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光复之后,共和军的总司令部曾选在这里,不过总司令一声令下,总司令部就搬到了成都将军衙门,后来又搬去了川汉铁路公司,至于这四川总督衙门,先是作为总参谋部所在地,后来又让给了时政宣讲委员会。
现在将军衙门是共和军总参谋部,总督衙门作为政宣委驻地,所谓“文治武功”,笔杆子和枪杆子都坐镇城中,这成都城就是稳如磐石。
四川总督衙门除了作为政宣委驻地之外,同时还是市政府的办公地点,军政府辖下的各民政部门都在这里办公,由于干部不足,所以市政府的多数工作人员都是从成都附近招募的知识青年,少量前清时候的衙门办事员也被军政府雇佣,不过他们只是协助工作,至于以前衙门里的多数吏,都被总司令借着川汉路款亏空案将他们扔进了县狱,好歹榨一榨他们的油水,补贴一下军需,顺便平平民愤。
光复未久,诸般务繁忙,市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是一天忙到晚,便是午饭也是军政府统一配给的“光复餐”,荤素都有,倒也让人满意,吃过午饭后休息半个小时,就又必须投入到工作中去,前清时候的官场陋习可以说已是一扫而空。
今日吃过午饭,像往常一政府的公务员们休息完毕,已赶回了各自的办公区,准备上班,但不等开工鼓声响起,却听见外头传来喧嚣,一些人急忙赶出去看个究竟见门前的街上涌来大批百姓,街边的行人也纷纷驻足向一队走向总督衙门的队伍望去。
那是一队共军的官兵,走在最前头的是八个强壮的士兵,分成两组,每组各自抬着一只很长的猪笼,喊着号子走向总督衙门。
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忙上去打听才得知,那猪笼里装着囚犯之所以抬到这总督衙门,是因为总司令打算在这里审问这些囚犯,这些囚犯可不是普通囚犯,他们是妄图刺杀共和军总司令的满清顽固派,这些人还打算在城里制造混乱,屠杀百姓。
公务这才恍然大悟午从旗营传来的枪声全成都的居民都听见了,后来又传来了炮声所有人都惊惶不已,以为是城里的驻军发生了哗变在共和军弹压及时,枪炮声又很快沉寂下来里的恐慌情绪这才迅速平息下去。
事后出消息:总司令亲自指挥。在旗营逮捕了一伙满清顽固派。打死了十几个。活捉了几个。都已关押在将军衙门地地牢里。由于这些顽固派拒捕。所以在旗营发生战斗。共和军动用了大炮。一共只开了两炮。那就是百姓们听见地炮声。
不过众人也是奇怪。因为:参谋部就设有一座军事法庭。目前统管一切军民案件审理。由共和军地总军法官吴禄贞主持。按说这刺杀总司令地案子也应该归他管。要审理也该去总参谋部所在地将军衙门。为什么把人犯押到这充当市政府地总督衙门?而且此次提审地只有两个主犯。从犯一个也没有提来。这也让人觉得奇怪。
没等市政府地公务员们议论完毕。成都地代理市长季雨霖已进了总督衙门。指挥手下将衙门正堂清理一番。布置妥当。充当法庭。
鉴于瞧热闹地百姓过多。季雨霖不得不加派警戒哨。同时随意地挑选了一百名百姓。作为观审地市民代表。让他们进了总督衙门。
市民代表进去之后。又过来十几位缙绅耆老。每人都在左臂带了个臂章。上面写着“陪审员”几个字。百姓们瞧着好奇。向几位维持秩序地参谋官和副官一打听。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所谓地陪审员。现在共和了。过去地那一套刑讯办法行不通了。以后审案。这陪审员就是法官地助手了。被告有罪没罪就靠他们一句话。
还没等百姓们回过味来。政宣委地干事长张长官已走了过来。陪同几位金发碧眼地洋人也来到总督衙门正门前。满嘴洋话地请那几位洋人进了衙门。旁观地百姓互相打听。这才得知。那些洋人都是美国人和德国人。其中还有两位大人物。一位是德国驻成都领事韦斯。一位是他地助手兼翻译费斯切尔。他们是应总司令相邀。前来旁听审讯地。现在共和了。也得让洋人们看看中国法律地进步。
张激扬陪同洋人们进了衙门正堂,卫兵们搬来一些太师椅,先请陪审员们坐了,再请这几位洋人在稍靠后的位置分列左右坐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有茶伺候着,考虑到洋人的口味,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印度红茶,洋人们捧着细瓷茶杯,好奇的在这总督衙门里四下打量。
没等洋人们给这座古老的东方建筑一个客观的评价,总司令已在卫队的簇拥着赶到总督衙门,与洋人们握手寒暄后,就在衙门正堂上首落座,一拍惊堂木,呵令将人犯押上堂。
两个被五花大绑的被告跟着一队士兵走上正堂,士兵们大声吆喝着,勒令他们跪下。
“爷宁死不跪反贼!”其中一人骂了几句。
“八嘎!”另一个人也是神情激愤,用洋腔也骂了几句,不过没几个人听得懂。
“瞧瞧,一个满清恐怖分子,一个东洋恐怖分子,这俩人策划实施对革命军人的刺杀行动,这就是一个国际阴谋啊!”
总司令又是一拍惊堂木,语出惊人,让身边的几位部下又学了一个新鲜名词。
德国领事和一位美国商人同时站起,向总司令说了几句洋话,德国领事的翻译费斯切尔将他们的话翻译成汉语。
“未定罪之前疑犯也是有尊严的,希望将军阁下允许他们站着接受审讯。而且,听说上午士兵们曾用装猪的绣笼装着嫌犯游街示众,我们认为确实有些过分了。”
“几位国际友人所言很有道理,我也是在外国呆过的,知道文明执法的意义所在天请几位来旁听审讯,就是请几位来监督审讯程序的。用猪笼装
不是我的主意是士兵们太过气愤,有些过激了,:他们注意这个问题的。过去的满清王朝不懂什么是文明,现在中国已经走向了共和时代,社会将会越来越文明的。”
总司令摆了摆手示意士兵让两个人犯站着接受审讯,不过那捆着的绳索却没解开。
“请诸位陪审员看看这两个被告们一个是旗人,一个是日本人,就是他们策划了对鄙人的刺杀,同时还妄图在城里制造混乱。”
总司令话音一落,陪审员们都目不转睛盯着那两个人犯,好奇的打量着。
其实众人进来之前就已听说了次逮捕的这伙“恐怖分子”中,有一个东洋人死的那十几个“恐怖分子”中也有一个东洋人,众人都觉得诧异很想知道总司令怎么处置这个活捉的东洋人,毕竟“远东狂人”与日本人不对付那是举世皆知的,现在日本人专门赶到这成都刺杀总司令,也难怪总司令要命人将这个东洋恐怖分子装在猪笼里游街。
相比之下,那个端锦的旗人遗老就没那么惹眼了,旗人的江山被总司令一把推倒,旗人对总司令一向是恨之入骨的,想刺杀总司令的旗人多得很,端锦不是最后一个,也肯定不是第一个,只不过他敢想也敢干,甚至还拉上了东洋人,倒也算个旗人里的人物。
“啪!啪!”
总司令连拍两下惊堂木,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被告,刚才对们的指控,你们可听清楚了?你们想不想对此做辩解?”总司令问道。
两个被告却是冷哼,压就没把这场审讯放在眼里。
“那就听清楚了。带人证!”总司令呵道。
“带人!”卫队长田劲夫跟着嚷了一声。
正堂走进一人,旗人打扮,:绅和市民代表中有人认得此人,正是原成都旗营的巡检尼克通阿。
“见过总司令!”
尼克通阿进了正堂,麻利的冲着堂上打了个千,倒是懂的规矩,现在共和政府不兴下跪磕头,于是接着只是鞠了个躬。
“将你所见所闻,所知所听都仔细讲来。”
或许是被这古典的衙门建筑感染了情绪,赵北不知不觉用上了官腔,也是古典的。
尼克通阿“喳”了一声,便将他奉命“打入敌营”的前后经过绘声绘色的讲述一遍,这人或许平时也常去茶馆听说书,这故事倒是讲得有些水平,听众很快进了角色,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赵北却与众人有些不同,对这故事提不起什么兴趣,毕竟这故事他上午已听过一遍,对于尼克通阿的吹牛虽然不反感,但是终究这个刺杀集团的落网是歪打正着,有些取巧的味道,如果当初没有突发其想在旗营里埋下几个“钉子”的话,或许这帮“恐怖分子”已经实施行动了,就算没刺杀成功,也很可能在城里制造混乱,想起这一点,赵北就有些后怕。
斗争是残酷而激烈的,这个道理赵北当然懂的,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卫队随时带在身边了,但是现在看来,仅有卫队是不行的,他还必须改变自己的行为习惯,减少在陌生场合公开露面的次数,这一次敌人打得意算盘是在他出面安抚哭街百姓的时候对他实施远程狙杀,不是近身刺杀,虽然对方手里没有专业狙击步枪,可是从上午旗营里的战斗来看,对方的那个狙击手枪法相当厉害,如果尼克通阿不是在进城的时候想办法在联络点留下一张纸条的话,恐怕那个日本狙击手绝不会在旗营里展现他的枪法。
“看来有必要给卫队装备专业狙击步枪了,并对他们进行反狙击训练。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是否已出现了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
带着这个念头,赵北打了个哈欠,抬起手揉了揉通红的眼圈,今日天不亮才睡下,天刚亮尼克通阿的纸条就传到了总司令部,让他不得不立即着手围捕刺客,前后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再加上前两天也没怎么睡好,这困意就很足,上午抓完了恐怖分子又忙着主持绥靖会议,中午倒是眯了片刻,但那不足以补偿一天的劳累。
向尼克通阿望去,见他仍在滔滔不绝的讲故事,赵北向田劲夫耳语几句,田劲夫急忙离开,片刻之后也给他端来一杯红茶,这半杯红茶下去,总算是将困意略微驱散。
此时,那尼克通阿已讲完了故事,正站在堂下垂手而立,至于那些陪审员,则正在交头接耳,几位旁听的洋人也在窃窃私语。
这事可不一般啊,日本人也参与了密谋,这是国际刺杀事件,而且行动的目标直指一位声名赫赫的远东将军,这是政治暗杀行动,这事如果发生在欧洲强国,那就是一场外交风波啊,如果发生在巴尔干地区的话……德国领事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总司令未雨绸缪,果断行动,我等深感庆幸。此次敌酋阴谋屠戮百姓、栽赃革命军,实在是阴险狡诈。”一个充当陪审员的缙绅站了起来,侃侃而谈。
赵北定睛一看,那人他认得,叫傅华封,是原伪清朝廷任命的盐法道,川边务大臣赵尔丰保举上来的一个洋务派人物,据说很有些才干,而且赵尔巽的投降也正是此人力劝的结果,赵北本打算将他委以重任,但是后来赵尔巽的管家在总司令跟前进谗言,说这傅华封当时虽然劝说赵尔巽投降,可是却同时献了一个“降袁不降赵”的主意,结果总司令对此人的好感顿时全失,于是成都光复之后,这军政府就没给他安排位置,总司令一脚将此人踢到了成都总商会,做了一个委员。
或许知道自己得罪了总司令,这傅委员倒也识趣,这几日里老实老实的协助总商会处理川汉路款亏空案的善后事宜,也算得上勤勤恳恳,现在又第一个站出来颂扬总司令的英明睿智,这立场转变得确实快。
识时务者为俊杰么,官场上混,就得学会见风使舵。
“傅委员说得不错!这帮恐怖分子阴险狡诈,差点毁了成都光复后的大好局面。”
总司令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问道:“那依傅委员之见,这两人如何处置为妥?”
第210章 告状
人将目光移到傅委员跟前,看他如何回答总司令的话
傅华封撩起袖子,将手掌往下一挥,说道:“旗人斩立决!东洋人斩监候!”
“哦?为何东洋人不能斩立决?”
“事关外交,似应慎重为妥。”
赵北不置可否的哼了哼,扫了眼在座众人,说道:“诸位的意思呢?现在共和了,制宪会议正在争论法庭审判是否该设立陪审团,虽然还没议出个结果,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先试试这陪审团的审判法,毕竟,诸位都是成都居民,这伙人不仅想刺杀本司令,更想破坏城里的安定局面,这也关系到诸位的切身利益,不能不征求一下诸位的意见。本来,有人建议我将这些刺客秘密处决,勿需审问,但是咱们革命军人要以身作则,既然咱们讲究以法治国,就不能带头破坏法律。诸位既然在这里观审,我也不能不尊重诸位的意见。”
众人低声商议,意见分歧较大,这分歧倒不是集中在如何处置那东洋人上,而是如何善后,一旦将这东洋人治了罪,无论是杀是关,总之是得罪了日本国,万一将来引起外交纠纷,追究下来的话,总司令有军队保护,自然不会有事,可是众人只是一介草民,怎可去与那打败了中国、俄国的日本国理论?
所以啊,这议来议去,最后意见是:要么请总司令乾纲独断,要么请那几位旁听审讯的德国、美国友人拿主意。
但那几位洋显然不想卷入此事太深,德国领事只是提醒了几句,说这“陪审团”只有定罪之权,没有处罚之权,也就是说,陪审团只能说被告“有罪”还是“无罪”至于定罪之后如何量刑,应该是主审法官拿主意。
现在的主审法官就是:司令啊,于是众人又将目光挪回总司令跟前。
见众怕担上干系,赵北淡淡一笑,说道:“诸位要我乾纲独断,我当然可以立即下令处决这帮恐怖分子。但是,考虑到本人只是一介武夫,虽然也曾在外国呆过,略知法律毕竟不是法律界人士。既然诸位也是意见分歧,那么此案也不必急着结案谓‘术业有专攻’,咱们不如征求一下法律界人士的意见。其实啊,此次提审并不是正式审判,而是一次初审。现在制宪会议和袁大总统推举的两位法官,一位张法官正由川南赶来,一位蒲法官有一位律师团顾问,他们也正在向成都兼程赶来,虽然他们是主审川汉路款亏空案的,但是他们可以在这件未遂刺杀案上给些专业意见。诸位或许并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东洋人可不是日本浪人,他叫西泽公雄前是日本驻宁波的领事,后来又担任矿场监督起来,他不仅是日本国民且还是日本政府的雇员,此次未遂刺杀事件到底是他本人的主意是日本政府幕后主使,确实需要认真调查调查,如果是日本政府所为,那就是对我国内政的粗暴而野蛮的干涉,这同时也是对国际政治文明的挑衅!如果此事日本政府脱不了干系的话,我共和军方面强烈要求民国外务部就此事向日本政府提出严正抗议!”
总司令说义正辞严。众人却是有些奇怪。弄不清楚总司令到底是何用意。难道就是为了告诉国人这个东洋人是日本政府派来地?不过。当那位德国领事表态之后。众人好象有些明白总司令地意思了。
德国领事地话也不复杂。建议这个案子暂时不要结案。他会拍发电报回德国。向德国地法律界资深人士咨询一下。看看有无案例可以遵循。当年中日甲午战争时。日本军舰击沉运输中国部队地英国商船一事。就曾在国际法学界引起一场争执。那个案例很有名。当时德国地法律界也参与了讨论。
总司令是想将小事化大啊。和“蕲州事变”是一个思路。
众人恍然大悟。
“总司令说错了!而且。作为一位在华外国人。德国领事阁下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地事。那就是领事裁判权!”
德国领事发表完自己地意见后。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地东洋人抬起了头。神情傲慢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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