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只画筒里拿出的却已不是他在上海寓所亲笔书写的那幅字,而变成了一卷残破的古卷,也是经过装被,手艺也很精湛,但是无论如何,那古卷上的字绝对不是章太炎写上去的。
章太炎正纳闷时,偏偏坐在他身边的杨度一眼就认出了那古卷是什么,原来,那古卷竟是甘肃某地藏经洞中发掘出来的唐代手抄经文,那处藏经洞本是盗贼所盗,后来案件侦破,古卷被追回了一部分,但是另一部分古卷已流入古玩市场小虽经警方多方追查,终究是大部散失。有的甚至流失到了海外。成为私人藏品。
杨度现在正在主持一些考古遗址的文化研究工作,他当然很清楚那幅古卷的史学价值,也很清楚其背后的盗掘案的经过,所以,当章太炎拿着那幅从画筒里抽出的残破古卷发呆时,杨度立即揭发了章太炎“收赃。的罪行,并当场将其拿下,章太炎当然极力否认杨度对他指控,两人险些大打出手。场面颇为混乱。最后还是被警卫制止的。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大出熊成基预料了,现场的混乱就不说了,虽然章太炎极力否认杨度的指控,但是毫无疑问。他的辩解是苍白的,而且许多人也认为,他是打算将这古卷送给赵北做礼物,此举不仅违法,而且颇有些让人不屑,于是这民国大总统黎元洪一声令下,总统卫队就将章太炎塞进一辆轿车,一溜烟的拉回了首都,交给警局处理,熊成基也就是那时候离开西山宅庐的,甚至没怎么跟赵北喝酒叙旧,他是担心章太炎大闹警局,不好转圈。
熊成基当时是亲眼看见章太炎将他亲笔所书写的那幅字装进画筒的。而且到西山宅庐赴宴之前,他们还仔细检查过,以免出现砒漏,可是到了西山,这画筒里的字居然叫人给掉包了,而且掉包之后的东西居然还是一件国宝,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想构陷章太炎。
想构陷章太炎的人是谁呢?最大的嫌疑人似乎就是赵北,不过熊成基没有证据,章太炎也没有证据,毕竟。在旁人看来,这不合常理。因为章太炎是去向赵北送礼的。而不是去捣蛋的,这是章太炎在打开画筒之前对在场所有人讲明白的。那么,也就别怪旁人不相信章太炎和熊成基对嫌疑人的揣测了。
只有章太炎和熊成基等极少数人知道那幅字的内容,他们当然清楚。那幅字实际上的作用是明褒暗贬,表面看是夸奖赵北为国为民,可是如果结合现在的时局来分析的话,那幅字其实就是在指责赵北破坏宪政局面,而且颇有劝谏之意。
从这一点来分析的话,那么这件构陷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赵北。但是章太炎和熊成基偏偏没有任何的凿的证据来证明赵北才是构陷章太炎的人。
要怪,只能怪章太炎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本来是想通过此举将赵北一军的。但是不料赵北却走在了他前头,干脆给章夫子爪 飞计就计,硬是将脏水泼了章太贵身,使章夫子百跚洲?
熊成基怀疑,赵北在章太炎身边安插了奸细,而奸细很可能就在身边这几个章太炎的学生中,也正因此,他才决定不将章太炎那幅字的内容告诉部廷弼,以免将他也牵连进来,现在章太炎能不能保释,全在部廷弼能不能帮忙,部廷弼不仅是国会议员。而且也是财阀人物,社会关系很广,依靠这个人,多少可以对付一下杨度,虽然熊成基也怀疑,杨度之所以对章太炎进行指控,其背后或许正是赵北的指使,跟赵北斗,所有人都不是对手,但是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现在,章太炎需要像部廷弼这样的朋友。
见熊成基不肯说出章太炎那幅字的内容,部廷弼也就没有再追问,毕竟熊成基说得也有些道理,这事透着诡异,赵北对付章太炎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需要仔细琢磨的。
确实,部廷弼也认为构陷章太炎的就是赵北,但是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他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只能静观其变了,同时他也决定拉章太炎一把。
“味根,我这就去给我的私人律师摇电话。你等着,他很快就会赶来的。”
邹廷弼说帮忙就帮忙,立刻跟着警官去摇电话,半个小时之后,部廷弼的私人律师就赶到了西城警局。一番忙碌,各种关系都疏通之后,终于在午夜之前将章太炎从侦讯室里给弄了出来,交了保释金。然后才叫了辆出租汽车,将章太炎和熊成基等人送回了报馆,至于部廷弼,随后也告辞而去。
回到报馆之后,章太炎神情沮丧,也不睡觉,就坐在书房里跟熊成基和那几个学生发牢骚。
“这事,肯定是赵北干的!不会是别人干的!他肯定是在栽赃陷害!他就是个小人!阴谋家!”
“章先生息怒。你不如先仔细想想,到了西山之后。你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那只公文包是否一直提在你的手里?是否注意到一些陌生面孔盯着你的画筒看?或者问东问西?”
熊成基理解章太炎的愤怒,文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誉,现在人人都将章太炎视作收赃嫌疑犯,这口气换了谁都咽不下去,何况是这位一向自视甚高的国学大师了,所以一边安抚愤怒的章太炎,一边提了一连串的问题,其实熊成基也很奇怪,在宴会开始之前,除了与赵北谈话的那二十几分钟之外,他几乎一直与章太炎在一起,几乎是寸步不离,如果真有什么人靠近他们。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幅字掉包的话。他不可能回想不起来,但是现在他想来想去,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真不知道那位梁上君子是何方神圣。
“不用想了,我想不起来。朗朗乾坤,西山宅庐,竟然是梁上君子之所。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此仇不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行!我再写幅字,明天天一亮,就给赵北送去!这一次,我要雇一辆车。再请一帮保镖,敲锣打鼓的将这幅字送给赵北。他要是不收,我再敲锣打鼓的将这幅字送去各大报馆,我就不信,记者们也不好奇我丢的那幅字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章太炎越说越气,最后拍案而起,做出一个让所有人心惊肉跳的决定。
“章先生,慎重!千万慎重!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熊成基急忙劝阻,正欲说出番道理,却听书房的房门响了起来,门房在门外敲门。
“章先生,熊先生,刚才那位部廷弼先生摇来了电话,要找两位,这电话两位接不接啊?”
“接!当然接!以前我还看不起财阀,认为他们贪婪、无耻,可是现在,我看明白了,这世界上有权有势的人都贪婪,都无耻,可是终究要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咱们要想跟赵北那个阴谋家斗,就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章太炎站起身,喊了几句,然后冲了出去,熊成基和章太炎的学生紧随其后,赶到门房,见章太炎己经在接听电话,而且神情非常震惊。
放下电话,压好话筒,章太炎扭过头去,看了眼有些莫名其妙的熊成基,只说了几句话。
“张季直殁了,灵堂已经搭起来了,明天,徐东海抵京吊唁。”
张寒居然去世了。这让熊成基也非常震惊,而徐世昌居然要从天津赶到北京吊唁,这也让人非常奇怪,毕竟。张塞属于东南财团,而徐世昌是北洋财团的精神偶像,这两个财团之间的关系因为近几年并购各地电厂的争端而迅速疏远,现在。徐世昌这个北洋财团的首脑居然要来参加东南财团首脑的葬礼,此事确实值得认真琢磨。
这局势确实是愈发复杂了啊。
第1019章 赢者通吃(上)
计口依旧设着哨卡。过往车辆必须接受最为严格的检查甲背,身穿旧式军装的人都必须拿着证件才能通过哨卡,这是必要的安全措施,也是来自总统府的命令。
军事管制状态尚未完全解除小相应的,城里的国防军部队也没有撤退的迹象,倒是京畿周遍各县各镇的部队开始向城里集中,城市的防卫全面加强起来。
德胜门也设有一处军事哨卡小由一个排的国防军部队守卫,过往车辆在通过哨卡之前必须停下,接受检查,没有通行证的车辆只能绕道,只有持有通行证的机动车辆才能由德胜门进入城里。
一支由五辆轿车组成的车队来到德胜门军事检查哨,也停了下来,等待接受士兵们的检查,打头的一辆轿车上走下一人,拿着通行证与一名值勤军官说了几句话,然后抬起胳膊,向后头的一辆轿车指了指,那名值勤军官立即肃然起敬,一声令下,所有值勤士兵立刻列队于哨卡一侧,行持枪礼,并在车队缓缓驶过哨卡的时候行注目礼。
“那是谁啊,长官?”
等车队过去之后,一名中士询问那名值勤军官,得到的回答很简单,但是却让这名中士也肃然起敬。
“那车里坐的就是赵总司令了。”
就在士兵们为没能亲眼看见总司令尊容而感到懊恼的时候,坐在那辆豪华轿车里的赵北也回头望了一眼,此时那哨卡还可以看见,但是那些军官和士兵的面目却已经看不清楚了。
“带队的军官看上剖良年轻。应该不认识你啊。”
坐在赵北身边的翠旖很是奇怪,问了一句,也透过后车窗向哨卡望了过去。
“这个就叫做威望了。
”
赵北颇有些得意,回过头说了一句,不需要更多的语言,那些国防军官兵们的行动就已经证明了他在军人心目中的地位,他甚至认为,即使秦四虎不出示那张通行证,守卫哨卡的军官也会毫不犹豫的放他进城,就像上次那些望风影从的国防军现役军人一样,在这些军官眼里,赵北依旧是他们的领袖。
也正因此,赵北才对这场政治斗争的胜利充满信心,而今天进城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带警卫,他也相信,只要他愿意,这城里到处都可以为自己找到武装警卫。根本没有必要“耀武扬威”
何况,此次进京,赵北不是来跟人打架的,而是来吊唁一位去世的故人的,这位不幸去世的故人就是民国副总统张寒,就在昨天晚上。张暴在医院去世,享年八十岁,按岁数,这应该算是寿终正寝,但是实际上,张副总统的去世也可以看作是一个意外,而这个意外似乎是由赵北引起,如果不是他在国会里发表那通演讲的话,张副总统现在或许还活的好好的呢。
赵北在那次的演讲中明确表示,他将参加下届总统竞选,并且将在赢得大选之后尽一切可能敦促国会修改相关法律,不仅要扩大选民遴选范围,赋予退伍军人选举权,而且还要通过一项新的税务立法,对遗产和财产转让进行征税,而且是重税。
显然,这个演讲对于财阀而言是极为不利的,而赵北的行动在财阀看来也是相当具有挑衅意味的。这使许多财阀感到忧心仲仲,偏偏这个张副总统就是一位大财阀,又气又急之下,怒火攻心,居然在国会昏死过去,送往医院之后,迁延了两日工夫。最终宣告不治,撒手人寰。
有人说张副总统这是被气死的,气死他的人就是某位打算“劫富吃大户”的政客。
昨天深夜,得知张塞病故,赵北也多少有些惊讶,这件事情。他是对事不对人,并不是专门针对张老先生,而是针对整个财阀阶层,所以,他心中多少也是有些不安的。
得到张塞病故消息的同时,赵北也得知,在弥留之际,张塞口述了一份遗嘱,除了交代遗产分割事宜之外,还对政治事务做了一番安排,与此同时,还邀请了一些旧相识组织一个治丧委员会,负责料理他的后事,而这份长长的治丧委员会委员名单上就赫然有赵北的名字。
赵北也明白张暴苦心安排这份治丧委员会委员名单的用意,他是欲擒故纵。将赵北拉进治丧委员会里,通过这种手段,让赵北不能再琢磨什么针对张家的心思,以便为张氏安排善后事宜留下充裕的时间。
拒绝参加治丧委员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冒着舆论风险 毕竟人死为大,在这个国家的传统信仰中,人死如灯灭,以前再多的恩怨也应该一笔勾销了,是宽宏大量的君子,还是小肚鸡肠的市恰,这个时候基本上就能看出来。
赵北还真不能拒绝参加这个治丧委员会,这段日子以来,他一切的苦心安排就是为了增强他的君子光环,许多时候,政治必须说一套做一套。
必须承认,张塞的这一手很高明,只是可惜,赵北从来就没打算针对任何一个特定的目标发动攻势,赵北的目标是财阀这个整体,而不是某一个豪门,张塞是财阀,但是他并不能代表财阀,他只是财阀中的一分子而已,赵北如果专门针对他发动攻击。未免就有些下作了,赵北不屑于此。
虽然对被人利用多少有些生气,但是赵北还是决定接受张老先生的这最后一个请求,其实即使没有这个遗嘱的话,赵北也会出面协助料理张老先生的后事的,毕竟,张察当年做水利署署长的时候,对于国家的水利事业贡献也是相当大的,甚至自己掏腰包修建乡村水利设施。这样一个人,固然是财阀,但是同时也是一位很有名望的慈善家。
只是张塞的所作所为是小善,不是大善,赵北要做的才是大善,为政者最忌讳的就是因小失大,同情张塞归同情,但是赵北绝不会因为张暴的去世而改变初衷,这场政治游戏他是必须玩到底了。
今天天亮之后,赵北就带着夫人离开西山宅庐,在警卫的护送下一路往南,抵达北京,然后由德胜门进城,接着直奔张府。
张塞是江苏人,担任副总统之后就在北城江苏会馆对面买了片地皮,起了栋中西合壁的别墅,有事时就前往总统府,无事时就在别墅与家人共处,平时这栋别墅也成为张塞会见客人的地方,别墅带有一座很漂亮的西式花园,也正因此,这里被称作“张园”为区别于上海张园,这里通常被称作“状元花园”概因当年张寒是晚清状元出身。
赵北的车队抵达状元花园的时候,张府门前已是白绫高悬了 就连对面的那座江苏会馆也被白绫挂满,会馆的伙计们正在管事的指挥下张挂白皮灯笼,而张府的白皮灯笼已经挂在了正门上,门边站着戴着黑纱的管家和仆人,专门负责向前来吊唁的客人发放黑纱。
虽然明知老爷的死与赵北脱不了干系,可是这礼数不能少,何况赵北
刚旧旧口阳…8渔书凹不样的体验!川几右丧委员会的委员,众是张塞指定的,因此。管家亚蜘北址不,连忙亲自迎上,将黑纱交给了这位治丧委员。
“黎大总统也到了?”
赵北瞄了瞄街边,从那些豪华汽车里认出了黎元洪的专车,还看见了几名总统府的警卫。
“半个小时前到的,与他一起到的还有政务总理唐绍仪先生、民国前任总统徐世昌先生、广东总商会会长韦紫峰先生、国会参议长汤化龙先生。他们已在灵前上过香,此刻正在东厢叙话。”
管家说出一率名字,似乎是想告诉赵北,张塞知交遍朝堂,也遍天下。
但是赵北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在意管家的自做聪明,然后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徐世昌先生也过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今日一早过来的,徐先生身体也不太好,此刻却没在东厢叙话,而是在后堂歇息
管家回答,随后邀请赵北与夫人走进张府,领着他们去灵前上了香,并与守在灵前谢客的张家人拜过,然后管家领着赵北与夫人去了东厢,警卫队长秦四虎也领着几名警卫一同跟了过去,不过在门前就停住脚步,与总统警卫站在了一起。
“国会参议员赵北先生到!” 东厢门前守着位知客,见管家领着赵北过来,接过帖子,然后喊了一声,接着那屋里就传来了民国大总统黎元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