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也非常震惊，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接下来我采集了更多的先行者标本做试验，结果完全一样。经过进一步分析，我找到了原因所在。”人鱼长公主竖起食指指了指头顶。
弗莱西斯科立时明白了人鱼长公主所指，道：“你认为是红海星特殊的恒星辐射和弱磁场造成的？”
“就是这个原因。”人鱼长公主点头道：“抛开行星自身磁场强弱暂不谈也罢……其实恒星辐射超过地球的行星并不少见，但以往还没有发生过以这种方式影响生殖细胞的情况，可见宇宙中的确还存在有许多人类未知的奥秘，我想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恒星辐射中具有某些特殊频率的射线吧。不过我观察到，先行者之间生殖细胞的结合却又完全正常，甚至当时已经有了一对儿已经偷吃了禁果的先行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们一两岁大的孩子在水里游得比银贼鱼和海豹还快……”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弗莱西斯科强迫自己保持语速平缓。
“我确定实验结果无误后，便报告了宇航员j（原名：血狼）。他当时不相信，但在亲眼目睹之后接受了我的结论。然后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开了个会，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讨论，按照《星际宪章》的规定，一切都是明摆着的。要知道，任何违背《星际宪章》的行为都被视作******罪行。”
弗莱西斯科打了个冷战，他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人鱼长公主，他预感到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也许就是一名人类公敌。
“他们两人的意见是立刻向地球委员会汇报，准备启动抹除程序。我想那一刻自己可能是疯了，我无法接受成千上万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在我面前被杀戮。我冲出了门，对先行者高喊他们已经被人类视为异类，将被毫不犹豫地抹除掉。我告诉他们，如果要拯救自己就必须制止屋子里的人发出信号。”人鱼长公主痛苦地摇头，乌发变得凌乱不堪，当年那可怕的景象让她至今不能释怀：“巨族人群向屋子冲过去，然后我看到不断有人倒下，遍地的血……”
人鱼长公主的话戛然而止，在极度的激动之下她突然晕厥倒地……（未完待续。）
第302章（）
人鱼长公主苏醒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正好同弗莱西斯科*迈克尔*卡桑掉了个儿，自己躺到了椅子上，而弗莱西斯科正注视着遥远的天际若有所思。
“你醒了。能告诉我现在我们所处的方位吗？”弗莱西斯科俯身下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
“我们现在就在圣地的上方，先行者称这里是为圣地是因为我住在这里，我没有抵抗辐射的基因，多数时候都生活在地底。”人鱼长公主站起身，柔声道：“他们对我当年的行为充满感激，对待我像神一样充满尊敬。他们是知道感恩的人……”
弗莱西斯科点头表示理解，四十年来人鱼长公主遗世独立，对红海星的确付出太多，同时他也听出了人鱼长公主话中的维护之意：“我相信他们都是善良的，但他们是异种，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人鱼长公主沉默了好一阵，像是在思考某个问题。“你看到这个了吗？”她突然指着桌台上一座半米高的水晶石拱桥模型，脸上浮现出萧索的神色道：“红海星上没有河流的概念，当然也不会有桥这种东西，这个模型是我平时摆着玩解闷的。”人鱼长公主说着话用手轻轻一拂，拱桥立刻散落成十几块大大小小的配件。“这座桥没有用黏合剂，完全是靠着配件契合成型。你试试能还原吗？零件上面有编号，你可以按顺序来做。”
虽然弗莱西斯科不明白人鱼长公主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个模型上，但他还是依言摆弄起那堆零件。弗莱西斯科知道人鱼长公主的老家是意大利南部著名的水乡……威尼斯有水既有路，有路既有水及很多这样的石拱桥，在亚得里亚海的包围下，散发无限的光芒。六月或十月的阳光甚好，蓝天白云；也有时小雨。当地人生活很明媚，船夫的手风琴特别悠扬，浪漫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是装的，那地方真可以成为天堂了……少女时的人鱼公主日日从桥上走过。弗莱西斯科想像着那时的人鱼公主伫立桥上看风景是怎样一副纤弱的模样，而现在的她却只能在六百一十三光年之外的猎户座a红海星海底摆弄着一座石桥的模型，不知为何，这样的联想突然让弗莱西斯科有些心酸。弗莱西斯科定定神，将注意力放到眼前，所谓零件其实就是一堆梯形的水晶石块。弗莱西斯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模型总是在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崩塌掉。弗莱西斯科有些郁闷地盯着这堆不听话的零件，从道理上讲，这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这些零件的形状肯定是能够契合成一座桥的，就像他刚才亲眼看见到的一样，而且也的确和现实中的石拱桥一样不需要什么黏合物……
“你不会成功的。”人鱼长公主意味深长地开口道：“零件一块不少，但你会发现你的工作总是进行到某一时刻就崩溃了。”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你做不到只是因为还缺少一些东西，这个盒子里面的构件可以用来搭建脚手架。翻开拱桥建筑手册你就会发现，在造桥之前你需要搭建脚手架之类的辅助设施，但这些东西最后会被拆除，不留一点痕迹。”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弗莱西斯科若有所思地问，他觉得自己正在接近某个隐藏的真相。
人鱼长公主美丽的丹凤眼变得很亮：“其实建造这座桥的过程和人类的进化非常相似。这本来是进化应有的常态，三十多亿年里，我们身体的所有构件其实都经历了这样的过程。那些曾经出现但最终消失了的部件并不是无用的，没有它们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人类。但是我们现在对先行者的改造却完全违背了这种自然规律，跳过了所有中间环节。人类凭借已经超越了造物主的强大技术，直接依据移民星球的环境需要设计出了‘超人’即先行者。”
“你说‘超人’即或先行者是非自然产物是吗？”弗莱西斯科问。
“先行者或者说‘超人’完全是纯粹计算的产物。”人鱼长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幽幽说道：“他们不过是从移民星球的环境倒推得到的产品罢了。在地球委员会的眼里，他们就是一群白鼠，根据人类的需要被送到一个个开拓地。出于开拓的需要，他们先天就被赋予了各种特殊的能力与智慧，但是这些能力与智慧却可能在几十年后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弗莱西斯科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说的这种极端情况并没有出现过。”“只能说在红海星之前没有出现过。”人鱼长公主直视着弗莱西斯科的眼睛：“技术不是万能的，它不可能预见到所有的情况。你认为红海星‘超人’或说先行者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弗莱西斯科感到喉咙发干，嗫嚅道：“《星际宪章》……宪章里提到的。”
“《星际宪章》。”人鱼长公主的语气冷得像冰：“要我背给你听吗？这些年里我早就把宪章翻烂了。不错，宪章里写满了公理正义，它的每句话听起来都代表了人类文明的最高法则，让人无从辩驳。它对所谓移民失败的‘超人’或先行者只说了两个字：抹除。”
“实验总有失败的可能，既然明知是失败了……”弗莱西斯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道：“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做法。”“问题在于红海星先行者们失败了吗？”人鱼长公主逼视着弗莱西斯科，道：“你看到过他们，连同他们的孩子。这么多年来，他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颗星球上，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家园，同万物谐和；没有大的灾难，他们还能这样生活一百或上千万年。你看到过孩子们建造的花房吗？”人鱼长公主美丽的丹凤眼里放射出动人的光泽：“我觉得它就像是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是这颗蛮荒星球上最动人的事物。你敢否认自己曾被它打动过吗？”“是的。”弗莱西斯科低声道：“那些花房的确非常漂亮。还有，那些孩子也非常可爱。他们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真的，我真的这样认为。”
“但是按照《星际宪章》的定义，他们都是失败的样品，应该不留痕迹地抹除掉。就因为他们同我们产生了生殖隔离。”人鱼长公主话锋一转，道：“可这能怪他们吗？是人类在操纵这一切。”
“从生物学意义上讲，他们的确不能被称作人类了。”弗莱西斯科肯定地说：“我承认这是人类犯下的错误，看来最严密的设计方案也有出差错的时候，毕竟人类还没有洞悉基因的全部秘密。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红海星的环境超出了某个阀值，适合生存的‘超人’或先行者将注定异化成非人类。按《星际宪章》规定，这个星球在抹除先行者后也不会再用于移民，它将成为又一个死海星……”（未完待续。）
第303章（）
“你已经决定了吗？”人鱼长公主幽幽地问，一丝奇异的光芒在她的眸子里浮动。弗莱西斯科*迈克尔*卡桑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要四处躲闪，他知道从道理上讲，自己没必要感到一丝愧疚；恰恰相反，他现在正是站在绝对正确的立场上。“我明白你的心情，这的确不是一个容易下的决心。但是我们不能被感情左右，那些‘超人’或先行者……他们……他们的确已经不能算作人类。”
“不……你不会明白的！永远不会明白……”人鱼长公主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你还是站在最狭隘的立场上看待眼前的一切。我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熟悉他们的音容笑貌。赤发魔君（勿忘我）很腼腆，老K喜欢在女人面前吹牛，春生正在为自己太瘦发愁……他们体内的基因有百分之九十七和我们完全相同，他们和我们一样有智慧、有灵魂，还有……梦想。他们不是机器，不是小白鼠；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你明白吗？”
弗莱西斯科面色惨白地看着这个狂躁的女人，一语不发。等人鱼长公主平静一些之后，弗莱西斯科慢慢开口道：“他们不是人类。按照门、纲、目、科、属、种的划分，我想他们最多只能到灵长目人科（巨型人鱼类），到不了人属和智人种，他们和我们不是同一物种，生殖隔离是最有力的证明。我们同他们的差别之大也许超过了猫科动物的猎豹和非洲狮之间的差别。想想吧，只要有机会，草原上的雄狮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并吞食猎豹，反过来也是一样。”弗莱西斯科的喉节艰难地动了一下，道：“我们和黑猩猩也有百分之九十六的基因相同。所以……他们不是人，他们是绝对的异类。”
人鱼长公主颓然坐到椅子上，她的理智告诉她弗莱西斯科说的都是对的。
“人类很幸运，掌握了四维空间及多维空间……‘虫洞穿越’这种超越时代的伟大技术，得以一窥浩瀚宇宙的面貌。而更幸运的是，在运用这种技术的过程中，人类还没有遭遇到智能胜过自己的可怕的异类。但在开拓异星的过程中，人类却可能创造出这样的异类，谁敢保证某一天它们不会向创造者举起屠刀？”弗莱西斯科冷酷地问。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人鱼长公主无力地嚅动着嘴唇，头上长长的金色发丝剧烈地摆动着：“他们很善良，我一直教育他们对地球怀有感恩之心。”人鱼长公主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抬起头来，道：“我会告诉他们地球是他们的根，我会让他们永远记住这一点。他们永远不会对抗人类的……”
弗莱西斯科有些怜惜地看着憔悴的人鱼长公主，道：“永远是什么？世界上有永远的事情吗？人类的历史你应该比我清楚。现代欧洲人都来自非洲，但当他们的后代在15世纪重返非洲时，带去的却是无尽的杀戮和种族灭绝。还有一个时间间隔更短的例子，公元一千年左右，一些波利尼亚农民移居新西兰成为毛利人，其中又有部分移居查塔姆群岛成为莫里奥里人。几百年之后的一天，毛利人冲到查塔姆群岛杀光并煮食了这些莫里奥里人。一个毛利人解释说：‘我们捉住了所有的人，一个也没有逃掉……我们抓住就杀……这符合我们的习俗。’”弗莱西斯科露出残酷的表情，道：“这些例子里的双方其实还属于同一物种，人类自己的历史已经证明了一切。我承认现在的红海星先行者或超人都是善良而无害的，而且我内心里甚至很喜欢他们。但是，人类绝对不能冒险去养大一个拥有智能的异族。”
“看来你真是决定了！”人鱼长公主有些失控地嘶喊道：“你一定认为我是一个被感情冲昏了理智的巫婆，我已经当过一次人类公敌了，我不怕再当一次！”
“别这样。”弗莱西斯科扶住人鱼长公主瘦削的双肩，道：“你已经尽力了，红海星先行者或‘超人’的命运是注定的，真相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只要地球联邦知道了红海星发生的事情，就算倾全人类之力也会消灭这些先行者或‘超人’的，这是自然界的铁律。”
“但是，如果能多给先行者或‘超人’一些时间，再给他们几十年时间，我可以教给他们更多的知识，让他们拥有自己的先进技术，他们就能进步到足以同人类抗衡的程度。”人鱼长公主突然痛苦地抓扯头发，脸上是无所适从的绝望：“天哪我说错了，我在说些什么啊？他们永远都不会同人类对抗的，不会的。”
“你说出的正是真理。”弗莱西斯科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人鱼长公主已经陷入太深，他有义务唤醒她：“其实你自己早就看到了一切，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人鱼长公主一步一步朝门外退去，脸上混合着无助与决然：“你们都是屠夫，本公主拼死也不会让你们毁灭这里的一切的……”
“你打算怎么做，就像四十年前一样？让先行者们撕碎我？”弗莱西斯科脸上挂着冰凉的笑，仿佛想掩饰什么道：“我知道他们现在就在外面，他们的武器应该比四十年前先进多了。”
“求求你别逼我。”泪水从人鱼长公主眼中不可遏制地流淌而下。一边是曾经的挚爱，另一边则是无数她必须保护的生命。一时间，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裂滴血的声音。
“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弗莱西斯科突然果断地扬了扬手，道：“就在二十分钟前，也就是你昏厥的时候，地球委员会已经收到了关于红海星情况的报告。我们马上就会看到他们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这不可能。启动量子通信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你在骗我。”人鱼长公主难以置信地摇头。
“也许世间真有所谓宿命的存在，出于某种难以说清的原因，我在几个小时前就让黑人阿丹启动了量子通信。”弗莱西斯科接着说：“我忠实地描述了红海星的状况，其中也包括了你所强调的红海星先行者或‘超人’的‘善良’和‘无害’。地球委员会是最终的决定者，现在一切都己不可更改，我想再过几分钟，我们就知道红海星的宿命究竟是什么了。”
人鱼长公主不再说话，实际上弗莱西斯科的话已经让她完全僵立。弗莱西斯科缓步上前温柔地环住她的肩膀，然后他们一同望向外面的黄昏，就像一对亲密的看海的恋人。
在一百三十公里的高处，“宇航2号”探索飞船以黑丝绒般的太空为背景缓缓滑过，宛如一只巨眼君临万方。飞船核心处有一个内部冷到极点的黑匣，里面的温度甚至低于宇宙的背景辐射。在这样的温