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丧命。”道森耸耸肩,“不过说句实话,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生死关头又怎么会不害怕?难过么,肯定也有那么一点儿,可总不会比我自己死了更难过吧?嘿嘿……”这就是美国人的幽默吗?夙诺听着道森苦涩的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话的工夫,汽车拐上了一条小路,缓缓行驶了不久,停在了一间无人的旧厂房前面。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提前找好的一个临时落脚点。咱们得换一辆车,否则很容易就会被发现。”道森从身上摸出一包烟,半天才抽出一支填进嘴里,“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部门的特工,都要经过连续七年艰苦异常的训练。”“但再艰苦的训练,也只是使我们的身体健壮、反应敏锐、忍耐力增强,却永远消除不了我们作为一个人类内心深处那份原始的恐惧感。”“你是第一次与这些怪物作战?”“第二次。”道森点着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那真是场噩梦。我的上司,联邦调查局最高机密科主任兼外太空作业机构首脑司科特先生,在澳洲一个小镇发现了半人半蛇的怪物。后来,怪物逃进了麦克唐纳山的原始森林,我们出动了四十三个人进山围歼……”“怎么样?”“一天之内,我们一共死了二十六个人,甚至连那怪物的样子也没看清。”
“也就是说,我们没法子和他们相抗衡……是吗?”
“目前来说,是的。”道森把烟头狠狠地摁进烟灰槽里,“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数量很少,因此不敢正面与人类对抗。”“可他们为什么要杀害我爸爸呢?”
“程教授这次环球演讲的主题是什么?他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并在全球范围内公开,这对那些一直隐藏在地球各个神秘角落的史前居民来说,不是打扰了他们正常的生活秩序甚至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存吗?他们找程教授,目的自然是杀人灭口,而且要取到能证明他们存在的证据,如果失去了这个证据,你父亲的理论自然永远只能停留在理论上。”
“他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夙诺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丁戈说过的话,“也许真的不是每个真相都应该公之于众的……”
“是啊,从另一个角度看,探索真相不也是在揭人隐私吗?他们杀害了你的父亲和我的两位搭档,也许接下来会杀了你和我,但在这足以改变历史的事件面前,我们的得失荣辱实在是太轻了。”
道森转身看了看夙诺,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我们这次来,其实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而是要得到那个东西。不管它对史前居民和全人类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实际上我们是不感兴趣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但我一定会用生命捍卫它,我也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
从道森那双蓝色的眼睛中,夙诺看到了诚恳和坚决。她点点头,从内衣里掏出那个黑色物件递给道森。
“就是这个?”道森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丝毫端倪。“你肯定是这东西吗?”他费解地看着夙诺。
“应该就是这个了,其实我爸爸平时很忙,这是他一年来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夙诺的眼圈又红了,但她马上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觉得像是记忆体之类的东西,不如我们找台电脑试试吧?”
“不行!”道森坚决地一挥手,“不能随便试,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麻烦,也多一分泄露的可能。你不想再牵连更多无辜的人丧命吧?”
“那用我家的电脑?既然是我爸爸的东西,用他的笔记本电脑说不定能很快地打开。”
“不行,他们这次是集体行动,我并不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很可能在你家就有人在蹲守。这些史前居民的智力不比我们低。”
夜幕低垂。铜锣湾,PENA迪士高夜总会。一辆黑色的凌志轿车缓缓停在路边。“你爸爸以前的同事?”道森一头雾水地从车窗向外看去,“你是说,这个酒吧的老板以前竟是个学者?一个学者怎么会开酒吧呢?”夙诺没有回答,忽然问道:“道森,这些怪物会附在死人身上吗?”“你说什么啊?”道森失笑道,“他们相对我们来说的确是怪物,但也是血肉之躯,具有相同的智慧和超越我们的体能,仅仅如此而已。”“是吗……”这席话令夙诺更加不安,每当她想起丁戈现在的眼神和笑容,整个心脏似乎都在剧烈抽搐。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与那些蜘蛛精类似的史前文明居民,那他究竟是……
两个人下了车,走进夜总会。推开门,一阵迫人的热浪迎面扑来。炫目的强光和震耳欲聋的狂野节奏交汇在一起,黑暗里游荡的女子们,娇艳的笑靥与袅娜的胴体中不知藏了多少个风情万种的陷阱。夙诺走到吧台前,要了杯加冰的鸡尾酒,随口问调酒师:“我找金姨,她在吗?”“金姨?”调酒师一怔。“就是你们老板呀。”“哦,是阿金姐啊,你是老板什么人?”“我爸爸是她的朋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调酒师看了夙诺一眼,暗想,老板都四十多岁了,还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这小姑娘长得和她挺像,是她的私生女也说不定,还是少得罪的好。“请您在这儿稍等片刻。”调酒师一笑,转头对吧台一角喊道:“刀姐!”一个小姐向这边看了看,然后夸张地扭着丰腴的腰肢走过来,徐徐吐了口烟圈:“干吗?”
“这位小姐找阿金姐,你看看在不在楼上。”“在KTV包间里,陪澳门来的那些老板唱歌划拳拼酒呢。”刀姐打量了夙诺几眼,又向她身后的道森抛了个媚眼,这才嗲声嗲气地说:“跟我来吧。”尽管灯光昏暗,可夙诺还是看见道森的脸腾一下红了,不禁有些好笑。刀姐扭动着身躯,轻车熟路地穿过人头攒动的舞池。夙诺和道森就没这么轻松了,不仅走得很吃力,而且两个人稀里糊涂地还没少被人吃豆腐。好不容易看到楼梯,刀姐的人影已经快消失了。两个人急忙追到第二层时,道森突然拉住夙诺的胳膊,低声说:“等一下!”“怎么了?”“这个地方有问题。”道森抬起手腕,“你看我的表。”乍看上去,道森的表与普通手表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就能发现,表盘上有一圈绿色的光点。“这表是我们科技部研制的精密仪器。”道森解释说。说话间,绿色的圆点逐渐变红,手表也“嘀嘀”地尖响起来,甚至在火爆强劲的音乐中也听得清清楚楚,时针和秒针也转得飞快。夙诺想起那两个可怕的蜘蛛怪,颤声问:“是……是那两个怪物吗?”“不……不是,这才让我奇怪。”道森看上去很紧张,“你不知道,这些怪物像普通动物一样,常划出自己的地域界限,一旦有闯入者,就会发出气息给予警告。我们在麦克唐纳山那次就是这样。可这次的气息却远远超过上次,比那两个蜘蛛人更是强了不知多少倍。我能感到气息的所有者还在尽量压抑着自己,但是……”说着,手上的表忽然停止了嘶叫,接着“砰”一声响,手表炸开了,碎片四下飞溅。“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上面有什么东西,比那几个蜘蛛怪还要可怕?”“喂,你们到底走不走啦?”刀姐站在楼梯口不满地喊道。道森应了一声,拉着夙诺几步上了楼,小声嘱咐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功亏一篑。你去找老板,我在这儿守着。”夙诺点了点头,跟着刀姐进了一间满是酒气和烟味的包间。包间里面有七八个人,男人们是清一色的臃肿身材,各搂着一个小姐或喝酒或划拳,或对着电视唱着严重歪曲的歌。刀姐刚俯下身对坐在中央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耳语两句,就被旁边一个男人淫笑着拉倒在沙发上。夙诺焦急地喊道:“金姨,金姨,我是夙诺呀!”可房间里一片嘈杂,她的声音马上就被淹没了。她干脆抢过一个话筒,竭尽全力地大喊一声“金姨!”
包间里终于安静下来。金姨把目光转过来,疑惑地看着夙诺。这时坐在最外边的客人一把搂过夙诺,烟和酒混合的呛人气味喷到她脸上:“小姐真漂亮,也过来喝一杯吧,哈哈!”夙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金姨,我是夙诺呀!”金姨一怔,马上站起来,用力推开那客人,拉起夙诺仔细打量着:“真是夙诺呀,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你爸爸有事的话,就该自己来找我,你不应该来这种地方的。”“阿姨,我爸爸被人害死了……”夙诺放声痛哭起来。金姨叹了口气,扶着她走进隔壁的房间。“这一天终于还是出现了。”金姨倒了杯红酒递给夙诺,自己点了支烟,“你爸爸做了超越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这才引火烧身。在研究所那会儿他挺照顾我的,我也曾经劝他终止研究,可是他太固执了,不肯听我劝。”“爸爸曾经交给我一样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夙诺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黑色方块。
“哦?这是他自己设计的保险匣嘛,以前他总把一些核心材料和成果藏在里面。不过我已经有十多年没碰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拆得开。这个匣子这么小,里面能装什么?嗯,我来试试。”“总之,拜托了。”夙诺恳切地说,“我想爸爸九泉下有知也会……”“算了,算了!别说这些,我得先找找以前的专用工具,扔在哪儿了呢?”这时一片嘈杂的尖叫混合着激烈的枪声忽然从楼梯口方向传来。随即,门被撞开,道森一边用后背顶着门,一边向外射击。他额角上头发连着头皮被撕去了一块,身上有几处伤口也在不停地淌血。“你受伤了!”夙诺惊叫一声。道森抬手将夙诺拦在身后。夙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楼梯口正站着那两个披着风衣的怪物,地上满是螯毛与绿色斑点,可见刚才经过了一番多么激烈的搏斗。然而,此刻他们却一动不动,脸也冲着走廊的另一端。一个年轻的男子缓缓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仿佛没看见眼前的怪物和举着枪的外国特工,大大咧咧地走到金姨面前,挥挥手中的麦克风,说:“老板,我要投诉,你这麦克风有问题,噪音太大。”金姨茫然地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还有你们那个小姐,服务态度不好,欣赏水平更是差得要命,硬说我唱歌难听!”丁戈一边说一边走到道森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道森感到意识的确有些模糊,他知道那是失血太多的缘故,但还是支持着说:“这位……先生,我们无意中走错了地方,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走,不要理他!”夙诺扶住道森,狠狠瞪了丁戈一眼。“你在胡说什么!”道森大吃一惊,压低声音说,“别惹怒他,他会杀了你的!”丁戈看了夙诺一眼,转身面向楼梯口的两个蜘蛛人,那两个怪物不由自主地同时退了一步。丁戈走上去,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扫,随口问道:“你们是神仆?”两个怪物显然大吃一惊,“神仆”这个词向来只在内部流传,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个称呼的。戏谑的表情陡然消失,丁戈严肃地说道:“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回去告诉你们族长,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不然的话会适得其反。”两只怪物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转身下楼,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道森长出了口气,无力地跌倒在地。丁戈看了看夙诺,冷冷地说:“还等什么?先把人抬到沙发上去!”“今天的事谁也别报警,老娘一会儿去找他们老顶 (粤语,即“老大”之意。)说理!”金姨冲门外喊了一声,转身和夙诺一前一后抱起道森平放在沙发上。好在两个蜘蛛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灯光又暗,除了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金姨这么一喊,立刻避免了事态的扩大。反正酒吧舞厅斗殴现象屡见不鲜,今天虽然开了枪,人们也不是太在意,都以为是黑社会纠纷。
丁戈把手放在道森的头部和身体的伤口上,血随即神奇地止住了。“你能救他吗?”夙诺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几处小伤而已,死不了的。其实就算是你爸爸,只要尸体腐烂之前及时一些,也能救活……”“什么!?”夙诺的眼睛立刻亮起来。“那得需要专业知识和工具,可惜我不是医生,只会治治这种斗殴造成的擦伤。”“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医生和工具?”夙诺紧紧抓住丁戈的衣服,焦急地问道。“这个宇宙里,恐怕再也找不到了。”“丁戈,我爸爸真的不是你害死的?”“你再瞪眼珠子就掉出来啦!”丁戈掰开夙诺的手。“连那两只蜘蛛怪也被你吓跑了,”夙诺声色俱厉地质问,“你杀个人难道不像踩死只蚂蚁那么容易吗?”“是很容易,”丁戈无精打采地反问,“那你是不是一见到蚂蚁就去踩呀?”夙诺为之语塞。“我也没空去干这么无聊的事。”丁戈漫不经心地说,“一不小心碰坏或踩死的不算在内,我活到现在光人就杀了两万多个,而且对你们来说都是非常有名的人物。至于你爸爸……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我去杀的。”“你敢说你没觊觎我爸爸的遗物?”丁戈没回答,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讥讽。这时,道森渐渐苏醒过来,无力地说:“丁……丁先生,您既然跟夙诺认识,请一定要保护好她,并把程科博士的遗物转交给美国联邦调查局最高机密科的……”“罗吉尔?”丁戈不紧不慢地问。“您……您怎么知道?!”道森惊得身子剧烈地一颤,疼得面孔一阵痉挛。丁戈立刻抬手抚着他的伤口,止住再次涌出的鲜血。“我上次跟你说过吧?”丁戈斜视着夙诺,“我的上一个身体叫昆泰沙,死在一艘游轮的甲板上。在未找到新的身体之前,我一直在大西洋上飘荡。大西洋百慕大三角的天然磁场很多,总像间谍一样截下很多来自西岸大陆的秘密电报。我读了几份,好像罗吉尔为了件什么事十万火急地四下派人找我。那时我也没办法,没有躯体是不能去见他的。他到底有什么事?”
“这我不知道,罗吉尔少将只分派给我们寻找‘失落的胚胎’的任务。不过说起来……他最近似乎的确很着急的样子,命令是由总统下达的,属于最高机密,我们也不能随便听,但好像隐约听到什么‘陨石’、‘红色液体’一类的词。”“嗯,我大致听懂了。你好好休息吧。”夙诺不放心地看看道森,对丁戈说:“你的按摩这么有效,再替他按按吧。”丁戈毫不客气地拒绝道:“你知道什么!物极必反,我在他伤口上抚摸是要阻止继续流血,要是再摸两下他周身的血液就会全部凝固。你忘了我说过一不小心就会碰坏或者踩死人么?你们就别打扰他休息了,去别的房间。老板,给我弄两个菜喝酒。”金姨叫了个服务员,吩咐了几句。服务员打开一个包间,又送了两盘菜和一瓶酒过来。
丁戈把门关上,走到金姨面前,突然“啪”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夙诺惊叫道:“你干什么?”丁戈甩甩手,若无其事地仰躺在沙发上,给自己满满倒了杯酒。夙诺惊恐地发现,金姨一言不发,眼神呆滞地瘫倒在地上。“你把她怎么了!?”“没什么,让她失去一段记忆而已。”夙诺听得毛骨悚然,颤抖着说:“你……你这个魔鬼!她怎么得罪你了?”丁戈喝了口香槟,平静地说:“你也没得罪别人,怎么还是被追杀?这个女人是局外人,知道太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我现在把她变成白痴,总好过日后被那些蜘蛛变成尸体——我既然已经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