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墨勾起唇角，冷声吩咐道：“明儿个一早，你就带人去城门外三里坡蹲着，一旦楚国使节进京，不管是谁……直接打！打得他们不敢踏入皇城一步！至于红乌，钟离挽云就是等死都不可能等到！”
“是！”花影应承出声。
傍晚。
宁王的军队越过汾水，行至泽水边上。
副帅张恒喊停，命大家在泽水边上安寨扎营，睡上一晚，明日再走。
行军的帐篷都是集体帐篷，每个帐篷里面睡十个人，因为地方小，大伙儿大多都是紧挨着的，加上初春三月，大宁国还冷得很，大家都喜欢相互叠着被子取暖。
一进帐篷，一股子的汉子气息便扑面而来。
锦秋有些担忧，便横在东方婧和另一个胖子之间，而后回眸压低了声音对东方婧道：“姑娘，你睡到奴婢左边吧，他……他身上的味道比较大，奴婢担心姑娘你受不了。”
东方婧摇头：“你也是女孩子家，我受不了，你就受得了？就这样吧……”
从前，她也是睡过帐篷的。
只不过那时，她和无忧睡一个帐篷。
东方婧蹲坐在地上，陷入沉思。
她记得那时候，是同无忧一起去的菡城。
当时，他们还是新婚。
因为她的抵触，无忧从未碰过她，甚至没有跟她同床过。但那一次是太子和太子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夫妻迎战，上万将士都盯着呢，他们没道理不住在一起。
那是无忧第一次抱她，他的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愉悦……透着薄薄的被子，无忧仿佛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她的不开心……
东方婧回过神的时候，周围的人差不多都睡着了，右边的那个胖子已经在打鼾了，至于锦秋……她大约是从未走过这么多的路，也累得沉睡不醒了。
第521章 扶苏出浴（1）（）
东方婧想着明天还要赶路，于是钻进被子，强迫自己睡觉，可愈是这样，从前的那些事就跟着了魔似的，反复在她脑海里涌现，怎么睡都睡不着。
右边的胖子，打鼾声越来越大，东方婧甚至连帐篷外头的虫鸣都听不到了。
脚臭味儿、汗酸味儿……一阵阵奇怪的味道伴随着他的打鼾声，一阵强过一阵的散发出来！
东方婧终于承受不住，腾得一下翻身而起。
锦秋感觉到她的动静，微微睁开眼睛，望着已经站起来的东方婧，眯着眼眸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东方婧压低了声音道：“我身上黏糊的很，去找宁王给单独支个帐篷，洗个澡。”
“那奴婢伺候你去……”锦秋也跟着起身。
东方婧将她摁了回去，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白天你累着了，好好休息吧，明天还好赶路呢。”
主帅营帐。
宗政扶苏紧了紧脸上的金属面具，抬头对琉风道：“派人送点热水过来，本王要沐浴更衣。”
宗政扶苏是有洁癖的，一天不洗澡都不行。
记得上次出征菡城，他和阿婧住得是一间帐篷。
他洗澡的时候，阿婧那个傻丫头一直背对着他，整整站了半个时辰，等到他穿好衣裳的时候，那丫头竟然直立着栽倒下去……因为实在太困，她站着就睡着了。
他将她抱到软垫子上，不顾他们之间的约定，亲吻了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脸颊……直到快要吻上她的唇的时候，她的手指动了动，似乎要醒来。
他立刻退缩了回去，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假装已经睡着。
“喂！”
东方婧快要走到主帅营帐边上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叫住了！她诧异地回头，盯着不远处地那个士兵，而后试探着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
“嗯！叫的就是你！”那个士兵显然已经困极了，将手中的一盆热水递了过来，道：“兄弟！这是宁王殿下要的！我尿急了，劳烦你给送一趟！”
“我？”东方婧眉头一紧，还没见过这种随意使唤人的士兵呢。
“拜托了拜托了！”那个士兵好像等不及了，将盆子硬塞到了她手中，“你一个人在这儿瞎转悠，多半是睡不着，就帮我一个忙呗！下次你有什么困难，我帮你，还不行么？”
东方婧见他态度还算好，也就没有为难他，接过热水，朝着他点点头道：“你去歇息吧，宁王殿下这儿，有我看着。”
“好！好！兄弟，太感谢你了！”
那人才说完话，便屁颠屁颠地跑回帐篷睡觉去了。
东方婧掀开帘子，钻入帐篷的时候，宗政扶苏已经褪尽了衣衫。
他光裸着后背，背对着她。
东方婧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为撞见了尉迟真洗澡，拔腿就想跑。
宗政扶苏听到脚步声，低低出声道：“来了？”
东方婧脚慢了一步，没跑得掉，只能硬着头皮，粗着嗓子应承道：“嗯。”
“这儿没有浴盆，泡不了澡。你留下，帮本王冲冲身子。”
第522章 扶苏出浴（2）（）
“什么？”东方婧惊诧不已，差点儿暴露出自己的声音。
宗政扶苏眉头微微一蹙，不耐烦道：“快些。”
东方婧已经不能退缩，想着往后还要同宁王相处，此时暴露，以后就没脸见他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她举起水盆，随意朝着他身上浇过去。
“嘶——”
宗政扶苏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冷哼出声道：“长点儿心，这可是刚刚烧开的热水！”
东方婧幡然醒悟，不由倒退了一步。
紧闭着的一双剪水秋瞳，这才微微睁开，那一双原本光滑的小腿上，已经红了一大片！幸好，幸好……幸好她是闭着眼睛浇的，开水大多都倒在了他的脚边上，只有少许溅到了他的腿上。
“属下错了！”东方婧粗着嗓子道歉，生怕“宁王”立刻转过来，将她识破。
说罢，她连忙蹲下身子，从地上的另一个水盆里，倒出一些凉水来，兑了兑，而后复又站了起来。
直到此时，她才看清对方的后背。
一道又一道伤疤，如同蜈蚣一般，顺着他肌肤的纹理，攀爬而上。与其说是丑陋，倒不如说是战士的荣耀！
东方婧怔愣了片刻，惶然一笑。
是啊！
他是宁王啊，当年也曾出征万里，也曾饮血沙场，也曾踏马黄沙！他的身上，又怎么可能是光滑无瑕的呢？！
东方婧小心翼翼地举起水盆，单手托盆，另一只手掬水，一点点倾洒在宗政扶苏的身上。
“拿着——”
这时，宗政扶苏突然甩过来一方毛巾，冷声道：“帮本王搓一搓！”
“是！”东方婧面上微微一红，而后硬着头皮，粗着嗓子应承下来。
她握着那毛巾，犹豫了好久，才抚上了光裸的背脊，强迫自己专心致志地帮他搓澡。
东方婧从来不知道宁王会这么爱干净，行兵打仗的时候，居然还要每日冲澡，每日冲澡也就罢了，竟然还洗得这么仔细。
她唇边溢出一丝恍惚地笑意：到底是无忧一手带大的，这一点和无忧真是一模一样。
她知道无忧有洁癖，不管是多么恶劣的环境下，哪怕是冰川雪峰之上，他也要找一方寒潭，泡上一泡！
“用点儿力！怎么跟个女人似的？”
宗政扶苏的身子动了动，言语之间表现出几分不满来。
东方婧的力气也就这么大，她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小姐，前世还是太傅府的千金，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洗澡，宁王这家伙倒好，享受到了，居然还敢嫌弃她！
这样想着，她手上的力气不由加大了好几分，几乎是发狠似的，三两下下去，就将宗政扶苏的后背搓红了一大片！
“痛快！”
宗政扶苏豪爽出声，“就是要这样的力道！”
东方婧原想要对方吃苦头，谁知正合了对方的意，她心里头不爽，眉头不由皱成了一团。
“叫什么名字？哪个营帐的？”宗政扶苏舒服地扭了扭肩膀，“这力道控制得不错，本王喜欢！以后，你每晚都要来！”
第523章 扶苏出浴（3）（）
“什么？！”东方婧破口而出。
“怎么？你不愿意？”宗政扶苏淡笑着反问。
他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愿意同一个小喽罗说话。
“咳……”东方婧清了清嗓子，“属下不敢，属下当然愿意。属下是张副帅直属管制的，宁王殿下若是喜欢，属下每晚都来。”
“嗯。”
宗政扶苏哼了一声，又伸手指了指腰间，“这里……这里也搓一搓。”
“是。”东方婧忙挪了挪毛巾，去搓他的腰身。
“嘶——”
宗政扶苏突然眉头一蹙，发出一声怪声。
东方婧吓了一跳，生怕他转过头来，连忙问道：“怎么了？是属下搓得位置不对么？”
“不怪你。”宗政扶苏耸了耸肩膀，清了清嗓子道，“本王的腰受过伤，有些敏感，这毛巾搓着不舒服。”
“那……”东方婧连忙收回毛巾，僵愣在原地。
宗政扶苏又道：“你别停下啊！”
“嗯？”东方婧不解，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宗政扶苏便道：“这里……用你的手，帮本王搓。”
东方婧的脸唰得一下就红透了！
不论是无忧，又或者是她曾经喜欢过的尉迟墨，她从未与一个男人这样亲近过，看光了对方的身体也就罢了，现在，现在……居然还要她用手去摸？！
她不知道真要是这样做了，究竟算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怎么了？”宗政扶苏眉头又皱了皱，隐约觉得今天这个搓背的有点扭捏，远远不及自己军中的好使。这是老十一的不对，没训练好自己的人马！也是他的不对，出事之前，他没能教会老十一军中纪律的重要！
“没，没什么……属下，属下的手酸了，换只手。”东方婧的双颊就如同烧红的虾子，无言以对。她明明只是想来找宁王聊一聊，顺路给他送个热水，可是不知怎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此时后退，已经太迟！若是被宁王当场揭穿，她这辈子都没脸再面对老十一了！
既然如此，她便只能将这出戏做全了！
东方婧死死咬住牙关，随后伸出手来，按在了宗政扶苏的腰间，一点一点地揉搓。
宗政扶苏感觉到腰间传来一股凉意，忍不住问出声道：“营帐外头很冷么？”
“嗯？”东方婧诧异出声。
“若是外头不冷，你的手泡了这么久的热水，怎么还是凉的？”宗政扶苏同她闲聊。
东方婧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来，放在嘴边呵了呵热气，而后重新伸了过去，继续帮他搓着腰身。
这宁王的后背虽然刀痕遍布，有些恐怖，但他的腰身到时极其光滑，可以说……手感还是极好的。
东方婧面上一红，为自己的思想感到羞耻。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端正心态，抬起头的瞬间，目光刚好触及对方的耳侧。
“咦……”
她双瞳瞪大，不由疑惑出声。
“怎么了？”宗政扶苏有些疑惑地侧了侧身子，脸上的面具也露了大半。
第524章 扶苏出浴（4）（）
东方婧因为好奇，不加掩饰地问道：“宁王殿下……怎么戴了面具？”
宗政扶苏摆正了身子，端起架子道：“本王戴不戴面具，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管？”
“属下不敢！”
东方婧身形一震。
宗政扶苏飞快地披上了外袍，冷冷出声道：“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东方婧不明白宁王的性情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般古怪，但为了保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感激不已，快步退出了营帐。
“怎么样？都搞定了么？”
这时，张恒张副帅朝着她迎面走来。
东方婧点了点头：“完事了。”
张副帅满意地点了点头，“幸苦了。早些去歇息吧，明儿个一早还要赶路！”
“是。”
东方婧眉头紧拧，她本想着等宁王洗完澡、换上衣裳，她就以钟离挽云的身份去与他相见，商量一些事情，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宁王帐中的烛火已经灭了，想来是歇下了！
罢了！这落寞的夜，她注定要一个人苦苦守着。
东方婧回到营帐门口的时候，锦秋已经在门外蹲守着了，一看到东方婧的影子，她连忙蹑手蹑脚地上前，压低了嗓子问道：“姑娘，您去见过宁王殿下了吗？”
“嗯。”东方婧眸光呆滞，下意识地点头，随后又突然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没有！宁王殿下，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锦秋微微一怔，“奴婢发现了一些事情，本想请姑娘转告宁王殿下……”
“什么事？”东方婧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了一惯的宠辱不惊，方才的“香艳”场面，也随之抛诸脑后了。
“姑娘随我来。”
锦秋走在前头，朝着泽水边上而去。
水边湿气大，不宜过夜，故而扎营的地方距离泽水边上还稍微有些距离。
东方婧紧随其后，大约走了半个钟头，这才走到岸边。
“来这儿做什么？”东方婧愣住。
锦秋走到岸边，蹲下身子，伸手在水边捞了捞，很快捞上来什么东西，丢到草地上：“姑娘，你自己看看吧！”
东方婧点燃烛火，淡淡瞥了一眼，微微一怔：“死鱼？”
“对，就是死鱼。”锦秋直起身子，伸手指了指东边，“从上游一路过来，已经有不少死鱼被冲到这里……这只是其中一条，再往下有一片搁浅的水域，那儿的死鱼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
“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死鱼，必然有蹊跷。”东方婧搅了搅手指，而后突然抬起头来，疑惑地望向锦秋，“你是怎么发现的？”
锦秋转过身，对东方婧道：“姑娘走后，奴婢也被那胖子的鼾声和体味弄醒，再也睡不下去。奴婢又不想打扰主子与宁王殿下共商大事，便四处随意走走，怪的是……距离营帐不远处的地方，奴婢发现了三只白鹭的尸体。”
“白鹭？”东方婧眉头一蹙，“白鹭依山傍水而活，泽水水产丰富，白鹭可以猎食鱼类为生，不会成群死去。”
“对！奴婢觉得奇怪，所以就想着到泽水边上看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
第525章 扶苏出浴（5）（）
锦秋眸光一动，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这泽水想必出了问题。”
东方婧走到岸边，伸手用帕子沾了一点河水，放到鼻尖嗅了嗅，脸色立刻就变了。
“怎么样？”锦秋见她不说话，忍不住问出声来。
东方婧冷哼一声道：“我说这一路怎么风平浪静的，依照容妃和尉迟冥的个性，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宁王，原来人家已经下手了！”
“泽水？”锦秋惊诧不已。
东方婧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泽水！这方圆十里内都有宁王的兵马搜寻着，一旦有可疑人，立马就会被抓住！咱们还在泽水上游，不过三里路，尉迟冥的人若是在泽水投毒，多半已经被我们发现了！”
“那是……”锦秋眸光转了转。
东方婧几乎与她异口同声：“是汾水！”
锦秋听了，接着说下去，“汾水在泽水上游，九皇子的人只要在汾水投毒，泽水的水质必然也会受到污染。我们已经离开汾水很长一段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