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使得他看起来年纪要比实际上长一些。
“在下正是李均。”其实无需报名,程恬的目光便聚在头戴赤龙头盔的李均脸上,两人目光交击一下,却未闪出火花,似乎都只是熟人之间的一次注目而已。
“果然少年英雄。”程恬行了一礼,道:“我乃程恬,神宗五掌教之末。”
“程掌教大名,我是久仰了。”李均按住心头想问个明白的冲动,此时此刻,越发需要镇定自若,从这程恬的气势来看,他绝非弱者,无论是心智还是格斗,都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李统领心中想来惊讶,原本在陈国南路的我,如何会突然出现于此吧。”程恬轻声笑道,“好教李统领得知,我是被柳帅所迫,不得不由南路来这东方。”
“原来如此,多谢程掌教赐告。”李均面不改色,对方敢于将自己败绩坦然告诉自己,这绝不是因为程恬恬不知耻,而是因为程恬对于自己的成功与失败,都可以以平常心视之,知耻而后勇者,方令人觉得足以畏惧。因此他只是拱了拱手,道:“只是不知掌教来这陈国东部,所见所闻是否让掌教满意?”
“李统领好涵养啊。”程恬一挑拇指,李均对于自己带来的消息竟然如此镇定,不太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准备,而是因为他不愿在身为对手的自己面前露出任何一丝内心上的弱点,上战者攻心,深知这一点者,必是用兵的高手。李均虽然年轻,却也是个老谋深算的角色。
再次思索了一遍自己的打算,程恬确信可以让自己无论在心理上还是战局上,都可以获取绝对的主动。因此,他又道:“我想请教李统领一件事情,还望李统领直言相告。”
“在下知无不言。”
“不知宁望城,是否还在李统领手中?”程恬一语,宛若利箭一般,直刺向李均心头。这正是他最为担心之事,在得知程恬进了陈国东部之后,他就怀疑柳光是否会放一部分莲法军去攻自己后路,如今看来,他的担心竟成事实。
5程恬双眸紧紧盯在李均脸上,想从他脸上看到哪怕是一丝的异样神情,但令他失望了。李均仍旧是安然自若,似乎他的话没有任何作用。
1“程掌教放心,宁望城是我的,谁也不能夺去,倒是程掌教,你那些经过柳光界内的将士何在?”
7程恬心中也登地一下,绕道柳光辖区去攻击李均的后路,这本是个极为大胆也是极为冒险的计策,成则大获全胜,但败也可能使自己数万精锐与心爱将领,成为敌人的俘虏。因此,李均的反击,也让他颇为震动,他也有几日未收到郑定国的消息了。
z“李统领果然不凡,只可惜不识天时。”程恬并未被李均的虚言完全唬住,他哈哈一笑,道:“若是李统领肯信我神宗,我愿举统领代我为掌教。”
小李均正欲反击,程恬忽然摆了摆手,道:“多言无益,李统领好自为之,只需记得我的话,神宗始终欢迎李统领,告辞了!”
说于是,李均与莲法宗最高领导者之一的会面,便如此草草收场,目送对方缓缓退去,李均心中却汹涌澎湃,环首四顾,看看自己的部下,再看看那些裹着粉红头巾的莲法军将士,无论程恬所言是实是虚,在今后的战斗中,这些生龙活虎的壮士,会有多少将长眠于眼前的大地之上,化为枯骨,化为尘土……
网李均自程恬撤兵去缓缓退军,退军的速度较之一般时后要慢上一倍。已经作好追袭准备的程恬却令莲法军只是紧紧跟随,并没有急于追上李均。
“李均得知其后路有险,军心大乱之下,如果全速后退,必然导致兵败如山倒。”见了李均撤退之景,程恬颇为感慨地道,“因此他故意慢慢撤退,此人用兵,果然名不虚传。”
“掌教真欲让李均加入我神宗?此人残杀过成千上万神宗弟子,只怕人心不服啊。”甘平皱眉道,从程恬语气中,他听出了爱才之心。程恬的爱才,在莲法宗诸掌教里是出了名的,也正是因此,他才能聚集这么多性格迥异的文武部下,也才能容忍汤乾这般野心勃勃的手下。
“哈哈,若是能让李均为我神宗效力,又可以使我神宗多少弟子免于惨死?”程恬随意驳了一句,但又摇了摇头,“只可惜,从李均用兵与为人来看,我神宗之中,无人能令其真心效力。”
甘平默然不语,眼中闪了几下光,对于程恬如此推崇李均,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李均再强,终究是一个人罢了,如果郑定国顺利攻占宁望,那么此时他便会陷入夹击之中,能活着逃走就算不错了。
此时的李均,确实已经陷入了进不得进退不得退的两难之境,前进,是用兵极为厚实的程恬指挥的十万莲法军那气势浩大的部队,后退,是被郑定国领着数万莲法军攻占的宁望。虽然他尚在退回怀恩的半途之中,宁望失守的消息业已传入他耳中。
“兄弟,如今该如何是好?”孟远不禁问道。李均青着脸,在马上默默行了许久。和平军将士之中也没有了往日的说笑之声,这种面临前后夹击的险境,对于和平军来说是许久都未曾有过的。
“请统领放宽心,给我五千人,我便去夺回宁望。”蓝桥骑马的姿势有些笨拙,但好歹无需再用两只脚追着四只脚跑了。他对于战略并没有太多的注意,因此不能象孟远那般深刻体会到李均的压力,也正是因此才能有此豪言。
李均摇头不语。五千人如何能夺回宁望?便是倾目前和平军之力,也没有绝对把握攻取宁望,更重要的是,身后这十万之众的莲法军既不急于攻击,又不肯放过和平军,摆明着是要逐渐增加压力,直至将和平军压垮的架式。自己原以为莲法军不过是乌合之众,如今看来,其中是有不少能人异士的。那个掌教程恬,表现出的能力气度,就绝非自己以前遇到的对手所能比拟。
还有一个柳光。他既是让莲法军安然经过他的地方来袭击自己,怎知他会不会与莲法军相勾结?若是如此,此人与陆帅齐名,只不过在追随陆帅之时学得他一点皮毛的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脑海中被这个问题缠绕良久,却始终没有答案。冬天即将过去了,但和平军的冬天,似乎才刚刚来临。若是他知道柳光还在余州给他挑起了内乱,李均此时只怕更加难以自安。
“先回怀恩再说,怀恩城池虽然有些破损,但仍足以守护,城中积蓄粮草足够我军吃上一年,只要能挫莲法军锐气,就无需担心了。”想来想去,李均不得不承认,这一战他没有主动权,只能被动地等待了。
“若是莲法军围而不攻,莫非我们也同他们耗上一年?”蓝桥对于这种消极的守势颇为不满,问道。
“放心,莲法军为了出我意料,这次行军必然未有长期作战的准备,而且十余万大军的粮草补给,又绝非一轻易之事。这附近诸城都无存粮,他们的补给必然会有困难,到那时他们会不战自溃。”李均如此安慰他,从战理来说,他判断的没有错,但他心中却始终觉得不安,觉得自己哪儿漏了一点什么。
“蓝桥,你随我在怀恩城。孟远,你去宝山城,我与你随机应变的全权,如若敌军攻你,你便闭城坚守,如若敌军攻我,你便自小路断其粮道。范勇,你领速去原定城,我也授与随机应变的全权,必要时可弃守原定,赶回怀恩。”
“是!”孟远听得他的安排,口中应了下是,但人却未动,李均这样安排虽然使得和平军可以相互接应,无论莲法军攻哪一方,另两方便可以侵扰牵制,但同时也分散了和平军兵力。
李均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笑了笑,道:“你且放心,我们无需守多久,只等宁望城夺回,或是敌军粮尽,我军便可转入反攻了,到那时,我们再见面吧。”
“我军尽皆忙于防守,怎么有余力攻取宁望?”孟远问道。
“十日前我令凤九天调彭远程来陈国,算算时间,此刻他应到了会昌城,只要他得知宁望有变,以他智虑,夺取宁望当不在话下。”来自余州的援军,这是李均的主要希望,他却不知,余州忠于他者,此刻正苦盼他回军救援。
范勇呵呵笑着驰了出去,孟远也跟着离开。李均看了范勇背影一眼,再看了看身旁跃跃欲试的蓝桥。本来守卫原定的最佳人选应是蓝桥,但他勇猛有余而计略不足,随机应变更非其所长。范勇虽然武勇将之蓝桥相差甚远,但在随机应变上,却是自己帐下不错的人选。只时他深刻地感到,帐下缺乏得力的将帅。
“若是彭远程在此,那就好了。”李均不由又想起彭远程来,彭远程实为难得的帅才,但凤九天说他与童家的余党有联系,这件事且等眼前危机过后再慢慢来查问。
得知李均分兵驻守三城,程恬哈哈一笑,问汤乾道:“汤上师,不知有何妙计可破李均?”
汤乾用手指轻轻揪着耳畔的一缕头发,片刻之后笑道:“李均是想我军无论攻取哪座城池,他其余两城都可来救。既是如此,我军也不妨兵分三路,同时进逼三城,让他每座城都自身难保,救无可救。”
“只怕没那么容易吧,李均焉能不知他分散兵力,我亦可以分散分力对之?”甘平问道,在程恬帐下将领中,他年纪最幼,不过二十五岁,也最好学,每当要布置战术之时,他便会刨根问底。对此汤乾不以为意,而程恬更是鼓励他多问多学,曾对汤乾道年青一代莲法军中,甘平他日必成大器。
“哈哈哈哈,上师又是在卖关子了,甘祭酒仔细想想。”程恬半是玩笑半是考考甘平。
甘平脸上露出羞红,但神态却依旧自若。沉思了会儿,他大悟道:“莫非上师之意,攻是虚的,不过是要让和平军不敢出城罢了?”
“正是,哈哈。”汤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则是为此,二则是为等和平军溃逃之际,我军能紧随追击。”
“只怕和平军没有那么容易溃逃吧,我去若不攻城,他们便会一直守下去,怀恩城中粮多,我军粮少,如何与之相持?”甘平进一步问。
“后院起火,李均的余州出大麻烦了。”汤乾目光变得炯炯起来,与程恬相视一笑。程恬接着道:“适才郑定国上师派人前来,说余州有数个城主乘李均不在之机,起兵叛乱了!”
雷鸣城中,正是山雨欲来。
在俞升的努力下,这几年间战火不断的雷鸣城大多数百姓,都决定暂且撤往狂澜城,如此众多的人口,一日一夜行不过三十里,只怕还未到数百里外的狂澜,半路上先要被彭远程的追兵赶上了。
此刻彭远程尚未起兵,只是如凤九天所料,命人修书一封,以要平定四城之乱为借口请调狂澜城守军。凤九天一面款待来使,令其暂且不急于回去,一面加紧安排撤退事宜,来使见城中慌乱,只道凤九天在征调城中百姓为军,支援彭远程,也不以为意,等拖了二日,彭远程的第二位使者再来催问时,凤九天便直言道:“以彭城主军力,平定那四城叛乱已是足够,为何还要来调这雷鸣城守军?”
使者此时方知中计,再要回余阳已经晚了,彭远程也早知会如此,因此又过了两日,余州尚忠于李均的各城中纷纷接到彭远程信使传来的檄文,只道凤九天怀藏贰心,欲将李均害死在陈国,彭远程要替李均清其侧畔,以挽危局。
凤九天见了那檄文,冷笑不语。彭远程以清侧畔之名行叛逆之时,对于他来说是意料之中的,有了这宝贵的六日时间,雷鸣城的百姓已经远去,他现在可以放心地弃雷鸣城之顾而守狂澜城了。
陈国崇德十三年二月十九日,彭远程身着朱红的大氅,于余阳城祭天地誓师起兵。在慷慨激昂的陈辞之后,他便令部将宋溪为先锋,幕僚史泽为参谋,先领一万五千精兵前往雷鸣城,自己则领后军于余阳城防止背后的肖林。
这其实是出于慎重而为之,肖林此刻要面对的,是江润群等四家的围攻。在公孙明巧妙的安排之下,彭远程与江润群等达成了默契,他们负责对付控制着余江城与余平城两城的肖林,以使之无力牵制彭远程进攻北余州的雷鸣诸城。
而肖林原本兵力不足三万,又被李均抽去一万有余,面对四城五万军队的进攻,自保尚且嫌不足,何论其他。幕僚对彭远程提出这个问题时,彭远程却冷笑着道:“肖林为李均故旧,对于李均相当忠心。而且他是佣兵统帅,一城一地对于他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出钱雇请他的人。因此,如若我军倾巢出动,则肖林也定然会弃余平余江不顾,到那时我军便进退两难,我怎能行此下策?”
“彭帅之意是,要逐一击破?”史泽眼中闪着奇光,问道。
“正是,你史泽你莫忘要打着我的旗号,一定要大张旗鼓,显得我军倾城而出。”彭远程白净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想然心中也是有些激动。
“肖林啊肖林,即便你看透了我的计策,这个陷阱你也是非入不可。”他心中暗想。
史泽见他陷入沉思之中,便轻轻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彭远程的老仆走了进来。
“大人,夫人请您。”
彭远程颇觉诧异,彭夫人颇有胆气,这曾令李均也极为钦佩。她向来不过问彭远程的军务,为人极是贤淑。彭远程虽然又娶了两个小妾,但对于结发妻子是敬爱有加的,常以“内有贤妻”自夸于人。按照以往的习惯,只要见彭远程忙于军务,彭夫人便不会以任何琐事来分他的心,今日却主动请他前进,这让彭远程感到意久。
“夫人有何吩咐?”来到后房,见夫人脸色颇为严肃,这加深了彭远程的疑惑,便问道。
“请大人此来,是想问大人一事。”彭夫人略停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如何措辞,紧接着她便尖锐地问道:“大人此次举兵,究竟是为了救李统领之命,还是为了夺李统领之地?”
彭远程脸色一沉,有关他起兵目的之事,除去史泽这样的亲信之外,大多数人都只能猜猜而已,因为他对外打出的旗号,还是清除李均身侧小人,拯救和平军于危难,但他的夫人却一语就将他想回避的问题摆在了面前,语气之中,似乎还有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愤怒。
“此事乃这务,妇道人家,还是少过问些的好。”彭夫人的问话,让彭远程从方才对于自己计谋的得意之中冷了下来,言语中也就有了几分怒气。
“大人,李均其人如何?”彭夫人自知语失,便放缓了语气,问道。
“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好好在家等好孩子。”彭远程见她软了下来,也不想为此事伤了夫妻间的情份。
彭夫人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柳眉轻扬,道:“请大人回答妾身的问题。”
“我还有事,不想同你揪缠些这样无聊的问题!”彭远程腾地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心中一时间觉得象是有团无名之火在燃烧,烦躁无比。
“大人!”彭夫人在他面前端端正正跪了下来,道:“大人,妾身自与大人结发,十余年来未曾过问大人一件外事,此次与以往不同,还请大人听妾身一言。”
彭远程眼见她仰起头,脸上满是乞求之色,心中微觉不忍,道:“你说吧,我在听。”
“大人,李均与朱家不同,大人先前背朱家而择李均,可谓弃暗投明,如今大人却弃李均而欲谋叛,此所谓明珠投暗……”
“且慢,谁说我要弃李均而谋叛?我此次举兵,正是为了救李均之性命,清除他身侧小人。”
“大人此言,骗骗外人尚可蒙蔽一时,可怎能骗倒你的结发妻子?大人此次举兵,若是为了救李均,目标应是切断了李统领与余州联系的江润群等人,而为何是雷鸣城?”
彭远程心中微微颤了下,自己一切布置,确实都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