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北带人迎上。待那几名北洋军官上了岸。双方互相敬礼。引见。不出赵北所料。那吴凤岭果然没有亲自来。或许也是对共和军有所忌惮。怕对方摆下鸿门宴。擒贼先擒王。
来地这几个军官中以孟恩远和李厚基为首。负责具体地联络事宜。北洋军登陆之后由哪里上岸。由哪条路开进。在哪里上火车。均由他们与赵北全权协商。而且是以赵北意见为主。他们绝无异议。由此可见。北洋军回师北方地心情很迫切。或许是袁世凯催得急。
北洋军远道而来。虽说是来镇压革命地。但现在双方已握手言和。必要地礼节是不能少地。绅商代表们也巴望着找个更大地靠山。这欢迎地人群也就格外热情。湖北议长黎元洪登台致辞。大大地褒奖袁世凯一番。然后又是一通寒暄。再加上必要地引见。以及接风宴。等北洋方面与共和军正式开始议定撤军路线时。已是下午了。
北洋军归心似箭。赵北也巴不得他们马上离开湖北。所以这撤退时地行军路线很快就议定。由于汉口刘家庙火车站损毁严重。而且堆积着大量修路器材。无法接纳大批军队同时上车。因此只能在北边车站上车。
按照约定,北洋军大队分别由四官殿码头和招商局码头上岸,在共和军联络员的带领下先到京汉铁路上的刘家花园一带集结,然后顺着铁路向北挺进,步行近百里后于滠口火车站上车,前往河南郑州,之后的事就与共和军方面无关了。
孟恩远和李厚基等人谢绝了赵北的黄鹤楼晚宴之邀,匆匆前往码头,指挥部队登陆,同时派人将答应赠给共和军的那些大炮、机关枪、电台、野战电话送到了赵北面前。
抚摩着那六门大炮,几个卫兵对赵北小声嘀咕:“总司令,咱们不如趁他们半渡时邀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为别的,就为那些管退式大炮,咱们也不该错过这个机会啊。”
这个建议很有杀伤力,赵北竟然也动摇了一下。
现在的中国,国帑空虚,军事装备极为落后,南方新军虽然装备了些新式步枪,但重型武器却很匮乏,尤其是大炮,军中装备的大多是旧式的架退炮,一开炮整个炮架往后退,重新开炮之前必须将大炮复位,还要调整角度,这严重影响了射击速度和精度,反观北洋新军,不愧是清廷重金打造的部队,清一色的管退式速射炮,射击速度快,精度高,射程远,而且炮弹弹头装填的多是猛炸药,威力惊人,可以说,北洋军战斗力之所以强悍,与大炮很有关系。
不过,赵北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夺炮的念头,北洋军的将领不是傻子,他们不会不做任何准备就进入共和军地盘,一旦双方开战,共和军即使能够击溃敌军,也会遭受重大损失,为了几门大炮确实不值得,何况,现在南北已进入休战状态,马上就要进行和谈,这个时候由他挑起战争,无疑对他的声望是个沉重打击,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赫赫威名也会付诸东流,“共和急先锋”的帽子恐怕也会被人拍扁。
果然,北洋军接下去的表现证明了赵北不是杞人忧天,北洋军确实是有备而来。
先登陆的是步兵一个协四千余人,上岸之后便分成左右两路,分据码头南北,均是子弹上膛、刺刀雪亮,以棚、排为单位呈战斗队形展开,或蹲倨于地,或占据房顶,虽无大炮助威,但也绝非束手挨打之势。待步兵展开之后,才是辎重兵,在码头空旷处集结、套马、挂车,有条不紊,最后才是炮兵,所有的大炮不仅卸了炮衣,而且竖起了表尺,装上了炮镜,只要填上炮弹就可开火,更狠的一手是,北洋军是水陆并进,除了乘船而来的,还有两千骑兵是沿着长江北岸赶来,不过他们没有进入汉口,到了刘家庙火车站就停住了。
“看看,这才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和北洋军相比,咱们的共和军虽算不上乌合之众,但也差得远了。”赵北站在四官殿码头的栈房屋顶上,啧啧称赞。
辛亥革命中,南方民军之所以打不过北洋军,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缺乏重型武器是一方面,但不可否认的是,军人的战术素养也存在着差距,而且那还是1911年的民军,现在可是1909年!
正当共和军的参谋们站在赵北身后小声抗议时,长江上又传来几声长长的汽笛,几艘清军炮舰鼓轮西进,开到汉口江面一带游弋,赫然便是前几日还在与共和军对峙的“楚豫”、“楚泰”等舰,此外,一艘更大的军舰还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转动舰首的大口径舰炮,指向了汉口方向,舰身上的铭牌闪闪发光,正是巡洋舰“海琛”号。
“那军舰是怎么爬到武汉的?天心洲搁浅之后好不容易浮起,前几天的军情简报里不是说它已经去下游了吗?怎么还有胆子到上游晃悠?吴凤岭搞什么鬼?难道他想袭占汉口不成?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
赵北心中一凛,急忙从参谋手里抢过刚刚接上通讯线路的野战电话,大声命令炮兵戒备,同时叫蓝天蔚速来码头商议。现在缺乏通讯设备,斥候无法及时将侦察情报传回,对此苦恼的人何止赵北一个?
创业艰难啊。
第九十三章 军官速成学堂
等蓝天蔚气喘嘘嘘的赶来时,吴凤岭派来的参谋已经将误会解释清楚了,原来,那几艘炮舰和巡洋舰并不是来炮击汉口的,它们是被海军提督萨镇冰派来“警戒”的,至于它们警戒的是谁,不问可知。
“萨镇冰?他还在舰队里坐镇?”赵北咂了咂嘴。
辛亥革命中,几艘清军炮舰响应起义之后,萨镇冰就悄然离开了舰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阻挠起义,之后,清朝海军全体反正,停止炮击武汉民军,宣布加入革命军行列。鉴于历史,前些时候赵北曾命黎元洪以学生身份写了封劝降信给萨镇冰送去,但萨提督根本没有收下那封信,如果不是汉口领事团一致拒绝,或许萨镇冰已经炮轰汉口和武昌了,当然,之后领事团也联合向共和军发出一份措辞强硬的非正式外交照会,抗议共和军将炮兵战地设于租界背后,赵北也回了一个照会,礼貌的道了歉,但炮兵阵地依然没挪地方。
“萨镇冰现在还在七里沟?袁项城没把他解职?”赵北问道。
“还在七里沟。现在萨提督还是海军提督,已经通电响应立宪倡议,袁摄政大人已命他仍旧统领麾下江防舰队。”吴凤岭的参谋说道,在“袁摄政大人”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赵北“嗯”了一声,没有接过话茬。
前几天袁世凯又发了几则通电,内容多是委任令,就连赵北也被“委任”为湖北民军提督,黎元洪也成了湖北按察使,几封电报,就把共和军浴血奋战得来的东西变成了他袁某人的赏赐了,对此,赵北嗤之以鼻,假装不知道,更没回电感谢,倒是黎元洪代他回了电报,还巴巴的拿着电报底稿请他过目。
看来,历史已经面目全非了啊。赵北无奈的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将这历史的车轮扳转得太厉害,以后的历史会发展成什么样,他心里已完全没有底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赵北在心里说道。
虽然对方不是来开炮的,但不可不防,赵北又重复了一遍命令,一旦对方军舰开炮,共和军炮兵立即以最猛烈的火力还击,同时还命令潜伏在岸上的电雷军官,必要时引爆那些水雷,同时将“楚观”号炮舰又撤回了汉江上游。
在双方对峙的炮口下,北洋军登陆的速度更快,征用的那些民船渐渐散去,赵北觉得让第四镇全镇都集中在汉口一地确实有些悬乎,于是建议分成两批撤退,吴凤岭一口答应,随即命令步兵协护送辎重和炮兵先行开拔,跟着共和军联络员前往刘家花园,与刘家庙火车站的骑兵取得联系后,直接开往滠口火车站待命。
如同上岸之后一样。撤退时地北洋军依旧是有条不紊。秩序井然。按照序列一部一部开拔。尚未开拔地就地警戒。已经开拔地目不斜视。让赵北再次感慨良多。
“秀豪。看看人家北洋军。那才是虎贲之师。再看看咱们。冲锋地时候一窝蜂。撤退地时候也是一窝蜂。再不整顿整顿。我看。咱们真要成了伪清上谕里说地‘乌合之众’了。”赵北指着北洋军。一脸激愤地对蓝天蔚说道。
蓝天蔚苦笑着说道:“总司令这话说得也对也不对。其实。咱们南方新军也是有战术课地。别地省我不清楚。但湖北新军是练过那种撤退战术地。北洋军地动作虽然整齐。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地战术。那都是列强军队地基础课目。在我看来。目前我军战术素养之所以差。主要是因为部队扩充速度太快。太多新兵。他们没有接受过训练。当然不懂什么叫战术动作。另外。打仗地时候有些新提拔上来地军官头脑一热。将平时教地战术规范统统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才会出现冲锋、撤退时一窝蜂地现象。”
赵北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咱们要尽快使共和军走向正规化、现代化!这第一要务就是培训合格地军官。尤其是基层军官。秀豪。这件事只能交你去做。你是留日士官生。又在湖北武备学堂做过教官。咱们先办一个‘军官速成学堂’。把那些基层军官分批轮训。在最短地时间里提高他们地战术素养。不指望他们能独挡一面。只要能正确领会上级地命令就行了。学堂建立之后。你做这个学堂地会办……不。是‘副校长’。”
“谁做总办……或‘正校长’?”蓝天蔚有些好奇。很想知道赵北心目中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做正校长。
“我。”赵北地回答很干脆。也没多解释什么。虽然他不是军人出身。但好歹是伪军事迷。论战术修养他或许不如蓝天蔚。但若论战略眼光。只怕这全中国没一个人能超越他。
蓝天蔚立即闭上了嘴,虽觉这位总司令的官瘾未免大了些,但谁叫人家是总司令?仔细数数,现在的这位赵总司令已经身兼好几个职务了,“时政宣讲员副总代表”、“汉阳兵工厂会办”、“汉冶萍煤铁厂矿有限公司代理总经理”、“武昌特别市代理市长”、“湖北军政府都督”、“湖北民军提督”……看起来他精力充沛,而且有信心做好这些工作。
“除了军官培训之外,还要尽快完成部队的整编,新的军官称谓、新的军衔制度,都要逐次到位。”赵北的话打断了蓝天蔚的思绪。
“咱们先整编五个步兵师,由你们参谋部具体负责,从革命卫队里挑选合格的兵员。不过革命卫队本身暂时不必全面整编,但也不要解散,那些人中不少都是会党,这仗一打心就野了,现在解散,出去就是土匪,咱们可得把他们看紧喽。等局势进一步平静下来,我亲自主持革命卫队的整编事宜。”
蓝天蔚点了点头,其实新军里也是有军衔制度的,三等九级,非常严格,但赵北一意孤行非要另搞一套军衔制度,众人也无话可说,至于新的部队编制,这一点多数军官倒是赞同的,不仅是因为部队更灵活机动,而且也是因为军官多了,可以升官的机会自然也多了。
北洋军的撤退用了整整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分才全部离开汉口,那些长江上的清军炮舰也开始撤退,赵北这才松了口气,现在他立足未稳,又刚刚整肃过部队,军心、士气有些问题,如果清军此时全力进攻,他还真没多少把握守住汉口和武昌。
赵北带领参谋们离开栈房,向司令部走去,在街口碰见两个熟人,一个是王占元,另一个是卢永祥,两人正带着几个马弁朝渡口走去,而且都用手捂着脸颊,一脸的阴沉,远远望见赵北过来,两人扭头就跑,连马弁都扔下了。
赵北觉得好奇,于是派人拦住两个马弁打听,这才得知为何王、卢二人如此沮丧。
听闻北洋军第四镇从汉口借道北返,王占元和卢永祥一合计,觉得还是回北方投旧主子好些,于是第四镇一开到,两人立即带着马弁赶到码头,拉着牌友孟恩远等人一通哭诉,非要拜见吴凤岭,让吴统制带着他们一起回北方,继续为袁世凯效力。孟恩远磨不过两人,只好派船送两人上了吴凤岭的座舰,但谁知一见了面,吴凤岭二话不说,先甩了两人几个耳光,然后就是一通臭骂,王占元和卢永祥虽然苦苦哀求,可最后还是被吴凤岭赶下了座舰。
北洋是个集团,集团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忠于这个集团的整体利益,也必须忠于袁世凯,王占元与卢永祥不仅投降了敌人,而且两人的通电也险些瓦解了北洋集团,伤害了集团所有人的利益,所以,吴凤岭不会原谅他们,北洋将领中的许多人也不会原谅他们。
从这一刻起,两人实际上已被踢出了北洋集团,如果共和军再不收留他们的话,他们就真是无家可归了。
做人不能吃里爬外,要从一而终,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通用,北洋军如此,共和军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怜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你们也只能伴食江城了。”赵北在心里为两人叹息了片刻。
正欲带领参谋们返回司令部,却听见长江上传来几声长长的汽笛,两个守在栈房屋顶的士兵跑到街上,一路飞奔,追上赵北,说道:“司令,那艘大军舰又拐回来了!”
众人吓了一跳,急忙跑回栈房,站在屋顶用望远镜眺望,却见清军的那艘巡洋舰“海琛”号正鼓轮西进,果然又跑回了汉口江面游弋,片刻之后,桅杆上的那面龙旗缓缓飘落,一面白旗升了上去,舰首和舷侧的大炮炮口全部低俯,只有舰尾的那门炮仍旧抬着炮口,不过却是指向长江下游。
“起义了?投奔我来了?”赵北放下望远镜,与参谋们面面相觑。
第九十四章 厨子革命
清军巡洋舰“海琛”号起义的消息很快传遍武汉三镇,全城百姓扶老携幼跑到江边看热闹,以前武汉江面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军舰,何况还是中国自己的军舰,对于这种大型军舰能够在枯水期航行到武昌,不惟百姓们觉得诧异,便是列强的那些炮舰军官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在江上搁浅,对于舰底、龙骨或多或少都会造成损伤。
实际上,“海琛”号已经在天心洲搁浅过一次,是拆了几部机器和副锚并搬走了近一半的煤炭之后才重新浮起来的,再加上这几天上游降雨,长江水位略有提高,这才得以航行到武汉江面,不过不敢靠岸,只能在江心抛锚。
令人惊讶的是,率领这艘清朝海军舰队主力舰起义的人并不是舰上的高级军官,而是一群湖南的会党,首领叫龚春台,哥老会中人,是湖南六龙山洪江会的龙头,当年参加领导过萍浏醴起义,在小池口与赵北有过一面之缘,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如果龚龙头领导的是会党起义,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就凭他一个会党龙头大哥,平日连军舰都上不去,却是怎么策动这艘军舰起义的?
说起来有些让人啼笑皆非,原来,这位龚龙头策动军舰起义的时候,他有两个身份,第一个身份是赵北给他的,叫做“长江巡阅使”,第二个身份竟是一个厨子,湖南厨子。
本来,龚春台是奉了赵北的军令在长江沿线策动清军炮舰起义的,他本打算利用会党关系将那几艘“楚”字号或“江”字号炮舰策反过来,听说那几艘炮舰正在安庆江面游弋,便带着门徒赶到安庆,可却扑了一个空,当时的清军炮舰已撤往上海高昌庙码头,一来补充给养、弹药,二来迎接刚从北洋南下的萨镇冰,龚春台得到消息,又马不停蹄的奔去上海,但还是扑了一个空,等他们赶到高昌庙时,萨镇冰已率领舰队再次起航,攻击九江去了。
龚春台懊恼之极,本打算立即再跟着舰队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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