘……这次被有心之人利用，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什么意思？”沈让眉头一皱，“昭瑜被人陷害，本官是知道的。只是你说她自己将自己逼入绝境，又是什么意思？”
“大人有所不知，依照娘娘的聪慧小心，一早就发现了那个新来的太监小德子有问题，原本只需将小德子处理掉，便不会有后顾之忧。偏偏娘娘听信了恭王殿下的话，说什么陛下不会轻易处理刑部，要娘娘下一剂狠药！这一剂狠药，竟是要娘娘以命相博！”
沈让闻言，眉头拧成一团：“你的意思是，宗政扶苏为了除掉刑部张显之，牺牲了昭瑜？”
“沈大人大概理解错了！这根本就是宗政扶苏的计谋，他蛊惑贤妃娘娘，其实是要一箭双雕！既除掉了太子殿下的刑部势力，又害了贤妃娘娘，折损了宁王殿下在宫中的靠山！”歆兰为主子愤愤不平，“他自己就不一样了！因弹劾张显之有功，陛下反倒更加看重他了！恭王此人，心肠险恶至极！”
听了歆兰这番肺腑之言，沈让不由疑惑。
难道恭王与宁王联手对付太子，那只是权宜之计……如今朝中局势千变万化，恭王的心也变了？
“眼下……昭瑜在宫中可好？”沈让忍不住问出声来。
“不好！娘娘非常不好！”歆兰痛哭流涕，“娘娘被圈禁昭阳宫两日，一滴粮水都没有进！如今还是早春，昭阳宫冷得很，但内务府却停了昭阳宫的炭火，娘娘染上风寒，整个人都快烧糊了。”
“宣太医了么？”沈让一听，紧张得不得了。
“宣什么太医？”歆兰咬牙，“陛下下了禁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探望娘娘！奴婢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娘病死，这才偷偷跑出了昭阳宫……”
“昭瑜不能有事！”沈让皱紧眉头，“这件事，兴许是咱们误会了恭王殿下。本官这就出宫，请恭王殿下向陛下谏言，救娘娘一命！”
“没有用的！”歆兰跺脚，“沈大人还是赶紧通知宁王殿下的吧！”
“本官知道了。”
不出一个时辰，沈让便到了宁王府。
尉迟真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头，闷头看着孙子兵法。
“舅舅，你来了。”
“嗯。”沈让哼了一声，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将今日之事，尽数相告。
“不可能！”尉迟真眉头一拧，“挽云姑娘一早就通知本王，让本王提醒母妃提防着身边的人。恭王若是想要害母妃，挽云完全没有必要提醒本王……”
“恭王是恭王，挽云姑娘是挽云姑娘。”沈让叹息了一口气，“恭王心思深沉，兴许连挽云姑娘都看不透他！舅舅方才已经去过恭王府了，宗政扶苏拒不相见，显然是要同咱们划清界限！”
第816章 君心难测（1）（）
“陛下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为母妃求情，他拒不相见，也是人之常情。”尉迟真虽然嘴上还在为宗政扶苏辩解，但心里头已经起了疑惑。
“昭瑜熬不住了！”沈让心疼妹妹，“昭瑜染上风寒，病来如山倒，如今整个人都已经意识迷糊了！舅舅人微言轻，救不了昭瑜，也只能找你想法子了！”
“我去求父皇！”尉迟真面色涨得通红，“就算父皇要降我的罪，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承乾宫。
宁帝丢去手中奏折，仰躺在卧榻之上小憩。不过几日功夫，他两鬓斑白，苍老了许多。
“小李子。”
“奴才在。”李公公连忙上前，“陛下有什么吩咐？”
“能有什么吩咐……”宁帝揉了揉眉心，“如今朕的前朝和朕的后宫都乱成一团，朕也不知道这些操心事该如何处理了！朕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谈谈心。”
李公公面色一白。同帝王谈心，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那都是要杀头的！
“小李子，这次行‘书礼’之事，你怎么看？”宁帝叹息出声，“朕觉得是扶苏和老十一联手，有心铲除刑部势力，给太子难堪……”
“恭王殿下有心弹劾刑部张显之不假，但奴才倒是没看出恭王殿下同宁王殿下联手。”李公公压低了脑袋，回答得小心翼翼。若是应了宁帝的话，那恭王与宁王便是结党营私，这种大罪，他一个阉人……怎敢轻易说出口？
“朕就是这么觉得。”宁帝的眉头拧得更紧，“刑部张显之为人猖狂，手段狠辣，朕也早想处置了他，但他毕竟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朕顾念着太子在朝中的地位，迟迟没有动手。扶苏帮朕铲除这种恶势力，本是好事……但倘若他是故意同老十一联手，有意针对太子，那此人便留不得了！”
“奴才……奴才看不透。”李公公将脑袋压得更低。
宁帝又道：“墨儿不是朕最喜欢的孩子，但墨儿的性子最像朕。处理果敢，手段狠辣。做帝王的，绝不能像……像无忧那样优柔寡断，墨儿处事才有帝王之风。”
李公公微微一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尉迟无忧这个名字在皇宫之中都是禁忌，这次宁帝主动提及，令他惊讶不已。
“朕既然选了墨儿做太子，便有心扶他登帝位。”宁帝目光一冷，“若扶苏与老十一有意联手，那朕……便不能束手旁观了！”
“陛下……”李公公惊诧不已。
“小李子，你说说看……朕现在该怎么做？”宁帝抬眸询问。
李公公沉寂许久，才突然抬头道：“陛下不如先试探一下恭王殿下和宁王殿下……”
“你说得对。”宁帝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朕是该试探一下扶苏和老十一！若他们真的已经连成一线，朕便不得不出手了！”
“陛下要如何出手？”李公公忍不住问出声。
宁帝轻叹了一声：“倘若真是如此，昭瑜便留不得了。”
先除沈昭瑜，再夺老十一兵权！凭着他在位几十年的根基，单单对付一个宗政扶苏……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第817章 君心难测（2）（）
午时一过，尉迟真便不顾侍卫阻拦，径自闯进了承乾宫。
彼时，宗政扶苏正在向宁帝汇报有关洮南郡水患的情况，尉迟真猛然跪倒在宁帝面前，狠狠磕了三个响头道：“请父皇开恩，饶母后一命！”
宁帝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朕不是说过了么？谁都不可以为昭瑜求情！真儿，即便是你，也不可以！”
“父皇，您分明知道我母妃是冤枉的！她天性善良，即便真的嫉恨安贵人，也不可能对个孩子下手！”尉迟真死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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